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操场前的橙子花开了又结果,摘了果又开花,转眼间我上了初三级。我们又像在滚筒里的圆球一样,摇滚之后又重新分班,我被分到五班,仍然是当班长。通学里面,既有初二级熟悉的通班通学,又有其他班分过来的陌生通学,其中一个特别的男孩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叫潘迪,潘迪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国字脸型,高高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嘴唇有点厚,但并不妨碍他那英俊的脸庞,反而令我觉得更有气质。他中等个子,倒“v”型的美男孩身型,总之,他是儒雅和阳光的综合l。当他步入教室时,立即吸引了所有女生的眼球,在那个半开放的年代,女生们能够大胆地注视一位男生,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了,甚至有女生私底下说:“就凭他的名字,我就喜欢,多么洋气!他真是我们的男神,哪哪都好!”
但令人失望的是,潘迪从来不看一眼女通学,也不会主动和女通学说话。哪怕我是班长,在收发作业的时侯,其他男通学总是抓准机会,跟我说上一两句,然而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仍然是不吭一声,一副酷相,令我想起《傲慢与偏见》里的男主角卡达那傲慢的态度。还有一点,我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但,得罪了一个大领导,被下放到海南岛的五指山农场。”我瞪大眼睛说:“哗!海南岛?好远呀,天涯海角呢!”潘迪点头说:“对!很远,父亲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我安慰他说:“虽然很远,但那里应该很美丽,书上不是说,蓝天、大海、沙滩、渔船,还有椰子树,想一想都自由奔放!”潘迪苦笑一下,“去旅游,当然是美丽的,但在深山老林里工作,又是另一番景象,而且远离亲人,那种苦,你不会懂。”他的表情恍惚坠入深渊,“父亲回来时说,他们在高山密林中开垦土地,毒蛇和蚊虫是他们的天敌。他们用汗水开发出一片又一片平整的土地,分层次种上胡椒、槟榔、橡胶、椰子树,把荒山变成沃土。”我叹了口气,“确实很辛苦,那我小时侯干的农活,比起他们,简直就不值一提了。”潘迪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但他们也有自已的乐趣,他们喜欢吃自已亲手种的生槟榔,槟榔被打开两半,然后粘上用牡砺磨成的白色粉末,放在嘴里嚼,但第一口的口水必须吐出来,不然就会醉槟榔。吐出来的汁液鲜红色,象吐血一样,所以父亲说,那里的地面全是红红的。”说到这里,潘迪的表情轻松起来,我笑着说道:“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住在外婆家了,肯定是你父亲担心你母亲一个人,很难照顾你和妹妹。然后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冷峻的脸。”他轻轻一笑,“你真聪明!而且善解人意,关于这些事,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我耸了耸肩,“说出来会让人轻松,不是吗?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那个傍晚微风送爽,夕阳西上,金色的阳光温柔的洒在操场边的绿草上,泛起一片金黄。聊着聊着,我忽然一转头,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我马上低下头,仿佛听见自已心里小鹿乱撞的声音。少女的心在悸动,就像第一次来潮一样,我的心又害怕又惊喜,第一次对异性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好像一夜长大了,短短一个月,个子长到了一米六高,身材均匀,胸部虽然不太丰记,但总算隆起了两个“小馒头”。在临近中考的时侯,我发现自已的注意力没法集中,上课和复习的时侯,脑海里总浮现潘迪那天在夕阳下俊美的剪影,我知道我暗恋他了。我知道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在这最后的冲刺阶段,它是那样的不合时宜,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向他表白。我不能早恋,我还要上高中、上大学,我还要实现自已的梦想,那就是脱离农民户口。但是我越是刻意控制自已,这种朦胧的感觉就越疯狂。那天以后,我好像听到有通学在议论我们,也难怪,毕竟我们都是被通学关注的重点对象。也许潘迪为了避免其他通学的风言风语,又或许专注于眼前的复习,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夜里,我辗转反侧,甚至失眠。我忍不住写了一首小诗。
《花魂》
因为正是含苞季节
我才把心事
长时间地包裹
因为一个遥远的梦
我才把忧郁的心
让你一看
我欲把心花热情开放
无奈你却喷上定型剂
你说这样才美
这样才是永恒
你可知我的心在枯萎
因为我愿意
愿意为那个遥远的梦呀
烂漫且凋谢
为爱而活一次,死一次
无论结局多么凄美
花的心永无悔意!
我把这首小诗夹在《窗外》一书中,那是当时台湾作家琼瑶火遍大江南北的,风靡万千少女的爱情小说。我把那本书装进一个黄皮纸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封接好,跑到姑姑家,求姑姑把书送到潘迪的外婆家。后来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应,我在不安的等待中日渐失望,一切美好幻灭,我第一次为爱流泪。
中考结束后,我知道自已考砸了,因为那段时间的意乱情迷,结果不出所料,潘迪以优异成绩考入县重点高中,我以三分之差失之交臂,只好留在原来的学校高中部。我恨我自已的动情,恨我自已不够努力。我愧对父母,愧对疼爱我的班主任和老师,尤其是教我写作和写诗的“柳翠”老师。我感觉我的人生,第一次遭遇“滑铁卢”,我变得敏感而自卑,整个暑假,我都郁郁寡欢。期间,我收到潘迪的来信,但我没有回信,当时我觉得不能和他一起就读重点高中,我就已经配不上他了。就这样,一段朦胧的爱,就像雾里看花一样,曾经美丽神往,最后无疾而终了。
我的母亲知道我难过,或许在她眼里,从来没有见过女儿为了学习如此焦虑过。她握着我的手,开导我说:“佳儿,这人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以后的人生还有很多风浪。这次考得不好,那就再努力三年,备战高考成功,加油哦!”我听了母亲的话,感动落泪。我可怜的父母,他们不会知道这颗少女的心犯了错,我想开口说声“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妈!我明白了。”但我知道过多的自责,已经无济于事,人生从来没有预演或者重演,这个时侯,我需要的是自醒。普通高中又如何?比起重点高中,也许是师资和学习氛围有所差别,但只要我足够努力,一定能达到理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