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挤挤攘攘地往船上走。
楚妍牵着晨晨,及时避让。
钟敏和傅斯然也围在她周围。
可是这年头,坐船的人实在太多了,等上了船,好不容易落了座,楚妍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突然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在摸自己的脸,楚妍一睁眼,对上晨晨明澈的眼睛。
他不够高,所以跪在椅子上,小人儿微微踮起,用袖子在给她擦汗。
楚妍莞尔一笑,“我没事。”
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边,深得近乎看不出颜色的海面,此时只起微微波澜,可一眼望去,却像是海底潜伏了一只巨兽。
她人轻晃了下,不由得闭了闭眼。
不过好歹是踏上新的征途了。
而此时,琼州岛军区,“张全,找你的!”
接线员一来通知,张全立刻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兴高采烈地去接电话。
团长也去挺久了,约莫是要回来了。
一接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
张全蹙了蹙眉,“喂?”
“喂?”
“说话啊?”
很快,响起陈建低沉压抑的声音,“是我。”
“你这家伙,半天不说话干什么呢。”张全没好气地说。
团长常说,他和陈建就像是他身边的卧龙凤雏,平日没少斗嘴皮子。
不过,每次真战斗起来,两人又有种难言的默契。
对面又沉默了,张全蹙了蹙眉,心头突突直跳,“除暴肯定胜利了吧?”
“嗯。”
“那还用说。”张全咧了咧嘴角,“有我们团长出马,一个顶十个!”
说起这点,他满脸骄傲。
他是个孤儿,来参军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一个,什么也不会,完全奔着有口饭吃来的。
是团长一点点教他。
刚上战场,他就像个孤勇者,毫无章法地乱闯,连命都不要。
是团长下了战场,狠狠抽了他几下,告诫他要惜命!
他昂着头,“我不需要惜命,反正我烂命一条,当时是俺爹娘不要我的,我只想要军功!”
“可万一你以后遇到了你想要珍惜的人呢”
“”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团长语重心长的眼神,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
是啊,死亡又何惧,怕的是遗憾!
这之后,团长教他格斗技巧,教他识字。
明明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亦师亦父。
他年龄最小,团里的其他人都爱逗他,宠他。
渐渐的,他发觉了活着的奇妙
可以说团长就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是他的亲人们拉他出泥沼。
正因为如此,在接到团长媳妇儿电话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生气!
张全收回思绪,“对了,你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暂时不回。”
“为什么?不是胜利了吗?”
张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像是有一个黑色的窟窿,将他席卷进去了。
陈建叹口气,“我们剿灭那些暴徒到一半,突然起了沙尘暴,团长嘶吼着要我们往东边撤,再一晃眼,团长已经不见了。”
“”
“我们和西北的部队一起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他们说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黄沙漫漫,到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人在沙漠里又没有水,能活到七天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陈建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
张全怔怔的,站立不动,人仿佛被抽空了般。
接线员在旁边,听得也沉默了,“你还好吧?”
难以置信,一代兵王就这么陨落了?
当时,是葛师长派去的,程团长作为葛师长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葛师长要听闻这个消息,得有多伤心多后悔。
张全仿佛没听到接线员的话,朝着那头大吼,“活要见人,死要”
他喉结深深滑动了下,声音哽咽了,突然说不下去,“反正找不到人,你就别回来!”
张全用尽肺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
“是!”陈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也立正行了个军礼,眼里闪烁着泪光。
至少至少要把团长给带回来啊。
客死异乡,他都没办法魂归故里。
挂了电话,接线员担忧地看着张全,“你没事吧?”
“砰砰砰!”
他突然开始用极大力气捶自己的伤腿,这可把接线员吓坏了,连忙用手扯他,可来都来不及,他用着付之一炬的力量。
“都怪我,都怪我这腿!”
“要是我跟着一起去,团长就不会”
他眼泪唰唰地往下淌。
接线员忙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再这么伤你的腿,你这辈子就好不了了。”
“好不了就好不了吧!”张全泪流满面。
团长当年说得对,他确实遇到了他想要守护的人!可是他却没能守住!
此时,久久没下过雨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喂,你干什么?”
张全握紧拳头,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就往雨里走去。
此时,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接线员赶紧打了个电话,叮嘱赵军医来看着他,顺带看看他的情况。
顺带又连忙打电话给葛师长,通知这个噩耗。
此时,那艘名为“东方号”的船上——
乌云笼罩,天色漆黑得宛如夜晚。
海上风雨交加,船也在海面上跌宕不已,上上下下,甲板都在剧烈晃动。
人们压根都不敢站起来。
“你怎么吐这么厉害?你不会生病了吧?”
钟敏一直拍着楚妍的背,都心疼坏了。
本来她吃得就不多,人也瘦,这下倒好,全都吐了。
她侧目看了眼小晨晨,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不过至少还没吐,总算松了口气。
要是她一个照顾两个
“哇——”
晨晨嘴里猛地吐出了白色的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