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缺爱的那年,我得到了江翊川毫无保留的爱。
他为我放弃千亿家产,与家族决裂,
甚至因为我,错过了他爷爷临终前的最后一面。
那天,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哽咽,
阿梨,我已经失去最爱我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多年后,我陪他一起,助他登上首富之位,
转头却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保姆女儿发来的孕照。
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当着我的面,他承认得干脆利落,就像当年承认爱我一样坦荡。
只是当我把离婚协议递过去,他扬了扬那张纸,双手用力将它撕的很碎。
阿梨,我说过的,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1.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宽松的孕妇裙,手轻轻护着隆起的小腹。
我滑动手机屏幕的手在这一瞬间顿了顿,甚至有了几分冰凉。
江翊川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他侧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目光落在手机屏幕那张孕照上。
我以为他会惊慌,会失措,会紧张地解释一切都是误会。
可他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挑了下眉,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都看到了
是林夏,已经六个月了。
他坦荡的样子,仿佛我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其实,比起承认江翊川出轨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更不能接受,那个插足我们婚姻的第三者,是林夏。
这个我看着长大、真心实意当亲妹妹对待的女孩。
对面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
【老公你怎么不回我还在陪那个黄脸婆吗】
【我和宝宝都想你了,你快来陪我,我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汤。】
一条接一条、直白又恶毒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可江翊川就那么平静地拿起手机,神色自若地给林夏打字回复。
回复完消息,像往常一样和我告别,
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过这次是,
夏夏找我有事,先走了。
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声音干涩地叫住他:
江翊川。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看着这个曾为我放弃一切的男人。
我们曾在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相拥而眠,
也曾为了谈生意喝酒喝到双双住院,
一臂宽的两张病床,他拉着我的手,说会给我幸福美好的未来。
我压住喉咙里的干涩,给他,也给我们这段感情最后一次机会。
把孩子打了,我可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可江翊川闻言,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折返回来,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乖,我爱你。
2.
林夏的孩子没了。
江翊川开门见山,问我:
是不是你做的
我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头也没回,
你一个只手遮天的总裁,真想查的话,会查不到何必来问我。
他沉默地盯着我的背影,许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屈膝蹲在我面前,温热的手掌托起我的脚踝,
轻轻揉捏着我因长时间穿着高跟鞋而酸痛的脚跟。
他低着头,声音低沉,
下次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动手。
脚上传来的温度几乎让我作呕,
我猛地抽回脚,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声音平静却坚定,
江翊川,我们离婚。
他脸上的神色变了,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偏执阴冷。
他揉捏着我的下巴,一寸寸抚摸:
我说过,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我积压已久的情绪。
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充斥了我的大脑。
好啊,那我们就去死吧。
我拽着他,直接冲向地下车库,将他塞进那辆最快的跑车。
引擎轰鸣,山道旁的树木化作模糊的残影,风声尖锐地嘶吼。
油门踩到底,直直冲向拐弯处巨大的山体岩石,没有丝毫减速。
就在即将撞上的最后一瞬,
江翊川猛地扑过来,用尽全力将方向盘往他那侧打死!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吞噬了一切。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感觉到温热的血滴落在我脸上,
以及江翊川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会让你死……
我在消毒水味中醒来,只是些轻微擦伤。
而江翊川躺在隔壁的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管子。
我坐在他病床边,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
曾经,他也是这样一次次不要命地护着我。
我被坏人骚扰时,他被打的头破血流也坚持让我先跑;
商场遇到火灾时,他后背被严重烧伤也要把我从浓烟里救出来;
我胃病住院时,他顶着40度高烧也要守在我身边……
他曾经为我筑起高墙,挡下世间所有风雨。
可如今最大的风雨,来源于他。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林夏闯了进来,
她的脸色同样惨白,显然还没从失去孩子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可她看向我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我,充满了怨恨和恶毒。
她冲过来,尖叫着,声音都带着歇斯底里。
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毒妇!是你杀了我的孩子!现在又想来害死翊川!
你就是个天生的祸害!难怪你爹妈死得早,他们就是被你克死的!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灾星!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嘶吼,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些年里,江翊川的对家骂的可比她说的难听百倍。
林夏越说越激动,甚至想要扑上来打我,
我一手钳住她,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看来是我之前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觉得我可以随意冒犯。
清脆的响声震住了林夏,也惊动了病床上的江翊川。
他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阿梨,别……
可我沈梨初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我一把抓住林夏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摔倒在地。
她惨叫着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下再次洇开刺目的鲜红。
3.
