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啸跟将军之女出双入对。
中秋宫宴,他求到圣旨。
三日后,本王会以王妃之礼迎碧儿进门。勉强许你个妾室的位子。
我懒得掰扯,拿起包袱,平静走向大门。
嬷嬷快步拦我,顾啸嗤笑:
不用惯着她。离了本王,这偌大京城,她还能去哪儿。
宾客讥笑出声。
她一介低贱女,攀了几年高枝,还当自己是真凤凰了!
我赌一万两,她会认清身份,像狗一样伺候新王妃!
他们不知道,十六抬大轿已在府外等候多日。
更不知,他顾啸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我手上。
1
这三皇子府,不值得我再留恋。
刚要出府门,顾啸派人追回我。
沈云,留下金凤镶玉簪,碧儿她喜欢。
簪子是我对家人的唯一念想。
对上我不甘的脸,男人哂笑:
不想就你也配!
在他眼里,我卑贱如泥。
上次荷花宴,何碧儿要我手上的银镯子。
我不肯,顾啸生生让人扯下。
整只手,鲜血淋漓。
拔下簪子,塞到何碧儿手里。
祝你跟新王妃琴瑟和鸣、携手到老。
见我识相,顾啸放柔语调:
沈云,只要你乖乖待在本王身边,我跟王妃,绝不会薄待你。
簪子骤然划破何碧儿手指,渗出血珠。
顾啸当即慌了神,抱起人高呼御医。
宾客见此,像看笑话般看我。
昨晚,我因癸水疼的缩成虾米,顾啸忙着去陪何碧儿放花灯。
即使我疼的冷汗直流,咬破嘴唇,他依旧扯起我替他张罗衣衫跟花灯。
晕晕乎乎间,听见他冷酷声响:
让她连夜搬出栖霞苑,明天碧儿过来,决不能让她发现丝毫痕迹。
拽着包袱的手收紧,我再次要走,顾啸却骤然暴喝:
跪下!
不给我辩解机会,我就被拖到何碧儿脚边。
膝盖刮过冷硬地面,殷红裙摆。
瞥了我膝盖一眼,顾啸命人松手。
本王想不到你心机如此深沉,居然早就在簪子上动了手脚,要不是碧儿机敏,怕是要被簪子割断手掌!你这毒妇!本王以前对你还是太过仁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手段!
嫁给顾啸五年,被冤枉耍弄手段,早已成为家常便饭。
我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是在收买人心,耍手段。
担心他的安危,派护卫跟着他,想控制他,耍手段。
偶遇他跟何碧儿出双入对,是在刺探他的行踪,耍手段......
咽下喉头腥甜,我惨然发笑。
这一次,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嫁给他时,清白无瑕的身子,如今早已遍布伤痕。
每次他觉得我耍手段,就会动用加法处置我。
每次的处置,不尽相同。
这次是30次鞭打。
盯着我破烂的后背,顾啸搭在桌上的手,倏然收紧:
沈云,吃了这么多次苦头,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乖你知道我不最讨厌你什么吗本王最讨厌你这副宁死不屈的硬骨头,看着就想让人敲碎!
此时,管家带着御医匆忙赶来。
脚步撵过我撑在地上的手指,顾啸大步跟进去。
2
何碧儿手指上的伤,等他们赶到,恐怕就要愈合了。
我强撑一口气,跌跌撞撞走向大门。
门房知道顾啸厌弃我,骂骂咧咧打开大门。
阳光透过门口洒进来,我看见轿夫齐齐朝我这边望来。
心下一喜,我扶着门框,努力加快步伐。
不等我奔向轿子,四名护卫追上来,将我抓了回去。
书房内,顾啸命人割破我的手腕,一滴滴放血。
身体摇摇欲坠,我听到御医对顾啸说:
王爷,何小姐虽然体弱,需要大补,可这丫头刚受过家法,再放血,怕是有性命之忧。
小臣以为,还是将人养好,从长计议......
