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局被逼离婚,先把粮票要回来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村口老槐树上的广播就刺啦刺啦响起来,像钝刀子在铁皮上刮,把我从硬板床上拽醒。一睁眼,屋顶漏下的微光里飘着细尘,鼻尖满是旧被褥的霉味——那床薄被打了三个补丁,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原主沈建军自己缝的,他手笨,连补丁都缝得高低不平。昨晚我熬到后半夜,终于翻完了那本《七零娇宠小知青》,合上书的瞬间,脑袋一阵昏沉,再睁眼,就成了书里那个为女主苏曼卿疯魔、最后病死在乡下的窝囊男配。
知青点的屋子不大,挤了四张床,另外三张床空着——其他知青要么去地里上工了,要么躲在被窝里补觉。我的床靠门,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刮得脚踝生疼。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停在我床前,抬头一看,是苏曼卿。
她扎着两条麻花辫,发尾有点毛躁,却用红头绳仔细绑了梢;穿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袖口卷了两圈,露出纤细的手腕——这衬衫是去年原主用五尺布票给她做的,原主自己还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褂子。苏曼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啪地拍在我床头的木桌上:沈建军,签字。返城名额让给我,这婚离了,我还能给你留几分情面。
我盯着纸上自愿放弃婚内所有物资几个字,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边,心里把原主骂了八百遍:傻缺!1978年的返城名额有多金贵隔壁红星大队的老王,为了一个名额,跟过了十年的媳妇都闹离婚了;原主倒好,就因为苏曼卿一句进城了我就跟你好好过日子,不仅把名额拱手相让,还把他妈托人捎来的粮票、布票全塞给她,自己在乡下顿顿喝稀粥,最后饿出胃病,二十五岁就病死了,死的时候枕头底下还压着苏曼卿的照片。
让名额可以,签字也没问题。我坐起来,故意挠了挠后脑勺,装作犹豫的样子,眼神却牢牢锁在苏曼卿口袋里露出来的粮票角——那是上个月原主妈从城里托人带来的,二十斤全国粮票,够一个壮劳力吃一个月;还有五尺布票,原主本来想给在纺织厂上班的大妹红梅做件新衬衫,结果转头就给了苏曼卿,红梅到现在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
但你得把东西还我。我伸手指了指她的口袋,语气没了往日的讨好,带着不容置疑的硬气,二十斤全国粮票、五尺布票,还有我去年卖手表的三十块钱——那表是我爸抗美援朝时得的纪念表,表盘上还刻着‘保家卫国’,你当初说借去换钱周转,转头就跟高明去公社饭店吃了红烧肉,连汤都没给我留一口,这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曼卿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像见了鬼似的:沈建军,你……你怎么突然提这些以前你不是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分那么清干什么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要离婚了,不清不行。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打了个寒颤——原主以前总把最好的给苏曼卿,自己连双厚袜子都没有,冬天脚冻得流脓,还笑着说不疼。我故意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灰簌簌往下掉,你跟高明要去城里过好日子,顿顿能吃白面馒头,还能去电影院看《地道战》;我要是没了粮票和钱,在乡下不得喝西北风再说了,那手表你卖了五十块,只给我三十,这二十块的差价,你总得给我补上吧
这话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自行车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高明的骂声:谁他妈把石头放这儿了!
高明推着辆二八自行车进来了,车把上挂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半袋玉米面,玉米面撒了点在车把上。他穿件深蓝色的卡其布上衣,领口别着枚毛主席像章,脸黑得像锅底,把车往墙上一靠,走过来就攥住我的胳膊:沈建军,你别给脸不要脸!曼卿肯跟你好聚好散,还分你东西,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还敢提什么手表差价
他的手劲真大,捏得我胳膊生疼,我却故意笑了,声音拔高了点:高书记儿子就是大方,三十块买个返城名额,值了!不过我听说,公社最近在查‘作风问题’,你爸私吞大队种子粮的事,已经有人举报了吧你觉得这名额还能落到你手里
我算准了他的软肋——昨天去公社买肥皂时,文书老李偷偷跟我说,高明他爸私吞了两百斤小麦种子,被社员举报到公社了,现在正查着呢。果然,高明的脸唰地白了,手也松了,眼神躲闪:你……你别胡说八道!我爸是大队书记,怎么可能私吞种子粮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胳膊上的红印,要是这名额黄了,你和苏曼卿可就没法进城了,到时候还得在乡下种一辈子地。
苏曼卿赶紧拉了拉高明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慌张:高明,别跟他吵了,我们还有事呢,赶紧去公社问问名额的事。说完,她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木箱上还贴着张旧报纸,报纸都发黄了。她打开木箱,里面乱七八糟堆着些东西:几件旧衣服、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还有个廉价的塑料发卡——那是高明送她的,她宝贝得不行。
苏曼卿翻了半天,才从箱底摸出一叠粮票和布票,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三十块钱,狠狠摔在我手里:给你!都给你!签字!
