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血的棉花，沉沉压在长白山的脊线上。第七天的暴风雪正撕开最烈的口子，雪粒裹着冰碴砸在脸上，疼得像被细针扎。王小二趴在冰崖的背风处，军大衣的毛领早已冻成硬壳，睫毛上的冰棱让视线都发花，可他死死盯着三百米外那座歪斜的气象站，指节扣在步枪扳机上，压得铁件咯吱作响。
“这风要把人骨头都刮酥了。”赵卫东往冻裂的手心里啐了口唾沫，白气刚腾起就被风绞成碎末。他抡起斧头往冰面上凿，火星溅在积雪里，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蝰蛇那孙子躲在里面烤火呢，烟囱里飘的烟都带着烤肉香，娘的。”
苏晴把望远镜贴在冻得发红的眼窝上，镜片上的霜花被哈气融开又迅速结上。她忽然按住王小二的胳膊，指尖冰凉：“看屋顶的铁架，那不是积雪，是个人！”
玄冰玉狐从王小二怀里探出头，鼻尖在风雪中急促颤动。这只通人性的狐狸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雪白的尾巴猛地竖起，尾尖那撮红毛在漫天飞雪中像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它突然纵身跃下冰崖，四爪在结冰的斜坡上划出浅痕，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岩缝凸起处，那是猎人们世代相传的“踏雪无痕”步法。
“狐狸发现后门了。”王小二调整瞄准镜，十字准星牢牢锁在气象站东窗的黑影上。那身影手里的狙击步枪正随着风雪轻微晃动，枪管上的伪装网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狰狞的蛇形纹，“晓燕，记好信号。”
赵晓燕攥着那枚青铜匕首，掌心的汗在刀柄上印出深色的印子。匕首上的狐狸纹正发烫，雾隐人大祭司说过，这是还魂玉能量的共鸣。她往嘴里塞了块冻硬的冰糖，冰凉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才压下胸腔里乱撞的心跳：“放心吧小二哥，我扔石头的准头，比你打鸟时差不了多少。”
风势稍缓的刹那，王小二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风雪的刹那，他仿佛听见弹头撕裂空气的尖啸。气象站的发电箱应声爆开，玻璃碎片混着火星溅在雪地里，屋里的灯光像被掐灭的烟头，骤然陷入黑暗。
“就是现在！”赵卫东甩出飞斧，旋转的斧刃劈开风雪，精准地砍断了避雷针上的麻绳。屋顶的黑影发出一声闷哼，像断线的风筝摔进雪堆，激起的白雾里滚出半片染血的兽皮，雾隐人特有的御寒衣料。
王小二带头冲出去，军靴踩在冰壳上发出脆响。玄冰玉狐已经用前爪刨开了气象站的后门，门缝里透出的煤油灯光忽明忽暗，夹杂着桌椅翻倒的巨响和蝰蛇气急败坏的吼叫：“抓住那只狐狸！秦总要活的，活的！”
破门而入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炸开。王小二踹开实验室的门时，正撞见蝰蛇举着电击器逼近墙角的老者：雾隐人的大祭司。老人花白的头发上结着冰碴，胸口插着的匕首柄还在微微颤动，血浸透了兽皮袄，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放下他！”苏晴举着还魂玉核心冲进来，水晶在黑暗中迸出幽蓝的光。这光芒似乎带着某种力量，让蝰蛇手里的电击器突然发出刺啦的短路声，“你们要的是这个，冲我来！”
蝰蛇的三角眼突然亮了，像盯上猎物的毒蛇。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黄黑的牙齿：“苏教授的女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突然用靴跟踹了踹墙壁，暗格里的齿轮发出咔嗒声，“可惜啊，你们今天都得做这雪山的养料。”
墙壁上的通风口突然吐出绿色的烟雾，带着苦杏仁的甜腥味。王小二心里一紧，这是长生公司特制的神经毒气，比氰化物霸道三倍，吸入三口就会肌肉僵硬。赵卫东拽起大祭司往通风管道钻，斧刃劈开铁网时火星四溅：“快进！这玩意儿沾不得！”
苏晴却突然停下脚步。她发现还魂玉核心发出的蓝光，竟在身前推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绿雾碰到蓝光就像沸水浇在雪上，滋滋地化成水珠。“它能净化毒气！”她又惊又喜，可没注意到蝰蛇正举着麻醉枪对准她的后心。
王小二扑过去将她撞开的瞬间，麻醉针擦着他的胳膊飞过，钉在墙上的药瓶上。玻璃破碎的脆响里，他看清针管里泛着荧光的液体，那是用还魂玉提炼的神经抑制剂，据说能让大象昏睡三天三夜。
玄冰玉狐对着蝰蛇喷出寒气，白雾瞬间冻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可蝰蛇像感觉不到疼痛，竟硬生生扯断冻住的皮肉，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狞笑着按下手里的引爆器：“同归于尽吧！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气浪将众人掀出通风管道。王小二重重摔在雪地里，嘴里灌满了冰冷的雪粒。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大祭司正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兽皮地图，老人的指节已经冻得发紫，却死死捏着地图不肯松开。
“张烈……去了蛇母洞……”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那里有……还魂玉的原生矿……”他突然抓住苏晴的手，将地图塞进她掌心，“你爹的笔记……矿脉不能炸……”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风雪里时，大祭司的手无力地垂下。苏晴展开地图，发现背面用鲜血写着个歪歪扭扭的“叛”字，笔画深得几乎要划破兽皮，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赵晓燕突然指着天边，那里有架直升机正冲破云层，探照灯的光柱像把冰冷的刀子，在雪地上来回切割。螺旋桨的轰鸣越来越近，机身上的蛇形标志在月色下闪着寒光，那是长生公司的“秃鹫”运输机，专门用来转运还魂玉矿石。
“他们要去蛇母洞。”王小二将大祭司的尸体轻轻埋进雪堆，军靴踩在新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玄冰玉狐对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低吼，雪白的身影突然窜进风雪深处。王小二望着狐狸留下的脚印，突然想起陈老爹说过的话：玄冰玉狐是长白山的灵物，它总能找到最该去的地方。
苏晴将地图紧紧按在胸口，父亲的笔记似乎在背包里发烫。她抬头望向蛇母洞的方向，那里的夜空被风雪搅成混沌一片，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凶险。但此刻她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还魂玉的灾难，蔓延到这片纯净的雪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