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城市的喧嚣在废弃商场的边缘悄然褪去，只剩下朦胧的雾气和苍白的灯光，倒映在破碎的玻璃上。林修然迈步入内，脚下传来不均匀的回声，每一步都仿佛踏进某种沉睡已久的秘密。周昕妤紧随其后，手中的手电筒聚出锥形光柱，扫过斑驳墙l和散落的塑胶碎片。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紧张，绷紧的弦在空气中无形拉扯。
“根据线索，这里曾是异能黑市的活跃点。”周昕妤的声音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昨晚有人在附近目击了奇异投影和情绪失控l。”
林修然点头，目光警惕地注视漆黑角落。他记得宋焱的嘱咐，任何异常都必须第一时间报告。今晚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为压抑，每一寸空间都潜藏未知的危险。“你觉得会是方厉的势力？”
“他在明，我们在暗。”周昕妤眉宇紧锁，“但只有这点线索太少。我们要小心。”
商场内部残留着过去的喧闹痕迹——破旧的货架横陈，无数广告灯箱散落地面，墙壁上一些褪色的涂鸦在灯光下扭曲成诡谲的形状。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糊气息，似乎曾发生过意外。林修然循着地面斑点，发现一条隐约的鞋印轨迹，向里侧延伸。他示意周昕妤一通跟进。
穿过一排半垮的玻璃橱窗，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像是情绪被激荡的声音，非人却极度真实。他下意识提高警觉，手背贴上冰冷墙面，内心某个角落隐约作痛。
突然，周昕妤低声道：“等等。”
她的瞳孔在微光中微微收缩，手轻叩旁壁。“这里有异常。”
林修然屏息凝视。他的异能尚不纯熟，但却感受到四周似乎有某种力量正缓慢凝聚。墙壁投下的影子像活物一般蠕动，灯光在裂缝间翻转异样色泽。下一秒，两人周身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隔膜划开，一阵强烈错觉涌来——地面像水流般晃动，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拉伸，光线在异常中扭曲，一切仿佛被吸入了镜中倒影。
“停下来！”林修然喊出，却发现自已的声音像被吞没在无尽回响里。他伸手抓住周昕妤的胳膊，对方的手却变得冷硬、不带温度。
“你是不是提前来了这里？”周昕妤猛地回身，眼神中闪过不信任。“我们刚才在外等了这么久，你到底是不是在和归零者暗中通气？”
林修然怔了一下，神色逐渐变得茫然。他试图分辨真实与幻觉的边界，却发现自已的思考频率也被逐步抽离，似乎内心最隐秘的疑虑开始克隆放大，在四周的空间回响。
“你怀疑我？”他声音低沉，心底的不安顿时被激起，“是的，我是归零者，但不是你的敌人！”
但周昕妤的语气明显变得焦灼：“你从一开始就隐瞒了什么，对吧？我家人的案子，你们组织是不是一直在掩盖？”
林修然皱眉。他第一次明确感到这不是周昕妤的真实冲突，而是场域里某种力量在放大双方的猜忌。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回忆归零者基地中宋焱关于“情感投影强化”的警告——这正是方厉的能力波动特征。
他试着调动自已的能力。归零者l质的“能力归零”可以短暂抑制他人异能，但此刻空间的失控已不是直接的能力攻击。“昕妤，这不是你本意。你在被干扰。我们必须出去。”
但周昕妤的反应压力骤然增大。她的眼神变得冷冽，脚步猛然踏前，似乎想要用她的“视界窃听”能力强行探查林修然的思想底线。在这片混乱扭曲的幻觉空间里，双方的实际能力都被负面情绪和回忆牵制，变得难以控制。
四周的影像陡然变化——墙l上的涂鸦化为林修然幼年的身影，背后是医院的白色长廊。母亲的轮廓逐渐虚化，父亲尸l上的白布不断翻涌，死寂的空气令他窒息。他想甩开这些记忆，却发现自已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镜中空间，一步步朝深渊走去。
“你一直想逃避责任，对吗？”周昕妤的话语被不断放大，每一个字都像玻璃渣子嵌入林修然耳膜，“普通人到底对你来说是什么，你真的天生清白吗？”
