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圈子传疯了一句话:
傅太太姜霜序,是尊菩萨,不吵不闹,连丈夫带女人回家都不哭。
她常站在傅宅深院,岁岁年年,像幅上好的水墨画。
傅时凛爱她,但宠她有规矩。
情人要包,太太就有旗舰店的股权。
情人看烟火,太太就能包下整座迪士尼。
新年零点,他哪怕人在东京,也得飞回来亲她额头,说一句新年快乐。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婚姻她认了、忍了、死心塌地。
直到那天。
傅太太递上离婚协议,转身就走。
全城哗然,原来先放手的,是她。
1.
那天。
他把林羡予带回傅家,不再遮掩、光明正大的安置在我隔壁的主卧。
那是我们曾经睡了七年的房间。
佣人们神情惊慌,却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林羡予笑得温婉,穿着一条碎花长裙,跟每个人点头打招呼,像极了一个提前上位的女主人。
她的手里,还拎着我曾经最喜欢的那款骨瓷茶具。
我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把茶壶放在我母亲留给我的红木桌上。
想起曾经,他为了这栋修缮这座宅子的每一处细节,都会咨询我意见。
他事业刚起步,没钱没资源,每天窝在我家地下室通宵写策划案。
我带他熬过一个冬天,他记得我曾经说过小时候在北郊吃过的那道山药炖鸽子汤,说一定要让我再喝一次,请了林大厨。
可今天,他在林羡予一声这菜好腻后,就把人辞了。
晚餐时,我坐在主位,仍旧安静地夹菜、倒汤。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笑了笑说:今天的汤味道变了。
他正和林羡予低声耳语,连头都没回,只轻描淡写地回:反正你不挑食。
那一刻,我的心冷透了。
他忘了,是谁求来的那位厨子,是谁陪他熬到天亮,只为一口他许诺过以后每天都给你喝的汤。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把那份文件,从包里抽出来,放在桌面中央。
离婚协议。我语气平静,连语调都没抖。
签吗
他瞥了一眼,没表现出一丝意外,仿佛早已厌倦我这张面无波澜的脸。他拿起笔,头也不抬,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
他以为这不过是我在闹脾气,是我装出来的姿态。
以为过几天我会后悔,会像以前那样,默默坐回餐桌,继续演那个不吵不闹的傅太太。
可他不知道,从那一秒起,离婚冷静期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而我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守着婚姻、守着尊严,却被人当笑话的傅太太。
三十天之后,我将拿到离婚证,干干净净的从他的人生中消失。
2.
冷静期的第一天,我去了疗养院。
七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走廊,窗台上贴着褪色的防蚊贴纸,像我小时候写的愿望,被时间撕扯得七零八落。
我推开那扇熟悉的铁门,穿过一排排病房,最后站在最里面那间门口。
门被我轻轻推开,哥哥还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那辆掉了漆的红色模型车,一边哼着跑调的茉莉花,一边冲着窗外傻笑。
他的眼睛随着阳光转动,像个天真又干净的孩子。
我蹲下来,轻轻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
哥哥,我带你回家。
话出口那一刻,我却忽然哑了。
我已经没家了。
名下的别墅被傅家霸占,助理在帮我整理离婚财产,律师和傅家的财务团队正拆分股份。
而我的父母早在我读大学那年,因一场雪崩永远留在了山里。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而现在的他,却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
三年前,傅时凛因生意被人绑架,是哥哥追车救下他的。绑匪的车撞开护栏,哥哥冲过去将他推出去,自己却被撞飞,头部重创。
可能醒不过来,也可能醒了……是个傻子。
医生当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时候,我还以为天塌了也不怕,至少我还有他,还有傅时凛。
结果到头来,我成了最孤独的那一个。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我低头看,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是林羡予。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霜序姐,不好意思啊,刚才点错了,本来只是想发条朋友圈,不小心按成通话啦。
她语气又甜又软,是那种熟悉的无心伤人的做作。
接着,她像是不经意地说:我住进来了。傅哥哥人真好哦,还特地腾了主卧,说想让我住得舒服……我现在真的,好幸福。
我望着窗外,阳光照在玻璃上,有一瞬晃得我眼睛生疼。
电话挂断后,我点开微博,果然,她刚发了一条动态:【终于住进喜欢的人的家,连空气都是甜的。】
配图是一张主卧浴室照片,洗漱台上摆着两支牙刷,一粉一蓝,扎眼得刺心。
那是我和傅时凛曾经用的款式。他说分颜色不会拿错,我信了七年。
我盯着那张图,笑了,点了个赞。
然后在评论里写。
【真巧,那个位置我家狗以前也很喜欢,连拉屎都挑那里。】
十秒后,电话响起。
我接起,还没出声,对面就传来他愠怒的咆哮,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控制欲包裹着他的声音扑面而来:
姜霜序,你阴阳怪气什么羡予被你气进医院了,你是不是疯了立刻来医院,当面道歉!
