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生拿走我母亲的遗物把玩时,我抢了回来。
她哭着向竹马告状。
竹马放出家里的藏獒咬伤了我的左眼。
当我血流满面倒在地上时,他第一反应是扶起哭泣的贫困生。
小雨别怕,不是故意的,是施染自己冲过来吓到了巴特。
她知道巴特护主,还故意吓你,活该。
我躺在血泊中,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温柔安慰林小雨的画面。
原来,我守护了十年的母亲遗物,是可以被随意把玩的。
原来,我的眼睛,还不如她的一滴眼泪重要。
手术后,医生说我的左眼视力只能恢复到0.1。
竹马却还在病房外说：不就是视力模糊点吗又不是看不见,至于装这么惨
我让我爸赔她医药费还不行
01
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将我从昏迷中拉回现实。
左眼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温热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流下,我知道那是血。
大量的血。
耳边是林小雨尖锐的哭声,还有顾临安焦急的安慰。
小雨别哭了,不是你的错,是施染自己冲过来的。
巴特只是想保护你,它平时很乖的。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得让我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我摔破了膝盖,他也是这样,一边给我吹伤口,一边哄着：染染不哭,有我在。
可现在,他在哄的人不是我。
我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那只足有一米高的纯种藏獒,此刻正被顾临安牵着,还在低声咆哮着。
它的獠牙上,还沾着我的血。
我记得这只狗。
顾临安十六岁生日时,他爸从西藏带回来的。
他兴奋地拉着我去看：染染你看,这是真正的藏獒王！以后它会保护我们的。
我那时候有点害怕,他还笑话我胆小。
别怕,巴特很聪明的,知道你是自己人。
原来,我早就不是自己人了。
我艰难地想要撑起身体,右手却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是妈妈的玉镯。
那个刚才还在林小雨手里把玩的玉镯,现在沾满了我的血,静静躺在地上。
施染！施染你怎么样
有人在叫我,是班长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
快叫救护车！
天哪流了好多血！
顾临安你疯了吗怎么能放狗咬人！
可顾临安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他将林小雨护在怀里,一遍遍地安慰着：别怕,有我在。
那个拥抱的姿势,我再熟悉不过。
从小到大,每次我害怕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抱着我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
笑声很轻,轻到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
原来十八年的情分,抵不过三个月的眼泪。
原来在他心里,我连他家的狗都不如。
02
救护车来得很快。
我被抬上担架时,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惨状。
校服的左半边已经被血染红,左眼肿得完全睁不开,只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顾临安这时才走过来,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
我跟车去医院,医药费我家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在看林小雨。
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被吓到。
我用尽全力推开他伸过来的手。
不用。
声音嘶哑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
施染,别闹脾气,你这样子怎么自己去医院
闹脾气
我差点被他的狗咬死,他说我在闹脾气
班主任赶来时,救护车已经发动。
我听到她在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临安理直气壮地回答：施染抢小雨的东西,还推了她一把。巴特以为小雨有危险,才扑过去的。
我都说了让她别冲动,她非不听。
林小雨适时地抽泣了一声：老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碰施染的镯子……
我就是觉得很漂亮,想看看……施染突然就发火了……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配上梨花带雨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班主任皱了皱眉：不管怎么样,狗咬人总是不对的。顾临安,这件事你要负全责。
我知道,我会负责的。顾临安不耐烦地说,医药费我家全包。
救护车里,我闭上右眼,不想再听。
妈妈的玉镯被护士小心地放在我手边,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我握紧它,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妈妈,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你的东西。
到了医院,我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醉前,医生严肃地告诉我：眼球破裂很严重,我们会尽力保住眼球,但视力恢复……你要有心理准备。
最乐观的情况,也只能恢复到0.1的视力。
也就是说,你的左眼以后基本只能感知光亮,看不清东西了。
我点点头。
其实在巴特扑过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那么锋利的獠牙,那么大的力道。
我的左眼,多半是废了。
还有别的选择吗我问。
医生迟疑了一下：如果眼球损伤太严重,可能需要摘除。但我们会尽力保住的。
好。
我闭上眼睛,任由麻醉药物将我带入黑暗。
