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天只蒙蒙亮,洪定从屋中走出。
作为头目,他在山寨中,还算是有些权力,不过相应的,职责也是落定了。
不只是调教手底的兄弟,还有巡山查探等事,若是有失,他都得受责罚。
北风吹来,洪定打了个冷颤。
“嘶!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正是冷冬最寒之时,即便他快要入境,达到开脉一重,此时也是觉着由心的冷。
吕木给他看过,说他气血活跃,又有大药温补身子,定是不日就要入境。
“只望快些才好。”
他四处望望,只见得手底下的山贼还没来,就微微皱眉。
他手下,好几个都是小坳村出来的人。
为了避嫌,小坳村的没全部跟他,被其他头目拉去了几个。
“这般懒散,几时才能搬运得了气血?”
洪定先向着同村两个青壮住处而去,打算强行叫醒他们。
然而刚至半途,就忽闻风声自上方至。
那种声音,跟官兵射出的火油箭是很像的,但又有些区别。
他心中警铃大作,当即一手抱头,伏身趴下。
风声自上头掠过了,似还带着锁链碰撞的声,他抱头的手背也猛然一痛。
洪定等了两息,才小心翼翼爬起来。
手放前面一看,就见手背一个血洞洞,这时候是又冷又痛。
唳!
抬头,山寨上空,沈当家养的鹤一个盘旋,又下来了,青白的双翼宽大。
洪定大惊失色,转头就走。
这段时日,他们已是习惯了。
岐老说,等这鹤驯好,安心留在寨中就好了,不会再有这等事。
现如今鹤的性子还是野的,不懂得与人相处。
还得过段时间。
洪定在寨中绕了几圈,终于令得云鹤失去兴致,飞走不理。
他松了口气,快走几步,而后见到老汉蹲在角落处,端碗囫囵喝着粥,不时呢喃着什么。
转头一看,不远处的寨门口,果然开始分粥,几个山贼排着队。
难怪,平时看鹤的就是岐老,一到分粥吃饭时,他人就不见,这时就容易出事。
从身上掏出条粗布来,匆匆一裹受伤的手,洪定连忙向分粥处走去。
老汉看着他的背影,口中还含着口粥。
咽下去后,才自言自语道:
“完咯,完咯,知道人家这好多东西…”
李二公子找上他起,就向他透露了不少事。
自上得卧虎山,这山寨诸事,似乎就没什么是特意瞒着他的。
先是二公子与卧虎寨的交情,而后是卧虎寨的一些底子。
更要命的,李家埋藏在十万大山中的暗子,外加增援,五名开脉四重,全数死在山中。
此事还是他家二公子为坑害兄长,联合卧虎寨做的。
此事就这么入了他的耳,怎么想,人家都不像是会让他安然离去的样子。
“唉,得为今后事想想了…”
……
并青城中,李家。
近来气氛分外压抑,下人行走均是匆匆,低头而过,从不敢看主人家的脸。
偶尔的,还能听到大公子的咆哮声,还有丫鬟抽泣之声。
李怀终于从他母亲身边离开。
“家里头没甚我能帮上忙的,回来日久,我手底下人也是乱了,得回去看看。”
向送行的管事感慨一声,李怀吩咐道:
“我送于母亲的锦鸟,乃是少有的品相,可得让下人照看着点…”
管事闻言恭敬应是,将李怀送出门口,目送李怀远去。
出了此门,便代表李怀远离了李家的权力中心。
他的兄长从不允许他住此处,因而陪伴母亲的这段时日,李怀住的是客房。
走过一段街道,行过拐角,夏无铁与吴勾已在等候。
“二公子…”
李怀点头。
“回去再说。”
回至他在城中买下的别院,入屋关门,李怀这才长笑三声。
“二位供奉做得不错!”
“卧虎寨果真将事做成,快与我说说其中详细…”
想到他兄长还有其他长辈近日的脸色,李怀心中便一阵畅快。
在那边时,他陪着母亲,远远看着,还不能表现出来,如今才得以自在。
夏无铁便将听来的经过讲了一遍,而后正色道:
“这时将二公子叫出来,是有其他要事!”
李怀这才收住脸色。
“哦?是何事?”
吴勾压低声音,道:
“沈当家抢了湟水寨后,得了一批大药,是雪国常用的那种。”
“叛军那边,似乎也有需求?”
二公子心头一凛,连忙问道:
“有多少?”
吴勾伸出手指,“足足三大箱。”
“极有可能,是官府收缴保存,而后流出…”
二公子背起手来,面色阴晴不定,踱步来回走了两圈。
“卧虎寨那边是何意思?”
夏无铁道:“沈当家无意与叛军接触,愿意将这批大药出手给我们。”
“只是二公子得出手,为卧虎寨筹备一批药材,我猜他们也是配药用的,并不贵重,只是量多…”
这当然是大好事。
二公子面上闪过喜色,但很快又被他压下。
“可有期限么?”
夏无铁摇头。
“那边说为我们留着。”
“那就从长计议。”李怀心念急转。
“先联系叛军,看他们是否还能接触交易,此事我会做好。”
“而后就是,让咱们的铺子,暗中筹备卧虎寨所需…”
二位供奉点头,正准备走出,李怀却忽然想起什么。
“二位托人捎回的锦鸟…”
夏吴二人是用的,为他母亲寻找锦鸟的名头出门不错。
但李怀倒真没想到真得了一只锦绣翠鸟,品相可说上乘。
他那母亲,见了也是颇为喜爱。
吴勾莫名一笑,拱拱手。
“此乃岐老回来时,在林间发现的一只变种翠鸟。”
“品种普通,不说名贵,只是长得漂亮成这样,也可说世间仅此一只了…”
李怀愣住,幽幽叹息一声,而后点头,遣退了两位供奉。
“因湟水寨失,李家近来不平,两位务必小心…”
而在他们隐秘忙碌时,卧虎寨中却十分安然。
卧虎山上。
沈季立于聚义堂门口,抬头观望翱翔之云鹤。
“恭喜沈当家,近来云鹤性子收敛。”
老汉抱拳道:
“我看,已是差不多要行了。”
沈季点头,呼唤一声,天上云鹤便忽地折了个弯,向聚义堂落下。
唳!
云鹤落于地,旁若无人,优雅伸展身姿。
然而沈季取出红色五叶小花来,云鹤身躯便是一僵。
鹤首闪电般探来,沈季手上花已不见。
见状,沈季不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