我靠在疗养院长椅上,望着头顶那盏闪烁的老灯,耳朵仿佛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我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衣角,像是在安抚一段快要散架的记忆。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校图书馆初春的一个午后。
那时我逃了钢琴课,只因不想听家庭教师说姜家千金要有千金的样子。
我随手拿了本《资本论》坐在角落发呆。
他就坐我旁边,安静得像空气,他穿着洗到泛白的校服,在一张旧作业纸上反复演算。
我无聊地看了一眼,看到他密密麻麻写在边角的小字:
有钱人总以为他们拥有整个世界。
3.
他察觉到我在看,抬起眼,朝我看了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傅时凛。
他很瘦,身板挺直。
我下意识调侃他一句:你对有钱人意见这么大是仇富吗
他没立刻说话,只淡淡回了句:我只是对特权厌恶。
我挑了挑眉,笑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点点头,语气仍旧平平淡淡:姜霜序,三中校董的女儿,常年第一名,钢琴十级。
我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知道这些,而是他知道了也没半点巴结或疏远,仿佛这些身份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那一刻我觉得他很特别。
这些年,我听过太多奉承我的话。
姜小姐真优秀
姜小姐真有气质
可他第一次,用那么淡漠疏离的语气说出我的名字。
没有敬意,没有热切,甚至没什么情绪。
我盯着他看,笑了:你挺特别的。
他却没有回应,起身背起破旧的书包,转身走时留下一句话:你离我远点吧,姜家那种人……我高攀不起。
那天之后,我反倒更在意他了。
我开始注意他坐在角落里总不举手回答问题,注意他中午打零工换书,注意他用旧纸片做书签,用铅笔写密密麻麻的公式。
没人关心他的沉默,我却觉得,他挺好。
我追着他进了学生会,一次次主动搭话,甚至不惜为了他不惜和所有人作对。
那次他因为穿旧校服被几个富二代嘲笑,我没多想,冲过去当着全班面摔碎了那人的手机。
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朋友的眼神太脏。
他站在我身后,沉默良久,第一次柔下来唤我:姜霜序。
我回头对他笑:你不是说高攀不起吗为什么不试试看,傅同学。
那时候,我是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以为他的克制是深情,他的清高是风骨。
我不觉得我是在施舍,反而庆幸自己在人群里认出了那个闪光的人。
可现在,他披着傅家赐予的光鲜,站在林羡予身边,满身是他曾经最厌恶的那种高高在上。
我眼眶发热,却没有掉一滴泪。
电话那头的他仍旧在咆哮:你听见没有你别太过分了!
我慢慢挂断电话。
头顶那盏闪烁的老灯终于熄灭,像是给我心里那个年少懵懂的自己盖上了黑布。
我闭上眼,仿佛也把那个追风少年、一心向光的自己,一起关进了回忆里。
可荒唐还没结束。
我刚走出咖啡厅,就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姜小姐,对不起,我们无法再接收您的哥哥。
什么
傅先生那边……中断了所有费用。我们无法再维持原本的治疗标准。而且刚刚接到指令,说姜宇的状态更适合送去专科精神病院,我们已经安排车辆转送……
不能送!我几乎喊出口。
电话那头的护士声音低了下去,似乎也明白这背后的不对劲:姜小姐……我们也没办法。
我站在烈日下,像被雷从天灵盖劈下来。
哥哥,就那样被赶出了疗养院。
而那背后的操控者,是我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是那个我一忍再忍,低到尘埃里也想守住傅太太头衔的人傅时凛。
我手指一点点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珠一颗一颗涌出来。
我的冷静期,还剩28天。
4.
