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得了健忘症,我还不曾发现,整个阳庆镇的人,记忆都被篡改了。
1
我叫南于飞,是一名职业杀手。
从事我们这行必须有强大的记忆和缜密的思维。
但是很不幸,我是一名健忘症患者。
为了补足这一短板,我每过一刻钟就会将自己的想法写到笔记本上。
同样,每过十分钟,我会看一眼笔记本。这样才避免我忘掉自己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
正是用了这个办法,让我这个严重的健忘症患者,才不至于在竞争激烈的杀人江湖被淘汰。
实事上,我还干得挺不错。
2
可是今天我醒来后,我翻看我的记录本,却发现事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记录本上告诫我,起床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听到有人砸客房的门,不要生气。这是客店老板催要今天的房费。
可是今天,我明显没有听到砸门声。这明明是轻柔的敲门声呀!
是我的记忆有误可我根本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
我疯狂翻阅前几天的记录,都记载着一样,说不是敲门声,而是砸门声。
而且说客店老板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如果房费给的不利落,他立刻拉长脸骂人。
我打开房门,门前站着一个矮矬的老头,他满脸堆笑,自我介绍。
我姓黄,你可以叫我黄老板。不知先生在我家住店,昨晚住得可否满意
对照笔记本的记载,我有些受宠若惊。
满意!满意!我已经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抽出一张钞票打发老板。
为了让先生早餐吃得顺心满意,我已经将早餐送过来了。老板恭顺地说。
我又看了一眼笔记本。我的记录没有错。笔记本上特别补充老板脾气暴躁、态度恶劣、眼里只认钱。
虽然我的记忆不好,但那是长期记忆。如果论起短期记忆来,没有人能比得过我。
所以我特别信赖笔记本上记载的事情。
我一时不知所措。暂且观察黄老板下步的表演。
黄老板从身后推出一个小推车,上面摆放着豆浆油条,面包鸡蛋。
我不得不体验了一顿服务最好的早餐。
3
在反复翻看前面的笔记时,我愈发觉得黄老板的记忆被篡改了。而更让我震惊的是,整个阳庆镇的记忆好像都篡改了。
就连阿芳也对我爱搭不理了。
我在笔记本里写道:阿芳,经营早餐店,我最爱吃她做得豆腐脑。但比起豆腐脑,我更爱她的人。阿芳似乎对我也有意思,只是没有捅破窗户纸,我们的关系处于暧昧状态。
可是今天,我向阿芳打招呼,邀请她和我去阳山踏青时。阿芳爱搭不理,摆出一副你是谁的惊讶表情。
不管是阿芳,我走在阳庆镇熟悉的道路时,与那些熟识人打交道时,他们要么答非所问,要么熟视无睹。
我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周围熟悉的人,记忆都被篡改了。
4
我这次接到的刺杀任务,是阳庆镇的首富,他叫刘平庆,经营着阳庆镇最大的炭厂。
刘平庆之所以能经营阳庆镇最大的炭厂,而且很能成为阳庆镇的首富,就在于刘平庆心狠手辣。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得的。
刘平庆得到炭厂后,他的财富极剧膨胀。可是他为富不仁,继续挟财富作案多端。
可以说,刘平庆是阳平镇一霸。
三个月前,我接到了这单生意。这也许是我最愿意接的一单生意。即便没有这个匿名的金主,我也会杀刘平庆的。
5
但现在棘手的事情发生了,我花两个月买通了刘平庆的一个心腹,他曾答应将我带入刘平庆戒备森严的府邸。随着阳庆镇的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我的计划也泡汤了。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刘平庆的府上。
刘平庆的府邸可以说是阳平镇最富丽堂皇的宅子,深墙大院,绿树掩映。
最重要的是,他还养着一队家丁,随时在府邸四周巡逻。
刘平庆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他在宅子前面立了一块牌匾,上书刘府两个字。
我到了刘府门前,我买通的那个内应,是刘府的小管家。
我在笔记本里记载,这个人会在中午巡察,检查巡逻的家丁是否认真值勤。此刻正是我与他接头的最好时机。
今天我赶到刘府时,刘府的小管家也在场,他一反平时的趾高气扬,此刻却在门前的石头大狮子上磨起了菜刀,一边磨一边还大声叫着:磨菜刀了。
我的笔记本里记载,这位小管家留着两撇小胡子,头戴瓜皮帽,上身穿浅灰色坎肩,下身穿灯芯绒长裤。
眼前所有的信息都对上,可是他的行为的确有点辣眼睛。
对比今天发生的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好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站在小管家面前,他并不认识我。他对我说,你磨不磨菜刀。
我情知不妙,也不和他说过多的废话。
我想闯进刘府。我的逻辑是,如果今天所有人的记忆错乱了,那么刘府的家丁也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那么现在对于我来说,是不是一个刺杀刘平庆的绝佳机会。
我刚踏进刘府的院门。守门的家丁立刻大喝道:有条狗闯进来了!快抓住那条狗!
