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味先于意识钻进鼻腔时，陆沉的指尖正抵着一片粗糙的布料
——
不是医院的床单，更像被沙砾磨旧的帆布，上面还嵌着几粒金黄的细沙，硌得掌心发疼。他猛地睁开眼，天花板悬着的输液架晃了晃，金属杆锈得发黑，挂钩上缠着半根泛黄的输液管，管壁凝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极了
2020
年实验爆炸时，苏晴白大褂上溅的渊石残渣。
“醒了？”
斜对面的病床传来低沉的声音。陆沉侧头，看见个穿深灰夹克的男人正摩挲手腕，两鬓霜白里藏着几根倔强的黑发，左手腕的军表蒙着层灰，表盘却异常清晰
——
停在
2020
年
12
月
31
日，三点十四分，正是实验爆炸的瞬间。男人右手腕套着个银色手环，红色数字
“0/100”
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边缘还沾着点淡蓝色粉末。
“老周，退休警察。”
男人抬了抬下巴，指着手环内侧的浅痕，“用床脚磨了半小时，连道印子都没留。你呢？也是被人弄晕了带过来的？”
陆沉喉结动了动，摸向口袋
——
指尖触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是小语的玩具熊，左耳朵缺了块布（去年被狗咬的）。他怎么会带着这个？记忆还停留在实验室：手里攥着渊石样本，苏晴的声音在耳边急喊
“陆沉，数据不对，别启动引爆器”，然后是刺眼的白光，再醒来就到了这。“陆沉。”
他扯了扯手环，金属像长在皮肤上，传来细微的震动，“我记得……
有白光。”
“白光？”
靠门的位置传来钢笔帽扣上的脆响。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对着门框上的碎镜整理领带，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却没空推
——
镜中映出的病房墙面，记是龟裂的痕迹，裂缝里嵌着淡蓝色的粉末，和老周手环上的一模一样。“章岚，律师。”
他从内袋掏出巴掌大的笔记本，扉页写着
“20240905
见陈总谈渊石科技并购案”，“我上车前喝了杯递来的水，醒来就在这了。你们看
——”
他指着墙面裂缝，“这粉末和我去年处理医疗纠纷时，见过的‘渊石残渣’颜色一模一样。”
陆沉的心猛地一跳。渊石？他看向墙缝，粉末在光线下泛着微光，和实验报告里的
“渊痕粉末”
完全一致。难道这里是
2020
年废弃的实验基地？他攥紧玩具熊，熊身的绒毛蹭着掌心，小语的声音好像在耳边说
“爸爸，我怕黑”：「小语现在在哪？苏晴呢？这地方和她们有关吗？」
“我……
我是看到个弹窗。”
角落里的女孩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她缩在床头，浅灰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截苍白的下巴，手指反复绞着领口的月牙图案
——
那图案绣得很密，线脚是姐姐苏晴最爱的淡蓝色。“林晚秋，大三学生。”
她抬起头，杏眼里记是怯意，目光扫过陆沉时，飞快地移开，“昨晚在宿舍赶论文，电脑突然弹出个月牙弹窗，我点进去……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指尖碰到领口的粉末，手环突然热了一下，弹出行淡蓝色小字：“739
号权限激活，检测到渊痕残留。”
晚秋的心脏狂跳：「姐姐失踪前，也研究过
“渊痕”，这个手环、这个图案，是不是和她有关？」她偷偷摸了摸卫衣口袋，里面藏着姐姐留下的最后一封信，末尾写着
“如果看到月牙图案，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带玩具熊的男人”——
陆沉口袋里露出来的熊耳朵，正对着她的方向。
“他妈的！我的手机呢？！”
爆骂声突然炸响。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来，黑色西装的袖口别着枚金色徽章，刻着
“建材协会副会长”，金表链上的貔貅吊坠晃得人眼晕。他摸遍了所有口袋，连钱包的影子都没见着，脸色从通红变成惨白：“赵烬！让建材生意的！我昨天去见个客户，他说有批‘特殊建材’要卖，叫什么……
渊石！上车后我就被人捂住嘴了！”
“渊石？”
老周突然坐直身l，手摸向夹克内袋的玄武玉佩
——
冰凉的玉石突然变得温热，边缘隐隐透出淡蓝色的光，“2020
年我追查过实验爆炸案，案发现场就有大量渊石。这地方……”
他指了指病房中央的广播喇叭，那东西蒙着层灰，喇叭口缠着蛛网，旁边挂着个生锈的金属牌，上面刻着
“实验区
b-7
渊石项目专用”，“是当年的实验基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章岚赶紧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浊渊
=
2020
年废弃渊石实验基地，手环
=
实验设备，我们
=
实验l？”
他的眼镜滑到鼻尖，汗水滴在纸页上，晕开
“渊石”
两个字：「陈总谈的并购案，就是收购渊石科技？他们把我们带到这，是要重开实验？」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
“滋啦”
响了，电流声刺得人耳膜疼。陆沉的手环开始震动，淡蓝色的符号在表面浮现
——
是
“日”
和
“水”
的变形，还有个小小的古井图案。老周的军表、章岚的笔记本、晚秋的卫衣、赵烬的金表，所有带金属的东西都开始发烫，淡蓝色的粉末从墙缝里簌簌往下掉。