我拿起钱数了三遍,确认是三十块没错,又把粮票和布票理整齐——二十斤粮票,每张都是五斤的,印着全国通用的字样;五尺布票是蓝色的,边缘有点磨损。我拿起笔,唰唰签上沈建军三个字,字写得比原主平时工整十倍,还特意按了个红手印,手印按得特别重,红墨水都晕开了。
签好了,名额明天我就去大队给你们办手续。我把协议递回去,心里乐开了花:原主的仇第一步报了,返城名额虽然让了,但至少把损失的东西都要回来了,手里攥着粮票和钱,硬邦邦的,比什么都实在。
苏曼卿接过协议,看了眼红手印,脸色发白,拉着高明就往外走。高明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我一眼:沈建军,你给我等着!
我笑着摆手:慢走,不送!
他们走后,上铺的小李探出头来,他刚才一直在看书,没说话。小李推了推眼镜,笑着说:建军,你今天可真不一样,以前你对苏曼卿,那可是言听计从,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以前是傻,现在想通了。我把粮票和钱揣进怀里,心里盘算着:明天先去公社给妈买哮喘药,再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然后就等着看苏曼卿和高明的好戏——书里写了,他们就算拿到名额,最后也会因为高明家的事黄了,我可不能再像原主那样,傻乎乎地等着被坑。
2
要完补偿搞物资,谁还管前任死活
第二天一早,鸡刚叫头遍,我就揣着钱出门了。知青点离公社有三里地,我走得快,半个钟头就到了。公社的大门是红色的,上面挂着个木牌子,写着红星人民公社,门口还贴着条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力争上游。
我先去了公社卫生院。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卫生院里人不多,只有一个老大夫在坐诊。老大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副断了腿的老花镜,用红绳子绑着,正趴在桌上写病历,桌上的听诊器是旧的,有铜绿,旁边放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各种药片。
大夫,要两瓶氨茶碱,给我妈治哮喘的。我把十块钱递过去,想起原主妈上次写信说,夜里咳嗽得睡不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原主以前光顾着苏曼卿,连妈要药的信都忘了寄,这事儿我得替他补上。
老大夫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了我一眼:你是哪个大队的知青氨茶碱是紧俏药,我这儿就剩最后两瓶了,你运气好。
我是东风大队的沈建军,谢谢您大夫。我接过老大夫递来的药,药是棕色的玻璃瓶,上面贴着白色的标签,写着氨茶碱片。老大夫用报纸把药包好,又叮嘱我:回去让你妈少受凉,别干重活,一次吃两片,一天三次。
知道了,谢谢大夫。我把药揣进怀里,又往公社供销社走。远远就看见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全是拎着布兜、攥着票的老乡,有说有笑的,热闹得很。我排了半个钟头,才轮到我。
供销社的柜台是木制的,刷着红漆,柜台后面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系着红绳,脸上带着点不耐烦——她应该是累了,从早上开门到现在,就没停过。
同志,要两斤大白兔奶糖,一块肥皂,还有五尺蓝布。我把糖票、布票和钱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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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接过票,撇了撇嘴:大白兔奶糖紧俏得很,今天就剩这点了,给你两斤,别多要。说完,她从玻璃柜里拿出奶糖,奶糖用红纸包着,上面印着大白兔的字样,还画着只兔子。姑娘称了两斤,又多放了两颗:看你是知青,多给你两颗,别声张。
谢谢同志。我接过奶糖,心里美滋滋的——这糖我可舍不得吃,原主有两个妹妹,大妹红梅十五岁,在城里纺织厂当学徒;小妹红燕十三岁,还在上学,她们从来没吃过大白兔奶糖,肯定喜欢。
姑娘又从货架上拿了块肥皂,肥皂是黄色的,印着上海药皂的字样,又找了块蓝布——蓝布是的确良的,摸起来滑溜溜的,耐穿还好看,进城能做件新衬衫。我付了钱,把东西揣进布兜,刚走出供销社,就撞见了高明和苏曼卿。
高明骑着自行车,苏曼卿坐在后座,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包饼干——那饼干是上海产的,一毛钱一包,在当时算是奢侈品,包装上印着苏打饼干。苏曼卿看见我手里的奶糖,眼睛亮了亮,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沈建军,你怎么买这么多糖是不是给我买的
我差点笑出声:都要离婚了,还想着占我便宜我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给我妈买的药,糖是给我妹妹的。你跟高明不是要去公社饭店吗赶紧去吧,晚了红烧肉就没了——上次你跟高明去吃,还跟我说是去办事,别以为我忘了。
苏曼卿的脸瞬间红了,又白了,拉着高明的胳膊:高明,我们走,别跟他废话。
高明脸一沉,骑车就往我这边撞:沈建军,你找事是吧
我往旁边一跳,故意提高声音:哎!高书记儿子要打人啦!大家快来看啊!高书记私吞种子粮,他儿子还想打人!