我前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狗。我这才意识到,他们说的狗有可能是我。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立刻拔出短刀刺向这两个看门狗。
这下捅了马蜂窝,刘府的家丁全都涌了上来。
我立刻陷入了群狼的环伺之中。
我这才意识到,我犯了我们这行的大忌,作为刺客,不可逞能,不可单独行事。
这个时候,我再想突围已经难上加难。
这时,我听到有人大喝,声震如雷。
你们玩什么游戏怎么不带上我。
话音未落,这人已经来到眼前。看这人肥胖的身躯,我立刻认出此人就是刘平庆。
我在笔记本上这样记载:刘平庆,身体肥胖,是阳庆镇最肥胖之人。
因为最后一句,我立刻认出此人是刘平庆,从他那胖如球的身材,在阳庆镇还找不到第二个有如此身材的人。
家丁们看到刘平庆出现,立刻停止围观我,他们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有个头领走上前,对刘平庆说:我们在围殴一条黑狗。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把我当作一条狗。
我冲上去要和这个头领拼命。但是那个头领和我相隔较远。
情急之中,我将短刀拼命扔向头领。
我扔出短刀时,刀光凌厉。
眼看就要扎入头领的后心窝。我甚至能想象出噗嗤扎破心脏的声音。
可是,刘平庆突然伸出手来。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我扔过来的短刀。
我的震惊不亚于这些家丁把我称作狗。
因为我的笔记记载:刘平庆,会些拳脚,但是功夫粗浅,不值一提。
而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用两根指头夹住我的飞刀。似这等功夫,可不是会些皮毛,而是一个绝顶高手。
6
虽然我很健忘,但不代表我不聪明。我立刻意识到,如果现在不拔腿逃跑,那么我可能没有什么好果子可吃。
我立刻将手中另外的短刀扔向刘平庆。这次不管结果如何,我立刻扭身跳过刘府高墙。
等到这些家丁回过味时,我已经一溜眼地逃走了。
随后,我就听到身后有喊杀声传来。
抓住那个黑衣人!
抓住那条黑狗!
虽然我拼命在逃跑,但是听到被人叫黑狗,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芳的早餐店就在附近。为了不让身后的那群人抓住,我立刻躲进阿芳的早餐店。
阿芳站在柜台前,看见我一溜烟躲进了后厨。
阿芳正要高声去嚷。又看到一大帮人从她家的店门口跑过去,她把要大声嚷的意图生生地咽了下去。
等到刘平庆和他那帮家丁跑远之后,阿芳这才走进后厨。
阿芳知道我藏在后厨的某个角落,她大声说:出来吧!追你的人已经离开了。
我立刻从案板下面钻出来,我向阿芳拱手作揖。
阿芳,多谢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想起我的。
不想阿芳冷笑了一声,说:从哪里来的登徒子。想占老娘的便宜。我刚才看刘府的人在抓你,刘府的人心狠手辣,作恶多端。出于人道主义的立场,我没有声张。没想到刚救了你,你就想图谋不轨。
我有口难辩,阿芳不但不认识我,而且她的认知也有偏差。
7
我灰溜溜地离开阿芳的早餐店。
我回到客栈。还好,黄老板依然对我热情有加。他又一次为我提供了送餐任务。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打开笔记本。一遍一遍向前翻。
三个月前的那条记载赫然在眼前。
刘平庆,阳庆镇一霸,勾结官府,欺男霸女。
我在这条记录下面打了一个叉,写下我一定要除了此贼。
不知当初我为何如此愤怒,对刘平庆有这样大的仇恨。
可是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通过今天的遭遇得知,刘平庆是一个武功极为高超的人,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当初是谁委托我刺杀刘平庆。
我努力翻阅笔记本。从笔记本里找不到答案。
我们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收人钱财,一定要帮人了事。
虽然今天这个事情比较棘手,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完成这单生意。
除了杀了刘平庆,别无他法。
既然刘平庆武功高强,我除不了他,我只有另寻他法。
8
我苦思冥想,这个刘平庆,我翻看前几天的笔记本,都说刘平庆武功低微,并不是什么狠角色。
我不相信前面的记载记错了。我也不相信一夜之间,他就变得武功高强。
