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坦白她是被拐卖进大山的首富孟家真千金,计划带我和妈妈逃走的那晚。
妈妈偷了奶奶的信物,撇下奶奶提前带着我逃回了孟家。
她在舅公面前捏造,小时候把她扔在山里自生自灭的外婆,才是孟家千金。
又污蔑奶奶打死了外婆,强行将她带回家当了童养媳,生下了我。
而爸爸酗酒、家暴,这些年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她不断给我洗脑,导致幼小的我记忆扭曲,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而我这张和奶奶小时候一比一复刻的脸,为她的谎言提供了最好的证据。
从小就是妹控的舅公,更是倾其所有的弥补妈妈。
后来,妈妈嫁入豪门,生下弟弟,将已然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丢到了深山。
最终,我被活活冻死,身体被野狗吞噬干净。
再睁眼,我回到了妈妈带我逃回孟家当天。
1
妈妈带着我在田野间狂走,不时回头确认有没有人追上来。
我们走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走到镇上,坐上了通往城里的大巴车。
妈妈长舒一口气,扭头看着我,义正词严地对我道。
你要记住,妈妈是全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而你爸爸整天酗酒,还总是打我,你奶奶那个老太婆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害死你外婆,帮着你爸打我们母女俩。
只要你记住这些,妈妈就能带你去城里过有钱人的日子,不然妈妈现在就把你丢下车,让你被野狗咬死,知不知道
听着跟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从还没有褪去土气的妈妈口中说出。
我终于确定,自己重生了。
妈妈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为了加强我的记忆,又将刚刚那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
她最终向我确认。
妈妈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等见到陌生伯伯,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见我久久没有反应,她用手戳了戳我的太阳穴,本性暴露无遗。
小贱蹄子,跟你说话啦,你听见没有啊!
前世的妈妈也是这样反复对我洗脑,企图篡改我的记忆。
年仅五岁的我,很容易就因为大人诱导性的问话,产生了记忆混乱。
爸爸确实酗酒,确实会打骂妈妈。
但这一切都与奶奶无关。
甚至奶奶为了保护妈妈跟我,挨爸爸的打比我们还多。
妈妈也没自己说的那么爱我。
她总嫌弃我是个没把的,觉得以后日子没盼头,觉得是我害她被村里人嘲笑,时不时就拿我撒气。
并且妈妈是奶奶在后山捡的弃婴,为了能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护着她,从小当童养媳来养的。
根本不可能有害死外婆一说。
而前世,小小的我当真被这些真假参半的话糊弄住,带着扭曲的记忆回到孟家,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地附和着。
我成了妈妈回到孟家站稳脚跟的一把利器。
重生后的我,自然不会再被这种低劣的手段洗脑,心中对妈妈的恨意前所未有的汹涌。
我恨不得马上跳下车,离她越远越好。
但我不甘心原本属于奶奶的一切,再一次被妈妈夺走,让她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我眼下还顶着五岁孩童的躯体,是断然拗不过妈妈大腿的。
她一狠心,说不定会直接让我永远不能开口。
因此,面对在发火边缘的妈妈,我换上懵懂的表情,呆呆地点了点头。
茵茵听见了。
妈妈再次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那等见到陌生叔叔,问你奶奶跟爸爸对我们怎么样,你要怎么说呀
我装作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奶奶跟爸爸是坏蛋,只知道欺负妈妈跟我。
妈妈好,茵茵喜欢妈妈。
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见了妈妈胜券在握的笑容,以及明晃晃的得意。
下了车,妈妈先带我去剪了个头发,然后直奔孟氏集团。
她带着我在孟氏集团门口蹲了三天,才蹲到来公司视察的舅公。
舅公虽已年近五十,但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同时难掩贵气。
妈妈一眼就认出舅公是自己在电视上看见的人,抱着我朝他冲了过去。
还未近身,我们就被保镖拦了下来。
舅公回身看着抱着我的妈妈,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