住口。
顾啸以权压人:
你的任务是调理好碧儿的身子。莫要忘了本分。
要不是他的人押着我,我早已瘫倒在地。
他凑近,看了看碗里的血,语气带着诱哄,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我闭上眼,不想看见他。
接够一整碗血,我脸色惨白,几近晕死。
此时,御医悄声跟顾啸汇报,一碗血,恐怕不够。
顾啸当即扯开包扎伤口的布条,命人再接一碗。
御医冷汗直冒,再放血,我会死。
顾啸只迟疑一会儿:
碧儿身体弱,一切以她的身体为要。
王爷,可......
我虚弱开口,气若游丝:
放完血,放我离开……
顾啸紧了紧拳头。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你……
不等他说完,御医匆忙来报,说何碧儿闹着要见他,不然就不肯喝药。
顾啸当即撇下我,匆忙赶过去。
一天后。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我,睁眼,就看见顾啸冷硬的脸。
他命人端来一碗药,要喂我喝。
我避开他的手,强撑身子端过药碗,自己喝了药。
顾啸静静盯我良久:
背上的伤,还疼吗
我背对着他,转移话题:
后天的婚礼,王爷准备好了吗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疏离,顾啸怔愣半晌,没好气道:沈云,你非要跟我闹吗
此时此刻,他依旧以为我在闹。
我懒得解释。
他越发不依不饶起来,语气里的急躁,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沈云,本王对你还不够好吗
为这么点小事,你就非要跟本王犟到底吗
从前,他发火,我都会放低姿态,想办法讨他开心。
可现如今,我只会提醒他,管家找来,怕不是何小姐那边有事。
闻言,他撇下我,匆忙离开。
这时,有丫鬟进来洒扫。
猛然间,手里被塞了东西。
打开,是那人的笔迹。
云朵儿,我的人等了半月有余,你是要反悔吗
两天后,要还是等不到你,我亲自上门接你。
烧掉纸条,我艰难去找包袱。
3
不能让他找过来。
因为我的事,把他牵扯进来,我会更加愧疚。
可我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走不了几步就会扯动背上伤口。
只得耐心等两天,等伤好点,再离开。
顾啸又要忙着给何碧儿调理身体,还要准备大婚事宜。
顾不上我,也就没有发现我跟外面通消息的事。
当晚,我听丫鬟们议论。
顾啸将全京城有名的绣娘请到府里,为何碧儿绣嫁衣。
又将全城有名的糕点师傅请到府里,为何碧儿做糕点。
还将全城有名的杂耍班请进府里,为何碧儿解闷儿。
恨不能向所有人炫耀他对何碧儿的宠爱。
仿佛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才哪到哪,何小姐每次喝药的时候,王爷都要哄上大半天,不但亲自喂,还会准备甜嘴的蜜饯呢。
这才哪到哪,你不知道京城那些小姐夫人们,听了之后有多羡慕。
后背的伤,仿佛更疼了。
有次骑马,摔断腿。
派人去找顾啸回来,不想却得到他正在陪何碧儿踏青的消息。
何碧儿的丫鬟嘲笑我,打趣我一刻也离不了顾啸。
顾啸觉得没面子,当即让小厮传话痛骂我。
骑个马都能摔,蠢死她算了!以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再敢报过来,就家法伺候!
这时,管家过来传话,顾啸喊我去前厅。
我问能不能等我好点再过去。
管家眸底闪过不忍,模仿顾啸的语气。
她就算是爬,也给本王立刻爬过来!
