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破浪三十年 > 第56章  抢收

星期六,许志远正在吃饭,许红梅的女儿丽丽匆忙赶来,一进屋就哭丧着脸对许志远说:“俺舅,俺妈这两天腰疼病犯了,不能下地割麦,眼瞅着地里的麦都熟了,要是割不完下了雨就全完了!俺妈让我来找你去给俺家帮忙割麦。”
没等许志远回答,郑晓红忙问:“你接的门头招牌咋办?”
许志远没有犹豫,摆摆手,“没事,我先去给咱姐割麦,晚上回来加班干。”
郑晓红诧异地看着他,“你会割麦吗?”
许志远笑着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走吧!丽丽。”
丽丽应了声,推着自行车跟着许志远一起出了家门。
丽丽不到十六周岁,又瘦又矮,还没长成个,骑着个大架自行车,两条腿都够不到脚蹬子。
许志远在前头骑着自行车,骑了一阵后,他回头看到丽丽正努力用两只脚轮换接着脚蹬子,便问道:“可能跟上?”
“能!”
许志远怕她太吃力,便有意放慢速度,但丽丽却很快跟他骑并排,语气中带着焦急,“俺舅,别等我!咱骑快点吧,回去晚了俺妈该急了。”
许志远知道姐姐性子急,边答应着边加快速度。
道路两旁都是一块块一望无际的麦田,风吹后,地里掀起一片金黄色的麦浪,煞是好看。
但许志远却无暇欣赏这独属于乡间的夏日美景,他同丽丽一起骑车一个多小时,才赶到许红梅家。
他把车子停放在院里,进屋跟躺在床上的姐姐打了个招呼,没做任何停留,便在丽丽的指引下来到他们家地头。
李成才正在地里做割麦前的准备,他先在地头割掉一片小麦,腾出一大片地方做打麦场。
见许志远来了,打过招呼,便递给他两只铁皮水桶,让他到附近河沟里舀两桶水,用来泼场。
许志远从沟里吃力地提着两桶水来到场里,天热地干,两桶水泼在地上,片刻便被地表吸收。他一趟趟地往返着从河沟里提水,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汗水浸透,脸上的汗水也不断流下来。
他从河沟到麦场往返几十趟才把场地泼好,累得筋疲力尽又饥渴难耐,身体仿佛已经到达极限的边缘。
此时,他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席地而坐,看着麦场里卖力泼场的李成才,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农民太不容易了!泼个场都能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更别说割麦了!
一直忙到天黑,许志远才和李成才一起扛着铁锨,提着水桶回家。
他累得只想喝水,一口饭也吃不下,还是在姐姐、姐夫的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吃了晚饭。
晚上,许红梅给他搬了张网床,放在院里的大树下面,边放边说,“屋里闷热,家里没风扇,我怕你睡屋里热得睡不着,还是睡树底下凉快。”
姐姐回屋后,许志远仔细看了那网床,那是一张不知用了多久的旧床,上面的网线往下低垂了至少十五公分,仿佛一个网兜。
床上没有凉席,许志远只能把姐姐给他抱来的棉被一半铺在身下,一半搭在肚子上。
沟边的青蛙和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了一整夜,明明很嘈杂,但并没有影响到许志远,他太累了,一沾床很快就熟睡过去。
入夜后,气温降了下来。到了后半夜,许志远被冻醒,迷糊中,他用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闻着棉被上的肥皂味和阳光味再次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睡得正香的许志远便被李成才叫醒。
“咱趁着早上凉快,割一歇麦再回来吃饭。”
走在去麦地的路上,李成才继续说:“这一地熟透了的麦,不收到家里都不算保险!听说下午就有一场雨,要是下大了没法下地,麦就会在地里出芽,不想吃出芽的麦磨出来的面,就得抢收!”
许志远看了看天,不解地问道:“昨晚我睡在网床上,看到漫天都是星星,连朵云彩都没有,今天天也那么好,哪来的雨?”
李成才笑着说:“你在城里可能没注意过,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我们是庄稼人,靠天吃饭,不能不防。”
许志远点点头,不再多说。
下地后,许志远就一直弯着腰割麦,割到地头时,他感觉腰累得像快要断了,也顾不了地上脏不脏,睡在地上挺挺腰。
只歇片刻,刚缓过劲就听见姐夫在喊他,只好爬起来继续割。
不知割了多久,许志远抬头看看,发现那麦子还是一眼望不到头,忽然就生出一种绝望感。
但他还是不敢停,后来实在累得弯不下腰了,只能蹲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着割。
李成才就在他不远处割麦,虽然同样割了许久,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曾慢下来过,他边割边鼓励许志远,“眼是孬种,手是英雄!看着多,割着、割着就割完了。”
许志远苦笑一下,压根没力气搭话。
汗水早已把他的衣服浸得透透的,两条原本白皙的胳膊被麦芒扎出一片片小红点。
汗水流过,有小红点的地方便奇痒难忍,他只能咬牙坚持。
又一次割到地头,许志远躺在地上休息,这次躺下后竟想着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起来!
因出汗过多,他只睡了片刻就被渴醒,站起身四下看看,只有沟里有水,他矮下身子仔细看那水,发现沟里不仅长着杂草,水里还有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换做往常,他肯定会忍一忍,但这次真是渴极了,也顾不得沟里的水脏不脏,双手捧着连喝了好几大口,才终于缓过劲来。
一阵狂风过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很快聚集了许多云彩。
李成才慌忙叫来许志远,让他帮忙把刚割好的麦子往驾车子上装好,然后再一趟趟地拉到地头轧好的场上卸掉。
割好的麦全部拉到场上后,许志远和李成才一人手里拿把钢叉,开始打圆圈地把带着麦穗的麦秸垛起来,防止被雨淋湿。
场上的麦秸垛越垒越高,李成才站在麦秸垛下,用手里的钢叉不停地把带麦穗的麦秸挑起,用力甩到麦秸垛上。
许志远手里拿着钢叉,在麦秸垛上走来走去,不停地把姐夫甩上来的麦秸摊平、整理好。
此时许志远的头上、脸上、身上被麦秸无数次划过,留下一片片不规则的红印。
天空很快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两人不敢有半刻停歇。
直到把麦秸垛封好顶后,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没到许红梅家,天上就下起雨,雨越下越大,等回到许红梅家时,两人都是汗水夹杂着雨水,顺着衣服往下滴。
许志远觉得浑身又痒又疼,他顾不得还在下雨,跑到压水井旁,用压出的井水冲澡。
井水经过他身上被麦芒扎过的地方,疼得堪比受刑!
许志远强忍着疼痛,把身上冲洗干净后,麻利地用毛巾擦干,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许红梅端来一碗卧了两个荷包蛋的面条,许志远闻到那飘来的鸡蛋香,却只觉得阵阵反胃,根本吃不下。
他有气无力地对许红梅说:“姐,我闻着鸡蛋味就反胃,你端走吧。”
许红梅看弟弟累成这样,十分心疼,回头对李成才说:“志远长这么大,从没干过地里的活,这次为了疼我,你看都累成啥样了,连鸡蛋都吃不下!”
李成才点点头,“他这是累孬了,吃不下就让他睡会吧!先放锅里,等他歇好了起来再吃。”
许志远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匆匆吃了饭,他便迫不及待地拖着疲惫的身躯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许志远先是抱了盼盼,然后就往床上一躺,发出满足的喟叹:“还是咱家好!”
虽然只隔了个周末,但再见到许志远时,郑晓红发现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又黑又瘦,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没有一丁点精神。
后来,他经过一星期的调整,才算彻底恢复过来,但这次的经历却让他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