妈妈生怕错过这个难得的良机,直接拿出奶奶偷偷藏了十几年的项链,大声道。
舅舅,我是您外甥女,孟世珍的女儿啊。
我妈临死前将这条项链交给我,让我一定要找到带有另一半项链的人。
前世我被赶出家门之际,妈妈将憋在心中多年,无人倾诉的秘密通通告诉了我。
奶奶被拐卖到山里后,身上的东西都被爷爷搜刮了去。
这条项链是她及时藏到猪圈的墙缝里,才没有被爷爷拿去卖了的。
这条项链原本是一对,另一条在舅公身上,里面都放着一家人的全家福。
刚开始那几年,奶奶寻找各种机会想逃出大山,却无一例外都被爷爷抓了回去。
后来奶奶有了爸爸,渐渐被这里的人同化,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爷爷干活的时候,滚下山坡摔死了,奶奶才终于得到了喘息,并找出了这条珍藏多年的项链。
而妈妈无意间看见项链,并回忆起上一次进城时在大街小巷看见的寻人启事,便动起了歪心思。
我想如果奶奶真的回到孟家,肯定不会不管妈妈的。
而妈妈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断定自己对奶奶不好,奶奶如果变有钱后,只会狠狠地报复她。
于是妈妈便想出了这出偷龙转凤的戏码。
甚至在后来舅公听见妈妈的遭遇,要为她报仇的时候,她还假模假样地说。
他们毕竟是我爸爸跟奶奶,如果太过较真会让我难办,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眼下,舅公看着那条项链,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摘掉脖子上的项链反复对比:没错,不会有错的,这上面有我亲手刻的字,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舅公擦干眼角的泪水,弯腰扶起妈妈,激动得手在微微颤抖:你快起来,世珍……你妈妈现在人在哪里。
妈妈见舅公几乎是全信了,抽噎着说出自己早就编好的故事。
妈妈……妈妈她被人打死了,那人还强行让我嫁给了他傻儿子,这些年我……我过得都不叫人过的日子。
舅公晃了晃身子,几乎站不稳了,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苗头,现实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的声音哽咽无比:你……你说什么
妈妈将我推到舅公面前:这是我女儿茵茵,她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扭头期盼地看着我:你来的路上怎么跟妈妈说的你说要让舅公替外婆报仇,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舅公好不好
舅公跟妈妈同时看着我。
在两人的注视下,我抬起头天真地道。
妈妈你在说什么胡话,村里人都知道,你是我奶奶在后山捡的弃婴啊。
奶奶人很好,才不会打人啦,就你整天凶我。
原本胸有成竹的妈妈猛地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道。
你说什么
你想清楚,再说一遍。
说着,她扭头看着舅公,尬笑着解释:我们逃出来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这孩子累得都说胡话了。
在妈妈威胁的眼神下,我看着舅公更加恳切地重复了一遍。
妈妈没忍住,当场踹了我一脚。
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是不是。
妈妈的一个举动,让舅公起了疑心,主动与她拉开了距离。
我知道第一印象是一个很难扭转的东西,所以必须一击致命。
舅公对妈妈信任越少,后面的事才会越顺利。
舅公探究地看着妈妈。
你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这条项链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妈妈额角出了细密的汗,眼睛开始乱瞟,有些结巴地说道。
当然是真的,我在您面前撒谎,我不要命了吗
舅舅,您别听小孩子胡说,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看个动画片都会以为是真的,他的话作不得数。
我一个五岁小孩的话确实不太具有信服力,因为舅公没有当场翻脸。
妈妈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主动说道。
您要是不信,我们这就去医院做DNA,血缘关系总做不得假。
舅公虽然点头同意了,但态度比刚刚冷淡了许多。
在去医院的路上,妈妈故意落后舅公一步,开始小声地教训我。
你个贱皮子,差点坏了我的好事知不知道。
妈妈伸手想打我,却又顾忌着怕坏了大事,不甘地收了手。
我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她敢打我,我就敢立马大闹医院。
到时候,她的话在舅公面前就更没有可信度了。
她压低了声音,再次警告我。
等会儿想清楚再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起来。
记住,等会儿就算我揪你掐你,你也不准出声,知不知道!