到了前厅,顾啸颐指气使:
碧儿听说你绣花的手艺了得,她嫁衣上的凤凰,你亲自来绣。
我没说话,举起肿胀的手指。
顾啸见此,下意识皱了皱眉。
坐在一旁的何碧儿开口了。
做不了细活,那就来给我染指甲吧。
望着我,她眼底闪着嫉恨的光。
顾啸依旧没有表态。
何碧儿见此,眸底的嫉恨越发具体。
沈姑娘,多亏你的血,我的身体才能这么快好起来。但主仆有别,为了避免别人说你挟恩拿乔,只好委屈你一下了,阿啸,你不会心疼舍不得吧
顾啸温柔扯过她的手,一脸宠溺:
今后,你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一切,你说了算。
何碧儿趁机靠在他怀里撒娇,哎呀,阿啸不要这么明晃晃的偏爱嘛,让沈姑娘情何以堪啊。
我这个前女主人,论待遇,跟她何碧儿可是天差地别。
这,都是顾啸给她的底气。
4
顾啸一边跟她腻歪,一边留意着我的反应。
见我一脸无所谓,仿佛是个局外人般,不知名的情绪,让他不着痕迹推开何碧儿。
沈云,还不过来伺候碧儿染指甲。
连何碧儿都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探究的扫他几眼。
我如木偶般上前,跪在何碧儿脚边。
刚要拿起凤尾花,不想却被顾啸一把推开。
我跌倒在地,掌心传来刺痛。
笨手笨脚,换个人来!
我则被他派人丢回房间。
当晚,丫鬟送来吃食,还有伤药。
顾啸亲自替我上药,真讨厌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沈云,你可得尽快养足精神,本王很期待你在婚礼上的反应。
见我依旧不理他,他气笑了,自顾自说了很多。
说他当初为我赎身的不易,说他当初娶我的压力……
以前听这些,我会满心愧疚。
可现在听着,却心如止水。
沈云,本王有时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揪住我的衣领,我被迫仰着脖子。
却闭着眼睛不看他。
就在这时,丫鬟来传话,说何姑娘被噩梦惊到了。
顾啸眼底闪过担忧,丢下我匆忙离去。
隔天傍晚,我正在琢磨用哪种办法离开,何碧儿找了过来。
原本想借着明天大婚溜走,不想何碧儿亲自送来机会,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居高临下的打量我,面露讥诮:
你知道,怎么才能活得平安顺遂吗
就是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该肖想的,打死也不要伸手,明白了吗
当年顾啸执意娶你又怎样,如今,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没了他的宠爱,你依旧得回那瘫烂泥里去讨生活!你这样低贱的存在,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上心的吗哈哈……
她突然疯狂大笑起来,丝毫没有身体不好的样子。
贵女们嘲笑你低贱,我只不过装模作样维护你几句,他就对我另眼相待了,再之后的事,水到渠成。
枉你是从那地方出来的,简直废物!
我骤然抬起来脸,直直盯着何碧儿的眼睛,故意激怒她。
你在为自己勾男人的手段而自豪如此说来,你比那勾栏女子,还要低贱!
她们是生活所迫,而你,却是自甘下贱!
