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被穿越女挤出体外。
和我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端王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我。
穿越女说,只要你能助我完成任务,你爱人的灵魂就能完璧归赵。
而穿越女的任务是成为权宠天下的皇后。
我看着穿越女用着我的身体和箫淮景成亲,由一开始的相看两厌到合作夺取皇位,再到他义无反顾的替穿越女挡下暗箭。
箫淮景嘴上说,这是元儿的身体,不得有损。
可是,等穿越女和他一起登上那至尊之位,穿越女任务完成,她走了,我回来了。
箫淮景的眼睛却红了。
1
太极殿内,箫淮景慵懒的张开双臂,宫女细致的将纹明黄衮龙袍套在他身上。
我漂浮在一旁,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因为他终于如愿登上了皇位。
我也能如愿回到我的身体里。
哟,挺帅气嘛,人模狗样儿的。戏谑慵懒的声音传来,我身着凤冠霞帔,额头点了花钿。
本该是极其端庄的一身,却抱臂倚靠着屏风,显出一些流气。
那是我的身体。
可是此时,却被穿越女抢占。
导致我的灵魂只能漂泊在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一路走来。
箫淮景没有生气,反而同样开起玩笑来,这个形容词更适合你吧。
嘿,箫淮景,你现在可是皇帝,怎能如此胸无丘壑呢。穿越女用胳膊肘击他一下,嘻嘻哈哈的模样引得服侍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
毕竟,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两个人在登基大典开始前竟然还在玩笑拌嘴。
可是一国之君竟然毫无脾气,好了,你现在是皇后了,底下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可肆意妄为了。
被占据身体的三年里,我一直待在箫淮景身边,他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我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们说笑的无比和谐的画面,只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穿越女听他说完,鼻子皱了皱,不屑的低声说,我才不会被这世道所拘束,谁也不能规定我的行为举止,我就做我自己。
再说了,我的任务马上完成了,我也快走了,谁管他们怎么说。
我心里一喜,瞬间飘到箫淮景面前,不料却看到他一向沉静温和的眼神此刻却有些慌乱。
我心里沉了沉,喜悦顿时不复存在。
他面上表情挂都挂不住,却还强装镇定,真的要走了吗什么时候
穿越女一撩繁复的衣裙,靠在贵妃椅上吃着进贡的葡萄。
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可能你登基的那一瞬间你的元儿就回来了吧。
箫淮景在她面前坐下,状若无意道,你不想留在这里当皇后吗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身份。
我可不想,我的世界有手机空调游戏机,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穿越女撇了撇嘴,要吐出嘴里的葡萄皮,箫淮景下意识用手接住,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吐在了自己的手心。
而且,谁当初要杀了我的她想到什么搞笑的事情,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
2
那是三年前,她刚来到我身体里的时候。
我的灵魂被排挤在外,看着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走路外八,一坐下就要大岔着腿,或者歪着身体,有时穿着里衣还要往外跑。
把我的婢女吓得大惊失色,但是她也没有怀疑过面前的人是否还是她的小姐。
起初我还恐惧,我的灵魂入不了地府,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没有人能看见我,也没人能听见我说话。
我是虚无的,不存在的,也许等到灵魂消散也不会有人发现真正的我已经不在了。
可是,箫淮景却一眼就发现了。
那是我的爱人,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不甘心沦为孤魂野鬼的源头。
他看到那具身体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不是我。
箫淮景一把攥住穿越女的手腕,掐着她的脖子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你把元儿弄去哪里了
穿越女却笑了起来,空气不畅导致她面颊发红,你把我掐死又能怎么样掐死了我你的元儿就再也回不来了哦。
看着自己爱人的脸,箫淮景还是松了手。
穿越女弯着腰咳嗽半天,直起身后还是那副不该出现在我的脸上的欠揍模样。
你这人真是的,二话不说就动手,是不是君子啊。
说!箫淮景眼里的愤怒和心痛几乎化为实质,几乎可以将我的心脏贯穿。
