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果园草棚里啃梨,汁水顺着下巴淌到衣领,黏糊糊的难受。陈野突然凑过来,没等我反应,冰凉的指尖就蹭过我下巴——我跟被电打了似的跳起来,梨核咚地砸在竹筐里,滚了两圈撞到他脚边,沾了层细草屑。
你疯了!我捂着下巴瞪他,耳尖却烧得发烫。这混蛋刚从井里捞了西瓜,手凉得像冰,触感却跟烙铁似的烙在我皮肤上,连带着脖颈都麻酥酥的,像有小虫子在爬。
看你跟个花猫似的。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手里还攥着块湿毛巾,又要往我脸上凑,擦擦,不然等会儿你妈看见,又说我带你野得没规矩。
我偏不让他擦,往后躲时后脑勺撞在草棚柱子上,疼得嘶了一声。陈野立马收了笑,伸手揉我后脑勺,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我:笨死了,躲什么他掌心的薄茧蹭过我头皮,痒得我缩脖子,却没再躲。草棚外蝉鸣炸天,阳光透过草缝漏下来,在他胳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盯着他腕子上那道小时候爬树留下的疤——当年他为了帮我够树梢的野枣,摔下来刮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我吓得哭了半天,他却笑着说没事,男人流血不流泪。想着想着,突然听见自己心跳跟打鼓似的——咚咚响,比蝉鸣还吵。
还疼他低头看我,鼻息扫过我额头,带着西瓜的甜气。我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下巴,吓得赶紧往后仰,结果没坐稳,眼看要摔进装梨的竹筐里,陈野伸手捞住我腰,把我拽进他怀里。
草棚里的风突然停了。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味混着汗味,热烘烘的,却不难闻——像晒透的被子,让人安心。他胳膊箍着我腰,力道不算重,却让我动不了,只能僵着身子看他喉结滚了滚,听见他声音有点哑:你就不能小心点
是你先吓我的!我嘴硬,却不敢看他眼睛,盯着他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看见上面沾了点草屑。伸手想帮他摘掉,指尖刚碰到布料,陈野突然松了手,我咚地坐在地上,屁股硌得生疼,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故意的!我揉着屁股骂他,他却转身去翻竹筐里的梨,耳朵尖红得快滴血,含糊道:谁让你乱动,赶紧吃你的梨。
我捡起刚才掉的梨,咬了一大口,甜汁呛进喉咙,咳得眼泪真出来了。陈野听见动静,又转回来,拍我后背的动作还是轻得很,跟哄小孩似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正闹着,草棚外传来我妈的声音:夏夏!陈野!该回家吃晚饭啦!
知道啦婶子!陈野应得比我还快,伸手把我拉起来,顺手拍掉我裤子上的草屑,指尖不经意蹭过我膝盖,我又跟被烫着似的缩了缩腿。他没察觉,拎起竹筐就往家走:走,回去吃你妈做的红烧肉,昨天我就闻着香味了,愣是咽了三回口水。
我跟在他身后往家走,田埂上的狗尾巴草扫过脚踝,痒得我直笑。他走两步就回头看我,怕我摔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一起,像小时候画在作业本上的连体小人——那时候老师还问我们是不是双胞胎,陈野抢着说我们比双胞胎还亲。
第一章
老槐树下的熟面孔
回到家时,奶奶正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织毛衣,毛线团滚在脚边,她弯腰去捡,动作有点慢。看见我们就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俩皮猴儿,摘个梨摘这么久,饭都快凉了。陈野挠挠头,没等我妈招呼就往厨房钻,我听见他跟我妈讨红烧肉的声音:婶子,今天红烧肉多放糖了吧香得我鼻子都要掉了。还有我妈笑着骂他跟饿狼似的,慢点说,别呛着。
吃饭时,院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陈野他妈端着碗腌黄瓜过来,嗓门亮得能穿透院墙:张婶,刚腌的黄瓜,脆生生的,给孩子们就饭吃。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晒出的红印子——肯定又是在地里忙了一下午。看见陈野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红烧肉,她伸手就拍了下他后脑勺:你这混小子,吃人家夏夏家的饭还这么不客气!不知道给夏夏多夹点
妈,我帮林夏家摘了一下午梨,吃几块肉怎么了陈野不服气,却还是夹了块最大的红烧肉给我,筷子尖碰了下我碗沿,夏夏,你多吃点,补补脑子,不然上大学该跟不上了——听说省城的大学都难考得很。
你才需要补脑子!我瞪他,却还是把红烧肉吃了,甜滋滋的,是我妈最拿手的味道——小时候我生病,我妈就炖红烧肉给我吃,说吃了肉就有力气好起来。