data-fanqie-type=pay_tag>
这中间只有一个疑问,这一夜之间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结合客店黄老板和阿芳的经历,我越加肯定我的猜测。
昨晚到今晨,这短短的一夜,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才让这个世界变得无法理解。
他们好像记忆错乱了。
我决定解开这个谜。
9
黄老板再出现在我的房间。向我第三次展示客房服务。
我趁机和黄老板拉起了家常。
我问他平时晚上有什么爱好。或者他昨天去干了什么。
黄老板呆头呆脑想了半天。最后说,他开的这个旅店,每时每刻都不能离开人,所以平时他都不会离开的。
正当我失望地望着他时,他突然对我说:我想起来了,我今天早晨去阿芳的早餐店喝了一碗豆腐脑。
黄老板征询似地望着我。不知道我去吃早餐,算不算你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说:是。是。我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10
我又一次来到阿芳的早餐店。
这次阿芳不再赶我走了,因为她的餐厅已经打烊了。而我这次坐在阿芳的房顶。
我揭开一片瓦片,偷偷地望向房间。
阿芳正在洗澡,她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我的视野中。
阿芳胸前两只小白兔上下跳动,看得我鼻血喷出。
我丝毫都未曾察觉鼻血流出。
鼻血从房梁上直直滴下。滴到了阿芳的两只小白兔身上。
阿芳大惊。是谁阿芳大声喊了起来。
被阿芳发现了,我慌不择路,一个趔趄从房顶上滑了下来。
我从房顶摔下来,眼冒金星,感觉骨头都要摔碎了。
阿芳裹着浴巾走出来。当她看清我的面貌时。阿芳破口大骂:怎么白天没有吃上老娘的豆腐,晚上上家里来偷窥来了。
我慌忙摇手示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路过。
你是贼吗要走贼道吗哪有从房顶上路过的。
我不再辩解,估计我要说今天阳庆镇所有的人都记忆错乱,阿芳也不会相信的。
如果一个人先入为主因此有了陈见,你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
我的笔记本里明明写道,阿芳是个温柔的女人,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个泼妇。
我任由阿芳破口大骂。
阿芳骂累了,终于好奇心占了上风。
你路过我家所为何事,不会是为了……
当阿芳说出为了看我洗澡吧!她将浴巾紧紧一掖,好像我的双眼有透视功能一般。
当阿芳正准备说出臭流氓时,我立刻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痛哭失声,大声叫着妈妈。
我说:阿芳呀,我是一个外乡人。我来到阳庆镇就是为了找妈妈的,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越来越发现,你就是我的妈妈。
阿芳不禁一凛,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我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下,阿芳的母爱被我唤醒了。
她迟疑地看着我,最终她对我说:不要哭了。你进屋里,慢慢聊。
11
阿芳的房间整洁雅致,收拾的干净利落。
更加稀奇地是,阿芳的房间里还有一把古琴。
想不到阿芳一个乡下妇女,还有如此好的雅兴。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端着阿芳刚递过来的一杯热茶。
想不到阿芳一点都不客气,她称呼我为儿。
她说:儿呀,你好好说说。你怎么寻找为娘我的。
我刚抿了一口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不过这也不怪阿芳,谁让我慌不择口。
我这个人就是爱发慌。慌不择路摔下房顶,慌不择口又叫阿芳为妈。
我只是临时起意叫了阿芳一声妈,这让我将故事继续编下去,有些为难了。
为了掩饰,我掀开茶杯喝了一口水。
这口水流入口中,只觉口舌生津。我还没有喝过如此甘甜醇香的茶水。
我迫不及待地将整杯茶水都吸入口中。
我觉得一股奇异的感觉由腹部升起,慢慢进入血管,经过身体数以万计的毛细血管,茶香充溢了我的身体。
这股茶香瞬间变成了气体。我的身体就像充满了气的气球,我变得轻飘飘起来。
之后,我就好像失忆了一般。不知道我为何坐在这里,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还好,多年的健忘症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这个习惯已经训练成肌肉记忆。