周围排队的老乡都转过头来,指指点点。有个大妈抱着孩子,笑着说:这不是高书记的儿子吗怎么还打人啊还有个大爷拎着布兜,走过来劝:小伙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苏曼卿赶紧拉住高明,脸都白了:别闹了!快走吧!再闹下去,名额就真没了!高明狠狠瞪了我一眼,骑车走了,车后座的苏曼卿,头埋得低低的,像只斗败的公鸡,头发都乱了。
我笑着冲他们的背影喊:记得给我留口红烧肉啊!
回到知青点,已经快中午了。其他知青都从地里回来了,正在食堂打饭。食堂的饭是玉米糊糊,就着咸菜,没什么油水。我打了碗糊糊,刚要吃,同村的王大爷来了——王大爷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背着个布兜,是要去县城走亲戚。
建军,吃饭呢王大爷笑着走过来,我下午去县城,你有没有东西要捎给你妈
有有有!我赶紧放下碗,从布兜里掏出药和奶糖,用报纸包好,又拿出五块钱,王大爷,麻烦您把这个带给我妈,让她按时吃药,糖是给红梅和红燕的。
王大爷接过包,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军啊,你总算开窍了!以前总围着苏丫头转,把自己家都忘了,现在这样才对嘛!你妈总跟我念叨你,说你在乡下受苦了。
让我妈别担心,我挺好的。我眼眶有点热,原主对不起爹妈,我穿过来了,总得替他尽点孝。
王大爷走后,我开始收拾行李。原主的行李不多,就一个旧木箱,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我把衣服找出来,用针线把补丁缝得整整齐齐——原主的针脚歪歪扭扭,我缝得又直又密。又把五尺蓝布叠好,放进箱子里,这布是给我自己做新衬衫的,进城总不能穿带补丁的衣服。
下午,我去找知青点的老张换工业券。老张四十多岁,是老知青,家里有老人,需要多吃点粮食。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修农具,手里拿着把锤子,叮叮当当地敲着。
老张,忙着呢我递给他一根烟——烟是我早上买的,一毛钱一包,不算好,但在乡下也算稀罕物。
老张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建军,找我有事
想跟你换点工业券。我笑着说,我有一斤粮票,想换五张工业券,你看行不行
老张眼睛一亮:行!怎么不行!我正缺粮票呢,我妈身体不好,需要多吃点粮食。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工业券——工业券是红色的,上面印着全国通用,每张面值一元。
我把粮票递给老张,接过工业券,心里踏实多了——这工业券在城里能买自行车、缝纫机,用处大着呢,进城后肯定用得上。老张给我塞了个烤红薯,红薯是刚从灶里扒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建军,这红薯甜,你拿着吃。
谢谢老张。我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流蜜,心里暖烘烘的。
接下来几天,我没再理苏曼卿和高明,一门心思搞物资。我又跟其他知青换了点粮票和布票,还买了块肥皂、一条毛巾,把行李收拾得整整齐齐。知青点的人都说我变了,以前总愁眉苦脸的,现在每天都乐呵呵的,也不围着苏曼卿转了。
苏曼卿来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是在下午,她手里拿着个煮鸡蛋,递给我:建军,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这个鸡蛋你吃,你帮我去跟大队书记说说,让他别取消高明的名额,好不好
我把鸡蛋推回去: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去说不合适。鸡蛋你自己吃吧,我不缺。苏曼卿的脸白了,拿着鸡蛋走了。
第二次是在晚上,下着小雨,苏曼卿浑身湿透地跑来找我,头发贴在脸上,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她哭着说:建军,高明家的名额真的黄了,你把你的候补名额让给我吧!我保证,到了城里就帮你找工作,还把欠你的钱都还上!