江翊川病愈之前,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脸色还有些苍白。
我和他相对而坐,他沉默地看着我,目光沉郁。
那种长久的、带着审视的沉默,是他从未给过我的。
为了林夏,江翊川到底是不一样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我闻言,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唇角甚至勾着一丝笑,
那又如何
江翊川,你知道的。若不是这种货色不值得我惹上官司,我还可以做得更绝。
你该不会真以为这些年,我只是你江翊川身边,那个温柔乖顺的江太太吧
这些年,我跟着他一起打拼,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反击那些伤害我的人,
只是以前,我从来没有把这些用在他身上。
怎么样,即便这样,也不肯离婚吗
他依旧沉默。
我也不在乎,继续说道,
你当年为我放弃千亿家产,我也陪你一起从一无所有打拼到现在,你得到的,只多不少。
江翊川,我不欠你了。现在,是你欠我的。
是我欠你的……
江翊川低声重复了一遍,
忽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既然是我欠你的,那就让我用一辈子来还。
他说着,一眼瞥见我手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离婚协议,伸手就要再次撕毁。
我冷声制止了他,
这份协议,我只打印了三份。你再撕,我不会给你下一次签字的机会了。
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将纸张撕成碎片,扬手一撒,
那你就当好一辈子的江太太。
说完,他转身就走。
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纸屑。
我强撑的冷静瞬间崩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痕,印证了我的恐惧。
当初,为帮江翊川拉投资,我替他在酒会上连挡十二杯烈酒。
等从医院醒来,得到的是孩子已经没了和我再难有孕的消息。
那时候,江翊川抱着我,一遍遍地说没关系,他不要孩子,只要有我就够了。
他还说,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也很好,不用有孩子来牵绊。
可现在,这个孩子,偏偏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手术室外,医生最后一次确认。
这个孩子如果不要,以后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怀孕了。你确定不后悔吗
我声音坚定。
不后悔。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
打掉孩子是,离开江翊川,也是。
从手术室出来,我扶着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可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我看见了江翊川。
他也看见了我,快步向我走来,
阿梨,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病房门突然开了。
林夏探出身,一见到我,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可下一秒,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尖叫,
不要!不要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江翊川立刻转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我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无心观赏这幕感人至深的戏码,只想尽快离开。
却在即将走出医院大门时,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江翊川追了上来,将我常用的胃药塞进手里。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4.
我丢掉了那盒胃药,也默许了林夏对我的绑架。
她不过是一个保姆的女儿,被豢养的金丝雀,
若连这种程度的算计都看不破,那我这些年陪江翊川在商界腥风血雨里拼杀,真是白混了。
我只是有点好奇,她还能闹出什么新花样。
车最终停在城北一个废弃仓库。
阴暗的仓库里,林夏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沈梨初,我恨透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次施舍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善良
可现在呢你拥有的一切、珍惜的一切,都在我这儿了!
我和江翊川早就在一起了!就在你们的婚床上!他抱着我说每次夜里想的都是我的名字!
他不爱你了!你凭什么还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不放!
我笑了一下,
你自己不知道吗,到底是我占着位置不放,还是江翊川宁愿死也不肯放我离开。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林夏。
她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掏出一把刀就向我刺来,
那你就去死!
刀锋易主,下一秒,温热的血珠从她脸颊溅开。
她惨叫一声捂住脸,万分惊恐地看着我。
我用冰冷的刀面轻轻拍打她雪白的脖颈,声音没什么起伏,
不理你,是觉得你不配,不是让你像只跳蚤一样,没完没了地来我面前……
话未说完,腕间传来一阵剧痛,匕首当啷落地。
江翊川冲进来,一把将瑟瑟发抖的林夏紧紧搂进怀里,细致安抚。
他又看向我,压抑的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没说话,捂着手腕平静地回视他。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手腕,记得去看医生。
离婚协议书……我也会让人送给你。
说完,他抱着林夏转身朝外走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
原来让江翊川同意离婚这么简单。
不需要费劲口舌,不需要歇斯底里,只需要他心尖上的人受伤就行了。
但我给过他三次离婚的机会,他早就拒绝。
那么他曾经极认真说过的那句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就只需要剩下一种可能。
回到家里,桌上果然放着一份崭新的离婚协议,
旁边甚至还贴心地放着一支笔。
我漫不经心的点燃香薰。
幽蓝的火苗舔舐上纸页边缘,迅速蔓延。
上万块的香薰散发出奢靡的香气,我却只闻到弥漫一室的虚伪与恶臭。
下一秒,桌上的手机响起急促的来电铃声。
我像是预料之中,打开别墅外的监控,嘴角勾着笑接听。
嘈杂的快门声,女人的怒骂声夹杂着林夏熟悉的求饶声从屏幕上传来。
江翊川在电话那边情绪失控:
沈梨初,你到底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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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坐在监控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
高清摄像头将门口发生的一切都清晰无比地传递回来,连同声音,分毫毕现。
赵春梅,林夏的母亲,
我一个小时前才让助理请来的贵客。
当然,一同请来的,还有几家嗅觉最灵敏、最擅长写豪门恩怨的媒体记者,此刻正隐蔽在街角的车里,长焦镜头恐怕早已对准了江家别墅门口这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赵春梅的哭骂声通过音响设备传来,格外刺耳。
她粗糙的手死死拧着林夏的胳膊,情绪激动,
一半是表演给我看,祈求我的宽恕以免失去依靠,
另一半,或许真有几分被女儿胆大妄为、忘恩负义所气出的真心。
妈!你放开我!你懂什么!我和翊川是真心相爱的!
