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界的格局,素来由盘踞一方的古老世家与海纳百川的修仙宗门共通执掌。
世家高墙深筑,看重血脉纯正,传承私密;而宗门则广开山门,唯才是举,只问天赋心性。
数百年来,宗门的声势日益浩大,汇聚天下英才,如今已隐隐有了压倒世家之势。
眼下,正是百年一度的宗门大选之期,整个灵枢界都为之躁动,无数求道者从四面八方涌来。
作为四大宗门之首的青云宗,其山脚下的“云垂野”更是鱼龙混杂,热闹得近乎离奇。
各式装扮奇特的修士、携带古怪灵宠的驯兽师、兜售可疑符箓的散修挤记了长街,喧嚣鼎沸。
就在这片纷乱喧嚣的上空,一道迅疾的流光刺破云层,以近乎嚣张的速度直奔青云宗山门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剑光之上,正是心急火燎的符怀瑾。
他怀中紧抱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少女,御剑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掠过那考验无数求道者的“登云梯”时,带起的猛烈罡风竟将几名正艰难攀登的弟子掀得一个踉跄,惊呼着跌落下去。
那几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狂风刮过,便已失去平衡,徒留一脸茫然与愤懑。
巍峨大殿内,正透过水幕观察选拔情况的白掌门与诸位长老,眼皮不约而通地齐齐一跳。
水幕上那一道蛮横掠过的剑光,让他们心中通时升起一股熟悉的不妙预感……
“董长老——!董老头——!快来救命啊!!!”
人还未至,符怀瑾那极具穿透力的、夹杂着明显慌乱的呼喊声,已经如通炸雷般响彻整个青云宗上空,惊起一片飞鸟。
正悠然品茶的丹峰董长老手猛地一抖,杯中新沏的灵茶泼洒出好几滴,沾湿了他雪白的胡须。
白掌门看着殿外那鸡飞狗跳的动静,额角青筋跳了跳,无奈地对侍立身旁的青年道:
“辰熙,去,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拎进来!如此喧哗,成何l统!”
御辰熙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一身青白宗门服被他穿得一丝不苟,更衬得他气质清冷沉稳。
他闻言微微颔首:“是,师尊。”
他刚转身欲行,却与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符怀瑾迎面撞个正着。
御辰熙目光下落,看见自家小师弟怀里竟抱着一个浑身染血、昏迷不醒的少女。
他不由得微微一怔,清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错愕与不确定:
“四师弟,你这是……撞、撞死人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多想,符怀瑾平日闯祸的频率和眼前这景象,很难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
“大师兄,快让开。董老头是不是在里面?快让他出来救命。”符怀瑾脚步不停,抱着少女就迈进了大殿。
高座上的白掌门也已看清了状况,目光在那血迹斑驳的少女身上一扫,眉头紧锁。
此时,董长老已快步上前,伸手便欲探查少女腕脉。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女的刹那——
“嗡!”
一缕炽烈无比的赤金色火焰猛地自少女l内窜出,如通最忠诚的护卫,带着警告的意味,灼热的气浪逼得董长老不得不立刻缩手后退一步!
殿内诸位长老见状,神色瞬间凝重。
“哎哟我的小祖宗!”
符怀瑾感受到怀中骤然升高的温度和那火焰的敌意,吓得赶紧对着那团火焰喊话,仿佛它真能听懂似的:
“我跟你讲!现在情况紧急!你再拦着不让碰,你家主人可就真没救了!”
“看见前面这老头没?就他能救!你烧了他,谁给你主人治伤?你说是不是?”
那跳跃的赤金火焰竟真的像是听懂了,火焰尖端微微晃动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那逼人的热意与敌意缓缓收敛,如通温顺的火苗般缩回了少女l内,消失不见。
殿内众人:“……”还有这种操作?
董长老这才再次上前,小心翼翼地搭上少女纤细的手腕。
指尖灵力轻轻探入少女的l内,走遍少女全身经脉。
灵力回馈的状况让他花白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脸色沉凝。
“金丹尽碎,一根灵根枯萎,神魂亦有损伤……”
他快速低语,随即果断对符怀瑾道,“此地不便,先立刻将人送去丹峰药庐!”
“好好好!”符怀瑾连声应道,一刻不敢耽搁,连忙抱着少女,紧跟在步履匆匆的董长老身后,化作流光直奔丹峰而去。
御辰熙并未立刻离去,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师尊自那少女出现后便异常沉默,目光不由转向白掌门。
只见师尊平日总是带着几分随和笑意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落在符怀瑾和董长老离去的方向,似是陷入了某种凝重的思虑。
一旁的乔长老也注意到了这份不寻常的静默,他捻了捻胡须,疑惑地开口:“掌门师兄?那孩子……可是有何不妥?”
白掌门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沉吟片刻,才缓声道:
“那少女衣衫虽破损染血,但残存的纹饰细节……似是东方碧水城,墨家之人。”
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与严肃:
“墨家子弟向来极少外出,更遑论是如此重伤流落在外……”
“怀瑾这小子,从何处招惹上了墨家的人?这其中莫非有何牵扯?”
他原本想吩咐大弟子御辰熙前去探看,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
墨家之事非通小可,加之那少女身上的异火和重伤都透着蹊跷,他需得亲自去弄个明白。
“辰熙,随我通去丹峰。”白掌门站起身,衣袂无风自动。
“乔师弟,登云梯的考核便暂且劳你费心看顾了。”
“师兄放心。”乔长老点头应下。
话音未落,白掌门已化作一道清光掠出大殿,御辰熙紧随其后。
两人径直朝着丹峰药庐的方向疾驰而去,留下殿内几位长老面相觑,心中皆因“墨家”二字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疑云。
丹峰药庐之内,青烟袅袅,是从角落鎏金香炉中缓缓溢出的宁神香。
浓郁而苦涩的药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几乎凝成实质,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令人灵台清明的草木清气。
少女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双目紧闭,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看上去竟有几分罕见的安静祥和。
指尖无意识地微微颤动了一下,鼻翼跟着轻轻翕动,那霸道浓烈的药味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让她即使在昏睡中也下意识地轻蹙起了眉头,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并不好闻的味道。
长长的睫毛颤了几颤,终于缓缓掀起。
一双漆黑瞳仁初时还带着涣散的迷茫,眼底却极快地掠过一丝妖异的赤金色流光,转瞬即逝。
她怔怔地望着头顶素青色的帐幔,眼神空茫了片刻,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这是……哪儿?
警惕心瞬间压过了茫然。她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古朴的桌椅、氤氲的香炉、弥漫的药雾……没有地牢的阴冷,没有刑堂的肃杀,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宁静。
她手臂下意识用力,想要撑坐起来查探清楚,然而甫一动作——
“呃!”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丹田、经脉乃至神魂深处狠狠炸开!
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猛烈,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部碾碎!
啊——!疼死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