我留恋的抚摸他的脸颊,眼泪无声滑落,却带不起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粒尘埃。
好好好,我说!你别再动手就行。
其实我也不想占据她的身体,但是她的身体和我的灵魂契合度最高。
不过你放心吧,只要我完成任务,你的元儿就能回来了。
所以,你得帮我。她话说的笃定,嘴角微弯的弧度不变,眉眼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坚韧和自信,以及那一点睥睨众生的傲然。
箫淮景噤了声,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外来者的可信度。
你的任务是什么
成为权宠天下的皇后。
她眉眼弯弯的说出这个世界上最有野心的话,可是她却觉得,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目标。
因为在她心里,凌驾众人的权利她不稀罕,皇后之位自然也不过如此。
3
箫淮景的生母是贵妃,但是贵妃早亡,只留下年幼的他,皇城危机四伏,适者生存,可想而知,他活下来并被封为端王有多不容易。
我们两人早就暗生情愫,他也禀明过圣上,我们二人年后就会成婚。
他曾经问过我是否想当皇后,我的答案是不想。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在我额头印下一枚带有温度的吻,低声喃道,好,那我们就闲云野鹤,自在一生。
他自然不可能让穿越女用着我的身体和别的皇子成婚,所以箫淮景举办了一场没有自己爱人的婚礼。
那天晚上,他自己灌了很多酒,却依旧强颜欢笑。
所有人都祝这一对新人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只有他和我的灵魂深夜依偎在一起痛哭。
现在皇位既得,功成名就,箫淮景却望着外来的穿越女,说,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愿意留下来吗
两人都垂下眼睛,酸涩近在咫尺,逼得我喘不过气,仿佛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三年的时间,终究是梦里人不及眼前人。
没想到兄弟你这么舍不得我啊,哈哈。穿越女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
没事,我就是问问。箫淮景面上挂着温润的笑,似乎只是舍不得多年陪伴的老友,我却看到他桌下攥的极紧的掌心。
钟声敲响,打破了这无端的尴尬气氛。
我们出去吧,大典要开始了。
穿越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檐角铜铃轻响,内侍鎏金长鞭落定,文武百官跪伏叩地。
新的帝王携皇后坐在高位,在万人震撼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中,两人相视一笑。
我漂浮在箫淮景身边,看着他少年意气的脸庞,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爱意泛滥。
为何他身边的人不是我呢
4
大典结束,箫淮景握着穿越女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也跟着飘回到太极殿。
隐隐中感到一股吸力,我情不自禁靠近了自己的身躯。
穿越女眉头皱的很紧,她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神色放松下来。
箫淮景。她眉眼含笑。
怎么了看着他的神情,箫淮景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双手攥住她的胳膊。
你……是不是要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面上的慌乱掩饰不住。
……是的,其实还挺舍不得你的,毕竟我们都是三年的好兄弟了,但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我得回家。她收起了平时的玩笑神情,难得正色道。
你的爱人马上就会回来,你记得……好好待她,她等了你很久。穿越女神色有些复杂,似乎话中有话。
对,对,元儿马上要回来了,我应该开心的。箫淮景双眼通红,强撑着不让眼泪掉落,但是颤抖的双臂到底出卖了他。
我心里苦涩,但是又抱着一丝欣喜,也许我回来了,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变回原样呢
那你呢还回来吗
也许……会吧。她没有把话说绝,够了啊你,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给我笑一个。
她扬起一张笑脸给他做示范,箫淮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下一刻,毫无征兆的,我的身体倒在了他怀里,他嘴角难看的弧度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去。
同时我的灵魂一阵眩晕,顷刻间被吸进自己的身体里,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漂浮的野草,在风中打转,我的头很晕。