她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扇我耳光。
手被我架住,开始不顾仪态的发疯。
撕扯间,烛台被撞,倒在帐幔上。
骤然间,火舌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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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啸赶来,呼喊我的名字。
他要往里冲,管家连忙劝说。
太危险了,等灭了火,王爷再进去不迟……
滚开!我要去救……
他不顾一切冲进来。
阿啸,救我……
顾啸抱起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他安顿好何碧儿,寻遍整个王府,也没有找到我的下落。
仆人私下里传,我葬在那场大火里,烧成了灰……
5
顾啸重责那些传闲话的,放出消息。
只要我肯回去,他就给我一个贵妾的位置。
我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听着汇报,唇边露出冷笑。
顾啸,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
隔天,王府。
阿啸,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何碧儿柔弱无骨、我见犹怜,顾啸当即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安抚:
御医说你救治及时,没有被熏到嗓子。
那真是多亏阿啸做完救我及时,谁让你表情这么冷峻,害我还以为,我的身体要被熏坏了呢……
顾啸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两天,我看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在他脑海浮现。
此刻,他才骤然读懂,那眼神是失望、是冷淡、是放弃……
他不明白我怎么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分明我以前逆来顺受,从不会忍心怪他。
顾啸使劲晃晃脑袋,企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
陪着何碧儿吃完午饭,亲自盯着人歇下后,他去到书房。
属下汇报,依旧没有找到我的下落。
他烦躁的拍了桌子,沉吟半晌,再去放消息,赶明天婚礼回来,我许她侧妃之位,再贪心,连妾都没得做。
属下踌躇不前:
昨天才是贵妾,今天就变成侧妃,这……
也太朝令夕改了吧,别人怎么看他家王爷。
顾啸板着脸,下属嘴边的话咽回去,快速去办。
在他心里,除了他身边,我不可能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当晚,依旧没有我的消息。
外面都在传,他顾啸为了攀上将军府,亲手烧死了五年前亲自求来的发妻。
由于他最近喜怒无常,属下没有立刻上报这些消息。
准备等婚礼过后,再汇报。
他在书房待到很晚。
恍惚间,他听见我的声音,以为深夜给他送银耳莲子羹的人,是我。
于是,他快步奔出书房,口中大喊:
沈云,你怎么就是不听本王的话,忙完本王自会回去,你不必借着送汤的名头,来......
女人走近,帽兜放下,露出何碧儿的脸。
顾啸的激动指责,戛然而止。
对上顾啸陌生的眼神,何碧儿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努力装出善解人意:
阿啸,明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以后,有我分担,你不用再熬夜呆书房了……
顾啸将她迎进书房,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散。
何碧儿说了很多,可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一再婉转提醒他该休息了,可他就是无动于衷。
何碧儿熬不住,自己回房,抬手就砸了一套瓷器。
顾啸不知为什么,整夜呆在书房,每隔两个时辰,就要问一遍有没有我的消息。
隔天,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何碧儿一大早被送回将军府,等待隆重出嫁。
6
宾客陆续赶到。
跟我相熟的,始终不见我,纷纷向顾啸发问,是不是将我禁足了。
他耐着性子,努力解释,说我有其他事情,出府去了。
奈何没人信他,都用鄙夷愤怒的眼神瞪他。
婚礼上,除了何碧儿跟何家人喜气洋洋,其余人都心不在焉。
拜堂前,顾啸再次找来属下,询问我的下落。
得到否定的回答,他握紧拳头,差点砸碎了大厅里的花瓶。
穿着繁复婚服,顶着盖头出来的何碧儿,听见丫鬟汇报,掐的丫鬟手腕破皮。
贺礼环节,出现了两份特殊礼物。
【我家主子贺三皇子新婚!贺何姑娘新婚!】
两个锦盒奉上。
由于送礼的仆人面生,又没有自报家门,这两份礼就显得蹊跷。
众宾客盯着礼物,窃窃私语。
按捺住心底的希冀,顾啸猛地打开锦盒。
盒子里只有一个卷轴。
顾啸又迫不及待打开另一个,里面只有一张纸。
这原本是给何碧儿的,可他却全然不顾,自顾自拿起。
上面的内容钻进脑海,刺的他双目赤红。
众宾客意识到不对,纷纷好奇纸上内容。
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何碧儿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扯掉盖头,夺过顾啸手里的纸。
看清上面的内容,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摇摇欲坠。
不,这不可能……
顾啸猛然回神,冲过去扯开卷轴,休夫书三个字,刺的他眼眶生疼。
围过来的宾客看见这三个字,眼底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
顾啸抛弃发妻,求旨娶何碧儿,理由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摆出这副落寞模样,当真让人不耻。
顾啸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觉,只死死盯着那休夫书。
盯着盯着,他猛然仰头大笑。
笑着笑着,猛地喷出一口血。
血渍染红卷轴,妖冶刺骨。
何碧儿扑到顾啸脚边,扯着他的袍摆:
阿啸,那都是阴谋,你别信,别信……
宾客指指点点,看够笑话,连喜酒都没喝,就借口有事,纷纷离开。
顾啸一把将何碧儿扯到眼前,咬牙切齿质问:
竟敢骗本王,你,你们何家,很好,好极了!
