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资助我和校花两个人,只因为校花不肯单独收他的钱。
七年来,他把我当作校花的替身,在床上叫的一直是她的名字。
我尽心尽力扮演替身,连眼角泪痣都点得和校花一模一样。
直到校花留学归来,他迫不及待要我去给她腾位置。
我慢慢地笑了起来。我的笑声很轻,却让他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我的反应完全不在他预料的各种剧本之内。好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搬出去可以。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所有埋头自习的人都被惊得抬起头。
柳如烟站在那儿,肩膀微微起伏,白皙的脸上涨起薄红,那双总是水盈盈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屈辱的怒火。她手里紧紧捏着一张金色的银行卡,指尖用力到泛白。
周少辰!她的声音带着颤,却又竭力维持着最后那点清高,把你的卡拿回去!我不需要!别用你的臭钱侮辱我!
金光划过一道短弧,那张卡掉在我脚边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
空气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在柳如烟和周少辰之间拉扯一圈后,最终黏在了我脚边那张小小的、却重得能压死人的金卡上。
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好奇的,探究的,看戏的。穷就不该有尊严,穷就活该是别人戏台上的背景板。我的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那卡片的光芒灼伤。
周少辰没看柳如烟,他斜倚着门框,嘴角勾着点玩味的笑,视线落在柳如烟因愤怒而格外生动的脸上,像是欣赏一只炸毛的猫。
我吸了口气,弯下腰,捡起那张卡。冰冷的金属边角硌着我的手心。我走过去,尽量不去看周少辰那过分考究的衬衫袖扣,把卡递向他。
周同学,你的卡。
周少辰这才纡尊降贵地把目光从柳如烟脸上撕开,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像打量一件不起眼的摆设。他没接卡,反而抬了抬下巴,指向柳如烟。
你让她收下。他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她收了,我连你一起资助。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撞得胸口发疼。资助这两个字对我而言,重得能压垮脊梁,也轻得像个一戳就破的幻梦。
旁边的柳如烟猛地看向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塞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好像生怕我抢走这份她弃如敝履的施舍。她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一把从我摊开的掌心里将卡抽走,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不得不吞下的毒药。
周少辰笑了,像是满意了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终于按他的剧本落幕。
行了,他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轻飘飘地定了我们的命运,以后你,和她,我一起资助。
尘埃落定。
我和柳如烟,两个同样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女生,因为周少辰一句轻佻的话,命运从此拧在了一起,却又泾渭分明。
他是天上遥不可及的云,我是地上任他踩踏的泥。柳如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摘取却又带刺的白玫瑰,而我,不过是附赠的、可有可无的绿叶,或者说……更不堪的存在。
七年。
整整七年。
柳如烟拿着周少辰给的资源,毫无负担地奔赴她的锦绣前程,出国深造,光芒万丈。
而我,怀着一份扭曲的、连自己都耻于承认的心思,留在了他的身边。我说是为了报恩,骗别人,也骗自己。只有深夜被汗浸湿的枕头发梢知道,那恩里,掺了多少不见光的痴妄和卑微的爱恋。
我进了他的集团,从最不起眼的职位做起,拼命地努力,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到能清晰听见,他在情动之时,压在我身上,唇齿间溢出的那个名字——
如烟……
每一次,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我心口慢慢地锉。
疼得钻心,却又病态地贪恋那片刻他怀抱的温暖,哪怕那温暖是通过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折射过来的余烬。
我学着她说话的语调,模仿她走路的姿态,甚至偷偷去点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眼角泪痣。镜子里的我,越来越像一个精心雕琢的仿品,等着主人偶尔投来一瞥,施舍一点替代品的温存。
他需要女伴出席宴会,我穿上不合脚的高跟鞋陪他应酬,笑得脸僵。
他深夜醉酒,一个电话我就得赶去照顾,听他含糊不清地念如烟要是在就好了。
他把我按在办公桌、酒店套房、私人车的后座上,索取温存,眼睛却透过我看另一个女人。
我都忍下来了。把自己活成一道没有名字的影子。
直到第七年春天,办公室的玻璃窗外梧桐冒了新芽。
周少辰的心情明显变得很好,签字时指尖甚至会轻轻敲打桌面。他看我的次数忽然多了起来,只是那眼神,带着一种奇怪的审视和……迫不及待的剥离。
我知道,快了。
柳如烟要回来了。
消息最终落地的那天,他把我叫进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他背对着光,身影挺拔,说出的话却像冰锥。
如烟下周回国。他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之前住的那套公寓,我让人重新装修好了,她喜欢那个地段。
我安静地站着,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很慢,一下,又一下,沉重地砸着。
他顿了顿,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扫过那双我模仿了七年、此刻却平静无波的眼睛,以及眼角那颗以假乱真的泪痣。他眼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复杂,但很快被决绝覆盖。
你尽快搬出去。他说,需要什么补偿,可以跟陈特助提。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昂贵沉香木办公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折射着光,也折射着我和他之间这七年的荒唐。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做了七年替身的男人,看着他此刻毫不掩饰的、要为新归来的白月光清扫场地的迫不及待。
很奇怪,心口那块堵了七年、沉甸甸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忽然就碎了,被一阵风吹得干干净净。