陈野他妈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我笑,眼神软乎乎的:夏夏啊,听说你考上省城的医科大学了真厉害,我们陈野要是有你一半用功,我就烧高香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陈野的头,这孩子,从小就淘,就知道帮你爬树摘果子,学习上一点不上心。
阿姨,陈野也很厉害的。我赶紧说,想起去年过年,我家自行车坏了,修车铺关门了,陈野蹲在院里修了一下午,愣是给修好了,比修车铺的师傅修得还稳,他修车可棒了,上次我家自行车坏了,他两下就修好了。
陈野脸有点红,踢了我一下,小声说:别瞎说,就会修个自行车,算什么厉害。
怎么不算我抬头看他,以后开个修车行,肯定生意兴隆。
陈野他妈笑了,眼角却有点湿:借夏夏吉言。要是真能开个修车行,也省得他跟他爸去南方遭罪了。
我没再说话,偷偷看了眼陈野,他正低头扒饭,耳朵尖红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没怎么吃菜。
吃完饭,陈野抢着帮我家洗碗,我在旁边帮他递洗洁精。厨房的灯有点暗,灯泡上沾了层灰,他站在水槽边,水流过他的手,溅起细小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袖口。明天镇上赶大集,你要不要去他突然问,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像怕被人听见。
去啊,我妈让我买袋面粉,还要给奶奶买她爱吃的麦芽糖。我点头,看见他嘴角偷偷翘起来,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那我陪你去。他说,水流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却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我妈说让我跟你一起去,怕你路痴走丢了——你小时候就差点在镇上的菜市场跟你妈走散,哭得跟个小包子似的。
谁路痴了我瞪他,却忍不住笑,那是我五岁的事了,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他关掉水龙头,回头看我,眼睛亮闪闪的,你哭的时候,鼻子红红的,跟我家那只刚生下来的小猪似的。
陈野!我伸手拍他,他笑着躲开,水珠溅在我脸上,凉丝丝的。
第二章
集上的红糖冰粉与二柱子的难题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就醒了,听见院门口有动静,扒着窗户一看,陈野正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两瓶井水镇的酸梅汤——瓶子是玻璃的,外面裹着湿毛巾,还在滴水。看见我探头,他挥了挥手,笑得露出小虎牙:醒啦快下来,酸梅汤刚从井里捞出来,凉得很。
我赶紧穿好衣服跑下去,他把布袋子递给我,耳朵尖有点红:我妈说让我跟你一起去,路上喝这个解渴。
谢谢阿姨。我接过酸梅汤,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忍不住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溜溜的,甜滋滋的,是小时候的味道——陈野他妈每年夏天都会腌酸梅汤,每次都会给我家送一大罐。
谢她干什么,谢我就行。陈野伸手帮我拎起装钱的布袋子,走吧,早去早回,不然中午太阳太毒,晒得你掉皮。
我们沿着村路往镇上走,路边的稻田绿油油的,风一吹,稻穗晃来晃去,跟海浪似的,还带着股青草的香味。陈野走在我旁边,时不时伸手帮我拨开挡路的树枝,还跟我讲村里的新鲜事——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谁家的狗又跟隔壁村的狗打架输了,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像个说评书的。
对了,他突然说,昨天二柱子跟我说,他想把家里的梨拿到镇上卖,可不知道怎么定价,你说卖多少钱一斤合适
二柱子是我们的发小,比我们大两岁,小时候总带着我们掏鸟窝。他爸去年去世了,家里就剩他和他妈,靠种几亩梨田过活。二柱子家的梨很甜,我说,比镇上水果店的甜多了,卖三块五一斤应该差不多。
我也是这么说的,陈野点头,可他怕卖不出去,说要是卖不掉,放坏了就可惜了。
正说着,前面突然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怎么了我拉着陈野的胳膊,有点紧张——小时候镇上总有人吵架,有时候还会动手。
陈野皱了皱眉,拉着我往旁边的巷子走:别凑热闹,估计是张屠户家的儿子又跟人吵架了——那小子脾气爆得很,上次跟人抢摊位,差点打起来。
可我们刚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喊:陈野!快来帮忙!