看着他癫狂的模样,何碧儿怕极了,迫切求饶:
阿啸,你别这样!我是真的爱你,整个何家都愿意唯你马首是瞻,求你给我,给何家一个机会!
顾啸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她眼泪如断线珠子,颗颗砸在他手背上。
他缓缓松开她,何碧儿如蒙大赦,顾不上扮娇弱,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却被他无情推开。
7
阿啸,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她休弃你,让你沦为京城笑柄,你还要为了她,折辱我吗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可她为你做了些什么,她……
顾啸厉声打断,你个无耻的骗子,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对何家!你为了娶我,伤她至深,不会以为,她还会为你回头吧!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跟何家,做好准备承接欺骗本王的后果吧!
不,不!
何碧儿哭的撕心裂肺,想要去拉扯顾啸,可刚才他推倒她,磕破膝盖,无法起身,只能用爬的。
昨天之前还对她柔情蜜意的男人,如今却对她冷酷绝情。
何碧儿哭到昏死,也没有人理会。
顾啸边朝外走,边扯掉身上婚服,思绪翻涌。
他就知道,他的阿云还活着!
她肯送东西来,定然是为了刺激他。
她愿意恨他,就代表,她心上有他。
他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信谗言,中了何碧儿跟何家的圈套。
他的阿云向来心软,只要他诚心悔过,她定然会原谅他的!
如此想着,顾啸当即撒出更多人手,同时,他还让人,将何碧儿被禁足的消息放出去。
只要阿云肯回来,他会休了何碧儿,诚心跟阿云过日子。
这半个月里,他把能想到的,浪漫的事,统统记录下来,足足记了九百九十九件。
只等阿云回来,带她一一实现
可惜,他的人,始终没有我的下落。
与此同时,京城多了位神秘的云夫人。
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无数达官显贵求上门,豪掷千金,只为求一治病良方。
可云夫人的要求严格,层层筛选,合眼缘的,才会得她亲自诊治。
不过,她随身带的医女,医术也很了得。
寻常疑难杂症,她们也是药到病除。
顾啸有种强烈的感觉,云夫人,就是他的阿云。
于是,他动用关系,豪掷万金,千方百计求见云夫人。
隔着重重帐幔,他被侍女带进来。
阿云,我知道是你,我错了,求你见我。
历时一个月,他终于找到了我。
他眼底的急切,即使隔着帐幔,也清晰可见。
夏风清凉,撩起帐幔,露出一角。
此刻,我正揽着一白衣胜雪的男子。
男人容貌看不清楚,但光看身形,就知俊美无比。
谢泽远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原本想好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男人就着我的手吃了颗蜜饯,发出满足喟叹:
怎么办,我有些离不开你了……
顾啸再顾不得体面,冲过帐幔,怒声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我转身看向顾啸,顾睁手上用力,将我扯进他怀里。
三弟,你这冒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嗯
我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平静打量顾啸。
顾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
皇兄,她是臣弟的妻!兄弟妻,不可欺,你当真要为了她,乱了礼法!
8
满朝文武,如果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置之不理,父皇母后,也定然不会允许你如此行事!
顾啸虽然无礼,可他说的却是事实。
我不着痕迹退开。
顾睁却再次搂紧我的腰,轻拍两下,示意我安心。
做完这些,他才懒散抬眸,看向顾啸。
你在教孤做事
顾啸气焰瞬间被压下,忿忿不平半晌,不得不服软:
臣弟不敢!