灵魂归位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喜悦还是如扎根一样附在心间。
我想快点醒来,醒来后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我的爱人依旧在那头温柔的望着我。
5
我在龙床醒来时,帐顶明黄绣龙纹晃得人眼晕。
指尖触到的锦被柔滑如缎,我贪恋的摸了又摸,我终于能触碰到东西了。
即使指尖的锦被寒凉,我依旧贪恋这人间的温暖。
元儿帐外传来箫淮景的声音,清润依旧,可尾音里没了从前的软意,只剩几分试探的滞涩。
我心里一跳,没见到人先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那是以前箫淮景最喜欢的不动声色的爱意。
帐帘被掀开,他穿着常服,发间玉簪泛着暖光,眼底红血丝却没藏住,想来是守了我一夜。
可我望着他,满脑子都是登基大典上,他握着我的手坐在龙椅上时,眼底藏不住的亮光。
是穿越女受百官朝拜时,他落在她身上那片刻也没移开的目光。
他没有过来抱住我,甚至没有弯腰握住我的手。
他只是恍惚的站在床头,像是透过我在看那个不存在此间的灵魂。
淮景,是我啊,我回来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抱住了我,我如愿获取他的怀抱,却触手一片冰凉。
你是不是冷现在晨间寒气逼人,而箫淮景衣衫单薄。
不冷,只是有些……想你。
感觉到脸颊有些烫,我依旧是那个一听情话就脸红的小女孩,但是这次,他却没有来逗弄我。
淮景,我饿了。
已经让御膳房备餐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侍女端着衣物走进来,要服侍我穿衣,我有些羞涩的看向箫淮景,有些不好意思穿着中衣被他看。
淮景,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在我心里,我还是那个未和他成亲的李祈元。
话落,只见箫淮景眼睛中的亮光黯淡下来,我一愣,还没说什么就听他哑声道:好。
服侍的宫女是端王府那一批,是穿越女觉得她们服侍了三年,乍一离开有些不习惯,所以箫淮景就让她们留在太极殿伺候。
她们应当是和穿越女很熟,但是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箫淮景走后,她们一个个都异常活跃。
我有的记得她们的名字。
那名叫春卷的侍女一张娃娃脸,可爱的紧,她给我整理着中衣,笑着嘀咕,娘娘真是的,您和陛下老夫老妻了,现在开始害羞了
周围其他侍女开始笑,我没吭声,她继续说,您之前可从来不会害羞的,天天嫌热在陛下面前穿着中衣乱跑。
我一回想,还真是的,穿越女丝毫不害羞,还着人做了修身的中衣,玲珑身材被凸显的淋漓尽致。
可是我却不一样,我是尚书府的嫡次女,从小读的都是《女戒》、《内训》,掌握三从四德,学的是琴棋书画,做的是知礼仪,懂进退的事。
这世间所有女子都和我一样,被规训被束缚,所以穿越女的恣意豪情才能被凸显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箫淮景刚刚是那样的眼神。
我思绪杂乱,没开口说话,几名侍女也识趣的噤了声。
6
梳洗一番来到桌前,箫淮景正拿着筷子挑鱼刺。
我心里一暖,他还记得我最爱吃鱼,以前也是这样,他总是默默挑了刺才呈到我面前。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有些愣神,许是因为我穿了他之前最爱的蓝色。
他说蓝色内敛温柔,正如我一般。
正要分享我的喜悦,他冷不丁的开口,坐朕身边。
我却愣了,一句淮景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如鲠在喉。
他之前是端王的时候从未在我面前自称过本王。
他如今已经是皇帝了,确实是该变了。
我默默欠身行礼,陛下。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我乖巧的坐在他身边,他把那块挑好刺的鱼放在我面前的瓷盘里。
我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挑起一块送入口中。
辛辣自舌尖翻涌,顺着往喉咙里钻,从小学的礼仪致使我咽下嘴里的食物,我被这股辛辣刺激的不停咳嗽,眼中泪花泛滥。
春卷急忙给我倒了杯凉水,端着送入我口中,又咳嗽了半晌才缓过劲来,脸被辣的通红,嘴唇也是麻麻的。
娘娘今天怎么回事以往最是贪辣。
我下意识看向默不作声的箫淮景,他一脸复杂的看着我面前这份鱼肉。
我莫名觉出一阵心痛。
我笑笑,无事,最近嗓子不舒服,吃不得辣,帮我盛碗汤吧。
春卷自是应下,我搅动勺子,正要送入口中,箫淮景突然伸手拦下了我。
不必吃了,这桌上的饭菜都放了辣,朕命御膳房重做一份清淡的饮食。
我笑着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朕有公务要忙,皇后可稍候一二。说罢,他理了理衣袖离开了太极殿。
我望着一桌子的菜,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等御膳房将清淡的饮食送来后,我也没胃口用餐了,草草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7
待到下午,我亲自泡了一壶花茶给箫淮景送去。
御书房里奏折堆了很高,他眉头紧锁着,显然是头痛,他以前也总是犯这样的毛病。