你要是出声了,我就丢你到山里喂狗。
妈妈一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之事,恨意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前世妈妈真的将我丢到山里喂了狗。
前世,妈妈真正融入上流社会后,便将我视为她此生的耻辱。
我成了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面对突如其来的落差我不知所措,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妈妈不高兴了,拼命在她面前卖乖想讨好她。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看我的眼神还是越来越冷。
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度过的我,在妈妈主动提出带我去山上度假的时候,高兴得不行。
可等我跟着妈妈和弟弟到了山里,妈妈却突然说忘了准备我的吃食了,让我自己下山回家。
随行的三个保姆明明还在不停地往里面搬食物,够我们吃一个月了。
我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妈妈也没有开门。
天下起了雪,我为了不被冻死在门口,只能试着徒步下山。
而年仅十五岁的我不幸在山中迷了路,最终被活活冻死。
眼下,我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而妈妈面对要给她抽血的护士,突然退后了一步。
她扭头看着舅公,为难地道。
能不能不抽血啊,我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这几年一见到血就晕。
不是说头发也可以验DNA吗,用头发可以吗
由于眼前之人可能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舅公没有太过为难她,用眼神询问医生。
医生道:只要毛囊完整,头发跟血液准确度是一样的。
不等舅公同意,妈妈就开始拔自己头发,却在递给医生的时候,悄悄换成了我的。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前世今生妈妈在见舅公之前,都要带我去剪头发,还要剪成同样的长度。
前世因为年龄还小,又被妈妈洗脑,哪怕突然拔头发很痛,我也咬着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但这一次,我岂能如她所愿。
我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迈着小短腿朝舅公跑去,用最大的声音说道。
妈妈,你为什么要揪我头发,好痛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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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妈妈见我再次拆台,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但她不敢伸手打我,生硬地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妈妈什么时候揪你头发了,妈妈明明揪的是自己头发。
你又调皮了是不是。
见妈妈想将我拉到身边,舅公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而后他命令医生仔细对比。
医生发现妈妈交到自己手中的头发果真是我头发。
妈妈见狡辩不了,便讨好地笑道。
她是我女儿,用我的头发鉴定跟用她的头发鉴定一样嘛,都可以验证亲缘关系的。
舅公对妈妈已经有了防备,心中也大概有了猜测。
既然如此,那你跟茵茵都跟我做一个亲子鉴定。
妈妈想反驳,舅公直接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怎么不敢做亲子鉴定,难道你根本不是我妹妹的女儿
妈妈被舅公骇人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不等她反应,舅公就已经让人强行押着妈妈,拔了她的头发。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妈妈变着法的想说动舅公,舅公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
终于,检测结果出来。
我跟舅公有20%的血缘关系,而妈妈几乎为0。
被戏耍的舅公勃然大怒,大声质问妈妈。
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更应该知道欺骗我是什么后果!
