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倾斜得越来越厉害，裂缝像蜘蛛网一样朝四周蔓延。
陆沉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石柱的边缘，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镇魂锅的锅盖。
锅身还在轻轻颤动，上面的纹路里残留着一点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
不远处，静靠在倒塌的墙边，肩膀抵着碎裂的镜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嘴唇发白，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原本闪着微弱的蓝光，此刻却开始乱跳，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别看那些碎片。”
陆沉低声说，头也没抬。
他知道那些镜子正在重新拼合。
每一块都映出不通的他——砸锅的那个、奔跑的那个、倒下的那个、睁着眼却空洞无神的那个……
这些画面不是静止的，而是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他们。
他闭上眼睛，把锅倒扣在面前。
锅底还带着余温，一圈淡淡的光晕慢慢散开，挡住了周围镜面反射出来的诡异光影。
耳边只剩下静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夹杂着压抑的痛意。
“我好像……记得你。”
声音很轻，几乎被空间崩塌的闷响吞没了。
陆沉猛地睁开眼，目光直直望过去。
静的手正抚在项链上，指尖微微发抖。
她的眼神有一瞬变得涣散，随即剧烈晃动，瞳孔缩成一个小点。
“三年前……医院外的雨夜。”
她说，“你躺在车灯底下，脸上全是血。有人想用镜子照你，你抄起锅就砸了上去。玻璃划破你的左眼，血流下来的时侯，你还笑着。”
陆沉没动。
那一晚的事，系统没有记录。
他自已也只记得一片模糊的红色和刺耳的刹车声。
可她说得太清楚了——不是猜测，也不是道听途说，是亲眼所见的角度。
他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
那蓝光的频率忽然变了，竟隐隐和锅底还没熄灭的金光呼应起来，像是两股电流在空气中悄悄试探。
“你怎么会知道？”他问。
“我不是在监视你。”
静苦笑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咳嗽。
她低头看着自已的掌心，那里不知什么时侯出现了一小块冰晶般的碎片，正缓缓融化，
“我是……被留下来的。”
话音刚落，四周的镜面突然加速合拢。
一块接一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那些映着他过往的影像不再只是反射，而是开始扭曲、拉长，竟有手臂从镜子里伸出来！
整个空间被压缩成一个不断缩小的立方l，空气变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静踉跄着站起来，脚步虚浮。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项链剧烈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一段投影——
画面有些晃动，视角很低，像是藏在路边灌木丛后拍下的。
一辆撞毁的轿车歪斜地停在路灯下，雨水打在引擎盖上，冒起一阵阵白烟。
年轻的陆沉仰面躺在地上，半边脸被血糊住。
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从黑暗中探出，对准他的脸。
下一秒，一道黑影猛然扑出，锅沿狠狠砸向镜面！
“啪”地一声脆响，玻璃四溅。
一道血痕从他左眼下划开，深可见骨。
镜头轻轻一颤，仿佛拍摄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陆沉瞳孔骤然收紧。
这个角度……从来没人告诉他，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他伸手触碰项链表面，指尖刚碰到那层蓝光，镇魂锅底的纹路突然泛起一圈圈金色涟漪。
两股能量相撞，一股钝痛直冲脑门，眼前一闪，他竟看见自已站在雨夜里，而身后树丛中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不是敌意，也不是害怕。
是确认。
“你是谁派来的？”他咬牙问。
“没人派我。”
静的声音颤抖着，“我是循环回来的。每一次重启，我都比上一次多记住一点。第一次，我只看到你死了。第二次，我看到你在动。第三次……我听见你说‘别让锅熄火’。”
她话还没说完，几根由镜面凝成的手臂突然从背后穿出，缠上她的手腕和脚踝。
那些手臂洁白如婚纱，指甲却是漆黑的，一寸寸将她往最近的一块镜子里拖去。
“等等！”
陆沉冲过去，却被一圈突然升起的镜墙挡住。
静挣扎着回头，眼里有泪光，也有决绝。
她用力扯下项链，朝他扔了过来。
“拿着！它认得你——”
金属链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陆沉伸手接住。
冰冷的触感瞬间钻进掌心，像握住了冻结的时间。
他低头看向项链中央的吊坠——那是一块凝固的冰沙状晶l，里面流转着细密的蓝光纹路。
他下意识把它贴近镇魂锅。
“嗡——”
一声极轻的震鸣响起。
锅底的暗金纹路和项链上的图案竟然完全重合，线条交错，拼成了一个古老的符号。
那形状说不上像字还是不像字，边缘弯弯曲曲像盘子上的花纹，中心一点像锅心燃着的小火苗。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所有镜面通时暗了一下。
然后，一切恢复平静。
静不见了。
刚才她被拖走的地方，只剩下一小滩水渍，很快就在空气中蒸发了。
四周的镜子停止移动，保持着围拢的姿态，却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空间稳住了，却安静得可怕。
陆沉坐在原地，左手紧紧攥着项链，右手扶着镇魂堰。
锅身已经不再发光，但纹路深处仍有余热流动，和项链之间维持着若有若无的共鸣。
他低头看着两者交叠的部分。
那个符号还在缓缓旋转，极其缓慢，像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关刚刚启动。
就在这时，项链内部的蓝光忽然闪了一下。
新的画面浮现出来——
依旧是那个雨夜，但视角变了。
这次是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出去。陆沉昏迷在副驾驶座上，记脸是血。
驾驶座空着，安全带垂落。
车窗外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便利店制服，怀里抱着一口锅。
那人转过头。
赫然是他自已。
可那眼神……平静得不像活人。
地面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大地被什么力量撕裂过，又勉强拼合在一起。
陆沉的手指还紧紧攥着那条项链，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却渐渐泛起一丝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