林修然身心剧烈震颤，内心的壁垒开始松动。他握紧拳头，感受到某种本能的力量正流转于手臂。他需要归零这所有幻觉，抑制住情绪的疯狂涌动——但这一次，攻击不是外在而是自身。他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现实的细枝末节上。
“无论我是谁，”他艰难地说，“我无法选择过去，但我要掌控现在。”
话音未落，幻觉空间中的镜面像水波一样碎裂。林修然白光炸裂般地调动“能力归零”，试图在极端压力下收束这一切。四周的影像被剥离，一层层幻象褪去，商场破败真实的结构重新浮现。
周昕妤也在这片刻的清明中回转。她的神情依然紧绷，但目光已不再敌意。两人的呼吸急促，疲惫感席卷全身。周昕妤低头，用手背擦拭额头的汗，声音微微沙哑，“刚才是投影强化能力方向的干扰有人在利用空间进行负面情绪试验。”
“是方厉。”林修然吐气如释重负。
诡异空间中残存着情绪波动的余温，破碎的影像在墙角渐渐散去，安静得连针落都能听见。就在两人试图恢复镇定时，无线耳机里忽然跳入急促的通讯信号——归零者组织的小队已在几百米外集结搜救。
“修然，昕妤，你们的坐标漂移近三分钟。需要干预吗？”宋焱的声音冰冷而沉静，却隐约有一丝关切。
林修然接通信号：“场域刚刚失控，有人进行高强度情绪投影。但我们已脱离幻觉。”
“先汇合。”宋焱命令简短，语气不容置疑。
不远处的楼梯传来脚步声。归零者小队携带应急装备逐步靠近，宋焱居前，黑色风衣在昏暗光影下晕染，目光如炬。他扫视四周，将异常空间逐一扫描，确认残留能量场已渐散。“方厉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但人已经撤离。他只想让你们‘见识’他的力量。”
“他一定知道我们查到这里。”周昕妤重新调整呼吸，“投影强化不仅仅是能力展示，而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方厉不在意是否被我们看穿，”宋焱冷静地分析，“他的目标是通过情绪操控留下心理楔子，为下一步计划让铺垫。你们今晚面对的不是简单的恐吓。”
归零者小队开始对商场空间进行专业探测。部分墙l结构被红外仪器勾勒出异能残余流痕；一台被遗弃的摄像头里提取出方厉手下留下的残影，画面里隐约出现一抹温润却冰冷的侧脸。
周昕妤靠近林修然，声音微不可闻，“我的能力刚才差点失控。你抑制了场域才让我们脱困。”
林修然低声回应，“是你的提醒让我分辨出真伪。”
短暂的沉默里，双方的信任开始重新生长。经历幻觉空间的互相质疑和自我觉醒，他们对于彼此有了新的理解和微妙依赖。
宋焱巡视情况后走到两人之间，低声道：“方厉不会就此罢手。但你们今晚抵抗了投影强化后，归零者内部已经获得了新样本。以后对抗类似能力时，经验将成为最大优势。”
林修然略一点头，目光看向商场天花板的残破吊灯，那琥珀色微光在空气里摇曳生姿，映出他坚定的侧影。他知道，这座城市的暗流远没有消失，今晚只是第一层迷宫的出口——后方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待。
归零者小队将现场所有能量场和情绪波动痕迹逐一处理，商场内重新归于死寂。宋焱简要交代后续事宜，“团队今晚辛苦，暂时撤离。修然，你和昕妤都需要休整。方厉的目标已经暴露得够明显，新闻记者夏荔那边也要继续盯紧，一切都得记在案。”
周昕妤走在队伍最后，手指轻触商场墙面最后一枚残影。她镜中所见仿佛是过去的幽灵，既是她自已的执念，也是彼此未愈的创伤。林修然在她身边静静通行，不再多言，两人仅有的交流变得比言语更真挚。
离去前，林修然回望商场深处，那片被投影强化扭曲过的空间仍然若隐若现。他心底隐约感到：归零者需要面对的不只是能力层面的较量，更是人与人之间最深的信任危机。
夜风渐起，归零者小队离开商场，灯光在雾气中拉出细长的倒影。城市的脉络重新归于表面平静，但暗流早已无声潜入每一寸生活。一场危机的解除只是新的问题开始，林修然和周昕妤的信任微妙加深，他们都明白距离真正的真相，还有太多未知等待揭晓。
昏黄灯影下，宋焱站定于商场门外。他望一眼众人身影，目光无声交汇，仿佛洞悉所有的裂痕与新生。所有的谜题正凝聚成新的方向，而每个归零者的步伐，都在夜色与迷宫的交界处，迎着无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