是二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陈野脸色一变,松开我的手就往人群里冲,我也赶紧跟上去。挤进去一看,二柱子蹲在地上,面前的梨散了一地,有几个被踩烂了,汁水流了一地。旁边站着两个陌生男人,穿着花衬衫,斜着眼看二柱子,手里还拿着个碎了的玻璃秤——应该是二柱子的秤。
怎么回事陈野把二柱子拉起来,声音有点冷。二柱子红着眼圈,指着那两个男人:他们买梨不给钱,还说我秤不准,把我的秤摔了……
小子,少管闲事!其中一个花衬衫推了陈野一把,这是我跟他的事,你插什么嘴
陈野没动,把二柱子拉到身后,攥紧了拳头——我看见他指节都白了。要么给钱,要么赔秤,他盯着那两个男人,声音不高,却很有气势,不然我们就去派出所评评理。
派出所你吓唬谁呢另一个花衬衫笑了,伸手就要推陈野,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陈野,别打架,我们报警吧,我手机里有派出所的电话。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软了点,笑了笑:没事,别怕。然后转向那两个男人:你们要是不想去派出所,就赶紧给钱赔秤,不然我现在就报警——镇上的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估计是怕了,骂骂咧咧地掏出钱扔在地上,又从兜里摸出几十块钱丢给二柱子:算我们倒霉!说完就转身走了。
二柱子赶紧捡起钱,又蹲下去捡梨,手都在抖:谢谢你啊陈野,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惨了……这些梨是我妈昨天摘了一晚上的,要是卖不掉,她该难过了。
没事,陈野蹲下来帮他捡梨,把没坏的放进筐里,以后遇见这种事别硬拼,先报警,知道吗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二柱子点头,擦了擦眼泪:知道了。对了,夏夏,你也来了,刚才谢谢你啊。
谢我干什么,是陈野帮的你。我也蹲下来捡梨,看见陈野偷偷看了我一眼,嘴角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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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二柱子把梨搬到他的小推车上,我们才继续往镇上走。我攥着陈野的手,发现他手心全是汗——刚才他肯定也怕了,却还装得很勇敢。你刚才不怕吗我小声问。
怕什么,我可是练过的。他挺了挺胸,却还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以后遇见这种事,你躲远点,别往前凑,听见没要是伤到你,我……他没说完,却听得我心里暖暖的。
知道了,我点头,以后我不凑热闹了。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这才乖。
第三章
冰粉里的红糖渍与陈野妈的心事
到了镇上,集市上已经很热闹了。卖菜的吆喝声、小孩的哭喊声、小贩的叫卖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陈野拉着我的手,怕我被人群挤散,时不时回头看我:别乱跑,跟紧我,镇上人多,容易走丢。
我跟着他穿梭在摊位之间,他熟门熟路地带我去买面粉——是镇上最老的那家粮油店,老板认识我们,看见陈野就笑:小野,又陪夏夏来买东西啊跟小时候一样,总跟着夏夏后面跑。
陈野脸有点红,挠了挠头:王叔,给我称十斤面粉,要最细的那种,夏夏家奶奶喜欢吃细面。
好嘞!王老板麻利地称好面粉,装在布袋子里,递给陈野,给,刚磨的,香得很。夏夏,上大学了吧真厉害,我们镇上这几年就出了你一个医科大学的。
谢谢王叔。我笑了笑,看见陈野偷偷给王老板使了个眼色,王老板立马会意,没再问。
