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三听到叶清歌的要求，当场就懵了。
请叶公子当老师？还按太傅的规格给束脩？
我的公主殿下，您这是想学诗词，还是想泡男人啊？
他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连声应下，然后马不停蹄地又跑去了悦来客栈。
当叶玄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叶清歌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招。
釜底抽薪，想把自己变成她的人？
有点意思。
不过，这正中他的下怀。
“叶公子，那……那您看这事？”
钱万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回去告诉她，当她的老师，我不敢。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一介白身，担不起。”叶玄淡淡地说道。
“啊？拒绝了？”钱万三急了，“公子，这可是公主殿下啊，您……”
“但是，”叶玄话锋一转，“公主殿下既有此向学之心，在下也不好全然推辞。
这样吧，明日午后，请公主到秦淮河畔的问津亭，在下愿与公主，探讨一二。”
钱万三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明白，叶玄是答应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他连忙点头，又跑回去复命了。
第二天下午，问津亭。
叶清歌早早地就到了。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既不失公主的华贵，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屏退了所有侍卫，只留了小翠一人在远处候着，自己则在亭子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很快，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河对岸的小桥上。
叶清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叶玄缓步走来，依旧是那身青衫，气质依旧淡漠出尘。
“让公主久等了。”他走进亭子，拱手行礼。
“没……没有，我也刚到。”
叶清歌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公主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叶清歌先沉不住气，开口说道：“叶公子，你……你为何不愿当我的老师？”
“公主是君，在下是民。君臣有别，礼法不可废。”叶玄的回答，滴水不漏。
叶清歌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
“那……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像今天这样，一起……一起探讨诗词吗？”
她鼓起勇气问道，脸颊绯红。
叶玄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公主殿下，打算何时启程回京？”
提到这个，叶清歌的脸色一黯。
“我……我不想回去。”
她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为何？”
“我……”叶清歌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水波流转，“我若是回去了，就……就见不到你了。”
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表白了。
叶玄的心中，毫无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一刻。
他站起身，走到亭边，看着悠悠的河水，用一种带着无限感慨和落寞的语气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公主是天上的凤，在下是地上的尘，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今日一晤，或许已是缘分的尽头。”
“不！”叶清歌急了，她猛地站起身，冲到他身后，“不是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京城！我可以让父皇给你官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她终于把心里的话，全都喊了出来。
她不在乎什么公主的矜持，她现在只想留下这个男人。
然而，叶玄却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叶清歌预想中的惊喜和感激，反而是一种……被冒犯的，深深的失望。
“荣华富贵？公主殿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你以为，我叶潜渊，是那种愿意摇尾乞怜，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上位的无耻之徒吗？”
叶清歌被他问得一愣，张口结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叶玄步步紧逼，“是想让我在京城，当一个被你养在笼中的玩物吗？每天陪你吟诗作对，讨你欢心，然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叶潜渊，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家道中落，但胸中仍有抱负，心中仍有傲骨！”
“我想要的，是凭我自己的才学，通过科举，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为国为民，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叶清歌的心上。
叶清歌彻底被震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名为“理想”和“傲骨”的火焰。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浅薄，那么的庸俗。
她竟然想用金钱和地位，去“收买”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对不起……对不起……”
叶清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让你留下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叶玄看着她，眼中的冰冷，缓缓褪去，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伸出手，用袖子，轻轻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叶清歌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着他，感受着他袖子上那淡淡的墨香。
“傻丫头。”叶玄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我不是在怪你。”
他收回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等我。”
叶清歌的心，漏跳了一拍。
“等我三年。”叶玄的眼神，无比认真，“三年之后，我会去京城参加科举。到时候，我会凭我自己的本事，金榜题名，站在文武百官面前，站在你父皇面前。”
“我要用我的功名，我的官职，来换取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到那时，我再来找你。你……愿意等我吗？”
轰！
叶清天的话，如同最甜蜜的毒药，瞬间击溃了叶清歌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君臣之别，什么皇家礼法，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最浪漫的承诺。
他不是不要她，他只是想用一种更有尊严，更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得到她。
“我愿意！我愿意！”她想也不想，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好。”叶玄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如同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叶清歌的整个世界。
“那我们，就此说定。”他伸出小指。
叶清歌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小指，与他轻轻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三天后，苏城码头。
叶清歌的船队，准备启程回京。
临别之际，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前来送行的叶玄。
“你……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她红着眼睛说道。
“一定。”叶玄点头。
“不许看别的女人，不许跟那个什么……表妹，走得太近！”她又霸道地补充了一句。
“好。”叶玄笑着答应。
船，缓缓离岸。
叶清歌站在船头，不停地挥手，直到岸上那个青色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脸上却带着甜蜜的笑容。
她不觉得离别是伤感的。
因为，她有了一个值得等待的未来。
岸上，叶玄看着远去的船队，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
蠢货。
他心中吐出两个字。
一个自以为是的刁蛮公主，几首诗，几句情话，就骗得她团团转。
不过，这样也好。
这颗棋子，现在已经彻底活了。
有了她这根线，京城里的风吹草动，都将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甚至，在关键时刻，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女人，说不定还能帮自己，办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大事。
叶玄转身离去，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里，两道复杂的目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