最后的意识里,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五岁那年,顾临安信誓旦旦地说：染染,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想起十岁那年,他打跑了欺负我的男生,鼻青脸肿地对我笑：谁让他们欺负你。
想起十五岁那年,他在我生日时送了一条项链：等你十八岁,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原来,都是骗人的。
03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
我醒来时,左眼被层层纱布包裹着,只有右眼能看见东西。
病房里,爸爸正坐在床边,看到我醒来,立刻站起身。
染染,你醒了疼不疼
他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爸……我的声音还是很哑。
别说话,先休息。爸爸给我倒了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眼球保住了。
但是……
我知道。我打断他,视力恢复不了了,对吗
爸爸的眼泪再次落下来：染染,爸爸对不起你……
不关你的事。我摇摇头,新妈妈呢
你新妈妈去处理……去处理一些事情。爸爸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种伤害案,是要报警的。
门外传来争吵声。
我儿子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能这样对他！是顾妈妈的声音。
孩子他都十八岁了！这是我新妈妈,他放狗咬伤我女儿的眼睛,这是故意伤害！
怎么能说是故意明明是个意外！
意外你儿子明知道藏獒会攻击人,还故意放开狗绳,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争吵声越来越大。
爸爸走出去,想要劝架。
很快,新妈妈推门进来了,脸色铁青。
看到我醒着,她快步走到床边：染染,妈妈在这里……
她的手在颤抖。
妈,我的眼睛……
妈妈的眼泪瞬间掉下来：医生说,说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恢复到0.1的视力……
染染,是妈妈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我握住她的手,是顾临安的错。
新妈妈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以前每次和顾临安有矛盾,我都会替他说话。
妈,我看着她,我要报警。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
新妈妈和爸爸对视一眼。
染染,顾家那边说愿意赔偿……爸爸试探着说。
我不要赔偿。我的声音很平静,我要一个公道。
他们家的狗咬瞎了我的眼睛,不能就这么算了。
新妈妈握紧我的手：好,妈妈支持你。
不管顾家什么态度,我们都要讨回公道。
住院第三天,顾临安终于来探望我了。
准确地说,是被他爸妈押着来的。
顾妈妈一进门就哭：染染啊,阿姨对不起你,都是临安不好……
顾爸爸拿出一张卡：医药费、营养费,这里是二十万,你们先收着。
如果不够,我们再加。
我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只有顾临安站在最后面,一脸的不耐烦。
他甚至还在玩手机。
我不要钱。我开口,我要报警。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顾临安第一个跳起来：施染你别太过分！不就是眼睛有点模糊吗又不是瞎了！
报什么警你想让巴特被安乐死
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狗！
原来,他的狗比我的眼睛重要。
我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你的狗很重要,我的眼睛就不重要了我笑了,顾临安,你知道吗
左眼视力0.1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这辈子都是半个残疾人。
意味着我不能开车,不能做很多精细的工作。
意味着我的人生,从此都不完整了。
顾临安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硬起来：那是你自己冲过来的！谁让你去抢小雨的东西
那是我妈妈的遗物！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是我妈妈去世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林小雨凭什么拿着玩
你又凭什么让你的狗咬我
顾妈妈想说什么,被顾爸爸拦住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林小雨怯生生地开口了。
她站在门口,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看起来楚楚可怜。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碰施染的镯子。
但是,但是施染推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巴特也不会……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顾临安立刻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小雨你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然后转向我,眼神里满是厌恶：
施染,你别仗着受伤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雨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说到底,要不是你像疯子一样扑过去,巴特怎么会咬你
像疯子一样
我看着他护着林小雨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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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他也是这样护着我的。
那时候的顾临安,会为了我和别人打架,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