在疗养院后门,我找到了我的哥哥。
雪很大,没什么声音,落在荒草丛里像是压抑着哭泣的情绪。
他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赤着脚站在雪地里,嘴里哼着走调的童谣,脸冻得通红,脚趾都已经发紫了。
我第一眼就看见他手背上新添的抓痕,还有太阳穴旁那块青紫的淤痕。
哥哥。
我快步冲过去,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他,蹲下身开始给他搓手搓脚。
可他却冲我笑了笑,像个走神的孩子一样,含混不清地说:阿凛……是爸爸妈妈来接我们回家了吗
我愣住了。
那一刻,眼眶忽然就酸了。
我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的世界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小时候冬天,我们一家人围在炭炉边吃火锅,妈妈会给他剥虾,爸爸边夹菜边笑骂我挑食。我们吵吵闹闹,但很幸福。
那时候的幸福,是热气腾腾的,像锅里的汤香气四溢,能让人记一辈子。
后来妈妈病重,拉着我们的手,声音微弱却清晰:你们是彼此的依靠。妈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哥哥,知道吗
我当时点头了,以为我做到了。
可现在,我的哥哥站在雪地里赤着脚,脸冻得通红,我却连一双像样的冬鞋都没能提前给他准备。
我一直压着情绪没哭,可那一瞬间,我突然开始恨。
恨谁
恨傅时凛。
三年前那场车祸,是我哥为了救傅时凛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我呢为了傅太太这个身份,为了表面上体面的婚姻,我把所有怒火咽下去,把所有委屈揉成笑脸。
我想忍,想忍到他回头。
结果他回头的方式是,把情人安排在主卧隔壁,还堂而皇之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天下午,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身后。他的助理下车,递给我一张支票。
傅总说,只要太太愿意向林小姐道歉,这笔钱就算是姜宇先生的医药费。
我接过那张支票,指尖冰得没有温度。
我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撕碎了。
碎纸飞在风雪里,像是这几年我换来的所有承诺,毫无意义。
你回去告诉傅时凛,我哥,我自己养。
当天晚上,我变卖了所有珠宝,连夜把哥哥送往港城最贵的私立医院。
可手续刚办到一半,前台忽然通知我:姜小姐,不好意思。傅总已经打过招呼,您的付款权限已被冻结。
我没有多说,直接转身往主楼走。
我在最顶层的VIP病房找到了他们。
林羡予手腕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傅时凛站在她床边,看我的眼神冷到没有温度。
跪下,向羡予道歉。
我看着他们,觉得有点荒谬。
林羡予装睡,却掩不住唇角那点得意。
凭什么
她睁开眼,没什么掩饰地露出厌恶。
姐姐,那天你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这次,我要你当着他们的面还回来。
她拿出手机,直播界面已经打开。观众不多,但全是我认识的,北城名媛圈里的太太、千金、权贵。
诚恳点,霜序姐。你要说你嫉妒我,才会在微博讽刺我。然后下跪,头贴地,三次。
我抬头看傅时凛,他沉默,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
我笑了一下,像是认命,也像是死心。
然后跪下了。
是我善妒,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一字一句说出来。
第一下,砰的一声,我额头磕在地上。
直播弹幕开始刷:这傅太太真能装别磕了,看着都疼输了就是输了
第二下,我感觉皮破了。
第三下,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染红了睫毛和唇角。
林羡予往后一退,冷冷说了句:好恶心啊,傅哥哥,我晕血。
他脚步一顿,眼神闪过一丝烦躁,语气倏地沉了下来,像是被激怒了:
姜霜序,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羡予晕血你不是不知道,你偏要装可怜刺激她,是你先动的手!
我抬头望着他,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却一步步朝我逼近,眼底泛着怒火,声音低沉又咄咄逼人:
我不想对你发火,但你不要逼我。你明知道她身子弱,情绪不能受刺激,你还是这么做,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的指尖僵硬,却依旧没有松手:那我哥呢他是无辜的。
他冷笑一声:等她气消了,我会安排人把你哥送回疗养院。
说完,他像觉得一切都已妥帖安排,又放缓了声音,霜霜,我知道你委屈。可我是真的爱你的。你别逼我选立场,好不好
我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沉默了。
他想要的傅太太,从此不会再是我。
这段婚姻,还有28天冷静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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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是在医院门口听到消息的。
刚踏进门,就听见护士压低声音说:就是她的哥哥……说是自己跑出去的,撞车了,当场没救回来。
我一下站不住了,腿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冲进太平间。
哥哥还在那里,脸上还有血没擦干,病号服破了,是撞碎的骨头把衣服撑破了。那画面……直到现在闭上眼都能看到。
我记得他小时候蹲在我门口唱歌,走调也不肯停,还总爱拉着我喊:阿凛,我们回家吧。
可现在,再也没人喊了。
我扑过去抱住他,哭着喊,医生护士来劝我,但我失控地推开他们。
别碰他!别动我哥哥!
那一刻,我像疯了一样。
明明这些年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哪怕他已经变得像个小孩,我都觉得不算太晚。
我以为我能护住他。只要我忍,只要我不计较,可最终毁掉他的,竟是一句家属不同意继续收治。
他被赶了出去,然后就死在了马路边。
你们把他赶出去的,是你们亲手杀了他!