我慢慢地笑了起来。不是悲伤,不是愤怒,是一种极度荒谬之后的了然和嘲讽。
我的笑声很轻,却让他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我的反应完全不在他预料的各种剧本之内。
好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搬出去可以。
柳如烟回国了。
不是以落魄归国学子的身份,而是以集团新聘的战略部副总监身份,空降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她走进部门办公室的那天,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和当年那个清纯倔强的女学生判若两人。只有看向我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和冰冷却没变。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这场迟来的下马威,她酝酿了七年。
周少辰亲自送她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语气温和地介绍:这位是柳如烟柳总监,刚从海外顶尖学府深造归来,以后负责大家部门的战略规划工作,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不少人目光在我和柳如烟,还有周少辰之间微妙地打转。谁不知道,当年我们俩是一起被周少辰资助的。如今一个成了高高在上的总监,一个却还是伏低做小、仰人鼻息的普通项目经理。
周少辰的目光短暂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很快又移开,全副注意力都回到了柳如烟身上,低声问她:还习惯吗缺什么直接跟我说。
柳如烟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我,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斤重压:挺好的,少辰哥,我会尽快熟悉工作的。那声少辰哥叫得自然又亲昵。
我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噩梦开始了。
新接手的项目至关重要,竞争激烈,需要做一份极其出色的标书。我带着组员连续加班了好几周,查资料,做方案,磨细节,终于拿出了一份我自己觉得很有竞争力的初稿。
交上去不到半天,就被柳如烟打了回来。
邮件里只有冷冰冰的四个字:不够创新,重做。
连具体哪里不行都没指出来。
组员们面面相觑,有些泄气。我吸了口气,安抚大家:没事,可能柳总监要求高,我们再想想,做得更好。
第二次,我们几乎推翻了原有框架,加入了更多前沿理念和详实数据。这次柳如烟倒是给了点意见,全是些吹毛求疵、无关痛痒的点,核心方案她依然否定。
逻辑混乱,重点不清。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都被以各种理由打回。
小组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大家都是聪明人,谁都看出来柳总监是在故意刁难我。
林姐,这明明就是针对你!团队里最年轻的实习生小赵忍不住抱怨,气得脸都红了,这方案明明比之前中标的那几家好多了!
就是,每次都挑些鸡毛蒜皮的问题,根本就是存心不让我们过!另一个老员工也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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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又一次被退回的邮件,胸口堵得发慌。疲惫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柳如烟还是我的上司,这个项目就永远别想推进。
我连累了整个团队的心血。
下午,我请大家喝了咖啡,看着一张张因为连续熬夜而疲惫不堪的脸,心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我站起身,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都是因为我的事情,拖累大家了,项目才一直卡着。
林姐,这不怪你……组员们纷纷开口。
我摇摇头,打断他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会……我会在近期辞职的。等我离开后,项目应该就能顺利推进了。真的很谢谢大家,也很对不起。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晚上加班到很晚,人都走光了,我还在整理交接资料。周少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我工位旁边。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我分辨不清的情绪,或许有点无奈,或许有点烦躁。
听说你要辞职他问。
我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嗯,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尽快找个男朋友吧。
我的手指猛地顿住,僵硬地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难言。他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碍事了找个男朋友,就能让我安分点,不再纠缠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却强行忍住,只是指尖冰凉。
周少辰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突兀,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体贴:柳如烟那边……我回去会跟她解释的。你找个依靠,也好。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这个替身很知趣,不会挡着你们的路了
我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我知道了,谢谢周总关心。
他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冰冷的光,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的辞职信递上去,如同石沉大海。
没有正式的批准流程,也没有人力部门的约谈。周少辰只是让他的特助私下传了句话:先休息一段时间,位置给你留着。
我听着电话那头公式化的转达,只觉得讽刺。留着留着做什么继续做他安抚良心、必要时还能拿出来刺激柳如烟的备用工具吗
我直接收拾了私人物品,没有再踏入公司一步。所谓的休息,不过是心照不宣的放逐。
偶尔能从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尤其是为我鸣过不平的小组成员那里,听到一些公司的风声。
他们说,我走后,那个耗费了我们整个小组无数心血的标书项目,最终还是错过了招标截止日期。柳如烟在总结会议上,轻描淡写地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我,说是因为我前期方案反复修改延误了进度,最后又撂挑子走人,导致功亏一篑。