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甘的尖叫,
她试图挣脱,脸上是火辣辣的巴掌印,头发也被扯乱了,
早已没了平日里那副娇弱小白花的模样,只剩下狼狈和狰狞。
赵春梅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声音清脆响亮,
真心相爱我呸!
你个保姆的女儿去勾引东家的男人沈小姐对我们恩重如山!没有沈家供你吃穿读书,你能有今天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话倒是不假。
我认识林夏时,她才十几岁,跟着她妈来我家帮佣,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怯生生的。
我看她聪明,眉眼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像极了当年那个同样不甘于人下的自己。
我心软了,也是真存了几分善意。
不仅供她读完了最好的艺术大学,学费生活费从未短缺,
甚至比我自己的花销还上心。
她的第一套像样的化妆品,是我送的;
第一次参加正式晚宴的礼服,是我带她去订的;
她毕业后想进时尚圈,是我动用人脉为她铺路搭桥……
我是真把她当成了亲妹妹,从未想过施舍,
只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能挣脱出身的束缚。
可我忘了,有些人,你给她一点光亮,她就想吞噬你的太阳。
你把她从尘埃里拉出来,她却想把你踩进泥地里。
我不!翊川说过会娶我的!妈!我们以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林夏倔强地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仿佛这样就能维持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你做梦!
赵春梅气得浑身发抖,又是两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江先生那样的人物也是你能高攀的你坏了人家的家庭,要遭天打雷劈的!你现在就跟我去给沈小姐磕头认罪!
争吵声、哭闹声、撕打声不绝于耳。
监控画面里,赵春梅几乎是拖着林夏往别墅大门方向拽,林夏则拼命挣扎,场面难看至极。
6.
江翊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焦头烂额,
阿梨,赵姨现在在这里……情绪很激动。
她说要见你,要带着林夏给你赔罪。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我对着话筒,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冰冷的嘲讽,
江翊川,你以为我需要说什么吗
你搞大了她女儿,一个我几乎当亲妹妹养大的、她赵春梅靠着我家吃饭才养大的女儿的肚子。
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还有一丝良知的人,她该不该激动该不该愤怒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监控里赵春梅的哭嚎声更加清晰,
我没脸见沈小姐了啊!我教出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江翊川的声音沉了下来,试图用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坦荡来掌控局面,
阿梨,事情是我做的,责任在我。与她们无关。你让赵姨先冷静下来。
他总是这样,敢作敢当,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率,
却从不去想这份坦荡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与我无关了。
我淡淡道,目光扫过监控屏幕,
街角那几辆可疑的车窗后,闪光灯似乎微弱地亮了一下。
很好。
你们家的闹剧,你们自己处理。至于赵春梅和林夏……
我看着屏幕上林夏那张写满了不甘和怨恨的脸,声音冷了下去,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记得我送林夏去读最好的艺术学校时,跟你说过一句话。我说,这丫头有灵气,但心气太高,得好好教,不然容易走歪路。你看,我说对了。
我顿了顿,感受到电话那头江翊川瞬间的凝滞,
继续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决绝的话,
我能把她捧上去,自然也能让她摔下来。只是现在,我觉得脏手了。
对了,
我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语气轻描淡写,
提醒一下,门口好像来了不少‘热心’的媒体朋友,你们一家子的‘真情流露’,想必明天能上个头条。
江总裁和……保姆女儿的真爱故事,应该很多人感兴趣。
沈梨初!