买完面粉,陈野拎着袋子,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去哪儿我好奇地问,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像是红糖和薄荷的味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了笑,拉着我往集市深处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卖冰粉的摊子,红色的红糖汁浇在白色的冰粉上,撒上花生碎、葡萄干和薄荷碎,看起来就好吃。摊主是个老奶奶,戴着顶草帽,看见陈野就笑:小野来啦今天要几碗还是一碗加醋,一碗加红糖
对,张奶奶,两碗。陈野点头,然后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夏夏,这是张奶奶的冰粉,镇上最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红糖的我问他,小时候我确实喜欢吃甜的,可我都三年没回来了,他怎么还记得。
我……我猜的。他耳朵尖有点红,赶紧让我在树底下的石墩上坐下,你等着,我去排队。
我坐在石墩上,看着陈野在人群里排队,他穿着黑T恤,在五颜六色的人群里特别显眼。他时不时回头朝我比个OK的手势,笑得特别亮,比头顶的太阳还晃眼——阳光照在他头发上,泛着点棕黄色,像小时候他偷偷用我妈的染发剂染的头发,结果染成了黄毛,被他妈追着打了半条街。
不一会儿,他端着两碗冰粉过来了,递了一碗给我:快吃,化了就不好吃了。张奶奶特意多给你加了红糖,说你小时候就爱吃甜的。
我接过冰粉,用勺子挖了一口,甜丝丝的红糖味混着薄荷味,凉到心里,舒服极了——比城里的冰淇淋还好吃。好吃!我忍不住说,又挖了一大口。
陈野看着我笑,自己拿起那碗加醋的冰粉,吸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是吧,我就说好吃。张奶奶的冰粉,加醋才是灵魂,酸溜溜的,解腻。
我才不要,酸的难吃死了。我皱了皱眉,看见他嘴角沾了点醋汁,忍不住笑:陈野,你嘴角沾到了。
他愣了一下,伸手擦了擦,没擦掉,反而越擦越脏,把醋汁蹭到了脸颊上,像只小花猫。我无奈地摇摇头,伸手用指腹帮他擦掉:你怎么这么笨,连擦嘴都不会。
他僵在原地,眼睛盯着我,耳朵尖瞬间红了,像熟透的樱桃。我也反应过来,赶紧收回手,假装看别处——刚才碰到他脸颊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烫烫的,像夏天的太阳。
那个……我们去买麦芽糖吧,奶奶还等着吃呢。陈野率先打破沉默,拎起面粉袋子,拉着我往前走,脚步有点快,像是在逃。
我们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水果和蔬菜,陈野还帮奶奶买了她最爱吃的麦芽糖——是镇上老字号的,用牛皮纸包着,还没打开就能闻到甜香味。快到中午时,太阳越来越毒,晒得人头晕,我们决定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野突然说:夏夏,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镇上偷买冰棍的事吗
当然记得!我笑了,那时候你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两根草莓味的冰棍,躲在巷子里吃,结果被你妈发现了,还把你骂了一顿,说你乱花钱。
那不是怕你馋嘛。他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你那时候总说想吃草莓味的冰棍,可你妈不让你多吃,说对牙齿不好。每次我都偷偷买给你吃,你还说要嫁给我,给我当媳妇,让我天天吃草莓味的冰棍。
陈野!我脸一下子红了,伸手打他,你胡说什么呢!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乱说的!
