嘎吱——
沉重的锈蚀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外界昏黄的光线和淅沥的雨声被彻底隔绝。
极致的黑暗和幽寂瞬间将凌风吞没,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内有力却带着刺痛的跳动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门板,静静站立了足足五分钟。
眼睛努力适应着近乎绝对的黑暗,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除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远处似乎滴水的声音,一片死寂。这里暂时安全,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胸口那火辣辣的钝痛立刻变得更加清晰。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因为剧烈运动和后怕而涌起的腥甜。
打开强光手电,一道凝聚的光柱刺破黑暗,驱散了心头的些许压抑。
手电光扫过前方。这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缓坡水泥通道,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一些碎石杂物。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上面挂着一些早已干枯的苔藓和蜘蛛网。通道不算宽,仅容两人并行,高度约两米五左右,给人一种压抑感。
他仔细检查门口区域。地面只有他刚才进来时留下的一行湿漉漉的脚印,没有其他痕迹。门内侧有一个老式的插销,虽然锈蚀严重,但勉强还能用。他用力将插销推上,又从旁边搬来几块散落的混凝土碎块和一根锈蚀的金属管,牢牢抵在门后。
这样,从外面很难轻易推开。暂时有了一个简陋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探索。手电光谨慎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斧头始终保持在一个可以随时挥出的角度。
通道向下延伸了大约十几米,出现了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方形空间,像是以前的调度室或者储备间。角落里散落着几个腐朽的木箱,里面空空如也。墙壁上挂着一些破烂的指示牌和电线套管。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房间另一头连接着另一条更宽的通道,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心。阴冷的风从深处缓缓吹来,带着更浓的霉味。
凌风没有贸然深入。这个方形空间相对独立,只有两个出口(他来时的路和通往深处的路),易守难攻,是个理想的临时落脚点。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用手电仔细探查了那条深邃通道的入口处几十米,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或近期活动的迹象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将沉重的背包、复合弓、箭袋以及那个用桌布包裹的战利品放在一个相对干净干燥的墙角。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终于得以真正喘息。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强烈的生存本能让他不敢立刻休息。
他首先处理伤势。小心翼翼脱下冲锋衣和里面浸满汗血的内衣,左胸那片青紫色的淤痕更加骇人,肿胀明显,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用从牙科诊所补充的碘伏仔细清洗了细微擦伤,然后再次喷上大量的止痛消炎喷雾。冰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灼痛。又从急救包里找出弹性绷带,忍着剧痛,紧紧缠绕固定住左侧胸肋部,以限制活动,减轻疼痛。
做完这些,他已经满头冷汗。吞下抗生素和强效止痛药,他拿出高能量巧克力和牛肉干,开始大口补充能量。
冰冷的食物下肚,身体仿佛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能量。尤其是胸口受伤的部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奇异的热流更加活跃地汇聚过去,带来一阵阵轻微的麻痒和温热感,修复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真实存在。
他一边咀嚼,一边开始清点此次最大的收获——那个从赌场麻将桌夹层里摸出来的包裹。
打开油腻的桌布,东西呈现在眼前。
两把崭新的、枪管被锯短的双管猎枪,金属部件泛着冰冷的蓝光,木质枪托打磨得还算光滑。这种枪威力极大,近战堪称噩梦,但射程极短,装填麻烦,只有两发容量,且后坐力恐怖。常规时候不适宜使用,更适合作为拼命或者威慑用。
旁边散落着二十多发12号霰弹,红彤彤的弹壳透着暴力美学。
一个未开封的军用急救包,里面东西更全,甚至包括手术刀片、缝合针线和吗啡注射液。