每隔一会,我会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看我前面都做了什么。与此同时,我也会把现在要做的事情写在上面。
我看了笔记本记载的内容。我好像明白了阳庆镇的人为何记忆错乱了。
他们应该都喝了阿芳店里的水。
对呀,阿芳的早餐店在阳庆镇有口皆碑。
每天早晨,来阿芳店里排队吃豆腐脑的人络绎不绝。
阿芳做豆腐脑必定是用了奇怪的水。而这水最终经由豆腐脑让阳庆镇的人都喝进身体里。
喝进身体里的水最终让阳庆镇的人记忆错乱了。
但这并不会影响我。因为我是一个深度健忘症患者。而正因为此,我又养成了记笔记的习惯。
12
我问阿芳平日里用水是从哪儿来的。
阿芳虽然吃惊,她并不习惯我跳脱的思维。但是当我以妈称呼时,她还是非常满意。
阿芳竹筒倒豆子般说:我的水是买自一个老妪的。
这个老妪新近才卖水,我看她可怜。就从她那儿买水。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我赶快将这个信息记录下来。
这个老妪还卖水吗你能不能带我见见她。
她每天黄昏时分会到阳庆镇走街串巷,这个时候可以遇到她。
阿芳说完后,我抬首望向窗外。此时夕阳西下,正是黄昏时分。阿芳说的那个老妪应该很快就来了。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叫卖声。
卖水了。卖水了。有人要喝我的水吗甘甜清冽,是世上少有的水。
阿芳说: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个卖水的老妪已经来了。
我推门出去,眼前的老妪一头鹤发,正伛偻着腰,吃力地推着一个水车。
我对老妪说:老人家。你的水怎么卖我要一些水。
老妪见来了生意,舒展笑脸说:我的水很便宜,一桶水只要两钱。
价格公道,我掏出两钱买了一桶水。
我迫不及待地舀了一杯水喝下去。
我的身体迅速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和刚才喝阿芳的豆腐脑是一个感觉。
我赶快翻阅我的笔记本,我要将错乱的记忆重拾回去。
我的判断没有错,整个阳庆镇的人记忆错乱,就在水源上。
喝了老妪的水,所有的人都已经不是之前的人。
我不觉有些激动,现在找到了记忆错乱的原因。
那么下一步就要找到解药,把每一个人错乱的记忆恢复过来。
13
眼看老妪推着水车从我眼皮底下离开了。
我大声喊道:老人家,慢走。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老妪停下了脚步,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老人家,你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老妪并不答话,而是用手指着地面。
阿芳替老妪解释:老人家说这水来自地下,应该是井水无疑。
我说:这口井在哪里老人家可否带我一瞧。
老妪摇摇头。
阿芳又替老妪传话:老人家就是靠此井水为生。她如果告诉你了,就不是独门生意了。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告诉你的。
阿芳说得在理。我想了想,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我将这些钱交到老妪手上。
老人家,不知道我出的这个价钱合理吗
老妪双眼放光,低声说:合理。合理。你给我的价够一年的水钱了。
我说:现在可以带我去看那口井吗
老妪也不卖水了,她让我推着水车,跟着她出了阳庆镇。
阿芳也想看稀奇,随同我们一起出了阳庆镇。
14
出了阳庆镇,我们一路上了阳山。
阳山上树茂林深。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天慢慢黑了下来,越往阳山深处走,越觉得阴森可怖。
阿芳有些害怕,他紧紧搂着我的胳膊。
我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像我的阿芳又回来了。
阿芳虽然害怕,终究没有说出要回阳庆镇的话。因为阿芳的好奇心胜过了恐惧。
她也想亲眼看看那眼神奇的井。
越往树林深处走,恐怖的感觉越强烈。
突然有风吹来,吹在皮肤上瞬间起层鸡皮疙瘩。
我感觉这风就好似来自地狱一般。
阿芳终于不敢往前走了,她拽着我的胳膊,对我说:于飞,我们回去吧。不再去找那口井了。
我还没回答,老妪先开口了:就快到了。前面就是。
15
那口井就像一个无尽的深渊。
我们站在井边,往下看去,只有无尽的黑暗。
从井底吹来激荡的风,透着刺入皮肤的寒冷。