江翊川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真正的惊怒,他似乎瞬间明白了我的布局。
我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随后伸手,拔掉了电话卡。
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监控屏幕里,越来越失控的场面。
赵春梅的哭嚎,
林夏的尖叫,
似乎还有记者试图突破保安防线涌上前来的嘈杂……
我关掉了监控屏幕和声音。
别墅内外,彻底变成了两个世界。
我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栋充满了背叛和谎言的华丽牢笼,
拖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从地下车库的隐秘通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但江翊川和林夏的世界,将彻底天翻地覆。
这个世界,杀人犯法。
让人社会性死亡,可不犯法。
我要的,就是他们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7.
第二天,如同预料的那样,风暴如期而至。
【惊天丑闻!江氏总裁出轨保姆之女,原配夫人隐忍多年终爆发!】【真爱还是阴谋起底豪门赘婿与保姆女儿的糜烂情事!】【忘恩负义!沈家千金一手提携,却遭最信任之人双双背叛!】
夸大的标题配上高清的抓拍照片,
赵春梅撕打哭骂林夏、
林夏狼狈不堪满脸不甘、
江翊川试图阻拦却难掩焦头烂额、
甚至还有多年前我带着稚嫩的林夏逛街购物的旧照对比……
每一张照片,每一段文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漩涡中心的两人。
媒体的力量是可怕的,尤其是当背后有我悄然推动时。
江翊川过往的坦荡在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他被塑造成了一个忘恩负义、色令智昏的伪君子。
而林夏,则彻底被钉在了心机婊、白眼狼、拜金女的耻辱柱上,
她所有的黑历史都被挖出,艺术圈的朋友纷纷划清界限,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在瞬间化为泡影。
江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即跌停,市值疯狂蒸发。
董事会震动,股民愤怒,合作方观望甚至提出解约。
江翊川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因他私德有亏而摇摇欲坠。
可江翊川展现出他惊人的韧性与坦荡,
他未曾推诿一句,独自扛下所有指责,
疲于奔命地处理着商业危机,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憔悴下去。
而我在南方一个安静潮湿的小城租了个院子住下。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江翊川,更没有林夏。
日子慢得像凝滞的溪流。
我养了几盆花草,每天看书、散步、学着给自己煲汤养胃。
身体在缓慢恢复,心里的伤口却并未如期愈合,只是被一层厚厚的麻木覆盖着。
我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看到他们消息的渠道。
我不看新闻,不买杂志,不用以前的社交账号。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然而,江翊川并没有给我太多平静的时间。
一周后,他找到了我。
他直接出现在我租住的小院门口,
没有提前通知,没有浩浩荡荡的阵仗。
就他一个人,风尘仆仆,
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红血丝。
那份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似乎收敛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紧绷。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阿梨。
我正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闻声动作一顿,没有回头,脊背却下意识地挺直了。
他站在门外,没有擅自进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姿态,却依旧带着他骨子里的那份坦率,
我来道歉。
为我做错的一切。为我混蛋,为我瞎了眼,为我用最糟糕的方式伤害了你。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
他瘦了很多,棱角更加分明,
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偏执和掌控,只剩下沉沉的痛悔和一种……
我从未见过的恳求。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阿梨。我知道我不配。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错了。大错特错。林夏她……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是我一时糊涂,是我没能处理好。但是我爱你这件事,从未改变。
他的话语直接而坦荡,
甚至有些残忍地撇清了和林夏的感情性质,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错误和糊涂。
这就是江翊川,即使是在忏悔,也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诚实。
我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说完了
说完了就请离开。
阿梨……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8.
一辆出租车猛地停在巷口,林夏从车上冲了下来!
她看起来糟糕透了,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憔悴
早已没了往日精心维持的柔弱美感,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怨恨。
江翊川!你果然在这里!你果然来找她了!
她尖叫着冲过来,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直接扑向江翊川,用力捶打他的胸膛,那我呢我算什么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你说过会照顾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江翊川眉头紧锁,一把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夏夏!你冷静点!
林夏猛地转过头,恶毒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射向我,
我不放!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她!沈梨初!
你这个毒妇!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凭什么还能好好的在这里你凭什么还能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你怎么不去死!
林夏!
江翊川厉声喝止,猛地将她甩开一步,
用自己的身体彻底隔断她看向我的视线。
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眼神冰冷地看着林夏,
毁了你的人是我!你要恨就恨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立刻向她道歉!
