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围观的薛家村村民里,一个穿青布衫的婶子忍不住凑过来,叹了口气:“绾绾啊,你娘她认不得人好些年了。”
薛绾绾的身子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红了:“认不得?怎么会这样?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是前几年开始的。”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插了话,声音压得低了些,“一开始就是忘事,煮着饭能忘了关火,晒着的衣裳能忘收。后来更严重了,连老薛都认不出来,有时候还会突然摔东西、喊着要找你,老薛带她跑了好几个镇子的大夫,钱花了不少,一点起色都没有。”
林知晚站在旁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之前和明朗聊起薛绾绾的脑伤时,明朗就提过,近亲结婚很可能引发遗传类的脑部病症,薛绾绾当初重伤后恢复得慢,说不定就和这层关系有关。现在听村民这么说,薛绾绾母亲的症状,恐怕也和遗传脱不了干系。
薛明贵没再让村民继续说下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整齐的布包,伸手递向林知晚:“知晚妹子,这三十块你先拿着。梁山这混小子说,剩下的二十块被他借出去了,他保证三日之内,亲自送到葡萄村,还给李大队长,顺便道歉。”
林知晚连忙往后缩手,摆了摆头:“薛师傅,这钱我不能要。您家里要给婶子治病,还要照看农场里的骆驼,用钱的地方肯定多,我怎么能拿您的钱。”
“必须拿着!”薛明贵把布包往她手里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骗了你们的血汗钱,就该还。我们薛家虽然不富裕,但从来没做过赖账的事,更不能让你们因为这事儿受委屈。”
蹲在地上的薛梁山突然抬起头,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声音闷得像堵了棉花:“那二十块我真没乱花,是借给朋友周转了,不是什么给清溪园的柳三娘!你们别瞎传闲话。”
“你还敢狡辩!”人群里一个穿短打的年轻小伙子突然喊起来,声音里满是不屑,“昨天我去镇上买东西,亲眼看见你往清溪园的方向走。后来柳三娘从园子里出来送你,你塞给她一个红布包,那不是钱是什么?难不成是你家缝的补丁?”
“你胡说!”薛梁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我就是去给柳三娘送我婶子做的布鞋!她娘前些天摔了腿,我顺便帮着带点东西,你们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三日!就三日!我肯定把二十块钱送过去,少一分都不行!”
薛明贵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再敢扯半句谎话,我打断你的腿!别以为找借口就能混过去。”
薛绾绾拉着薛明贵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爹,我想看看娘,哪怕她认不出我,我也想看看她。”
薛明贵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语气软了些,点了点头:“走吧,我带你去。”
一行人跟着薛明贵往院子后面的屋子走。那间屋子的窗户纸已经泛黄,门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就飘了出来。屋里光线很暗,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棉絮,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旧棉袄的女人缩在炕角,手里攥着一块破布,低着头反复摩挲,嘴里还念念有词。
“娘。”薛绾绾轻轻喊了一声,脚步放得极慢,生怕惊扰了对方。
女人缓缓抬起头,眼神散得像蒙了一层雾,她盯着薛绾绾看了半天,又慢慢低下头,嘴里嘟囔着:“绾绾我的绾绾要去学戏我得给她做戏服,红色的,绣牡丹的”
薛绾绾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想靠近又不敢:“娘,我就是绾绾,我回来了,我不学戏了,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