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水村这边,吴氏一亮相,不止张家人当场噤声,连村长都灰头土脸地凑上来,陪着笑求情:“贵人息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也亏得这些人运气好,吴氏并非那种蛮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只冷冷点了点头,警告了村长几句,阮三娘憋着一口气给自家女儿出了后,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张母见刘小花的娘家居然攀上了这么大的贵人,也不计较自己刚刚被打得没有人形了。
赌咒发誓他们也就是一时糊涂,日后一定待刘小花比自己的亲娘还还要好的。
张铁蛋更是说跪就跪,磕头磕得比锣鼓响,说他这几日打刘小花,打得那叫一个打在她身痛在自己心上。
说得春桃都差点吐了。
阮三娘瞧着张家人这副见风使舵的德行,也不敢将身子还没恢复的女儿独自丢在张家,刘小花对自己的爹和几个哥哥也死心了,不愿回自己娘家,吴氏便做主,将人带回庄子上,让她一边坐好小月子,一边好生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拿个章程出来,免得以后再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回程的马车在林间小道上颠颠簸簸地晃着。
春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第三次撩起帘子,探出脑袋冲前方喊:
“李大哥——又走错了是不是?”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四周,明明来的时候走得挺顺,怎么回去反倒像是在绕八卦阵,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到呢!
前头骑马领路的李侍卫一听,顿时脸一红,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老实又硬气:“哎呀,马上就到了!这这不是我们没走过嘛,路有点不认得。”
李侍卫心里也无奈啊,早知道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来的路上就绕路了?想到临出发前二小姐的千叮咛万嘱咐,他琢磨着一会还要再绕两趟路应该就差不多了。
说尽了好话,好容易把春桃的小脑袋哄进马车了,谁知后面一辆马车“唰”一声——
今日出了老力的李婆子满脸热情地探出头来:“李侍卫,不认得路你早说呀!老婆子我在这十里八乡走了三十年,闭着眼都能回庄子,我带你走!”
说完还抬手指了个方向,”错了错了,是这边!”
李侍卫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马车内,吴氏则还光明正大听着阮三娘母女的对话。
阮三娘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开了口:“小花,你听娘一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张家人今天不是也低头认错了吗?有吴老夫人出面,他们哪还敢再动你?”
刘小花脑袋猛地一偏,眼圈一红,声音低低的却透着咬牙的劲儿:“娘,您让我回那个吃人的地儿?我真不敢了。”
阮三娘皱起眉:“你胡说什么!你不回张家,还能去哪?你是出过门的人了,难不成真赖回咱家不成?”
“赖也比死在那强!”刘小花一抬头,眼泪刷地掉下来,“娘,我就问您,要不是我那天躲得快,那板凳砸下来,我是不是就死了?死在炕头上都没人知道。到时候,我尸首都凉了,您再去张家讨公道?”
阮三娘脸色顿时沉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咒自己嘛!”
刘小花却哭得止不住:“我真怕了我那天跑出门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我怕他们要是知道我跑出来了,再把我拖回去!您这不就是让我去送死吗?”
阮三娘听得眼眶也红了,抹了把眼泪:“你娘不心疼你?你挨一巴掌我心里都扎一下。但你说说看,你这回真要不回去了,咱村里人怎么说?你几个哥哥娶了媳妇都没屋住,这马车要一转头把你送回家去,你二嫂那张嘴能让你消停?”
可她从小听的,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人生受的教育就是女儿生来就是要为儿子铺路的。
她能为刘小花站出来,已然是这个时代很多女人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
可让女儿影响儿子的生活,阮三娘心中也打鼓不安。
“也是你现在没生个儿子,不然老娘今日就把张铁蛋那小子的老二废了,让他们一家以后都看你脸色过活!”
刘小花抿着嘴不吭声,吴氏一直低垂的眼眸却忽地动了动,这类似的话,郡主似乎也曾说过。
半晌刘小花才闷闷道:“那我也不回张家,才成亲没多久,又没生娃娃,我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肯去受这个气。”
阮三娘一听急了:“你疯啦?你以为姑子是那么好当的?”
她忽然压低声音,语气变得狠厉,“前几年长溪庵那边的事你忘了?庵里姑娘被人夜里翻墙欺负了,最后还怪到她自己身上,说她妖言惑众、心术不正,被活活饿死——你真想这样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