可现在,我成了那个欺负人的恶人。
而林小雨,成了他要保护的对象。
顾临安。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还记得吗
三个月前,林小雨刚转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他皱了皱眉：我说什么了
你说,她家里困难,让我多照顾她一点。
你说,她挺可怜的,希望我能和她做朋友。
我顿了顿：所以我把我的笔记借给她,把我的饭卡借给她,甚至把我妈妈留下的钱借给她。
可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她拿着我妈妈的遗物当玩具,还在你面前装可怜。
而你呢你选择相信她,让你的狗咬瞎我的眼睛。
顾临安,我们十八年的交情,就值这么点吗
顾临安的脸色变了变：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打断他,是因为她比我漂亮还是因为她比我会哭
施染！顾临安恼羞成怒,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闭上眼睛,死在你的狗咬瞎我眼睛的那一刻。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人。
所以,麻烦你们出去,我要休息了。
顾妈妈还想说什么,被顾爸爸拉住了。
临走前,顾临安回头看了我一眼：
施染,我真是看错你了。
没想到你是这么恶毒的人。
我没有睁眼。
恶毒吗
如果维护自己的权益叫恶毒,那我宁愿恶毒到底。
04
他们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爸爸欲言又止：染染,你真的要报警吗
毕竟两家认识这么多年……
爸。我睁开右眼看着他,如果今天被咬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你会怎么做
爸爸沉默了。
新妈妈开口：我支持染染。不能因为认识就纵容他们。
今天他们能放狗咬人,明天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当天下午,我们就报了警。
警察来调查时,我才知道事情的另一个版本。
据林小雨说,是我看到她拿着镯子就发疯了,不仅抢东西还推了她。
顾临安为了保护她,才放开了狗绳。
而且巴特平时很温顺,从来没咬过人,这次纯属意外。
意外警察看着记录,据其他同学反映,顾临安明知道藏獒具有攻击性,还故意放开狗绳。
这可不是意外。
林小雨的眼泪又来了：警察叔叔,真的是意外……呜呜呜……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拿施染的镯子……
但我真的只是想看看,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玉镯……
她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确实很可怜。
连警察都有些动容。
小姑娘,你别哭。我们会公正处理的。
班里的同学作证时,说法却各不相同。
施染确实推了林小雨,但那是因为林小雨不肯还镯子。
那个镯子是施染妈妈的遗物,她说过很多次不要碰。
林小雨明知道还拿来玩,施染急了很正常吧。
但也有人站在林小雨那边：
林小雨就是好奇看看,施染反应太激烈了。
就是,不就是个镯子吗,至于吗
而且林小雨家里那么困难,施染这样咄咄逼人不太好吧……
我坐在病床上,听着这些证词,心渐渐凉了下去。
原来在很多人眼里,妈妈的遗物不就是个镯子。
原来我保护自己的东西,叫反应太激烈。
原来贫困,可以成为为所欲为的理由。
最让我寒心的,是闺蜜小艾的证词。
她说：施染平时就不太喜欢林小雨,经常在背后说她。
这次的事,我觉得施染也有责任。
小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初中就认识了。
我把什么都告诉她,包括对林小雨的不满。
可我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背叛我。
后来我才知道,林小雨私下找过她。
说如果我告赢了,她就要退学了。
说她好不容易才考上这所重点高中,不想失去读书的机会。
说她会一辈子记得小艾的好。
小艾心软了。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这个案子只能按照民事纠纷处理。
顾家赔偿了医药费和一笔精神损失费,总共五十万。
巴特因为有正规的养犬证和防疫证明,只是被要求加强管理。
而我,左眼视力永久性损伤,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拿到赔偿款的那天,新妈妈哭了。
五十万,就值五十万……
我女儿的眼睛,在他们看来就值这么点钱……
我抱着新妈妈：没关系,我们拿到钱就行了。
以后,我们跟顾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05
出院后,我坚持回学校上课。
虽然左眼几乎看不见,但我还有右眼。
虽然看书很吃力,但我可以调整角度。
虽然会头晕,但我可以坚持。
高考还有一年,我不能放弃。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的,有好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你们看,施染回来了。
眼睛真的瞎了吗好可怜……
可怜什么,人家拿了五十万赔偿呢。
就是,说不定是故意的,为了钱……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走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教室里,我的座位还在原来的地方。
旁边,坐着林小雨。
看到我进来,她立刻站起身：施染,你回来了……
你的眼睛……还好吗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关切,眼睛里甚至有泪光。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我几乎要相信她是真的在关心我。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
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束花。
白色的菊花。
这是谁放的我问。
周围一片安静。
林小雨小声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吧……