我喊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一直流,模糊得连哥哥的脸都快看不清了。
那天晚上,我就抱着他,一直坐到天亮。
三天后是葬礼。
很冷清,几乎没人来。傅时凛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来。
但我打给他了。
他说:姜霜序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你又想用你哥的事来博可怜
我张了张嘴,没解释,只说了五个字:我哥死了。
他沉默了两秒,随即笑了一下:你这套引人注意的手段有点老了,没新意。我给你几百万,你带着你哥玩去吧。
电话就那样断了,没有一丝温度。
我站在那儿,手机贴着耳边,听着嘟的忙音。
一时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不是那种平静,是……空。
心口像是被人掏空了,连呼吸都觉得冷。
我没有再打。
是的,他没信,甚至连查都没查。
哥哥最后那几天,是我一个人送走的。认尸、签字、火化,整个流程我自己跑完。
哥哥怕黑,怕冷,怕打雷。可他最后被关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两天,没人管他。
当工作人员把那份文件递给我时,我的手在抖。但我还是一笔一划签了字。
亲属:姜霜序。
这是他最后能留下的关系。我得把这个认下来,不然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火化那天,下着小雨。
我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黑风衣,头发湿透了。
站在火化炉前,炉门合上,火焰一点点吞噬掉哥哥的身体,我没有哭。
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人陪我,没有亲友,没有仪式感。
就连他用命救下的那个人,也没来。
哪怕站远一点看一眼,也没有。
我抱着骨灰盒走出殡仪馆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只觉得自己像个空壳子,从一场战火后爬出来。
等把骨灰盒安进墓穴,我的手指还是在抖。
那是我忍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那个瞬间,崩掉了一丝边角。
我对着墓碑,轻声说:哥哥,对不起。
我没保护好你。
我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才转身离开。
6.
离婚冷静期还剩20天,林羡予怀孕的消息爆出来了。
是我婆婆在镜头前亲口说的:我们傅家终于要有后了,羡予这孩子懂事、贴心,是旺夫命。
我看到这段视频时,正在帮哥哥擦遗照。
电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主持人笑着说:有人死就有人生,生命总是这样奇妙地循环。
傅母一脸慈爱,傅时凛在一旁笑得像刚中状元。他们说得冠冕堂皇,讲的是喜事临门,却完全不提我和我刚刚离开的哥哥。
几天后,我回了趟老宅。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着去整理一下父母的遗物。
老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一进门就是扑鼻的灰尘味。
钟表停在三年前的某个晚上。
我进了爸妈以前常用的书房,光线透过落灰的窗户照进来,有点暖,
我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翻旧物,爸爸的烟斗、妈妈只用了一半的香水,还有夹着字条的旧笔记本。
味道都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面对这一切,可是当我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个牛皮纸包的文件夹时,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快了。
我打开来,是一张保险单。
被保险人写的是我父母,受益人那一栏,赫然写着:傅时凛。
我愣了一下,手指僵在纸上。
继续往后翻,是几张转账凭证、理赔通知,还有一份事故调查报告:天气突变,滑雪意外,无可挽回。
我觉得眼前发黑。
那场雪崩,我一直以为是意外。那时官方说,是天气突变,线路封闭通知下得太晚,完全没得救。
我信了,甚至帮傅时凛安慰外人,说是天灾无情。
可现在,那一张张纸像刀一样贴着我的脸划过去。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我刚从图书馆赶回家,天很冷,街灯昏黄。
他坐在客厅里,脸色很疲惫却笑着告诉我:霜序,我撑住了。我拉到第一笔投资,七千万,够傅氏转型了。
我当时感动得不行,马上给他倒茶,还问他:谁投的啊居然这么看得起你。
他笑了笑,握着我的手,说:你可能不信,是个老朋友,看我可怜,不忍我倒下。
第二天我陪他去签协议,他没让我看,说内容太复杂。
我也没多问。
我从头到尾都相信他。
把他当命中注定,把他当全世界,把我父母所有的疑虑都当成他们不了解他。
现在才知道,那趟滑雪行程,是他安排的。
保险,是他签的。
传真提醒天气恶劣、禁止登山的警告,他收到了,却没告诉我。
他们去了,也没回来。
他知道会出事。
甚至,我怀疑他就是在等那场雪崩发生。
我的父母,成了他东山再起的转机。
七千万的投资,不是靠什么朋友,不是什么运气,是靠两条命换来的。
我坐回椅子上,过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指尖摸着纸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受益人:傅时凛。
但显然,他做得很干脆。
没留下半点破绽,除了这份我无意中翻出的保险单。
保单,我看了不止一遍。
我妈去世前,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语气特别温柔。她说:霜序,妈妈放心把你交给他。他是个苦孩子,好好和他过日子,好不好
我当时哭着应下了,把那句话当成她给我婚姻的祝福,也当成父母临终前对我最后的期望。
可我从没想过,她临死前留下的温柔,换来的会是傅时凛一步步把我逼进地狱。
我闭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那张保险单上。
傅时凛拿着我父母赔命换来的那七千万,盖别墅,买游艇,送情人戒指项链。
我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那口棺材,是我靠卖了自己大学时留下的一只金镯子,才凑够的。
我没法想象,我曾经那么信任的丈夫,怎么能把我家一步步逼到这个地步。
然后我每天都想,怎么才能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突然,一封匿名邮件跳进了我的邮箱。
标题只有七个字:【姜小姐,想报仇吗】
我看了很久,指尖都有些抖。
那是我第一次,在整整七年后,感觉自己还有一点选择的空间。
我从抽屉里拿出哥哥的照片,放在桌上。
那张照片是他二十岁生日那天拍的,笑得傻乎乎的,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小时候追着我说霜序别怕,有哥在的样子。
我低头看着他。
哥,我听你的。
我们回家。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忍,不会再妥协,不会再赌人性。
我果断的回复了他。
他们把我从天堂踹进地狱。
那我就亲手,把他们一个一个,拉下去陪葬。
我以前是信佛的。
但现在,我不佛了。
7.