我忍不住打了寒颤。
这么深的井,你用什么工具打井。阿芳站在井边,颤颤地问。
我也发现井边没有打水的水桶之类的东西。
即便有水桶,还需要不知有多长的井绳。
老妪微微一笑,她说:我不需要打水的工具,我只需将水桶扔入井中即可。
说着,老妪给我们做了演示。他将水桶扔入井中。
很快水桶盛满了水。从井中升了上来。
老妪接过水桶,将水倒入她的水车。
我和阿芳此刻头皮发麻,这诡异的一幕让我们顿觉恐怖。
我偷偷将手按在袖中的短刀上。如果出现不明情况,我要随时抽出短刀自卫。
阿芳颤声问道:老人家,你为何有如此本事。
那老妪哂笑道:想知道吗我这些秘密都明码标价。如果想知道,你要花钱去买。
我已经将所有的钱都给了老妪。
我看向阿芳,希望阿芳能够明白现在的处境。
依照现在的情况,不按照老妪说的做。如果老妪怀有不测,我们恐怕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我希望阿芳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还好阿芳比较聪明。
她赶快将全身上下的钱都交给老妪。
老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对我们说了实情。
这口井一直通向地府。
16
什么我和阿芳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这次轮到我颤声问。
我是孟婆。
大名鼎鼎的孟婆竟然在我们面前。传说她在奈何桥上,凡是转世投胎的鬼魂,喝了她的汤后,前世的记忆都会抹去,之后重新投胎。
你怎么会到阳间来阿芳问。
别提了。阴间发生了通货膨胀,冥币大贬值,我领的那点工资呀。已经不够吃三天饭的。孟婆唉声叹气地说道。
这和你来阳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在阴间没有活路了,不就来阳间找一口饭吃。
我突然知道所有问题的原因了。
这么说你买的水就是在奈何桥上让亡魂喝得汤了
是呀。我一没有本钱,二没有技艺。只能干我的老本行了。
可是老人家,你有所不知。阳庆镇的人喝了你的水后,记忆都发生了错乱。
这个……不应该呀。孟婆喃喃说,我的汤到了阳间法力自应减弱。难道是做得还不够吧。
老人家,你说的做得还不够是什么意思阿芳问。
我这汤水本是阴间之水,到了阳间自会失去法力。你如果说喝了我的水,发生了记忆错乱现象,应该再经太阳暴晒,这样经过极阳处理,让人失去记忆的法力就会自然消失。
这么说,让阳庆镇的人再喝一回处理过的井水,那么消失的记忆是不是又恢复了。
孟婆点点头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还没有试过,也许还会发生不可预见的事吧。
不管能不能实现,我觉得都应该试一试。
可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阿芳也没有那么多钱。我们把钱都给了眼前的孟婆。
我对孟婆说:老人家,你的这眼井水对我太重要了。能不能赊我一桶水。我明天再给你钱。
我将空空的口袋向孟婆展示。
孟婆脸如冰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的钱,你明天再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水。
这个孟婆真是一个铁公鸡。我还想哀求孟婆,阿芳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和孟婆纠缠。
孟婆猜到了我的想法,她说:小伙子,我在阴间还要养一大家子人。我来阳间打工是非法工作,我挣这个钱也不容易,希望你能谅解。
既然孟婆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能理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速速的将发生的事记到笔记本上。如果我不快速将刚才发生的事记录,我担心明天会忘了买水的事。
17
我和阿芳回到阳庆镇。
过了十字街,我们就要分手了。我回我的客栈,阿芳回她的家。
阿芳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阿芳有话要对我说。但是是什么原因又让她不愿意启齿。
喝了孟婆的汤,阳庆镇的人都有些记忆错乱。因为白天我称呼阿芳为妈,阿芳对我有好感。
我继续这样称呼阿芳,我说:妈,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阿芳的双眼有光,是那种惊喜的光亮。
阿芳说:儿子,你今天应该回家,跟妈妈住到一块。