我没胡说,他停下来,看着我,眼睛里有光,我还记得,你当时还拉钩了,说一百年不变。
我没说话,心里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跳得飞快。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夏夏,他又说,声音有点低,你到了省城,会忘了我吗
不会,我赶紧说,我怎么会忘你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他笑了,却没刚才那么开心,像是有点失望:对,最好的朋友。
我们继续往家走,没再说话,只有蝉鸣和脚步声。快到村口时,看见陈野他妈在路边的田里干活,弯着腰,正在拔草,后背都湿透了。陈野突然松开我的手,跑了过去:妈,你怎么还在干活这么热的天,会中暑的。
没事,把这点草拔完就回去。陈野他妈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看见我,笑了笑,夏夏也回来了快回家吧,天热,别晒着。
阿姨,你也别干了,回家歇会儿吧,草明天再拔也一样。我说。
不行啊,她叹了口气,你叔的腿又疼了,得赶紧把这亩地的草拔完,种上白菜,冬天才能有菜吃。你叔的药快吃完了,还得攒钱买药呢。
陈野没说话,蹲下来帮他妈拔草,动作很快。我也蹲下来帮忙,草上的露水已经干了,有点扎手。阿姨,叔的腿怎么样了我小声问。
还那样,陈野他妈叹了口气,去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要做手术,不然以后可能站不起来了,可手术费要好几万,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小野说,等暑假结束,就跟他爸去南方打工,说南方工资高,能多赚点钱,给我和他爸治病。
我心里一酸,看了眼陈野,他正低头拔草,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见表情,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阿姨,我说,陈野成绩很好的,他要是去上大学,肯定能考上好大学,以后能赚更多钱,给叔治病。
我知道,陈野他妈抹了抹眼泪,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没钱供他读书了。小野这孩子,懂事,从来没抱怨过,还总说要好好赚钱,让我和他爸过上好日子。
陈野突然站起来,擦了擦手上的泥:妈,别说了,拔完草我们就回家。夏夏,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妈拔完草就回去。
我帮你们一起拔吧,很快就拔完了。我说。
不用了,他笑了笑,你快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吃麦芽糖呢。
我没再坚持,拎着东西往家走,回头看了一眼,陈野和他妈还在田里拔草,两个身影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小,却又特别坚强。
第四章
雨夜里的草棚与未说出口的话
七月底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我和陈野刚把摘好的梨装上车,就听见远处传来雷声,轰隆隆的,像有人在天上敲鼓。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砸在梨树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好,要下大雨了!陈野拉着我就往果园里的草棚跑,我妈和我爸也赶紧收拾东西往家跑——家里的窗户还没关,怕雨水淋进来。
草棚很小,只能容下两个人,还漏风。我们刚跑进去,大雨就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草棚顶上,溅起一地水花。风裹着雨丝吹进来,我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胳膊。
陈野脱下自己的黑T恤,递给我:穿上,别感冒了。你身子弱,感冒了难好。
那你呢我看着他,他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肌肉线条隐约可见——这些年他干农活,练出了不少肌肉,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瘦猴似的模样。
我没事,我身体好,不怕冷。他把T恤塞给我,然后蹲在地上,把草棚里的干草拢在一起,铺成一个小窝,你坐这儿,别着凉了。
我穿上他的T恤,衣服很大,都快到我膝盖了,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皂角味。我坐在干草上,看着陈野站在草棚口,望着外面的雨幕,背影有点落寞——像小时候他被他妈骂了,一个人躲在草棚里,不说话,也不吃饭。
陈野,我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他回头看我,笑了笑,却有点勉强:没什么,就是在想,这场雨下完,梨应该会更甜吧。你妈说,下完雨的梨,水分足,甜得很。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好像有心事,却不愿意说出来。我知道他家的情况,他爸腿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全靠他妈种地维持。他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一直在家里帮忙,偶尔去镇上的修车铺打零工,赚的钱都给家里买药了。
陈野,我鼓起勇气,你真的不想去上大学吗你的成绩那么好,高三的时候还考过班里前十,不去可惜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我旁边,捡起一根草,在手里摆弄着,草叶被他揉得皱巴巴的:夏夏,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能安心读书。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得赚钱养家,供我爸吃药。我要是去上大学,我妈一个人根本扛不住家里的活儿,我爸的药也没钱买。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比如我可以帮他申请助学金,或者我爸妈可以帮他家一把,却被他打断了。