我看着她落魄的样子,心里没半点同情:苏曼卿,这话你比我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初你选高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我这候补名额,是我自己等的,不能让。
苏曼卿哭着走了,雨越下越大,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里,像个孤零零的影子。我关上门,心里想: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3
名额黄了她后悔,我揣着车票跑路了
离返城名单公示还有三天,公社的广播突然响了,声音特别大,全大队都能听见:经公社党委调查,红星大队书记高建国私吞集体种子粮两百斤,现已停职审查,其儿子高明的返城名额取消;苏曼卿与高建国家属关联密切,返城名额暂缓审批……
广播员的声音带着严肃,一遍又一遍地播着,村里的人都出来了,站在门口议论纷纷。王大爷站在我家门口,骂道:高建国这小子,真是黑心!连种子粮都敢吞,活该被停职!旁边的小孩在起哄:高明没名额啦!苏曼卿也不能进城啦!
我正在收拾行李,听见广播,心里乐了——这剧情跟书里一样,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箱子,锁好,又把粮票、布票、工业券和钱都揣进怀里,准备明天去公社办候补名额的手续。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苏曼卿突然找上门来。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的胭脂都花了,眼睛红得像兔子,衣服上沾着泥点,鞋子破了,露出脚趾——她肯定是跑着来的。
沈建军,我知道错了,你把你的候补名额让给我吧!苏曼卿抓住我的胳膊,手粗糙得很,全是老茧,我保证,到了城里就帮你找工作,还把欠你的钱都还上!我再也不跟高明好了,我跟你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我放下手里的箱子,看着她这副落魄样子——以前她总爱穿的确良衬衫,现在却穿了件打补丁的旧褂子;以前总爱梳得溜光的麻花辫,现在散了一半,沾着草屑;以前总爱涂着胭脂,现在胭脂都花了,像个小丑。我心里没半点同情,只觉得她活该。
苏曼卿,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我挣开她的手,当初你跟高明抢名额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你跟高明去公社饭店吃红烧肉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还在知青点喝稀粥现在名额黄了,才想起我的好晚了。
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高明他爸会出事。苏曼卿哭着说,眼泪掉在地上,我以为高明他爸是大队书记,名额肯定能拿到,我只是想进城,我不想在乡下种一辈子地。
谁不想进城我也想。我指了指箱子,我这候补名额是我自己等的,是我凭本事来的,不能让给你。你还是找高明想想办法吧,毕竟你们是‘真心相爱’。
苏曼卿站在原地,眼泪掉得更凶了:沈建军,你就这么恨我吗我们以前也好过啊,你忘了你为了给我买饼干,饿了两顿吗你忘了你冬天把棉袄给我,自己冻得发抖吗
我没忘,但那是以前的沈建军。我背上行李,现在的我,只想回城,不想跟你纠缠。你走吧,我要去公社办手续了。
苏曼卿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转身走了。刚走到村口,就看见高明堵在那里,手里拿着根木棍,脸涨得通红,像个关公:沈建军,是不是你跟公社说我家的事不然曼卿的名额怎么会被卡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放,活动了下手腕——我以前在工地练过两下,对付高明这种没干过重活的少爷,绰绰有余,你爸私吞种子粮,是大队里的人举报的,跟我没关系。再说了,就算我不说,他那点事早晚也会暴露。
高明气得挥着木棍就冲过来:我打死你这个小人!
我侧身躲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他就疼得叫出声:疼!放开我!
现在就放你走,不然我就喊人。我加重力气,让大家都看看,‘问题家属’还敢打人,你爸的事就更难办了。
周围路过的老乡都围了过来,王大爷走过来拉着高明:小伙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打人可不对!你爸已经被停职了,你再打人,可就真完了!
高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苏曼卿跑过来拉开他:高明,别闹了!是我们自己的错,跟沈建军没关系!
我松开高明的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背上行李就往公社车站走。王大爷跟在我后面,笑着说:建军,好样的!以前总觉得你软,没想到你这么硬气!回城后好好干,给你妈争口气!