顾睁冷哼,退下。
顾啸握紧拳头,不断向我使眼色,期望我能帮他说句话,让他留下。
可我正忙着把玩顾睁的发丝,根本没空理他。
当晚,顾啸扮做小厮,拦住在花园里散步的我。
阿云,是不是太子他逼迫你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带你入宫,让父皇为你主持公道!
他神情激动,眸底闪耀着急切的光。
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定然会认为,他是在全心全意为我考虑,会心软。
可跟他朝夕相处五年的我,又怎么会看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不着痕迹躲开他的手,我冷淡开口:
顾啸,你当真是为我着想
顾啸脸色一变,阿云,夫妻五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当初奋不顾身娶我,一个月前,折辱我请旨娶何碧儿,如今又来纠缠我,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都是奔着那件东西
被我点破,顾啸也不再遮掩:
可是阿云,我是真的爱你啊!
听他或爱,我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不禁哈哈笑起来。
顾啸扯我袖子:
阿云,别这样,你跟我回家,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我猛然捋起袖子,露出狰狞的伤疤:
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过日子!
顾啸仿佛见鬼般,仓皇后退,却摔倒在地。
我逼近两步,脚踩在他的手指上:
身上的伤每添一道,我对你的恨,就深一寸,经年累月,不共戴天!
他拼命摇头:
不,阿云,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谁让你死活不肯告诉我那东西的下落,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不过阿云,我已经想通了,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那东西了,我只要你!我,我保证,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会加倍呵护你,我……
顾啸挣扎着,想抓我的手,被我毫不留情挥开。
三皇子,当初你救我于水火,我一直感激不尽。只要你善待我,哪怕一丝一毫,我就会告诉你那东西的下落,可惜,一切都被你亲手毁了!现在,我只想说,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请莫要再无谓纠缠。
顾啸瘫坐在地,神情灰败。
原来,他曾离那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伸手就能抓住。
可偏偏被他亲手给弄丢了!
这五年,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记起来了,顶着压力娶沈云那会儿,他是极度开心兴奋的。
望着盖头下,她灿若星神的脸,他的心跳的格外快。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为了那件东西,还是她本身,才奋不顾身的求娶她。
坊间传闻,定国公府覆灭,那件东西,唯有活下来的沈云,知道下落。
纵然她沦落风尘,可依旧有无数人上赶着向她献殷勤。
他以为娶到她,那件东西,十拿九稳。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依旧不见她提起。
他心底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在朝堂上受了气,他就将气撒在了她身上。
有一便有二,后来,几乎成了习惯……
许多久远的记忆,他以为他忘了。
可如今,却清晰浮现。
第一次他对她用家法,她那受伤又痛苦的眼神,仿佛隔着时空,抓挠着他的心肺。
她没有怪他,依旧全心全意待他,尽心尽力操持家务。
可他呢
在朝堂上有不如意,在亲朋好友那里受了气,就会一股脑怪在她身上……
他忘了,她也会疼、会受伤、会麻木,会放弃。
忽然间,顾啸死死抱着脑袋,大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9
我没再理会,准备让人将他丢出去。
不想顾睁跟过来,吩咐小厮将他安置在客房。
顾啸见侍女尽心伺候,误会我对他心软,跌跌撞撞跑来见我。
不想,却撞见顾睁搂着我,试穿喜服的画面。
身子一个趔趄,扶着柱子,才没有摔倒。
他苍白着脸,扯着顾睁袖子:
皇兄,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认为顾睁会顾忌礼法,不会对我做什么。
她是我的妻啊!
顾睁终于舍得给他个眼神:
年纪轻轻,就眼瞎了休夫书那么大三个字,你看不见!
你!
顾啸握紧拳头,满目喷火。
顾睁斜他一眼,压迫感十足:
你想以下犯上,嗯
话音落,立刻有两名暗卫出现,押着顾啸跪在地上。
三弟,孤只说一次,希望你不要再健忘。
从现在开始,云朵是孤的未婚妻,三日后,她会是孤的太子妃。请记住你的身份,莫要逾矩!