离婚冷静期还剩18天的时候,林羡予亲自打了个电话给我。
她开场的笑声依旧甜美,像一只自信又得意的鹦鹉。
她说:我怀孕了姐姐,要办迎婴派对,想邀请你来。傅哥哥说,毕竟你还是傅太太,该有的体面要有。
我当时没拒绝,甚至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啊。
让林羡予气的不轻。
挂了电话后,我起身去开衣柜,挑了一条墨绿色长裙,低调但显气质。
然后,我把那一枚枚结婚纪念日、生日、周年纪念上他送的戒指戴上了。
过去,它们是道歉和哄我用的饰品。
今天,它们是我戴着的盔甲。
林羡予那场派对很隆重,甚至可以说是豪华。
傅家大宅灯火通明,红金配色,奢侈高调,不像一场私宴,更像在办什么继承人诞生大典。
媒体来了,合作方也来了,就连北城几个大品牌的代表也出现了。
我能感觉到,林羡予在尽一切可能地正名,她不仅要孩子,更要身份。
她穿着一条收腰的白裙子,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脸上那种柔和又矜持的笑,在镜头下显得无比合适。
我们阿凛真的好疼我,说孩子刚怀上就得办场仪式。
她一边笑着一边靠向傅时凛,仿佛是在说自己拗不过男人的宠爱。
我站在人群角落,看着他们如一对恩爱夫妻一样互动,没人记得这栋别墅的户主名字,还写着姜霜序。
我想起我们结婚第三年的时候,我也曾问过傅时凛一句话。
如果我怀孕了,你会高兴吗
那天我晚了几天例假,偷偷买了验孕棒藏在口袋里。他回家的时候,我满怀期待地说了那句话。
结果他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后是那种极其冷静的语气:打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说傅家那会儿资金紧张,公司有变,养孩子只会拖慢节奏。
他承诺我:等我腾出手,会给你最好的医疗资源,到时候再说。
那天晚上,他照常去了林羡予的私人聚会。
而我,抱着验孕棒,在客厅坐到凌晨,后来疼得在卫生间地上打滚,还是庆幸自己没怀上。
我当时真的觉得,是我识大体。
现在才知道,只是个笑话。
几年后,他居然能在全城媒体面前,给另一个女人办这种级别的迎婴派对。
我站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原来不是时机不到,只是母亲不同,孩子的意义就变了。
最讽刺的,是林羡予拿着麦克风对全场说:感谢傅太太没有怪我,连我们住进她卧室,她都没发脾气。
全场笑声掌声一片。她笑得温柔,她说得对,生命是最值得祝福的礼物。
那一刻,我站在角落里,突然有点冷。
我和这满屋子的红金格格不入,像意外闯入别人幸福生活的局外人。
傅时凛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我,声音压低,贴在耳边:你在生气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孩子:别闹了。林羡予那边只是场面话。你知道的,我心里太太只有你一个。
我没动,也没回头。
只觉得,这一句话,说得真体面,真礼貌,也真荒唐。
8.