我没想到阿芳会这么说。我还没有想到住客栈和住阿芳家的区别。但想到能距阿芳近一点,我最终选择了住在阿芳家。
我们回到阿芳家。阿芳说:你和我亲如母子,我们就住在同一间屋里。
这次我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虽然我对阿芳垂涎三尺,但我不想趁人之危,阿芳现在可是记忆有些错乱。
我说:阿芳……刚说出口又担心阿芳看出破绽。
我赶忙改口,妈,院子有三间房间。你住一间,我住一间。还绰绰有余,为什么我们还要住一间
阿芳说:儿子呀,妈就想和你住一间。
我急切之下,脱口而出:妈,俗话说儿大避母。儿子已经成长。和你住一起多有不便。
阿芳完全不信这个说法,她说出了一个更加合理的理由。
儿呀,妈好久没有见你了。今天晚上妈和你拉拉家常,让妈也知道你这些年来都干什么了。
我搜肠刮肚再也找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可是我有我的底线,绝对不能和阿芳睡到一张床上。
18
房间里果真只摆着一张床。
我不等阿芳开口,立刻抢先说:妈,我睡到床底下。一样不耽误我们聊天。
说罢,我抢先一步躺到床下。
阿芳说:床底下怎么能睡人,下面有苍蝇蟑螂,潮气又大,你睡一晚,万一得病了怎么办
我已经打定主意,无论阿芳说什么,我都要睡床底。
我睡:你的这张床这么小,容不下两人睡,我睡床底下刚好。
阿芳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从床上抽出一席被褥。
将褥子铺上,被子盖好。晚上不要着凉了。
我铺好被褥,头刚挨到枕头上,竟然睡着了。
这就是得健忘症的好处,有助于睡眠。我之前答应阿芳的聊天,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19
半夜时分,我听到有人闯进了房间。
阿芳猛然从床上跳下来,这声音将我惊醒了。
我忘记自己睡在床底下,刚一起身就撞到床板上,撞得我眼冒金星。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忆发生的事情。
我只想到了一件事情,赶快去看笔记本。
但是一片漆黑之中,打开笔记本也看不清记载的内容。
我陷入宕机之中。
这时,我听到来人对阿芳说:阿芳,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今天晚上就从了我吧。
阿芳颤声说:刘平庆,你不要过来。今天我的男朋友也在房间里。他武功高强,如果你对我图谋不轨,他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的。
哈哈哈。刘平庆发出狞笑,阿芳,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屋子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哪还有别的男人。如果有的话,这个男人也是我。
阿芳突然猛敲床板,南于飞,快出来。有人欺负你的女朋友。
这名字好熟悉,我隐约觉得和我有些关系。而且听外面的女人的说法,她好像和南于飞有关系。那么,这个女人和我也有关系。
为了避免再撞上头,我一个闪身,从床底下滚了出来。
20
我从床底下滚出来,把刘平庆吓了一大跳。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阿芳,你这个小荡妇。还真交了一个小男友。
阿芳此时有我助阵,胆子也大了起来。
请你趁早离开。我的男朋友武功高强,他会砍人的。
是吗我不相信。刘平庆轻佻地说。
我呆站在一旁,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阿芳对我说:傻子,还等什么你难道眼看着流氓欺负你的女朋友。
我茫然地看着阿芳,阿芳又急切地瞪着我。我方才清楚阿芳所谓的男朋友指的就是我。
我回头再看吴平庆,他臃肿的身躯着实让我生厌。就算此刻我不是阿芳的男朋友,但我也不容许这个胖的像球一样的人欺负阿芳。
我立刻掏出短刀,像一只豹子一样,迅捷地扑了过去。
吴平庆虽然身材臃肿,但丝毫不影响他移动。他迅速后撤,躲过了我的致命一刺。
吴平庆使出了扫荡腿。你没有看错,刘平庆虽然胖得像球一般,但他的两条短腿却非常灵活。
我没有想到吴平庆的扫荡腿又快又准。我急向旁边躲闪,堪堪躲过这招。
但我能成为杀手,也不是吃素的。我立刻反手将短刀回刺,这招又快又急,是我的杀手锏。
刘平庆简真可以说是一个灵活的胖子,而且他与我搏斗,全做的是违反物理运动的高难动作。
他又矮身躲过了我的刺杀。
由于惯性,我收不回身体。
刘平庆趁机点了我的穴。
我瘫软在地。我能感受到四肢绵软无力。
就这样我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刘平庆将阿芳掳走。