林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凄厉地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道歉
江翊川,你到现在还护着她你看不到我有多痛苦吗
我的孩子没了!事业毁了!人人都在骂我!而你,眼里还是只有她!
她哭喊着,情绪彻底崩溃,
是!我是爱你!我是用了手段!可如果你对我没有一点好感,怎么会……
现在你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想把我打回原形
你休想!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就在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
天空骤然变得更加阴沉,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隆声,不是雷声,而是……
山体的异响!
我们三人同时一怔。
紧接着,巨大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声响从屋后的山坡上传来!
泥石流!
真的发生了!
危险!
江翊川脸色剧变,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是本能地,他第一个动作是猛地将我狠狠推向院内相对坚固的墙角,
用他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护住我,
同时对着离门口更近、同样吓呆了的林夏大吼,
林夏!快进来!躲到车后面去!
林夏被吼得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扑向江翊川开来的那辆越野车后。
下一秒,裹挟着巨石和断木的泥石流轰然而至!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冲垮了院墙的一部分!
呃!
江翊川发出一声闷哼,一块尖锐的碎石重重砸在他的背上,
他护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却丝毫未松。
混乱中,我听到林夏恐惧的尖叫。
泥石流的第一次冲击稍歇,
但危险并未解除,更多的泥沙还在不断涌下。
快!去高处!
江翊川当机立断,一把将我拦腰抱起,蹚着及膝的泥浆,艰难却快速地冲向屋内通往阁楼的楼梯。
他将我推上楼梯,
上去!抓紧!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回院内,
奔向还躲在车后、吓得腿软无法动弹的林夏!
9.
翊川!
林夏看到江翊川回来救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
江翊川抓住她的胳膊,奋力想将她拉出来。
然而,第二次更大的冲击波猛地袭来!
越野车被巨大的力量推动,狠狠撞向旁边的墙壁!
千钧一发之际,江翊川用尽全身力气将林夏猛地往外一推,
将她推离了车辆撞击的核心范围!
而他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和车辆的猛烈撞击,
被瞬间卡在了变形的车门和倒塌的墙体之间!
翊川!
林夏摔倒在泥浆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站在楼梯上,看到江翊川的身体猛地一震,
鲜血瞬间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下巴和胸前的衬衫。
他的目光却越过混乱,精准地找到了我,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有关切,有放心,有深深的歉疚,还有……
一种如释重负的诀别。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最终,他极其艰难地,对我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微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江翊川先确保了我的绝对安全。
然后,他回去救了林夏,尽了他认为该尽的责任。
最后,他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们。
把他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泥泞和废墟之中。
救援队很久之后才到来。
他们救出了惊吓过度的林夏和安然无恙的我。
以及,用身体承受了所有冲击、早已冰冷的江翊川。
他到最后,都践行着他的坦荡和复杂的情感,
他爱过我,也负了林夏,
最终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用最本能的选择,偿还了所有。
事后,律师宣读了他的遗嘱。
是早在媒体风波之初,他就冷静立下的。
他将大部分财产给了我,确保我一生无忧。
也给林夏留下了一笔足以安稳度日的钱,算是最后的责任。
没有纸条,没有最后的留言。
他并不知道自己会突然离去,自然也没有准备。
他最后想对我说却未能说出口的话,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我看着律师递过来的文件,站在雨后初晴却满目疮痍的院子里,
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江翊川。你用一场意外,完成了你未能做到的放手。
也给了我们之间,
最突如其来、也最彻底的……
死别。
10.江翊川番外
我一直都知道,我欠阿梨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从我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
对着我父亲派来的管家说我不要家产,我只要她开始,
我就知道,
我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沈梨初手里了。
他们都说我江翊川疯了,为了个女人放弃千亿家产。
只有我知道,我不是疯了,我是太清醒。
我知道什么东西最珍贵。
家产我可以自己挣,
但沈梨初,全世界只有一个。
创业那几年真苦啊。
冬天没有暖气,我们裹着一条被子互相取暖。
为了拉投资,我喝到胃出血,
她一声不吭地替我挡酒,一杯接一杯,比我还狠。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她为我挡的十二杯烈酒,让我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也让她几乎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里一拳砸在墙上,指骨碎裂的疼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可她醒来后,却摸着我的脸说,