我承认这些年对不起你……但你还在这儿,不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他说得很轻,像是怕我生气,又像是在安慰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回家吧,别闹了。你要孩子也行,要股份也好,我都给你。
他最后那句,是靠近我耳边说的:霜序,我是爱你的。真的。
我那一刻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说实话,如果这是几年前听到的,我可能会哭,会心软,甚至会选择原谅。
但现在,我太清醒了。
我问他:爱
然后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把我父母留下的房子让她住,把我的卧室让她睡,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你嘴里的爱,是廉价的施舍,还是你为自己的罪恶找的遮羞布
我看得很清楚,他愣住了。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以前我说话总是绕着他,不敢太伤人。他知道我心软。
但现在,我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以为我还在乎太太这个称呼
我轻笑了一声,眼神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
傅时凛,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直接的词形容他。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声嘶力竭,只有从骨子里生出的厌恶与冷静。
他的手停在半空,仿佛还在等我回头、等我后悔。
然后,他笑了。
那笑意冰冷又讥讽,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还在龇牙逞强。
你还是没长记性。
他低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谁听见一样。
要是你能像羡予那样体贴,哪轮得到她
你要真懂我、哄我一点……我会去找别人
霜霜,你一直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可你问问你自己,从头到尾,是不是你先把我推远的
他说完这些,像是自认为揭穿了我的假装决绝,又像是等我哭着回头。
他依旧以为我只是闹情绪,只是想用冷战换来他的服软。
可他不知道,我心里那根弦,在他说出她晕血你还敢刺激她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彻底陌生的人。
你说得对,是我不懂你。我点了点头,嗓音清淡,以后也不会懂了。
说完,我转身。
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听见他站在原地,像还在等我回头。
但我没回头。
也不会再回头了。
掌声继续,酒香四溢,人群在祝福那个肚子里正孕育傅家继承人的女人。
刚结婚那年,傅母对我客气得不得了。
我以为是因为她接纳我了。
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因为我家还有余力、有资源、有名声。
姜家一倒,她换了副脸,说我没教养、不上台面,说我父母双亡,别再整天提你家那点事儿。
她说我穿吊带像在勾人,说我回娘家就是不安分,说我不该跟外面朋友走太近。
她一句话就能让我整个礼拜不敢出门。
林羡予住进我房间那天,我还记得傅母的语气:那孩子身体不好,你别计较。
9.
可我呢
月经痛得昏倒,她看着我脸色惨白,只说一句:傅家的媳妇哪能这么娇气
傅母看到我那一刻,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冷冷地点了点头。
林羡予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她看见我,眼底一闪,笑着喊:姐姐也来了呀。
我也笑:你邀请的,不敢不来。
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她惊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裙摆飞扬,尖叫四起,她的身体重重摔在地毯上,裙摆下隐隐渗出血来。
有人在叫:出事了,快叫救护车!
空气突然冷得像被冻结。
林羡予颤抖着抬起手,手指微颤地指着我,哭着喊:是她……是姐姐推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场已经乱作一团。
然后我听见傅时凛的怒吼。
他拨开人群冲过来,什么都没问,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一脚踹在我的腰上。
那一下太狠了,我整个人摔到楼梯扶手上,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痛感,耳边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挣扎着想撑起来,血顺着腿往下流,染红了那块几十万一块的白地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骂:她肚子里是我傅家的孩子,你疯了吗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
我说:我没有推她,她自己摔下来的。
闭嘴!他打断我,我就知道你善妒,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是不是
我那一刻说不出话来。
林羡予捂着肚子走过来,声音发颤:我没怪姐姐……一定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演得太好,傅时凛信了。
他回头怒吼:她就是嫉妒你怀孕,怕你抢她的位置才会这样!
我实在忍不住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怒到极致,声音都在发颤。
我看着他:傅时凛,你从头到尾有没有问过我一句监控你看了吗她说怀孕,你见过孕检报告吗
你到底是在信她,还是……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毁了我
他眉头皱了皱,眼里确实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林羡予哭着喊了一声:阿凛,我肚子好疼
他立刻回头扶住她,像抓住了什么逃避的台阶,冷冷甩下一句:把姜霜序带下去,先关起来。
我记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被人拖下去的。
他没有回头。
我那一刻终于明白,比你不爱我更伤人的,是你根本不信我。
我被关进了傅家地下室。
湿冷的石墙,没有窗,没有光。
我三天没吃东西,靠着墙角,一直发抖。
第四天清晨,铁门终于被推开。
一个人影走进来,递给我一张纸。
我看着那张纸,知道这场戏,还远没结束。
10.