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掳走,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21
直到天光熹微,我隐隐听到门外有叫卖声。
卖水了。卖水了。有人要喝我的水吗甘甜清冽,是世上少有的水。
我一个激灵,孟婆来卖水了。
很奇怪,刘平庆点了我的穴,却让我的记忆恢复了。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了。我记得和阿娟一起探访孟婆,孟婆说喝了她那经过阳光暴晒的水,就可以将错乱的记忆恢复过来。
我想到在昨天之前,我的笔记本记载刘平庆还是一个功夫微末的人。
可如今他成了一个高手,一个让我无法击败的高手。
造成这种局面就在孟婆的神奇井水,准确的说,是孟婆的神奇汤水。
我又一次想到了阿芳,如里要救阿芳,必须让刘平庆喝下经过太阳暴晒的孟婆汤。
这样我就能打败刘平庆,也就能救了阿芳。
我躺在地上身体不能动,我只好扯开喉咙大声喊叫。
孟婆,孟婆。我在这里。我是南于飞,我昨天拜访过你。我要买你的水。
过了一会,孟婆的叫卖声消失了。
她是不是没有听到我的叫喊,径直离开了。
就在我失望之际,孟婆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走路没有声音,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竟然没有察觉。
孟婆看到我睡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我一把。
我的穴位自动解开了,我翻身站了起来。
我向孟婆作揖,感谢她救了我。
我说:老人家,我要买你一桶水。
孟婆轻轻一笑,说:我知道你要买我的水去干什么。我今天没有见到老板娘,你一定是要去救老板娘。
我说:是这样。我还要将水在正午的阳光下暴晒。
孟婆说:你想让今天的水去解昨天的水的毒。
我说:正是。
孟婆说: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这水不能晒得太过。太过的话,会消除你的记忆,那么会让你活在过去里。
我说:记住了。我一定不会搞错。
22
我提着一桶经过阳光暴晒的水赶向刘府。我已经盘算好了,我又将这水偷偷运入刘府的后厨里。
等到厨师用这水烧茶煮饭完毕,我就提着短刀去刺杀刘平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我将水运入刘府的后厨,我隐藏在刘府内的一棵大树上,亲眼看见里面的厨师将这水烧开,用开水为刘平庆泡茶。
刘平庆喝了一泡茶后,我立刻从藏身的那棵大树跳了出来。
我夺门而入,手握一柄短刀直直刺向刘平庆。
此时的刘平庆已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刘平庆。
他扔掉手中的茶杯,大声呼喊救命,在屋子里转着圈子,躲避我的追杀。
很快刘府的家丁赶进来,他们将我团团围住。
可是我完全不惧他们,与他们斗得有来有往。
刘平庆搬来了救兵,胆气也壮了,他躲在家丁后面,大声指挥着。
你们和他这样斗到什么时候快用失忆粉。
失忆粉是一种邪门暗器,如果沾了此粉,记忆全失,连自己的武功路数也会忘光。到时就会任人宰割。
我心想不好,这个暗器太过邪门。今天可能有去无回。不过我也听说,中了此暗器,立刻喝水,喝大量的水,或许还能保住记忆。
我偷眼看向房间里唯一的水源,正是刘平庆刚刚正喝的那壶茶。
说是迟那是快,一块粉团向我射来。我闪身躲过粉团,可是那粉团在我头顶极速散开,化成扑面而来的粉面。
我武功再高,也无法躲避这如雨一般的粉面。
我自然沾染到这邪门的暗器,还好我记得那壶茶。
在我记忆即将消失之际,我将那壶茶一饮而尽。
23
我从刘府逃出来。
最后一个招数,我使得是金蝉脱壳。我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了。
包括我唯一的武器,那把短刀。还有那本,我无时无刻都在上面做记录,而且刚刚还在记录的笔记本。
我逃出来了。每走一步,我的记忆便消失一分。
最终当我想起笔记本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阳庆镇。
我还抱着一丝丝侥幸,将自己全身上下搜查一遍,希冀找到笔记本的蛛丝马迹。
那本笔记本并没有被我全扔出去,在我的口袋里还找到了皱巴巴的一页,这是我最初写下的一页。
我打开这页纸,看见上面写着:到阳庆镇入住黄记客栈,找一个叫南于飞的职业杀手,花高价请他刺杀刘平庆,快去救我的女朋友,她的名字叫阿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