谢谢王大爷,我会的。我心里暖暖的,加快了脚步。
公社车站不大,就一个绿色的卡车改装的班车,车身上写着红星公社——县城,窗户上有裂缝,用塑料布糊着。班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穿着件军绿色的外套,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
小伙子,进城啊大叔笑着问我,进城好啊,城里机会多,比在乡下强。
是啊,想进城找份工作,给我妈治病。我笑着说,递给他一根烟。
大叔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上车吧,还有十分钟发车。
我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里人不多,大多是进城办事的老乡,有说有笑的。车开的时候,我看见苏曼卿站在车站门口,远远地望着,像个孤零零的影子,风吹着她的头发,乱蓬蓬的。
班车驶出公社,路边的玉米地绿油油的,夕阳照在玉米叶上,金灿灿的。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想:原主,我替你回城了,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4
城里日子美滋滋,她追来我不回头
班车开了一个钟头,终于到了县城。县城比公社热闹多了,路上有自行车,还有几辆卡车,街边有商店、电影院、邮局,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我背着行李,按照原主的记忆,往老房子走。
原主的老房子在老城区,是间小平房,红砖墙,黑瓦片,门口挂着个旧灯笼,灯笼上写着沈字。我推开木门,吱呀一声,屋里有点暗,我打开窗户,阳光照进来,屋里亮堂多了。
屋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旧桌子,腿是歪的,用砖头垫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的靠背坏了;一张床,铺着旧褥子;墙上挂着原主爸妈的旧照片,相框是木头的,有裂纹,照片上的原主爸妈笑得很开心。我把行李放在床上,开始收拾屋子——我找了块抹布,把桌子、椅子擦得干干净净;又把床上的褥子晒在院子里,褥子上的霉味散了不少;还把原主爸妈的照片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没了,原主爸妈的笑容更清晰了。
收拾完屋子,已经快晚上了。我正准备去外面吃点东西,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打开门,是原主的两个妹妹:红梅和红燕。
红梅穿着件蓝色的工装,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笑容:哥!你真的回城了!我听王大爷说的,还以为他骗我呢!
红燕穿着件粉色的衬衫,梳着两条小辫子,手里拿着个书包,蹦蹦跳跳地进来:哥!我好想你!
我笑着把她们拉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红梅走进屋,看了看收拾干净的屋子,笑着说:哥,你把屋子收拾得真干净!比以前干净多了!
红燕坐在椅子上,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递给我:哥,这个苹果给你吃,是老师奖励我的,说我作文写得好。
我接过苹果,心里暖暖的:谢谢红燕,哥不吃,你吃。
哥,你吃嘛!红燕把苹果塞到我手里,我还有呢。
我咬了口苹果,甜得很,心里觉得踏实。红梅跟我说起她在纺织厂的事:哥,我在纺织厂当学徒,师傅对我很好,教我织布,我现在已经能织简单的布了,一个月能挣十八块钱呢!
红燕也跟我说学校的事:哥,我们老师今天表扬我了,说我的作文写得好,还把我的作文当成范文读给全班同学听!
我笑着听她们说,心里想:有妹妹们在,真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规划自己的生活。我先用手里的工业券买了辆二手二八自行车,黑色的车架,虽然有点旧,但骑起来很稳,花了我三十块钱,还送了个车筐。又托红梅的关系,在纺织厂附近租了个小摊位,摊位不大,就一张桌子,一把伞,花了我五块钱一个月。
我从批发市场批了些针头线脑、袜子手套、肥皂毛巾,都是老百姓常用的东西,成本不高。每天早上五点,我就起床,推着小推车去摊位——小推车是我从旧货市场买的,十块钱,很结实。路过早点摊,我会买个油条、一碗豆浆,油条是刚炸的,金黄酥脆,豆浆热乎乎的,很好吃。
我的摊位很受欢迎,附近的大妈都爱来我这买东西。张大妈是纺织厂的退休工人,每天都来买东西,她说:建军啊,你这袜子质量好,我上次买的穿了三个月都没破,比供销社的质量还好!
李阿姨也常来,她总买肥皂,说:建军,你这肥皂好用,洗得干净,还香!
我笑着跟她们聊天,生意越来越好,每天能赚两三块钱,比在乡下当知青强多了。没两个月,我就攒了点钱,把老房子翻新了一遍——我换了新的瓦片,刷了墙,还买了张新桌子、两把新椅子,屋里亮堂多了。我还买了台黑白电视,十四寸的,花了我两百多块钱,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邻居们都来我家看电视,把小屋挤得满满当当,热闹得很。
红梅和红燕也很开心,红梅说:哥,现在我们家也有电视了,再也不用去邻居家看了!