没关系,江翊川,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那一刻我就发誓,这辈子绝不负她。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我做到了。
江氏帝国拔地而起,财富和权势唾手可得。
我给她买最贵的珠宝,置办最豪华的宅邸,所有人都说江翊川把老婆宠上了天。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越来越害怕。
我怕她发现,
那个曾经一无所有却满腔热血的少年,早就死在了商场的尔虞我诈里。
我怕她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像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冷漠、多疑、掌控欲极强。
我甚至害怕她不再需要我。
所以当林夏出现的时候,我鬼迷心窍了。
她年轻、鲜活,带着近乎愚蠢的崇拜看着我,就像多年前的阿梨。
但她又不是阿梨,阿梨的骨子里是骄傲和独立,
而林夏的顺从和依赖,让我在疲惫的应酬后感到一丝可笑的慰藉。
那晚我喝多了,或许也没那么多。
我只是太累了,
累得想要暂时逃离那个越来越完美的江太太,
累得想要在一个简单的崇拜眼神里找回一点虚假的自信。
我知道这是背叛。
从林夏躺在我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但我江翊川做事,从不后悔。
错了就是错了,
我认。
但我天真地以为我能掌控一切,
我能瞒住阿梨,我能处理好林夏。
我甚至可笑地觉得,这样也好。
阿梨永远是我光明正大的妻子,而我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喘口气。
我低估了林夏的野心,更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
当阿梨拿着手机,看着林夏发来的孕照时,
我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
我本该解释,该道歉,该跪下来求她原谅。
但我没有。
我那可笑的骄傲和坦荡,让我选择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
承认。
并且理所当然地觉得阿梨应该理解。
是林夏,已经六个月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完了。
我和阿梨之间,完了。
她让我打掉孩子。
我怎么可能答应
那毕竟是一条生命,是我江翊川造下的孽。
我欠阿梨的,但我不能再欠一条命。
我说乖,我爱你。
我是真的爱她,这辈子只爱过她。
但我的话听起来一定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后来的一切都失控了。
孩子没了,阿梨彻底冷了心。
她提出离婚,眼神里的决绝让我心惊。
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我不是在威胁她,我是在陈述一个我认为的事实。
没有她,我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她拉着我去死。
在山道上,油门踩到底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能和她死在一起,也好。
但在最后关头,我还是本能地护住了她。
我死了没关系,她得活着。
醒来后在医院,看到林夏扑过去打她骂她,我气得恨不得掐死那个蠢女人。
但当我看到阿梨反击,把林夏摔在地上时,我心里竟然有一丝病态的痛快。
我的阿梨,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只是从来不对我使而已。
阿梨打掉我们的孩子那天,我在医院走廊遇见她。
她脸色那么差,那么虚弱。
我想问她怎么了,想抱抱她。
可林夏出来了,像个疯子一样尖叫。
我只能先顾着她。
我把胃药塞给阿梨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知道她肯定很难过,可我连安慰的资格都没有了。
后来林夏绑架她,我赶到仓库,看到阿梨拿着刀对着林夏。
我打落她的刀,抱走林夏,不是因为我更在乎林夏,
而是我知道,我的阿梨的手,不能沾上这种人的血。
她值得更好的。
我说出离婚协议书……我让人递给你时,
心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
那是我能给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好了,
放她自由。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公司的危机,我都不在乎。
我只想找到她,跟她道歉。
不求原谅,只求她让我知道她过得好。
找到她的小城并不难,只要我江翊川还想找,没有找不到的人。
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在那里浇花,我的心才稍微落回去一点。
我道歉,笨拙地,把我这辈子所有的低姿态都给了她。
然后林夏来了,像个索命的怨鬼。
灾难来得毫无征兆。
泥石流冲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护住阿梨。
把她推到安全角落,看到她暂时无碍,我才想起还有个林夏。
责任感和愧疚感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我冲回去拉她,推开她的那一刻,车辆撞过来,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
被卡在废墟里,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害怕死亡。
我只是遗憾。
遗憾没能好好跟阿梨说一声对不起。
遗憾没能告诉她,我爱的从来只有她。
遗憾我们那么多的过去,最终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收场。
我看到她站在楼梯上,安然无恙。
真好。
我用尽最后力气对她笑了笑。
我想让她别怕,想告诉她没事了。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抽离。
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
我们挤在漏风的出租屋里,她缩在我怀里,小声说,
江翊川,以后我们会有大房子的,对吧
我吻着她的头发,
对,
还会有很多很多爱。
阿梨,对不起。
大房子有了,爱……我却弄丢了。
如果还有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换我来爱你如命,绝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