你给我老实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这条项链你到底从哪里拿的。
妈妈知道说出真相是什么后果,还在垂死挣扎。
我没有骗你,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不信你让我跟她做亲子鉴定,百分之百是亲母女。
舅公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在他发火之前,我抢先说道。
舅公,这条项链是奶奶的。
是不是奶奶才是您亲妹妹呀。
5
舅公因为自己妹妹的下落变得高度紧张。
他蹲下身平视着我的眼睛,问道:茵茵说的什么意思,你能跟舅公解释清楚吗
我用小孩子的说话方式,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没有打妈妈,是妈妈打奶奶,项链也是奶奶的,妈妈才是坏蛋,她打我,凶我。
这些信息足以让舅公串联整件事情。
舅公的脸色肉眼可见得黑了。
妈妈见事情败露,转身就想逃,被保镖眼疾手快地抓住,舅公冷着脸质问道。
说,我妹妹现在到底在哪儿。
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妈妈在手中挣扎,知道舅公不会轻易放过她后,开始自暴自弃地笑了起来。
对,那个死老太婆才是你妹妹,但那又怎么样,没有我你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妹妹。
你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妹妹。
舅公恨不得现在就撕了妈妈这张烂嘴,却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
这么些年,他都没有找到奶奶,那么这座拐走奶奶的山一定很山很山,如今妈妈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妈妈也想通了其中的缘由,腰杆重新挺直了起来。
我确实不是你外甥女,但好歹也是你外甥媳妇,是你外甥孙女的亲妈妈,你害了我,你妹妹、你外甥孙女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也不求多的,你给我五百万报酬,我给你指路,让你找到那个老太婆。
这之后,我永远消失在你视线里,这小东西也送你了。
五百万对舅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钱,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把钱拱手给妈妈这种满口胡言的坏人。
他犹豫的时候,妈妈还在继续作死。
你不会指望那个赔钱货给你指路吧,她才多大,家门口都能走丢。
而我适时拉住了舅公的衣角,仰头看着他道。
茵茵能找到。
舅公相信茵茵,我能找到回家的路。
舅公思考良久,他蹲下身把我抱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了,舅公就是觉得我们小茵茵很聪明。
你能带舅公找到奶奶的对不对。
见舅公真的肯信我,我也跟着高兴。
而妈妈失了唯一的筹码开始急了:你真信这赔钱货的话啊!
她要是跟你指错路,那老太婆就死了。
舅公扭头,有些疑惑地盯着妈妈。
妈妈有些得意地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我本来是准备半夜偷偷带林茵走的,可惜那死老太婆起夜看见了,怕我把林茵卖了,拼了命地拦着我。
我被烦得不行,一把把她推到了田里,怕是不死也没半条命了。
而且为了他们不能出来寻我,我把家里的钱以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那老太婆没钱治病,再不快点回去,就算有半条命都没了。
哪怕知道挂念已久的妹妹下落,也没有严重失态的舅公。
此刻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直接拽着妈妈的头发吼道。
我妹妹怎么也算你的养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心肠怎么能这么歹毒。
妹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赔命。
妈妈笑得更欢了。
既然你这么担心自己妹妹,那就把钱给我。
我保证,只要我拿到钱,马上带你们找到老太婆,然后乖乖滚开,永远不会再打扰你们。
由于妈妈是在睡梦中偷偷将我抱走的,我并不知道走之前发生的事。
前世我变成魂魄,因为执念一路飘回老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变成了田野间的一柸黄土。
我一直以为奶奶是生病去世的,没想到她的死也跟妈妈有关。
眼下我又恨又急。
我再次拽了拽舅公的衣袖。
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找到路。
奶奶还在等着我们。
舅舅最终选择带着我,并押着妈妈,一起出发接奶奶回家。
最专业的保镖和最权威的医疗机构也跟我们一路同行。
一路上,我都焦急不安,低声祈祷:奶奶一定不能有事。
这辈子一定要来得及。
舅公平静的安慰我不要着急,但他不断擦拭手心汗渍的动作,也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在我的正确指引下,我们一行人抵达了离家最近的小镇。