他们还说,那段时间,周少辰和柳如烟似乎真的走到了一起。他陪她出席酒会,给她买限量款的珠宝,公司里时常能看到他出入她的办公室,眉眼带笑。那是我跟了他七年,都极少见过的轻松和愉悦。
我听着,心口已经麻木得泛不起丝毫涟漪。只是偶尔在深夜,还是会梦见那双透过我看别人的眼睛,然后惊醒,一身冷汗。
但好景似乎不长。
没过几个月,传来的消息就变了味。
小赵偷偷告诉我,好几次经过总监办公室,都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柳如烟的声音又尖又利,周少辰的嗓音压着怒火。
好像是为了项目的事……柳总她……小赵说得吞吞吐吐,语气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好像真的不太懂业务,又特别独断专行。
柳如烟出身普通,虽然顶着海归的名头,但所学专业和集团的核心业务并不完全对口,更缺乏实际操盘经验。她那份清高和固执,在真正的商场上变成了致命的弱点。
她否决了市场部成熟稳健的推广方案,坚持要用一套华而不实、造价高昂的所谓艺术营销,结果投入巨大,水花寥寥。
她盲目进军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不听任何劝阻,一意孤行地投入大量资金,结果被老辣的对手做得套,损失惨重。
好几个原本十拿九稳、能带来巨额利润的项目,在她的英明指挥下,要么搞砸,要么直接黄了。
报表上的数字越来越难看。
集团董事会终于坐不住了。
周少辰一手遮天的日子,似乎也到了头。他再想护着柳如烟,也抵不住真金白银的亏损和来自其他董事、大小股东们的滔天怒火。
听说,在一次重要的董事会议上,几位元老当着周少辰的面,把财报摔得啪啪响,质问他当初力排众议引进的高端人才到底高端在哪里是高端在亏钱的速度吗
不久后,集团总部直接派下了调查组,进驻我们公司。
气氛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调查组的进驻让整个公司人心惶惶,尤其是柳如烟负责过的部门。流言蜚语像潮湿角落里的霉菌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
我本以为这场风暴暂时与我无关,直到周少辰的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甚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焦头烂额。
林薇,来公司一趟,现在。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失了往日的从容。
我沉默了几秒,应了一声:好。
再次踏入这栋熟悉的写字楼,气氛明显不同。空气仿佛凝滞着,每个人脸上都行色匆匆,眼神闪烁。我被直接带到了周少辰的私人会客室,而不是办公室。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领带扯得有些松,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看到我进来,他抬了抬眼,那双曾经总是盛着漫不经心或欲望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依言坐下,安静地看着他,等他开口。我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果然,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调查组那边……关于如烟经手的几个项目,尤其是之前你们组那个流产的标书,还有后来她主导亏损的那几个……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目光第一次没有直接落在我脸上,而是游移着。
有些决策流程,可能需要重新梳理。当时的一些会议纪要……或者工作交接,可能存在一些模糊地带。他说得极其含蓄,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想让我把责任揽过来。把柳如烟那些明显的、致命的决策错误,模糊成是我离职前后工作交接不清、遗留问题导致的,或者干脆就是我在职时埋下的隐患,只是后来才爆发。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是浸入了冰窖,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麻木。
他见我不说话,语气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急于达成目的的诱哄:林薇,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如烟她……刚回国,对国内情况不了解,而且董事会那边盯着她……你不一样,你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
周总。我轻声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他停住话头,看向我。
我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很旧了,边角甚至有些磨损,正是当年那张掉在我脚边,被我捡起来递给他的金卡。后来,他把卡给了我,里面是资助我的费用。这些年,我把他额外给我的每一笔钱,包括那些像是嫖资的转账,都一分不少地存进了这张卡里,从未动过。
我把卡轻轻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周少辰,我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没有称呼他为周总,而是直呼其名,当年你资助我的所有钱,连本带利,都在这张卡里了。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张卡上,瞳孔微缩,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和难堪。
谢谢你当年对我的资助,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没有你那笔钱,我可能没法顺利完成学业。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
我顿了顿,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不再有那种酸涩的疼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旷。
这个锅,我可以背。
周少辰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复杂,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答应,那里面有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的惊疑。
就当是,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却彻底疏离的笑容,回报你这些年的‘照顾’。
从此以后,我站起身,不再看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能砸进地板里,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转身走向门口,没有一丝留恋。
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我听到身后传来他急促的声音:林薇!你……
