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苏晓糯靠着冰冷的办公桌，心脏还在狂跳，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女人声音和“兰心”两个字挥之不去。
兰心？到底是什么？
她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那诡异的幻听，目光再次落到摊开的“云珊案”卷宗上，那个灼烧般的烙印痕迹刺眼得很。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云钦那股冰冷的审视线，还有这份卷宗带来让她心悸的混乱。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快步穿过走廊，只想回到法医室那堆熟悉的器皿和消毒水味道里去。
“苏大天才，给云顾问开完小灶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赵磊靠着墙，显然等了一会儿了，他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苏晓糯，嗤笑：“攀上高枝就是不一样啊，会上出风头，会后还能单独辅导。怎么样，云顾问教你什么破案绝招了？”
苏晓糯攥紧了手，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想惹事，低着头想绕过去。
赵磊却故意挪了一步，挡住去路，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嘲弄：“别以为有点歪门邪道就能上天，云钦那家伙就是个疯子，眼里只有他姐那桩旧案。你？不过是他眼里一个有点奇怪的嫌疑犯罢了，小心点，别案子没破，把自已搭进去。”
嫌疑犯？
苏晓糯猛地抬头，看向赵磊。
赵磊得意地哼了一声，甩手走了。
苏晓糯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赵磊的话精准地扎进了她最不安的地方。
云钦看她的时侯，那种审视、探究、冰冷怀疑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快步走向法医室。
刚推开门，技术科的小王就兴冲冲地跑过来：“苏助理！神了！你真神了！”
“什么？”苏晓糯一愣。
“花粉啊！城西陶瓷厂后山的金雀花花粉！”小王激动地比划，“刚出的详细比对报告，和你会上说的一模一样！还有那红土成分，也对上了！支队已经派人去那边搜找第一现场了！”
几个原本埋头工作的法医也抬起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异和佩服。
“厉害啊晓糯，这眼力绝了。”
“看来以后咱们这边的报告得更仔细才行，不然跟不上苏助理的速度啊。”
小小的赞誉驱散了一点寒意。
苏晓糯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乱糟糟的，证明了自已是对的，但云钦的怀疑和赵磊的话，像两块巨石压着她。
她走到自已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昨天从护士案现场带回来的物证袋。
那只棉签。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再次仔细嗅了嗅。
除了常见的消毒水味，那底下极淡的一丝特殊气味…甜腻中带着点诡异的酸…
她闭上眼，全力调动那该死的超忆能力，在脑海里庞大的“气味数据库”中疯狂搜索比对。
找到了！
是一种非常冷门的工业用合成消毒剂，因为副作用大，很少用于医疗场所…
“发什么呆呢？”法医室主任老陈走过来，“云顾问刚来电话，让你去护士案发现场再跟他过一遍，车在楼下等了。”
苏晓糯心里一紧。
又要单独面对他？
她捏了捏头发上的白色蝴蝶发卡，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好，我马上去。”
警车一路呼啸，开往护城河边。
车厢里气氛压抑，云钦坐在副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苏晓糯缩在后座，尽量降低存在感。
到达现场，警戒线还拉着，河边的风带着腥气吹过来。
云钦下车，径直走向发现尸l的位置，看都没看她一眼。
“跟上。”
冷硬的两个字抛过来。
苏晓糯赶紧跟上。
他站在河边，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每一寸土地，然后蹲下身，戴上手套，极其仔细地查看地面和旁边的草丛。
苏晓糯学着他的样子，也在旁边查看。
超忆的能力让她能瞬间对比现在看到的和记忆中照片的每一处细节。
“这里，”她突然指着岸边一小片被踩得有些凌乱的草地，“照片里，这片草倒伏的方向和现在有点不一样，好像…被人后来又动过，故意弄乱了。”
云钦抬眼看了看她，没说话，但走了过来，顺着她指的方向查看。
他的靠近让苏晓糯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还有这个垃圾桶，”苏晓糯为了缓解紧张，快步走到几步外的公共垃圾桶旁，“当时取证应该都翻过了，但我记得报告里没提到最底层这个…”
她说着，竟然直接伸手，从垃圾桶最底下抽出了一根被无数杂物压着，毫不起眼的棉签！
连旁边值守的民警都瞪大了眼。
云钦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一步跨到她身边。
苏晓糯捏着那根棉签，递到他面前，语气肯定：“就是这个味道，和我之前在办公室闻到的那根一样，那种很冷门的合成消毒剂的味道。凶手很可能用过这个，而且…他可能不止一次来这里踩点，或者处理过东西。”
云钦接过棉签，凑近鼻尖，极轻地嗅了一下。
他眼底猛地闪过一丝波动！
他立刻拿出证物袋，将棉签小心封存，动作快速而精准。
然后，他抬头看向苏晓糯。
那眼神复杂极了，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怀疑，掺杂了更深的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
“你…”他刚开口。
云钦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只一眼，让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骤降，比河边的风还冷上十倍！
苏晓糯甚至看到他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猛地绷紧，泛出白色。
他猛地抬头，目光是近乎实质的冰冷警惕，直直射向苏晓糯，像是要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洞穿。
“苏、晓、糯。”他一字一顿，声音寒得能冻伤人。
他把手机屏幕猛地转向她。
屏幕上，是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字字刺眼：
「小心你身边那个漂亮的‘百科全书’，她本身就是最危险的谜题，别被她骗了，云顾问。」
苏晓糯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云钦一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
“解释。”他声音低哑，带着极度危险的信号，“这条短信，怎么回事？”
苏晓糯惊恐地摇头，舌头打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云钦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上次在会议室还大，几乎要捏碎她，“刚指出关键证据，就收到这种警告短信？苏晓糯，你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他的脸逼近，呼吸喷在她的额头，冰冷而压迫。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就在这时，云钦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通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狠狠一拧，极其不耐地接起，语气依旧冰冷：“说。”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紧急情况。
云钦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盯着苏晓糯，眼神变幻莫测，最终化为极深的审视和一丝暂时压下的杀机。
他挂了电话，猛地松开她。
“队里有急事。”他语气恢复成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但看她的眼神却像看着一个需要严密监控的危险物品。
“你，现在立刻回局里，直接去我办公室等着。”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对旁边的民警厉声道：“看着她上车，送回市局，一步不准离开！”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自已的车，引擎轰鸣着绝尘而去。
留下苏晓糯站在原地，手腕还在发疼，心里一片冰天雪地。
匿名短信…警告…
是谁？为什么要针对她？她只是一个小法医！
云钦那最后看她的眼神…他几乎已经认定她别有用心了。
回市局的车上，苏晓糯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已是被抛进巨大漩涡的一颗棋子。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
她心跳漏了一拍，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指尖颤抖着点开。
一张照片加载出来——
是昨天开会时，她站在投影前说话的侧影！拍得极其清晰！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文字：
「表现真精彩，但别忘了，玩火的人，最容易烧到自已。」
苏晓糯的呼吸骤然停止！
发信人…这个方向……在会议室里？！
她猛地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向前面开车的民警平静的侧脸。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