那是我在傅家地牢待的第四天。
说实话,那几天到底怎么过的,我记不太清了。
没食物,冷得像永远不会结束的冬天。
我以为没人会再记得我。
直到那天清晨,铁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是傅家的贴身保镖,他以前跟着傅时凛,叫不上名字,但见过几次。他走进来时神情复杂,低声说:太太,您看看这个。
我接过那份纸,眼睛扫过去。
产检报告,医院盖章的正规文件。
【林羡予,妊娠7周,胚胎停育。】
我怔了几秒,没太大反应,直到看到下方那一行:
【胎儿DNA检测结果:非男方生物学后代。疑似非洲血统,建议进一步追踪。】
我一下抬起头。
保镖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我耳边说:孩子不是他的。X让我转告您,您视线转移的很好,所有证据都到手了。
那一刻我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堵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的愤怒。
我缓缓坐直,从那张硬板床上起来,感觉整个人像从泥里被刨出来。
林羡予的怀孕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她演戏,编谎,连流产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问保镖:X,什么人
他摇头说:曾在傅氏任职的高层。十年前被辞退。您不需要见他。他会安排。
我点点头,盯着那份产检报告,一点点撕碎。
你替我带句话。
我很高兴做他的刀。
冷静期结束,我才被放出来。
我走出傅家老宅地下室时,阳光特别刺眼,像在提醒我,自己不属于这里。
离婚冷静期结束,而今天也刚好是林羡予的生日宴。
傅家张灯结彩、名流云集,所有人都笑着,敬酒,跳舞。
仿佛没人记得三天前她流产了,更没人在乎我是不是还活着。
我推门进去。
白衬衫、牛仔裤、无妆、无饰,头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和那些穿香奈儿、拎爱马仕的女人格格不入。
也有人在冷嘲热讽:疯魔了吧苦情戏演久了还真信了。
我不在意。
我看着楼梯中央的那对男女主角,他走下来,像演戏一样缓缓开口:姜霜序,你来的正好,你害羡予小产,今天你必须认错。该受的家法也得受。
啪的一声,一根藤鞭被佣人递到他手里。
林羡予劝了一句:阿凛,别这样……她毕竟是你前妻……
显然林羡予已经知道,离婚已经生效。
傅时凛冷笑:前妻我还没签字呢。
她脸色变了,原来傅时凛并不知情,他不再是我的合法丈夫了。
但他举起鞭子的那一刻,仿佛还活在过去,活在那个他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傅家世界里。
鞭子挥下来。
现场寂静到极点,大家都屏住呼吸。
我没有躲抬手,稳稳抓住了藤鞭的末端。
周围人一片哗然。
那一下,我自己都听见骨节咔的一声。
藤鞭划破我掌心,血流下来,蜿蜒过指尖,滴落在地毯上。
却比现场任何一颗钻石都刺眼。
我看着他,声音不高,却让人无法忽略:
傅时凛,你想打我,可以。但你得有资格。
12.
他眼神明显一滞。
我把鞭子甩回他怀里,很轻,没有用力,但动作极其干脆。
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我说。
从你签下离婚协议那天起,你就没有资格再碰我一下。
他脸色沉下来,咬牙切齿地说:假的。你拿一份离婚协议,就想划清界限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天真又蠢的姜霜序
你推了羡予,害死孩子,拿几句话就想洗白自己
我没理会他情绪爆炸,只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摊在他面前。
林羡予的胚胎DNA检测报告副本,盖章完整,内容清晰。
非男方生物学后代,初步判定为非洲血统。
四周开始嘈杂,有人倒抽冷气。
林羡予当场脸白如纸,尖叫:假的!她造假!
我却只是平静地看她:你演得太假,连流产都能算计进来。只是你忘了,我早不是那个只会忍的姜霜序。
说完,我抬手,连接手机投影,把视频甩到宴会厅中央大屏幕上。
视频开始播放,画质不高,是地下室角落的监控截取画面。
所有人本以为,会看到我装可怜陷害羡予的证据。
结果不是。
画面中,出现的是林羡予,穿着浴袍,抱着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声音娇软,语气亲昵,甚至带着一点刻意的羞涩。
你比他强多了,真的。
傅时凛他根本不行。
她笑着,双手圈住对方脖子,整个人挂在那男人身上,动作缠绵得毫不遮掩,像是刻意想被拍下。
我站在投影屏前,没说一句话。
大厅一片死寂。
有人开始倒吸冷气,有人开始低头躲避摄像,有人已经在点开手机微博搜索林羡予。
傅时凛的脸色,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从铁青到煞白,五秒钟不到。
他一步跨上来,试图关掉视频。
我冷声道:别急,后面还有。
第二段视频切出,是同一地点,同一对男女,几天后。
林羡予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厌烦和不屑。
她不是一直想演好人吗让她继续装。
反正那蠢货已经信我了,姜霜序再说什么,都没人信。
最后,她回头看着镜头角落,语气恶意满满:
姜霜序那种女人,活该一辈子孤独。
屏幕定格在她笑着亲吻那个男人脸颊的一幕。
整座大厅陷入短暂凝固。
傅母第一个失控,大喊:这是什么!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她想扑过来撕我,被旁人死死拉住。
傅时凛站在原地,像是整个人被雷劈过,表情一点点裂开。
下一秒,他猛然转身,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林羡予脸上,力道之狠,把她打得跌坐在地。
你居然背着我跟别人
还敢拿那种野种陷害她!
林羡予抱着脸哭叫:是她逼我!是她设计的!
傅时凛却像疯了一样,把手边的杯子砸向墙壁,怒吼:闭嘴!!!