红燕也说:哥,我要邀请同学来我们家看电视!
我笑着点头:好啊,让同学们来玩。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这天我正守着摊位算账,突然听见有人喊我:沈建军
我抬头一看,是苏曼卿。她穿件旧外套,是灰色的,袖口磨破了;头发也没以前整齐,用根皮筋随便扎着;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手里拎着个布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咸菜——咸菜是家里腌的,用玻璃瓶装着。
我找了你好久,问了纺织厂的门卫,又问了摆摊的邻居,才找到你。苏曼卿的声音有点沙哑,你还好吗
我放下算盘,心里没什么波澜:挺好的,你怎么来了高明呢
我跟他分了。苏曼卿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他爸被判刑后,他家就败了,他还总跟我吵架,说我是扫把星,把他家的运气都带坏了。我受不了,就跟他分了,想来城里找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苏曼卿坐在凳子上,看了看我的摊位,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小声说:你过得挺好的,摊位挺热闹的。
还行,能混口饭吃。我把水杯递给她,你找我有事吗
苏曼卿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眼睛红了:沈建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跟高明好,不该逼你放弃名额,不该对你那么差。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给你洗衣做饭,帮你看摊位,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我笑了笑,语气平静:苏曼卿,你想多了。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有摊位,有房子,有妹妹,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也不想跟你纠缠。
为什么苏曼卿急了,站起来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凉,全是老茧,我已经改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自私的苏曼卿了!我可以跟你一起摆摊,一起赚钱,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不是你改没改的问题,是我不想回头。我轻轻抽回手,当初你为了返城名额放弃我,我没怪你,但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照顾我妹妹,过我自己的日子。你要是想在城里找工作,我可以帮你问问纺织厂的招工,他们最近在招学徒,待遇还不错,但我们之间,只能是朋友。
苏曼卿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摊位上:那你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在城里买房子的,你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以前的沈建军是真的想跟你过日子,但现在的我,不是他。我收拾好算盘,天快黑了,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可以帮你找个招待所,一晚两块钱,明天再去纺织厂问问招工的事。
苏曼卿愣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了,是我打扰你了。她从布兜里拿出苹果和咸菜,放在摊位上,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你拿着吃。
我没拒绝,点了点头:谢谢。
苏曼卿走的时候,我没送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我心里没什么遗憾——原主的债我替他讨了,原主的遗憾我替他补了,剩下的日子,该我为自己活了。
后来,我把摊位扩成了小商店,还跟红梅一起开了家服装厂,专门做女士衬衫——红梅在纺织厂学了不少技术,我负责进货和销售,生意越做越好。我们的服装厂招了十几个工人,都是附近的下岗女工,待遇不错,大家都很卖力。
偶尔会听人说起苏曼卿,说她在纺织厂找了份工作,当学徒,很努力,每个月都能拿满工资;说她一直没结婚,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也不同意,说想先好好工作。
有次红梅跟我开玩笑:哥,当初苏曼卿来找你,你真不动心啊她长得挺好看的。
我笑着摇头:好看有什么用心不在你这,再好看也没用。老话不是说嘛,‘强扭的瓜不甜’,我现在这样,有商店,有服装厂,有你们,日子过得很踏实,不比跟她纠缠强
红梅点了点头,又递给我一张请柬:对了,我同事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小学老师,姓刘,人挺好的,温柔又善良,周末见面聊聊
我接过请柬,看着上面的名字刘文静,心里忽然觉得:日子嘛,就得往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的日子,有妹妹们在,有自己的事业,还有可能遇到对的人,这样的日子,才更有盼头。
周末见面的时候,刘老师很温柔,跟我聊了很多,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我们聊得很投机,后来又约了几次,感情慢慢升温。
春节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吃年夜饭,红梅、红燕、我,还有刘老师。桌上摆满了菜:红烧肉、鱼、鸡、炒青菜,还有饺子。我们笑着聊天,举杯庆祝,屋里暖暖的,满是幸福的味道。
我看着妹妹们的笑容,看着刘老师温柔的眼神,心里想:原主,你看,我替你过上了好日子,你可以放心了。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好好过下去,不辜负你,也不辜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