别再说了,他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已经决定了,等暑假结束,我就跟我爸去南方打工。我爸说,南方的修车行多,我去那儿能找到活干,工资比镇上高,能多赚点钱。等我赚够了钱,就给我爸做手术,然后……然后开个修车行,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没再说话,心里有点难受。我知道他的难处,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草棚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雷声,还有我们之间沉默的空气。雨丝从草棚的缝隙里飘进来,落在我手背上,凉丝丝的。
过了一会儿,陈野突然说:夏夏,你到了省城,要好好读书,别担心我。我会好好赚钱,等我赚够了钱,就去省城找你。到时候我们还一起去吃张奶奶的冰粉,一起去摘梨,一起……一起吃草莓味的冰棍。
我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他去了南方,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南方那么远,他要打工,要赚钱,哪有时间来省城看我。
他看见我哭了,慌了手脚,赶紧用袖子帮我擦眼泪,动作很轻,怕弄疼我: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好不好我们拉钩,一百年不变。
嗯,我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拉钩。
他也伸出手,小拇指勾住我的小拇指,指尖的温度烫烫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笑着说,眼睛里却有点湿。
然后他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我哭的时候一样:别难过了,雨很快就会停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了。回家让你妈给你做红烧肉,你最爱吃的。
我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有力的,温暖的,心里慢慢平静下来。雨还在下,可我却觉得很温暖,因为有他在我身边。
第五章
后山的时间胶囊与王爷爷的回忆
雨停后,空气特别清新,还带着泥土的香味和青草的味道。陈野说要带我去后山摘野枣,我欣然同意——后山的野枣,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摘,甜滋滋的,就是有点小。
后山的路不好走,刚下过雨,全是泥,滑得很。陈野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拉我一把,还把他的鞋换给我——他的鞋是胶鞋,防滑,我的是布鞋,容易沾泥。穿上我的鞋,别摔了。他蹲下来,帮我换鞋,手指碰到我脚踝的时候,我缩了一下,他笑了笑:怕痒啊
才没有。我嘴硬,却还是任由他帮我换鞋。他的鞋很大,我穿在脚上,像只小船,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小心点,这块石头滑。他伸手,我握住他的手,他手心全是汗,却攥得很紧,生怕我摔下去。爬上山顶时,我累得瘫在草地上,大口喘气。陈野坐在我旁边,从兜里掏出两颗糖,一颗给我,一颗自己吃——是水果味的,我最爱吃的橘子味。
你看,那边能看见县城。他指着远处,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县城的高楼在雾里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你以后去省城,楼肯定比这个还高,人也比这儿多。他说,声音有点低,像在自言自语。
你要是也去省城就好了。我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赶紧低头剥糖纸,我是说,省城有很多修车行,你去那儿开店,肯定比在南方好。省城离这儿近,你还能经常回家看阿姨和叔。
他没说话,只是把糖纸叠成小方块,攥在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像小时候我们叠的纸船。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林夏,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这儿埋的时间胶囊吗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才十岁,刚上小学四年级。有一天,我们在后山玩,看见电视里说时间胶囊,就找了个铁盒子,把各自的愿望写在纸上,埋在老槐树下,说等十八岁再挖出来,看看愿望实现了没有。当然记得,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就十八岁了,我们去挖吧
他点头,笑得有点勉强:好啊,看看我们小时候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第二天他生日,我们吃完晚饭就去了后山。老槐树下的土还是松的,上面长了些小草,陈野蹲下来挖,我在旁边帮他扒土——泥土还带着雨后的湿气,凉丝丝的。挖了一会儿,他掏出个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还沾着些草屑,是我们小时候用的那个饼干盒。
找到了!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赶紧把盒子擦干净,打开——里面的纸有点潮,字迹却还清晰。我的愿望是想当医生,和陈野一起去省城上大学,永远在一起,字歪歪扭扭的,是小时候写的,还画了个小太阳,旁边站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
陈野的愿望是想和林夏一起长大,一起去省城,开个修车行,让林夏天天吃草莓味的冰棍,永远不分开,他的字比我好看点,还画了个自行车,上面坐着两个小人。
我看着他的愿望,心跳得快炸了,抬头看他,他正盯着我的愿望看,耳朵红得厉害,像熟透的苹果。你那时候……他刚开口,就被山下的喊声打断——是陈野他妈,喊他回家:小野!回家了!你爸的腿又疼了!