原本一副看好戏表情的妈妈突然开始慌了。
她小声地自我安慰。
临其镇我念了那么多次,她记住也不足为奇。
随后她不顾舅公在场,开始公然威胁我。
我可是你亲妈,我哪点对不起你,我想带着你享福,你要帮着别人置我于死地,救那老太婆。
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那老太婆给你下什么迷药了,谁对你好都分不清了。
我想破口大骂,我想将前世今生的委屈都质问出声。
但我时刻谨记自己是个五岁的小孩,以防别人把我当成怪物,抑或是觉得我梦魇了,我只能躲在舅公身后,瞪着妈妈,用眼神表达我的愤怒。
在舅公的眼神示意下,立马有保镖上前,狠狠扇了妈妈两巴掌。
接下来,妈妈彻底没了作妖的心思。
因为我带着舅舅从临其镇一路翻山越岭,精准无误地朝家里走去。
看着熟悉的房子出现在视野里,妈妈脸色苍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条道我走了数十遍才记住,你一个五岁的孩子,才走一遍,还是夜路,怎么可能记得住。
她不知道上一世被她害死后,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
我躲在舅公身后,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看着妈妈冷笑,眼里的恨意不再掩盖。
妈妈被我瞪得一愣,张着嘴竟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而我现在来不及跟她算账,我迈着小短腿朝家里跑去。
在家门口我及时停下了脚步。
我害怕,害怕前一世的悲剧重演,害怕我来晚了,奶奶已经变成了未寒的尸骨。
我身后缓步走来的舅公,同样心情沉重。
而听见声音走到门口查看情况的爸爸一愣:你们什么人
随后他视线下移看见了我,语气更加不善:你个赔钱货死哪儿去了,你妈跑了,那个老太婆整天在屋子里装病,连个给我做饭的人都没有。
听见这句话,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奶奶还活着。
我快速跑到里屋,奶奶听见动静挣扎着起身,却迟迟没能坐起来。
才半个月不见,奶奶生生饿瘦了一圈。
但看见我,奶奶脸上立马挂上真切的笑容。
她朝我张开双臂。
你那妈去哪儿了你怎么回来的没受罪吧
我扑到奶奶怀里,一个问题都没能回答,便放声大哭。
奶奶温柔地拍着我的背:乖乖乖,奶奶在,茵茵不想说就不说。
我还未开口解释,站在门口良久的舅公,双眼噙着泪水地走了进来。
世珍,我终于找到你了。
奶奶抬头,茫然地看着舅公。
良久,奶奶慢慢回忆起了许久以前的旧事: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奶奶怔怔地看着舅公,手足无措的比画道。
当年你……你才到我胸口,怎么一转眼……一转眼你就有白头发了。
哪怕面对我都没有真正放下架子的舅公,此刻在奶奶面前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孩子。
他哽咽地道:姐,三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兴过后,奶奶突然有些拘谨,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将头埋在了胸口。
舅舅看出了奶奶的窘迫,握着她的手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最爱的姐姐。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简单地叙了下旧,奶奶得知自己爸妈为了找回自己,多年来郁结于心,这几年相继离世。
奶奶眼眶湿润:以前我没有机会,后来……我没有勇气走出大山,更不敢面对你们……我怕成为你们的耻辱……也怕你们早已忘了我。
说完这句话,奶奶气血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随行的医疗人员立马上前为其治疗。
在得知精心调理月余,奶奶就可以痊愈后,高度紧张的舅舅才彻底放下心来,我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舅公将视线投向被保镖押着站在院子中间的人。
妈妈被舅舅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挣扎着想跑。
保镖一脚踢在她腿弯,迫使她跪在地上。
舅公看着妈妈良久,才转身对着我道。
她毕竟是你妈妈,如果你原谅她……舅公不跟她计较。
舅公把处置权交到了我的手中。
我朝院子走去,抬头看着押着妈妈的保镖道:哥哥能退后几步,让我跟妈妈说说话吗
保镖放开妈妈,朝后退了几步。
哪怕我破坏了妈妈的计划,带舅公准确地找到奶奶,妈妈仍旧没有将我一个五岁的孩子放在眼里。
因为舅公将处置权交给我,她甚至暗自高兴了起来。
她又开始哄骗我。
茵茵,我是妈妈啊,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你要是害了我,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求求你舅公,让他放了我,以后我肯定好好伺候你奶奶,再也不动歪心思了。
茵茵,妈妈最爱你了,我带你回去真的是为了带你享福啊!