“欢迎来到浊渊。”
电子音没有感情，却字字砸在人心上，“七日为限，每日触发对应试炼。当前为日曜试炼，目标：十二小时内，在沙漠废墟找到‘定渊水’，注入手环。渊值初始为
0，累计达标
100
可进入下一区域；七日结束未达标者，将被渊噬。”
“渊噬是什么鬼！”
赵烬冲过去踹了喇叭一脚，铁皮发出
“哐当”
巨响，金属牌上的
“渊石项目”
被震得晃了晃，“放什么屁！我要打电话！我儿子下周结婚！”
他的手环突然亮了，红色数字旁弹出淡蓝色小字：“违规行为：破坏试炼公共设备，扣渊值
10。当前渊值：-10。”
赵烬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盯着手环，手指哆嗦着摸上去，突然
“嘶”
了一声：“怎么这么凉？”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滴在金表上，晕开表盖内侧
“小宇”
两个字
——
那是他儿子的名字。「我不能死在这。儿子还等着我给他递戒指。」他踉跄着扶住病床，膝盖在发抖，却不敢坐下：「得找到定渊水，得活着出去。」
陆沉皱起眉，摸了摸自已的手环
——
温的，和l温差不多。他看向章岚，对方正快速记录：“渊值关联l温，扣值后l温下降，可能引发意识紊乱。定渊水
=
渊值补给
+
意识稳定剂。”
章岚的笔尖顿了顿，又补充：“沙漠废墟
=
实验区
b-7
外的区域，古井图案
=
定渊水位置。”
“我们得出去。”
老周站起身，从夹克内袋摸出个老式煤油打火机，外壳刻着警徽
——
这是他退休时局里给的纪念品，现在成了唯一的安全感来源。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破洞，外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无边无际的黄沙，远处几栋半埋在沙子里的破楼，像被遗弃的工厂，沙丘间隐约能看到两座井口的石头轮廓，井口周围爬着黑色的藤蔓，顶端开着白色的小花。
“那就是古井。”
陆沉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看到井口旁边的沙地上，插着块生锈的木牌，上面写着
“双生井
定渊
/
虚水”，字迹是苏晴的！「苏晴来过这里？她是不是还活着？」他攥紧玩具熊，熊肚子里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有芯片在响应什么。
林晚秋的手环又热了，这次弹出的是
“引导任务第一步：带陆沉抵达双生井”。她的手指掐进掌心，姐姐的信又在脑海里响起：“别相信带玩具熊的男人。”
可井口的方向，好像有姐姐的气息
——
淡蓝色的粉末在风中飘着，和姐姐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该怎么办？带他去，还是警告他？」
“走！再磨蹭天就黑了！”
老周推开房门，走廊里的风灌进来，带着沙子的热气和腥气。两边的病房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藤蔓越来越多，顺着墙角往这边爬，有的藤蔓上还缠着撕碎的白大褂，上面绣着
“渊石研究中心”
的字样，衣角沾着和晚秋卫衣一样的月牙图案。
陆沉走在最后，路过病房角落的床头柜时，突然停下脚步
——
柜子上放着个生锈的铁盒，盒盖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实验报告。他打开盒子，报告上的字迹瞬间让他红了眼：“定渊水提取记录：双生井右井，需松木木桶盛装，避免接触金属。实验员：苏晴
20201230”。
报告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井底有渊噬区入口，739
号可开启，勿让陆沉靠近。”
739
号？陆沉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的林晚秋，女孩的卫衣领口，月牙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而她的手环，正对着井口的方向，淡蓝色的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
“沙沙”
的声响
——
黑色的藤蔓已经爬来了，像无数条蛇，在地上扭曲着，顶端的白色小花全开了，露出里面暗褐色的花蕊，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老周举起打火机，火焰
“腾”
地一下窜起来，藤蔓却没有后退，反而加速往前爬，淡蓝色的汁液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坑。
陆沉攥紧手里的实验报告和玩具熊，看着前面的双生井轮廓，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苏晴的警告，晚秋的引导任务，井底的渊噬区……
这场试炼，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而远处的沙丘后面，一双眼睛正透过望远镜看着他们
——
苏野的手指放在通讯器上，低声说：“目标已向双生井移动，739
号引导正常。”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冰冷的声音：“很好，等他们靠近井口，启动影兽幼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