施染,你别生气,我帮你扔掉。
她伸手要拿走花,被我拦住了。
我拿起那束菊花,环视教室：谁放的
还是没人说话。
我笑了：没关系,我知道是谁。
不过我要告诉这个人,菊花是给死人的。
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倒是做这种事的人,心已经死了。
说完,我把花扔进垃圾桶,坐下开始看书。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桌子上经常出现各种东西。
有时候是菊花,有时候是纸条。
纸条上写着：独眼龙怪物为了钱出卖朋友的贱人。
我都一一收起来,放进书包。
这些都是证据。
顾临安偶尔会出现在教室门口。
但他不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看着林小雨坐在我旁边,看着她关心我,看着我沉默不语。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走出去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着我缠着纱布的左眼：疼吗
不关你的事。
施染。他突然说,其实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只是一时没拉住巴特。
我笑了：顾临安,你知道吗
比起你的狗咬瞎我的眼睛,更让我心寒的是你的态度。
你第一时间去安慰林小雨,你说我活该,你说我装惨。
你甚至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所以,我们结束了。
十八年的情分,到此为止。
我转身要走,他拉住我：施染,我们真的不能和好吗
不能。我甩开他的手,永远不能。
06
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五。
比受伤前退步了两名,但考虑我只有一只眼睛能用,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林小雨考了年级第二十。
这是她转学以来的最好成绩。
她兴奋地跑来找我：施染,我进步了！谢谢你之前借给我的笔记！
我正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不用谢。
施染……她咬了咬唇,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个镯子,我真的只是想看看……
我从小就没有妈妈,看到那么漂亮的镯子,一时没忍住……
我终于抬起头,用右眼看着她：林小雨,你妈妈不是在深圳打工吗
她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你申请贫困生资助的时候,材料上写的。我淡淡地说,单亲家庭,母亲在深圳电子厂打工,每月寄回一千五百元生活费。
所以,你刚才说从小没有妈妈,是什么意思
林小雨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我是说,妈妈不在身边,跟没有一样……
是吗我站起身,那你知道什么叫真的没有妈妈吗
就是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从一百斤瘦到七十斤。
就是看着她头发一把把地掉,最后要戴假发。
就是看着她疼得在床上打滚,却还要对你笑。
就是她握着你的手,一遍遍地说对不起,说不能陪你长大了。
就是你哭着求她不要走,她却再也醒不过来。
我一字一句地说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但我没有擦。
这才叫没有妈妈,林小雨。
而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被你当成玩具,还害我瞎了眼睛。
你说,我该原谅你吗
林小雨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拿起书包,因为你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就像顾临安一样。
走出教室时,我看到顾临安站在门口。
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施染……他想说什么。
我没有停留,径直走过。
身后传来林小雨的哭声,和顾临安的安慰声。
小雨别哭,她就是心情不好……
不是你的错……
我笑了。
是啊,永远不是林小雨的错。
错的总是我。
07
那天之后,林小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据说是生病了。
顾临安每天放学后都去看她,还带着鸡汤。
同学们都在传,他们在一起了。
你们看,顾临安对林小雨真好。
是啊,每天送饭送汤的,比对施染好多了。
施染以前不是顾临安的青梅竹马吗
那又怎样人家现在喜欢林小雨了。
也是,林小雨多可怜啊,施染太过分了。
我听着这些议论,专心做题。
左眼的视力虽然恢复不了,但我渐渐适应了用右眼看东西。
虽然会累,虽然会头晕,但我能坚持。
我必须坚持。
因为我要考上好大学,离开这里。
离开顾临安,离开林小雨,离开所有的流言蜚语。
小艾找过我几次,想要道歉。
施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我只是……只是觉得林小雨真的很可怜……
我打断她：你觉得她可怜,所以就可以作伪证
你知道因为你的证词,让案子的性质都变了吗
小艾哭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我看着她：是啊,曾经是。
但朋友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对方。
所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失去最好的朋友,很痛。
但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更痛。
我宁愿承受失去的痛,也不想再经历背叛。
08
高三下学期,我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我比任何人都努力。
别人学到十一点,我学到十二点。
别人做一套题,我做两套。
累了就滴眼药水,困了就喝咖啡。
我必须考上好大学。
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林小雨和顾临安真的在一起了。
