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九天寻踪 > 第4章
马车驶回镇国将军府,轱辘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李默端坐车内,面色平静如水,唯有袖中指尖偶尔摩挲着那两块冰凉金属,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方才巷中短暂却凶险的交手,如电光石火,在他脑中反复重现。五个泼皮,看似乌合之众,但配合默契,下手狠辣,绝非普通地痞。尤其是那个爪印刺青…
“鹰爪堂?”李默在心中默念这个从某个角落记忆里翻出的名字。那是京华城内一个颇有势力的帮会,据说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与某些朝中官员也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他们会为了一块看似普通的“沉星铁”废料大动干戈?还是说,目标本就是他这个人,那沉星铁只是借口?
思绪纷杂间,马车已驶入府门。
刚下车,老管家便迎了上来,神色略显凝重:“默少爷,将军请您去书房一趟。”
李默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管家带路。”
书房内,李龙渊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苍劲的古松,背影如山岳般沉凝。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回来了?”
“父亲。”李默躬身行礼。
“今日国子监可还顺利?”李龙渊转过身,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李默全身。
“一切如常。”李默答道,心思电转。父亲突然召见,绝不会只是询问课业。
李龙渊走到书案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似乎在斟酌言辞。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角落铜漏滴答作响。
“默儿,”良久,李龙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可知昨夜擒住的那名贼人,今日凌晨,在天牢中暴毙了。”
李默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暴毙?好快的灭口速度!
“死了?”他适时地露出惊讶与疑惑的神情,“是…伤重不治?”
李龙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嘲:“验尸仵作说是突发心疾。但那人被擒时虽受了伤,却远不至死。天牢守卫森严,却能让人无声无息地‘心疾’而亡…”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岂不是线索断了?”李默蹙眉。
“明面上的线索是断了。”李龙渊目光锐利起来,“但有时候,死人也能说话。那人虽服毒自尽未果,被我们擒下,但在他身上,并非全无发现。”
他从书案下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零碎物品——半块干粮,一点散碎银两,一把普通的匕首,还有一枚…小巧的铜币。
这铜币与市面上流通的纸钱不同,更厚,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正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兽头图案,背面则是一圈难以辨认的符文。
“这是从那贼人贴身暗袋中搜出的。”李龙渊将那枚铜币推到李默面前,“并非北寒官方铸造,也非邻国货币。为父查阅典籍,也问过几位见多识广的老友,无人识得此物来历。”
李默拿起铜币,入手微沉,一种奇特的冰凉感顺着指尖蔓延,与他袖中那两块金属的触感有微妙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他尝试将一丝神意本源探入其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父亲怀疑,昨夜之事,与这铜币背后代表的势力有关?”李默放下铜币,问道。
“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但此物出现在此时此地,绝非偶然。”李龙渊眼神深邃,“京华城这潭水,比我们看到的要深得多。默儿,你近日出入,务必更加谨慎。为父已加派了人手暗中护你周全。”
李默心中一暖,但旋即又是一凛。父亲加派了人手?那自己今日在百艺坊和巷中的举动,是否…
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道:“孩儿明白,让父亲费心了。”
李龙渊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外传。”
“是。”李默行礼退下。
走出书房,午后阳光正好,洒在身上却带不起多少暖意。李默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京华城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云。
回到自己的小院,屏退左右。李默从袖中取出那枚奇异铜币,又与那沉星铁废料、冰凉铁石放在一处。
三件物品,皆透着不凡,却又迷雾重重。
那独臂老匠人…他提醒自己百艺坊不太平,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他认得沉星铁,是否也认得这铜币?
还有孙毅…他那块冰凉铁石,从何而来?只是普通的家乡石头吗?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李默深吸一口气,将三件物品小心收好。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线索太少,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每日的功课——练字。笔走龙蛇,墨香氤氲。书写的过程,也是凝神静气,锤炼神魂的过程。神意本源在体内缓缓流转,将方才的纷乱思绪逐渐抚平。
字迹清峻挺拔,隐有锋芒,却又不失圆融含蓄。
藏锋于椟,待时而动。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李默每日往返于国子监与将军府,读书习文,与同窗论道,偶尔与刘瑾等人有些小摩擦,也都被他轻易化解。他依旧那般温润如玉,文采斐然,是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
但暗地里,他的修炼从未有一日懈怠。每夜吸收月华,锤炼神意本源,练习飞刀技艺。那块沉星铁废料,他尝试过用普通炉火煅烧,果然如那老匠人所言,纹丝不动。他便退而求其次,每日以神意本源慢慢温养浸润,感受着其中那丝坚韧的能量与自己的联系逐渐加深。那冰凉铁石也是如此,握在手中修炼,似乎能稍稍加快吸收月华的速度。
他的身体素质在神意本源潜移默化的滋养下,不断提升。力气、速度、反应远超常人,但他将其归功于“每日晨练不懈”,倒也无人怀疑。府中下人常见他清晨在院中演练一些缓慢而古怪的动作(实则是前世记忆里的养生拳法),只道是小少爷强身健体,有时还引来些许善意的嘲笑。
这一日清晨,李默正在院中“晨练”,忽见父亲李龙渊大步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身材高壮,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虽衣着朴素,却背脊挺直,眼神锐利如鹰,顾盼间自带一股剽悍之气。其周身隐隐有元气波动,虽不强盛,却异常凝练扎实,竟是达到了凝气三层的境界,在这年纪已算难得。
“默儿,过来。”李龙渊招招手。
李默收势,缓步走来,气息均匀,额角连微汗都无。
“父亲。”
李龙渊指了指身旁少年:“这位是秦锋,其父秦山曾是为父亲卫,五年前在北境与蛮族交锋时,为救为父而殉国。锋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学艺,如今艺成归来,为父欲让他入府担任护卫,也可磨砺一番。他年长你几岁,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李默心中明了。这既是抚恤忠烈之后,恐怕也是父亲安排来保护自己的人。他看向秦锋,微微一笑,拱手道:“秦兄,有劳了。”
秦锋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沉稳:“默少爷客气了,护卫之责,秦锋分内之事。”他目光快速扫过李默,见其身形单薄,气息平平(李默刻意收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不明白将军为何要特意让自己来护卫这位“文弱”的少爷,但军令如山,他并未多言。
李龙渊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显然是军务繁忙。
留下李默与秦锋二人,一时有些沉默。
李默笑了笑,打破尴尬:“秦兄初来乍到,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府中环境吧。”
“有劳默少爷。”秦锋点头,跟在李默身后半步距离,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一位真正的护卫。
行走间,李默随意问道:“听闻秦兄一直在外学艺,不知师从何门?”