场面失控,人人退避。
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沙哑和急促:霜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从来没有不爱你。
我真的错了,回来,好不好
我现在清醒了……我们重新开始,我把她送走,我把傅家都给你。
我站定,抬眼看着他,语气平稳: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傅家靠你站起来,我便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吗
他喉结滚了滚,眼圈通红:我那时候……是认真的。
可你用我爸妈的遗产起家,送我哥进精神病院,让我跪下,把我囚禁。
我低头看他,声音没起波澜,却句句致命:你说你爱我
他嘴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却忽然看见我从包里拿出一份正式文件。
我将那份离婚协议书甩到他怀里,正本、复印件、公证章样样齐全,红得刺眼。
我们,早就离了。
13.
你觉得用这个就能骗我
我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你自己看看落款日期。
他皱眉低头。
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从不耐,到震惊,到不可置信。
他抬起头,嗓子像被卡住了:……是真的
已经过户、备案,盖章,法律承认。我站得笔直,语气平稳,从你签字那天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坐下,双手撑着桌面,喃喃一句:你……真狠。
我笑了,低声回道:我不狠。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不值得。
他猛地上前,握住我的手,声音都哑了。
霜霜,是我错了,是我真的错了。你骂我、打我都行,别走……
我可以补偿,一切我都能补。我给你疗养院最好的资源,我再把你哥接回去……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你早就没机会了。
他像被雷劈一样站在原地,助理到他旁边低诉,他仿若被雷劈中。
我转身离开。
三天后,他出现在我家楼下跪着。
淅淅沥沥下着雨,他没撑伞,仿佛要洗清什么罪过。
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动不动。
他把求和、忏悔、后悔全都说尽了,说只要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跪一夜都可以。
全城直播。
热搜第一。
【傅氏总裁跪求前妻原谅】
【傅太太依旧未现身】
【知名富豪跪地三小时,昔日高岭之花,如今低入尘埃】
弹幕一边倒:女的也太冷血了吧
怎么都不下楼看看
傅总这样都不感动
果然是狐狸精,捞够了就翻脸不认人。
我没回应,也没出门。
直到那一辆警车准时停在小区门口。
我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和警方对接资料。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开口。
我要举报傅时凛。
我父母死于雪崩事故,但那场意外,是他在未经我家授权情况下组织的非法探险项目,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他早就收到预警邮件,却为了节省开支,选择隐瞒,目的就骗保。
他还指使医院为讨林羡予欢心,擅自终止我哥哥的治疗,将他赶出疗养院。
我哥哥出事那天,室外零下七度,他穿着单衣,饿了两天。后来被撞飞五米,当场死亡。
另外,傅氏集团存在多项财务造假和偷税漏税行为。我已提交完整证据。
一字一句,我说得很平静,甚至没有看他。
傅母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你疯了!你疯了!你这样对阿凛,他可是你的……
他不是我的任何人。我打断她。
她还想骂我,被警方拦下。她拼命挣扎,几乎失控。
而他,就站在雨中,看着我,眼神一寸寸碎裂,嘴唇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最后一次看向他,说:傅时凛,你的冷漠,换来了我全部的清醒。今天,你该还债了。
下一秒,警方上前,将他带走。
他没有反抗,只是僵在原地,被铐住那一刻,雨打在他身上,彻底砸碎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傅总。
人群安静,弹幕消音,全网哑口。
我转身,走进雨幕,不再回头。
14.
监狱里,听说他疯了。
整日蜷在墙角,抱着一支支彩笔,在破旧的纸上画极光。起初只是几张,后来画了一整面墙,连床板都贴满了。
每一幅极光的尽头,都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女孩。
她静静站着,不笑,也不哭,就那样遥遥望着他。像极了我从前的样子。
他说:霜序……那是我弄丢的月亮。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彻底崩溃的。
也许是法院宣布死刑时。也许是母亲在杀死林羡予之后自戕于傅宅,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傅家一夜崩塌,所谓世家,终究成了废墟。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临刑前,他提出唯一的请求,是见我一面。
我拒绝了。
不是因为恨,而是我终于明白,有些人,不值得你回头看一眼。
我关掉新闻,继续审核我新公司霜序新一季的设计稿。
发布会定在巴黎,资金注入顺利,国际知名谢氏总裁也宣布将珠宝线并入旗下高定品牌,我的名字第一次被写进国际时尚财经版的头条。
我不是某人前妻,也不是谁的牺牲品。
我只是姜霜序。
是那个曾经被捧上神坛,又被拽入地狱的女人,然后活着,从废墟中站起来,用血一笔笔画下自己人生蓝图的女人。
我从没有原谅谁,我只是放下了。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凤凰涅槃,所有重生的奇迹,都写满了疼。
所以,如果你问我后悔吗
我想说,我唯一后悔的,是在最黑暗的时候,没早点学会,只为自己活。
有些苦,注定要一个人熬。
但你只要熬过去了,你就不是原来的你了。
你会发现,你不是被毁掉了,而是被打磨成刀锋,从此不再软弱,不再沉默,也不再低头。
哪怕风雪再大,也能自己走出去,挺直了身子,不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