他们不避讳在学校里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每次看到我,林小雨都会下意识地往顾临安怀里躲。
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顾临安则会下意识地护着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
仿佛我会伤害她。
真是讽刺。
明明伤害我的是他们,现在却要防备我。
有一次,我在图书馆自习。
林小雨和顾临安坐在我对面。
她小声地撒娇：临安,这道题我不会……
顾临安耐心地给她讲解,时不时摸摸她的头。
那个动作,他以前经常对我做。
我低头继续做题,当他们不存在。
临安,施染是不是还在恨我林小雨突然说。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别理她。顾临安说,她就是心眼小。
可是……我真的觉得对不起她……
要不,我们再去道个歉
顾临安皱眉：道什么歉明明是她自己冲过来的。
再说了,我家都赔了五十万了,她还想怎样
我的笔顿了一下。
五十万。
在他看来,我的眼睛就值五十万。
可是临安,五十万买不回眼睛啊……林小雨小声说。
她现在只有一只眼睛能用,多可怜……
可怜什么顾临安不耐烦,她自己作的。
要不是她像疯子一样扑过来,巴特怎么会咬她
再说了,她现在不是还能考前十吗证明眼睛没什么大问题。
说不定就是装的,为了博同情。
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顾临安。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主动跟他说话。
你说我装的,是吗我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那你要不要试试,只用一只眼睛生活是什么感觉
你要不要试试,每天头晕恶心还要坚持学习
你要不要试试,被人叫独眼龙是什么滋味
顾临安脸色变了：施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站起来,收拾东西,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为了钱装可怜的骗子。
行,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但是顾临安,你记住。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拿着书走出图书馆。
身后传来林小雨的声音：临安,施染好像真的很生气……
别管她,她就这样。
我笑了。
是啊,我就这样。
被狗咬瞎了眼睛,还要被说成装可怜。
真是可笑。
09
高考前两个月,发生了一件事。
林小雨的贫困生身份被人举报了。
举报信详细列举了她的种种不贫困行为：
用着最新款的手机,穿着名牌运动鞋,每天和顾临安去高档餐厅吃饭。
最关键的是,举报信里附了一张照片。
是林小雨妈妈的朋友圈截图。
她妈妈在深圳,但不是在电子厂打工。
而是在一家美容院当店长,月收入过万。
朋友圈里,她经常晒各种奢侈品,还有和林小雨的合照。
配文是：女儿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
这下,全校都炸了。
原来林小雨是假贫困生
天哪,她骗了我们这么久
亏我还捐钱给她……
恶心,怎么有这种人
林小雨哭着找老师解释,说那些都是误会。
说妈妈的朋友圈是假的,是为了面子。
说她真的很穷,不然不会申请贫困生。
但证据确凿,她的贫困生资格被取消了。
不仅如此,学校还要求她退还之前领取的所有补助。
林小雨慌了。
她哭着找顾临安：临安,怎么办我真的没钱还……
我妈妈确实在打工,那些都是她借钱买的……
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人……
顾临安抱着她：我相信你,别哭。
钱的事我来解决。
当天,顾临安就替林小雨还了所有的补助金。
总共三万多。
这件事让林小雨的名声彻底臭了。
以前同情她的人,现在都在骂她。
骗子！
绿茶！
不要脸！
林小雨每天都在哭。
顾临安每天都在安慰她,护着她。
仿佛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没有人知道,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
证据是我一点点搜集的。
我早就怀疑林小雨的身份。
真正的贫困生,不会用最新款的手机。
真正的贫困生,不会拒绝食堂的免费餐。
真正的贫困生,不会每个月都有新衣服。
所以我找人调查了她。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她妈妈确实在深圳,但收入不错。
她爸爸确实不在,但不是去世,而是跟别的女人跑了。
林小雨装可怜,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为了让大家觉得她柔弱需要保护。
为了让顾临安觉得她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而她成功了。
直到我揭穿她。
10
高考前一个月,林小雨退学了。
不是被开除,是自己申请的。
她说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需要休养。
走之前,她来找我。
施染,是你举报的我,对吧
我没有否认：是又怎样
她哭了：为什么我已经够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你惨我笑了,你哪里惨
你有妈妈疼爱,有顾临安保护,有这么多人同情。
而我呢
我妈妈死了,我眼睛瞎了,我被所有人误解。
林小雨,到底谁比较惨
她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我看着她,我举报你,不是因为恨你。
是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让他们知道,他们同情的是个什么东西。
让顾临安知道,他保护的是个什么东西。
林小雨的脸色惨白：你……你好狠……
我狠我指着自己的左眼,这叫狠吗
林小雨,你记住。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你欠我一只眼睛,我只是要回一个真相。
这很公平。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
第二天,就办了退学。
顾临安为此和我大吵一架。
施染,你满意了吗
小雨都被你逼得退学了！
她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是我毁的吗