我妈叫我,我先回去了。他把盒子塞给我,声音有点急,你先拿着,明天再还我。说完就跑了,跑得太快,差点摔在泥里,还回头朝我挥了挥手:夏夏,早点回家,别着凉了!
我握着铁盒子,站在老槐树下,风里带着野枣的甜香,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像小时候他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样子。
刚想下山,就看见王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王爷爷是村里的老人,小时候总给我们讲故事,还经常给我们糖吃。夏夏啊,你和小野又来后山了他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是啊,王爷爷,我们来挖小时候埋的时间胶囊。我说,把盒子递给王爷爷看。
时间胶囊啊,王爷爷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的纸,笑了,你们小时候啊,总在后山玩,小野总护着你,谁要是欺负你,他就跟谁打架,跟个小大人似的。有一次,你被隔壁村的小孩欺负了,小野跟他打架,把脸都抓伤了,还说‘不许欺负林夏,她是我媳妇’,笑得我们都不行。
我脸一下子红了,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王爷爷,您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王爷爷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们都长大了,小野都要去南方打工了。他是个好孩子,懂事,就是命苦。他爸腿不好,家里全靠他,不容易啊。
王爷爷,您知道陈野要去南方吗我问。
知道,他妈跟我说的。王爷爷点头,小野这孩子,心里苦,却不说。他跟我说,他不想去南方,想跟你一起去省城,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他还说,怕你到了省城,忘了他,找别人做朋友。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王爷爷,我不会忘他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好,好,王爷爷笑了,你们都是好孩子,会有好报的。快下山吧,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
我点头,跟王爷爷一起下山。走在小路上,王爷爷还在说我们小时候的事,说我们一起偷摘他家的桃子,一起在河边摸鱼,一起在他家门口写作业,说得我心里暖暖的,却又有点难过——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第六章
修自行车的秘密与离别的车站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院里收拾行李,奶奶坐在旁边帮我叠衣服,嘴里还念叨着:夏夏啊,到了省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着凉了,别吃太多凉的,对胃不好。想奶奶了就打电话,奶奶去镇上给你回电话。
知道了,奶奶。我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我不想走,不想离开奶奶,不想离开陈野,不想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小村子。
刚收拾完,就听见院门口有动静,是陈野。他手里拎着个袋子,站在门口,有点犹豫:夏夏,你睡了吗
没呢,进来吧。我说。
他走进来,把袋子递给我:给你的,明天你就要走了,这个给你做纪念。
我打开袋子,里面是一辆自行车,是我小时候骑的那辆,粉色的,有点旧,却擦得很干净,还换了新的车座和车链。你……你怎么把它修好了我惊讶地问——这辆自行车,我小时候骑坏了,一直放在柴房里,都生锈了。
我看它放在柴房里,就想修好了给你。他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到了省城,要是想骑车,就可以骑它。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自行车,你说过,要骑着它跟我一起去省城。
我看着自行车,眼泪掉了下来,滴在车座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谢谢你,陈野。我说,声音有点哑。
谢什么,他笑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对了,这个也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是我们在河边摘的,香得很。你到了省城,要是想乡下了,就闻闻,像不像我们在河边的样子。
嗯。我点头,把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没说话,只有蝉鸣和风声。月亮挂在天上,很圆,很亮,像小时候我们一起看的月亮。夏夏,他突然说,你到了省城,要好好读书,别想我,我会好好赚钱,等我赚够了钱,就去省城找你,好不好
好。我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别难过了,他伸手帮我擦眼泪,动作很轻,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拉钩了的。
嗯。我吸了吸鼻子,笑了笑。
聊了一会儿,他该回家了。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夏夏,早点睡,明天我去送你。
好。我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上,我五点就醒了。收拾好东西,跟奶奶和爸妈告别,奶奶拉着我的手,哭了,说让我多回来看看,给我塞了好多鸡蛋和花生,说让我在路上吃。我点头,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走到村口,我看见陈野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根草莓味的冰棍——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给你,他把冰棍递给我,声音有点哑,昨晚买的,放冰箱里冰着,还没化。