顾啸如遭雷击,愣愣盯着我:
沈云,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休夫一月有余,你就要撇下我,嫁给我皇兄,你对得起我!
我冷笑,他忙着跟何碧儿出双入对,哪有工夫关心我的动态。
有几次,顾睁实在看不下去我身上的伤,要强行带我离开。
我一一拒绝,只因还未对他死心,还在感念他的恩情。
此刻,他竟还在指责我!
我朝他露出清浅笑容:
为什么不呢
顾啸,你永远都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你永远都那么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
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你已经被休弃了。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心软。
不,不可能!父皇母后不会同意的,满朝文武不会同意的!
顾睁揽住我的肩,姿态闲适:
三弟多虑了,父皇母后已经同意了,满朝文武,也无一人反对。
怎么会以她……
后面的话,他生生咽了回去。
以我的身份,怎么有资格嫁给当朝太子
我好心替他说完。
顾啸眼底的困惑跟震惊,达到顶点。
顾睁心情颇好:三弟,不要把自己的无能,归咎于他人。
说完,他直接带着我去凉亭、看花赏月。
直到大婚前,顾啸都没有再来纠缠。
10
大婚当天,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一瞬间,我成为全京城贵女嫉恨的对象。
帝后同来观礼,满脸喜气。
宾客见状,对我越发恭敬。
礼成!送入洞房!
顾睁紧牵着我,在我耳边低声喟叹:
云朵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骤然间,变故陡生。
顾啸手持长剑,气势汹汹。
越过众宾客,直奔我跟顾睁。
皇兄,收手吧!阿云注定是我的!
一瞬间,气氛变得冷凝。
高位的帝后骤然起身,盯着顾啸怒喝:
逆子,速速退下!
顾睁当即护在我身前,在我耳边悄声道:
别怕,一切有我。
我顾不上许多,当即扯下盖头,盯着场上情况。
顾啸不为所动,死死盯着顾睁,满目怨毒。
就因为你出生的早,父皇母后事事都要偏着你!就连阿云,也要弃我而去,转身投入你的怀抱!
既然如此,我就用实力向你们证明,谁才是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说着,他的剑指向顾睁咽喉:
数到三,要是皇兄还不肯放开阿云,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我心下紧绷,想要松开顾睁的手,不想他却握得更紧。
五年前,孤一时疏忽,让他捷足先登,日夜悔恨了五年。这一次,说什么,孤也不会松开你。
转眼间,几名暗卫凭空出现,眨眼间就制服顾啸。
顾啸跪在地上,咬牙切齿:
殿外大军,不会轻易被制服的!
顾睁冷哼,是吗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上前禀告:
启禀陛下,叛军悉数控制。
好好好!
皇帝龙颜大悦,摆驾回宫。
顾啸被押入天牢。
三皇子府一众人未能幸免,包括何碧儿跟何家。
11
洞房夜,顾睁抱着我,细细为那些疤痕上药。
你,不嫌丑吗
他声音颤抖:
我只恨没有保护好你!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第一次感受到心安。
十岁那年,府中遭遇匪徒。
我因贪玩,躺在莲池睡着,逃过一劫。
跑向皇宫求救,却被人贩子拐走,卖进青楼。
后来,顾睁找到了我,张罗着为我赎身。
可他却因旧伤复发,猛然晕倒。
紧接着,一个传闻不胫而走。
说当年定国公手里不见的铁甲军虎符,在我手上。
再后来,顾啸找过来,为我赎身。
不顾压力,在金銮殿外跪了三天三夜,终于让皇帝松口娶我。
本以为会过上安生日子,可整日却过的提心吊胆。
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再奢求别人替我遮风挡雨。
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靠谱些。
几天后,顾睁下朝归来,说顾啸闹着要见我,问我要不要见。
我替他揉着太阳穴,只要你不介意。
他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孤对自己有信心。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顾啸靠在墙边,蓬头垢面。
见了我,眼里当即迸发出亮光。
他扑上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阿云,我是真的爱你!不是为了那劳什子虎符!皇兄他才是为了虎符,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我歪了歪头,好笑打量他:
还有呢
你是不是把虎符给皇兄了!不然,他不可能那么快就打败我!