是她自己撒谎在先。
顾临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你保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花。
而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他气得浑身发抖：就算她撒谎了,也罪不至此！
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我笑了,顾临安,你的狗咬瞎我的眼睛时,怎么不说赶尽杀绝
你说我活该时,怎么不说赶尽杀绝
现在林小雨只是退学,你就心疼了
那我的眼睛呢谁来心疼
他哑口无言。
顾临安,我告诉你。
这只是开始。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点讨回来。
11
高考,我考了全省前五十。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我做到了。
我报考了北京最好的医科大学。
眼科专业。
我要成为最好的眼科医生。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和我一样的人。
顾临安考得不太好,只能去一所普通一本。
听说他本来可以考得更好,但因为林小雨的事,影响了发挥。
我不关心。
那都与我无关了。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爸爸妈妈都哭了。
我们的染染,真的了不起。
爸爸妈妈为你骄傲。
我抱着他们,也哭了。
这一年,太不容易了。
但我挺过来了。
收拾行李时,我发现了妈妈的玉镯。
上面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但有一道裂痕。
是那天摔出来的。
我小心地把它包好,放进行李箱。
妈妈,我要带着你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
临走前,顾临安来找我。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憔悴了。
施染,我……我想跟你道歉。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不该放巴特咬你,不该说那些话。
你能原谅我吗
他眼眶红红的,看起来真的在后悔。
可是,太晚了。
顾临安,你知道吗
如果你在我刚受伤时道歉,我可能会原谅你。
如果你在我被人叫独眼龙时站出来,我可能会原谅你。
如果你在林小雨诬陷我时相信我,我可能会原谅你。
但是你没有。
你选择了相信她,选择了护着她,选择了伤害我。
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
我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施染,我会等你的！
等你愿意原谅我的那一天！
我没有回头。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就像我的眼睛,永远也回不来了。
12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精彩。
没有人在意我的眼睛,只在意我的成绩。
我依然是年级前十,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只是现在,我戴着一个眼罩。
黑色的,很酷。
室友第一次见我时说：哇,你好像海盗！
我笑了：那我就是最会学习的海盗。
大二时,我遇到了陆景川。
他是医学院的学长,也是眼科的。
第一次见面,他就注意到了我的眼罩。
学妹,你的眼睛……
被狗咬的。我坦然地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那一定很疼。
这是第一个不问为什么怎么咬的的人。
只是简单地,对我的痛苦表示理解。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做实验,一起讨论病例。
他告诉我最新的眼科技术,告诉我也许有一天,我的眼睛能通过手术改善。
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至少能看清一些东西。
真的吗
真的。医学在进步,总有希望的。
那一刻,我哭了。
这一年多来,第一次因为希望而哭。
大三时,陆景川向我表白了。
施染,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会努力的。
我会陪你一起,找到治疗眼睛的方法。
我看着他诚挚的眼神,想起了很多年前。
另一个男孩也曾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
但这次不一样。
陆景川没有说保护,他说陪伴。
他知道我不需要保护,我需要的是并肩前行的伙伴。
好。我说。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住我。
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这一次,我选择相信。
13
大四那年,我收到了一封信。
是顾临安写的。
信很长,写满了他的悔恨和思念。
他说他和林小雨分手了。
在发现她又欺骗了他之后。
原来林小雨退学后,并没有老实待着。
而是傍上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
一边拿着钱,一边和顾临安藕断丝连。
直到被顾临安发现。
他说他终于明白,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愤怒。
被信任的人背叛,真的很痛。
他说他去看了巴特。
那只咬伤我的藏獒,现在老了,不像以前那么凶了。
他说每次看到巴特,就会想起那个下午。
想起我血流满面的样子。
他说他这几年一直在关注眼科的发展。
知道有新技术了,想要资助我做手术。
他说了很多很多。
最后说,他还在等我原谅他。
哪怕要等一辈子。
我看完信,平静地撕碎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不恨他了,但也不会原谅。
有些伤害,是时间也无法抹平的。
就像我的左眼,就算做了手术,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但没关系。
我已经学会了带着伤疤生活。
而且活得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