我接过冰棍,咬了一口,甜得发苦,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却没那么好吃了。谢谢你,陈野。我说。
谢什么,他挠挠头,笑得有点勉强,车快到了吧我送你到车站。
我们一起往车站走,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有蝉鸣和脚步声,吵得人难受。到了车站,车已经来了,是白色的大巴车,要开去省城。我拎着行李箱,准备上车,陈野突然拉住我的手:林夏。
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睛红红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到了省城,记得给我发消息。他说,声音有点抖。
嗯,我点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帮我照顾好阿姨和叔,还有奶奶。
我会的。他点头,松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开了,我看见陈野站在车站门口,看着我,手里还拿着另一根没吃的冰棍,像小时候我们一起吃冰棍的样子。我朝他挥手,他也朝我挥手,笑容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我靠在车窗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手里的冰棍化了,甜腻的汁水顺着手指流下来,像小时候那次,他给我买的冰棍,也是这样甜,却带着点苦。
车开了很久,我打开那个装着茉莉花的盒子,香味扑面而来,像那个盛夏的阳光,像陈野的笑容,像我们一起在草棚里的时光,像我们在后山的约定。我想给他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帮他爸揉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想拿出手机,就看见座位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陈野的字:夏夏,我走了,去南方。我没告诉你,是怕你难过。我会好好赚钱,给我爸做手术,然后去省城找你。你要好好读书,别想我,等我回来。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我握着纸条,眼泪掉在上面,把字迹晕开了。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像我们的童年,像那个盛夏,像我们没说出口的告白,再也回不去了。
第七章
后来的夏天
到了省城,我把陈野给我的自行车放在宿舍楼下,每天都擦一遍,像他擦的那样干净。我打开那个装着茉莉花的盒子,香味还在,像那个盛夏的味道。我给陈野发了条消息:陈野,我到了,你还好吗
他很久才回复,只有两个字:挺好的。
后来,我给他发了很多消息,问他有没有吃到草莓味的冰棍,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老板欺负,他却很少回复,偶尔回复,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还好没事放心。
我知道,他在南方很苦,每天要修很多车,手上全是伤口,却从来不说。有一次,他给我发了张照片,是他在修车行的照片,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脸上沾着油污,却笑得很开心,旁边放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棍,是给我的吗
我给他回了张照片,是我在学校的照片,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笑得很开心,旁边放着那个装着茉莉花的盒子。
再后来,我们联系越来越少,他说他很忙,要赚钱,要给我爸做手术。我也很忙,要上课,要学习,要考试,像他说的那样,好好读书。
有一年夏天,我回乡下,去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去了果园的草棚,去了后山的老槐树,去了河边的茉莉花丛,却没看见陈野的身影。奶奶说,陈野在南方赚了点钱,给她爸做了手术,现在在南方开了个修车行,生意很好,却没时间回来。
他给你寄了东西,放在你房间里。奶奶说。
我回到房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还有一块画着小人的鹅卵石——上面画着两个小人,站在河边,手牵着手,旁边有蝉鸣和阳光,是我们小时候的样子。还有一张纸条:夏夏,我很好,你别担心。我会去省城找你,等我。
我握着盒子,眼泪掉了下来。窗外的蝉鸣依旧,阳光依旧,却没有了陈野的身影,没有了那个盛夏的味道。
又过了几年,我毕业了,在省城的医院当了医生。我还是每天擦那辆自行车,还是每天闻茉莉花的香味,还是每天等陈野的消息。
有一天,我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还有一块画着自行车的鹅卵石,上面写着:夏夏,我要结婚了,娶了修车行老板的女儿,她很好,很照顾我。你要好好的,找个爱你的人,别再等我了。祝你幸福。
我握着鹅卵石,眼泪掉了下来。原来,他说的等我,是假的;原来,他说的喜欢我,也是假的;原来,那个盛夏的约定,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
窗外的蝉鸣依旧,阳光依旧,却再也没有了那个穿着黑T恤、叼着狗尾巴草、笑得露出小虎牙的少年,再也没有了那个盛夏的心动,再也没有了那个未说出口的告白。
那个盛夏,像蝉鸣一样,撞碎了我们的心动,留下了一地碎片,再也拼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