最让他满意的是那一大袋黄澄澄的9mm手枪子弹,粗略数了一下,足足八十七发!加上他原有的,他的伯莱塔92F仿制手枪现在拥有超过一百发的弹药储备,这在末世初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此外,夹层里还有几个小瓶子和一个文件袋。小瓶子里是某种白色粉末,凌风沾了一点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不确定是什么,可能是毒品,也可能是其他东西,他谨慎地将其包好,暂时不做处理。文件袋里是些账本和借条,记录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此刻毫无价值。
他将手枪子弹仔细收好,将一把锯短猎枪装上子弹,放在手边。另一把和剩余霰弹重新包好,塞回背包深处。军用急救包则并入自己的医疗物资。
清点完物资,安全感提升了不少。食物、水、武器、药品,都足够他支撑至少十天以上。这个防空洞,暂时成了他的私人堡垒。
体力在缓慢恢复,但精神的疲惫和伤势的疼痛需要更深入的休息。他不敢睡死,将强光手电调成弱光模式放在身边,一只手始终搭在丛林斧的斧柄上,背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黑暗中,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开始能听到更远处细微的声音——水滴从裂缝渗落砸在地面的滴答声,风吹过深处通道发出的微弱呜咽声,甚至还有某种极细微的、像是爪子刮擦岩石的声音从极远极深的地方隐约传来,若有若无,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没有惊慌,只是更加警惕。这种废弃几十年的防空洞,有些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很正常。只要不主动去深处招惹,应该问题不大。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体内那股奇异的热流上。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似乎源于极致的死亡威胁和求生欲,被动激发。能大幅提升他的速度、反应和爆发力,甚至增强了他的感知,并加速伤势恢复。
但它并非无穷无尽。连续使用后会感到疲惫,需要大量进食来补充。它更像是一种潜藏在基因深处的、被突然激活的本能力量。
他尝试着主动去引导它。集中精神,想象着那股热流汇聚向受伤的肋骨。
起初很难,那热流如同调皮的老鼠,难以捉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他精神的高度集中,那股热流似乎真的响应了他的召唤,更加集中地流向胸口伤处。麻痒温热的感觉变得更加明显,疼痛也随之减轻了一丝。
有效!
凌风心中一动。如果能主动控制,无论是在战斗中的爆发,还是战后的恢复,都将带来巨大的优势。
他沉下心,不再刻意追求强烈的效果,而是细细体会着那热流在体内缓慢流转的微弱感觉,尝试着与它建立更清晰的联系。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
时间在寂静的黑暗中缓缓流逝。
胸口的疼痛在热流、药物和固定作用下减轻了不少。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
他不能在这里睡死。强撑着起来,进行下一步计划——有限度的探索和加固据点。
他首先处理那扇通往深处的宽大通道。用手电向里照射,看不到尽头。他从旁边搬来那些腐朽的空木箱和能找到的所有碎石杂物,并不完全堵死,而是堆砌成一个半人高的简易障碍,并在上面放置了几个空罐头盒。这样既不会完全阻断空气流通,一旦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也能提前预警。
然后,他回到进来的铁门处,再次检查了插销和抵门的重物,确认牢固。
最后,他仔细探查了这个方形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一面墙壁的后面,他发现了一个狭窄的通风井,只有碗口粗细,通向地面,锈蚀严重,勉强能透下一点微弱的光线和空气,人绝对无法通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感到一丝疲惫后的松弛。
他选择了一个最靠外、既能第一时间发现门口动静又能瞥见深处通道障碍的角落,将背包和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木板垫在身下隔潮。
坐下来,继续进食喝水。身体对能量的渴求依然巨大。
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一边继续尝试引导体内的热流修复伤势,一边让一部分意识保持警惕,如同休眠的猛兽,随时准备惊醒。
防空洞里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微弱的心跳声,以及远处那永恒的水滴声和若有若无的风声。
孤独、寂静,但却有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暂时安全感。
他知道这种安全是暂时的。伤势未愈,物资有限,外界危机四伏,这个防空洞深处也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但此刻,这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并规划下一步的行动。牛城很大,他需要更多信息,更多资源,以及……更深入地了解自身的变化。
体内的热流缓缓涌动,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思绪。
黑暗笼罩着他,也保护着他。末日的第一天,在孤独的休憩和警惕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