秦锋迟疑了一下,道:“家师乃一山野散人,名讳不便提及,只是传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炼气法门,让默少爷见笑了。”
“山野散人能教出秦兄这般凝气三层的修为,已是极为难得了。”李默赞道,心中却知对方有所隐瞒。秦锋的元气凝练程度,步伐气息,绝非普通散修能教出来的,倒像是经历过某种严酷而系统的训练。
秦锋眼中讶色一闪,没想到这位“无法修炼”的默少爷,竟能一眼看破他的修为境界,虽然凝气三层并不难感知,但这份眼力也非寻常文人能有。他不由对李默稍稍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默少爷过奖。”他含糊应道。
两人走到后院练武场。此时正有一队府中护卫在操练,呼喝声阵阵,元气鼓荡。带队的是赵莽,见到李默,便停下操练,上前行礼:“默少爷。”
目光落在秦锋身上,赵莽虎目中精光一闪:“这位是?”
“秦锋,父亲新安排的护卫。”李默介绍道。
赵莽上下打量了秦锋几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子,筋骨打磨得不错!什么修为了?来过两招?”
他是军中悍将,性子直爽,见猎心喜,便想试试这新来的斤两。
秦锋看向李默,见李默微笑颔首,便抱拳道:“请赵统领指点。”
两人当即下场。赵莽将修为压制在凝气三层,与秦锋相当,但战斗经验和老辣程度远非秦锋可比。然而一交手,却让赵莽吃了一惊。
秦锋的招式并不精妙,却简洁有效,带着一股沙场搏杀的狠戾气息,尤其是一双手掌,开阖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力道刚猛无比。竟与压制了修为的赵莽斗了个旗鼓相当!
场中元气碰撞,掌风呼啸。李默站在场边,看得目不转睛。他并非看热闹,而是在仔细观察这个世界的修炼者的战斗方式,元气运转的轨迹,发力的技巧…这一切对他完善自身的“神意之道”大有裨益。
“轰!”一次硬碰,两人各退三步。
“好小子!有点意思!”赵莽哈哈大笑,显然打得痛快,“你这掌法,刚猛无俦,叫什么名堂?”
秦锋气息微喘,眼中却战意未消:“家传的《破山掌》,让统领见笑了。”
“破山掌?好名字!”赵莽赞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秦锋一眼。这掌法,他可从未听说过哪个姓秦的将领会使。
就在这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从练武场门口传来:
“哟,赵统领好兴致啊,这是在操练新人?看来将军府果然是求贤若渴,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敢往府里招揽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宫中宦官服饰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太监,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李默认得此人,是宫内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姓王,常代表皇室往来于各大臣府邸传旨办事。
赵莽眉头一皱,上前拱手:“王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贵干?”
王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咱家是来传陛下口谕,宣李默公子,即刻入宫觐见。”
陛下宣召?李默心中一凛。皇帝突然召见自己这个“文弱”公子,所为何事?
赵莽也是面色一肃:“公公可知陛下因何事宣召默少爷?”
王公公瞥了李默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咱家只是个传话的,哪里敢揣测圣意?不过嘛…听闻近日朝堂上,几位大人对默少爷的‘文武之论’很是赞赏,陛下想必也是好奇,想亲眼见见咱们北寒国这位‘文盖京华’的少年才俊吧。”
他话语看似褒奖,但那语气神态,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李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有劳公公传讯,李默这便随公公入宫。”
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念头飞转。朝堂赞赏?恐怕是有人借此发难才对。这次入宫,是机遇,更是考验。
他看了一眼赵莽和秦锋,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不必担心。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随着王公公向外走去。
阳光照在他青色的衣袍上,背影依旧单薄,却挺得笔直。
秦锋看着李默离去的背影,又回想方才他面对宦官宣召时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
这位默少爷,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宫门深似海。
这一去,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