享福我又想起了前世那场大雪。
我在大雪中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曾经幻想过,妈妈会出来找我。
可惜到最后,我都没等到她。
在我死后,她带着弟弟下山时,甚至看见了我的身体。
他特地叫司机停下车来,我以为看见我死了,她总会有那么一丝内疚。
没想到她下车只是为了踢我一脚,然后充满厌恶地道。
晦气,让你滚远点,你怎么睡这儿来了。
别以为你赖着不走,我就会心软。
等我回来还看见你在这儿,有你好看。
她带着弟弟再次上山度假的时候,我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了个干净。
妈妈看了眼那个我曾经躺过的地方,却露出舒心的笑容。
眼下,我背对着舅公等人,朝妈妈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充满恨意的眼神。
我歪头看着妈妈,勾唇冷笑。
带我回去享福如果不是为了我的DNA,你会带着我这个白眼狼、赔钱货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等你真的站稳脚跟后,再将我一脚推开,彻底抹除你人生的污点对吗
妈妈张大嘴巴,失了声音,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我现在竟然有点理解你的心情了,因为我觉得你是我人生的污点,我为有你这样的妈感到可耻,我也恨不得杀了你,将你在这个世上的一切痕迹抹去。
这样的话从我一个五岁孩童口中说出来,妈妈摇着头向后退去,忍不住尖叫出声。
你是谁你不是林茵。
鬼啊!有鬼啊!
不远处的保镖及时将妈妈按住。
她挣扎着连看都不敢看我一样。
我收起情绪,又恢复成了五岁小孩该有的模样,看着舅公缓缓说道。
她是坏妈妈,我不想跟她住一起。
我们把奶奶接去城里,不带妈妈跟爸爸走好不好。
舅公点头道:都听茵茵的。
休整片刻后,便开始启程回家。
我余光中看见有几个随行的保镖,并没有跟着上车。
从后视镜中,我看见他们笔直地守在院子的四周。
我知道我的一句留在这里,舅公便不会让她离开这个院子一步。
她的余生都会在这里度过。
我后来才知道,舅公还打断了妈妈一条腿。
这样的她,跟遗传了爷爷秉性的爸爸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妈妈即将走上前世奶奶走过的路。
她的余生不多了。
回到孟家后,在专业医疗团队精心调养下,奶奶的身体完全康复,比之前还好要上些许。
舅公带着奶奶出入各种场合,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孟家的掌上明珠回来了。
舅公说,当初外祖父给奶奶取名孟世珍,是因为他们将自己女儿当成世界上最好的珍珠去呵护。
他会倾尽所有去弥补奶奶遗失的一切。
奶奶从最开始的推辞、拘谨,到现在已经可以从善如流地应对各种场面。
我在奶奶脸上看见了越来越多的笑容,欣慰无比。
而奶奶爱我,舅公护我。
我的人生也是从未有过的顺遂。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梦里妈妈变成了一抹缥缈的魂魄。
她飘荡在我身边,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声声恳切地祈求我原谅。
我都想起来了,前世是我混账,但我们毕竟母女一场,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要是不原谅我的话,我连投胎都投不了,阎王爷都不收我。
我做鬼也被其他鬼排挤,迟早要灰飞烟灭的。
我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这个梦就戛然而止。
而舅公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他告诉我妈妈跟爸爸都死了。
爸爸在过了许久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后,将脾气都发到了妈妈身上,一个不顺心就又打又骂。
长久吃不饱肚子的妈妈,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更何况还断了一条腿,逃也逃不掉,只能生生受着。
妈妈被活活打死后,爸爸彻底自暴自弃,每天去村头打最便宜的白酒喝。
最后酒精中毒死在了家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我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只觉得是她罪有应得。
挂完电话后,门窗关闭的房间,窗帘却在轻轻飘动。
我突然想到了前世变成魂魄随处飘荡的我,试探性地对着空处道。
是妈妈回来了吗
因为这句话,那窗帘飘荡得更厉害了。
我接着问道:那昨晚上是你跟我托梦吗
窗边盆景的枝丫突然朝下垂了垂,仿佛是在点头。
我嗤笑出声:那我现在回答你梦里的问题。
我不原谅你,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窗帘停止飘动。
突然白光一闪,好似有什么东西永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清风吹过,连晦气都一扫而空。
太阳冲破云层,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前世种种终于过去。
这一次,我要活得肆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