但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我曾匍匐仰望了七年的世界,也彻底斩断了那根早已腐朽不堪、名为恩情的绳索。
我去了魔都。
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空气。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那些黏腻的、充满审视和怜悯的目光。我从头开始,凭借这些年真正在周少辰集团里摸爬滚打练就的本事和近乎自虐的努力,很快在新公司站稳了脚跟。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像潮水,慢慢冲刷着过往留下的泥泞印记。
那个曾经日夜讨论项目、后来为我愤愤不平的小组工作群,并没有因为我离开而解散,反而渐渐演变成了一个秘密的前线吃瓜吐槽群。群名被改成了今天项目顺利吗(不顺利就聊八卦)。
我很少在里面说话,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
消息一条条弹出来,像零碎的拼图,慢慢拼凑出我离开后那边的世界。
开始一段时间,群里弥漫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酸溜溜气息。
【赵小刀】:(偷拍一张周少辰和柳如烟在公司楼下咖啡厅并肩说笑的照片)啧,周总亲自下来买咖啡,柳总监笑得好甜哦。酸了酸了。
【老实人张哥】:正常,热恋期嘛。就是苦了我们,新方案又被否了,说没灵气,让她给点具体意见,又说让我们自己琢磨。
【前台小美】:今天柳总监背了新包!好像是爱马仕!周总送的叭!慕了!
我能想象出那时的画面,周少辰如何倾尽资源哄他失而复得的白月光开心,柳如烟如何享受着众星捧月、尤其是周少辰毫无保留的偏爱。那是我扮演了七年替代品都从未真正得到过的。
但渐渐的,群里的风向开始变了。
【赵小刀】:……又吵起来了。总裁办公室隔音那么好,我在外面都能听见柳总监的尖叫声。吓人。
【老实人张哥】:因为东区那个项目吧柳总非要坚持用她带来的那个什么海外团队,价格死贵,做出来的东西根本水土不服,周总好像不同意。
【数据分析李】:何止不同意,听说周总在会上发了大火,直接把方案摔了。柳总监当场就哭了跑出去。
【前台小美】:啊……感觉周总最近脸色好阴沉,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了。
争吵、妥协、再争吵。柳如烟的空降和她的才华并没有带来预期中的效益,反而因为她的固执和不懂装懂,接连搞砸了几个重要项目。周少辰最初的热忱和纵容,在一次次真金白银的损失和董事会压力下,显然已经消耗殆尽了。
白月光,照进了现实的一地鸡毛。
我看着这些消息,内心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想笑。看,周少辰,你心心念念求来的,也不过如此。
我关掉群聊,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的工位上,暖洋洋的。
林工,晚上部门聚餐,一起去吧旁边工位的同事探头问我,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我笑了笑,点头:好啊。
下班后,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同事吃了火锅,热闹又轻松。席间,合作技术部一个叫陈澈的男生,性格开朗,技术能力很强,之前项目接触时就对我颇有好感,这次特意坐到我旁边,很自然地帮我烫菜、倒饮料,找话题聊天。
他聊起最近看的展,吐槽甲方奇葩的需求,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种纯粹的、活在当下的活力。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也许我可以试试。
试试接触新的人,试试接受另一种没有阴霾、平等对视的可能。
下周那个新电影好像评分不错,陈澈状似随意地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火锅的热气氤氲上来,熏得人脸颊发烫。
我握着杯子,指尖感受到一点温暖的湿意,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和陈澈的恋爱,像一场迟来的、温和的春雨。没有惊心动魄,却让人感觉舒适安心。他会记得我喝咖啡不加糖,会在我加班时默默点好外卖,会在我因为某个技术难题皱眉时,用他那种有点理工男式的笨拙幽默逗我笑。
我以为生活终于走上了新的轨道,那些腐烂在过去的噩梦,终将被阳光晒透、风化。
直到周少辰的出现。
他找到我公司楼下,靠在他那辆扎眼的黑色跑车上,神色憔悴,眼底带着血丝,曾经意气风发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气。看到我出来,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林薇……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跟她分手了。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涌。阳光很好,我却觉得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林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他眼神痛苦,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这在他身上几乎是罕见的,以前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我错了,你原谅我,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语无伦次,试图再次靠近我: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林薇,真的!不是因为她,是因为你!你走之后,我才发现哪里都不对劲,我……
周少辰,我打断他,声音冷得结冰,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你想要柳如烟的时候,我就是碍眼的替身。你现在和她玩脱了,我就该感恩戴德地回到你身边,继续做你的备胎
他被我的话刺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薇薇
陈澈走了过来,他显然是来找我一起吃晚饭的。他看到我和周少辰对峙的场面,愣了一下,眼神在我和周少辰之间转了转,带着疑惑和一丝警惕。他自然地站到我身边,看向周少辰:这位是
周少辰的目光瞬间钉在陈澈身上,那点刚刚流露出的脆弱和哀求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和嘲弄。他勾了勾嘴角,那笑容恶劣又残忍。
我是谁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视线转向我,像毒蛇吐信,你不妨问问你的女朋友,问她当年是怎么为了钱,心甘情愿爬我的床的
空气瞬间凝固。
我感觉到陈澈的身体猛地一僵。
周少辰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怎么没跟你说过她跟着我的时候,可是温顺得……