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忽然,有个女声喊住了我。
沈云,你一介孤女,根本就不配得到爱,顾啸为了虎符,利用你,顾睁,也不例外!
何碧儿吼得歇斯底里,完全没了往日的柔弱。
我顿住脚步,扫她一眼:
堂堂将军女儿,就这点能耐,牵连族人,不知他们可有恨你
话落,就听见一声痛呼。
何族女眷,揪住她的头发,不停撕打,发泄怒气。
让你妄想嫁入皇室!让你贪慕虚荣攀高枝!
我们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你同族!
朝堂势力早就在顾睁的掌控之下。
半年后,皇帝主动禅位,带着皇后去游山玩水。
顾睁顺利登基,力排众议,封我为皇后。
当晚,我奉上铁甲军虎符,他笑着推回。
朕富有四海,不缺这一块虎符。
不过,你倒是欠朕一样东西。
12
我愕然,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我整个人慌乱起来,莫非,他跟顾啸一样,得到了就要糟践。
可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现在还不能死。
于是,我慌忙跪下,死死抱住他的腿:
臣妾整个人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讨什么,臣妾都没有二话。
头顶传来他的轻笑,随即,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
不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天旋地转。
下一秒,整个身体砸进柔软的大床里。
他欺身而上,嗓音低沉诱惑:
云朵儿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就先从洞房花烛开始……
我刚要说些什么,悉数被他的吻打断。
从轻柔到热烈,他仿佛挣脱禁锢的猛兽。
隔天,他以我的名义,封赏阖宫。
有了他的帮衬,我很快掌握后宫。
我一再向他提起铁甲军的事,他索性大手一挥,让我自己留着自用。
至于能发展到何种程度,全看我的能耐。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轻微触动。
自那之后,我在他面前,便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他很喜欢我的转变,在跟我耳鬓厮磨的时候,不吝夸赞。
我震惊于娇羞这种状态,居然能出现在我身上。
他忙着治理朝堂,我也没闲着,召集整顿铁甲军。
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查明当年定国公府的灭门。
这是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的唯一执念,也是铁甲军的执念。
两个月后,调查结果摆在案头。
是何家,连同顾啸的外祖百家干的。
他们见我亲近顾睁,怕我长大嫁给顾睁,怕定国公府的势力归于顾睁。
到那时,他们想扶顾啸上位,就越发不可能。
于是,他们先下手为强,联合山匪,屠了我定国公府满门。
顾睁肉眼可见的愤怒,当即抓了百家满门,连同何白两家在后宫的太妃。
我则跪求请旨,亲自带兵剿灭山匪。
我沈家的仇,我亲手来报。
顾睁顾念我的安危,又派给我一队暗卫。
剿灭过程,不算顺利,但有惊无险。
顾啸等人上断头台那天,我亲自监斩。
蘸着他们的血,我三步九叩,告慰族人。
自那之后,我大病一场,总是不见好。
顾睁每日抱着我,说都是他连累我,连累定国公府。
让我尽快好起来,找他报仇。
无论我怎么报复,他都甘之如饴。
我勉强抬起手,抚上他憔悴脸庞,故意逗他:
如果,我说想要整个天下呢
他蹭着我的掌心,深情缱绻:
别说是整个天下,就是想要我的命,我也双手奉上。云朵儿,只要你好起来,我只要你好起来……
那一刻,我无比确信,他是爱我的。
或许,比我能想象的还要爱。
我终于,又有了活下去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