是真的。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打断了他未尽的、更加污秽的言辞。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抬起头,没有看周少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而是看向陈澈。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眼睛里的光像被狂风吹灭的蜡烛,一点点暗下去,只剩下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刺痛和嫌恶。
我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他只是那样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看到我光鲜表皮下的不堪和淤泥。
薇薇……你……他的声音干涩发颤。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没早点告诉你。
陈澈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要避开什么脏东西。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最终统统化为了无法接受的疏离和决绝。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快步离开,背影仓促得近乎逃离。
周少辰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他转回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温柔:现在好了,障碍扫清了。林薇,跟我回……
周少辰。
我打断他,终于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他脸上。阳光照在我眼里,却折射不出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你毁了我一次,还不够吗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直直刺向他。
看到我稍微有一点像人的生活,你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把它打碎,把我重新拖回泥里,才觉得安心,是吗
你以为,你说一句爱上我了,以前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我就要感恩戴德地回到你身边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让我觉得恶心。
周少辰脸上的得意和温柔瞬间僵住,碎裂,变得铁青而扭曲。
我不再看他,转身朝着与陈澈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
脚步很稳,没有回头。
只是风吹在脸上,冰凉一片。
回到那个狭小却整洁的出租屋,仿佛刚才楼下那场毁灭性的冲突只是一场噩梦。可空气中还残留着冰冷僵硬的触感,和陈澈最后那个无法接受的眼神。
我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是周少辰的消息。
【薇薇,对不起。】
【下午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只是看到你身边有了别人,我受不了。我嫉妒得发疯。】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我看着那几行字,指尖冰凉,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伤害已经造成,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刚刚试图重建的生活和尊严再次踩得粉碎,然后轻飘飘一句对不起,一句受不了,就想抹平一切
我没有回复。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又多余。
然而周少辰的想通了显然只是他一时情绪化的说辞。接下来的几天,他换着号码给我打电话,在公司楼下等我,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查到了我的住址,在小区门口堵我。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是悔恨交加的低姿态哀求,说他真的和柳如烟彻底断了,说他发现最爱的人是我,没有我他不行。有时又是偏执的控诉,问我为什么那么快就能接受别人,是不是从来没爱过他。
我由最初的冰冷以对,到后来只剩下疲惫和漠然。
周少辰,够了。又一次被他拦在楼下时,我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耗尽一切后的沉寂,你这样纠缠,很难看,也让我最后对你那点……或许称不上感激,只是算了的感觉,都要耗尽了。
他看着我,眼睛里布满红丝,像是困兽:我只是想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轻轻重复这个词,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机会这种东西了。从你把我当成替身的那一刻起,从你在床上叫别人名字的那一刻起,从你为了她让我背锅的那一刻起,从你当着别人的面撕开我最不堪的伤口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承认我混蛋!我错了!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我原谅你了。我说。
他眼睛猛地一亮。
但原谅,不代表一切可以重来。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周少辰,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我现在只想离开,离你,离过去所有的一切,远远的。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像是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拼凑回原样。
那之后,他又来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沉默。最后一次,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看了我很久,最终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保重。
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想通了。
或者说,他终于接受了我不会再回头的现实。
魔都的天空依旧繁华,却再也给不了我安宁。这里充满了太多不愉快的记忆,和周少辰的,和陈澈的。
我辞了工作,退掉了房子,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向。
登上前往京城的航班时,我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心里异常平静。
手机里有一条最后来自周少辰的消息,在我关机前跳了出来。
【一路平安。珍重。】
我没有回复,按下了关机键。
飞机冲入云层,将过去彻底抛在身后。
京城,一个新的开始。从此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恩也好,怨也罢,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