陛下,我给您泡了花茶。我走到他身后手指搭在太阳穴上,轻柔的给他按摩。
花茶疗效众多,可以多喝一点。
他垂首看着奏折,没有说话,倒是他身旁的大太监笑眯眯的开口,娘娘,皇上只喝浓茶的呀。
我皱了皱眉,浓茶多喝不益,陛下有头疾,怎可日日饮浓茶
太监噎了一下,娘娘,是您之前爱喝浓茶,陛下跟着您喝习惯了,就再也戒不掉了。
我险些忘了,箫淮景现在已经变了许多。
好了,元儿,你不爱喝那些苦东西,但是朕却喜欢的紧,朕以后少喝就是。他笑了笑,继续俯身批阅奏折。
他以前爱喝的明明是我亲手泡的花茶。
我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找个理由退下了。
箫淮景还是常常来找我,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彼此的疏远。
不久后恰逢我的生辰,后宫内只我一人,但是箫淮景还是好生操办一番。
宫廷礼乐不绝如缕,流觞曲水好不雀跃。
末了,箫淮景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特意给我准备了一支舞蹈。
待舞者上台时,我才发现,这是一只胡旋舞。
从前我最是喜静,只爱自己待在一处,也听不得过于吵闹的礼乐。
他还笑我性子太过恬静。
但是他现在却满脸期待的看向我,朕找了很久才在民间找到这一支乐队,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朕让他们常来宫里。
这是她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我看了他许久冷不丁开口。
他眼神一瞬间慌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可这份慌乱,不是为记错了我的喜好,而是为把别人的习惯,错安在了我身上。
退下吧。他似乎被扫了兴,宴后称政务繁忙,不能陪我,便匆匆离开了。
他不在,我却好似失去了所有的乐趣,索性参观一下皇宫的御花园。
现在正值秋季,御花园里各色菊花玉簪花等次第开放,零落的花瓣铺成了一条小路,空气中也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这是什么花我弯下腰去抚摸那朵散开的花,红黄交杂在一起,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花朵。
春卷向来活泼,言语之间还带着稚气,娘娘忘啦,这是汴州才能种植的雁来红,那里的土壤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但是您喜欢的紧,陛下啊就命人去将那里的土和花一并送来了。
说着兀自皱了皱眉,娘娘今日怎么了往日您都是最活泼有趣的那一个,今天却闷闷的。
我收回了手,没接她的话。
再好看的花,也不是为我种的。
手有些痒,低头看去,手背和手腕上已经起了红疹。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过敏明明我和她用的是同一具身体。
啊!娘娘,您过敏了,快宣太医!
我垂首再次看了一眼那一片明艳的花,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
除了吧,再美的花我碰不得,也不必留了。
话一出口,带着我都不敢相信的冷漠。
晚间用餐时,我手上的红疹还未消失,此时我正端着碗冷粥,衣袖自然垂下。
8
箫淮景正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一言不发站在我面前,眼里带着愠怒。
我温温柔柔的向他行礼。参见陛下。
一起用膳么
元儿!
陛下何故如此愤怒
你不该除掉那一片雁来红。箫淮景眼睛发红,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我再次端起碗用勺子冷粥。
他视线果然下移,一腔的怒火最后还是隐忍了七八分。
为何我因此而过敏,为何除不得
……那是她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过敏你不碰便是,为何非要除掉那一片土壤也要命人毁掉。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没有穿越女的吊儿郎当,没有穿越女的放诞无礼,那是大周最好的闺塾师教出来的礼仪。
我抬头看着他,陛下爱上她了吗
箫淮景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皇帝到底是皇帝,所有的情绪都不形于色。
他说,他是朕的好友,陪着朕从籍籍无名的端王到登上皇位,她……功不可没。
我平静的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当初是她占据了我的身体,要不然,陪你走过这一路的会是我啊。
我们之前的约定陛下还记得吗
他眼里的疑惑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忘了,他什么都忘了。
陛下曾经问过我想不想做皇后,我说,我不想。
现在一切都做不得数了吗
他愣了一瞬,面色有些不虞。
元儿!当初是为了救你朕才去争夺皇位,现在得到了难道你要让朕拱手让给他人你何时变得这般无理取闹
他眼底的愠怒和失望如海浪般要将我淹没。
所以,陛下在救我的路上爱上了别的女子。我平静的说出事实。
我早该知道的。
从箫淮景替穿越女挡下那一箭时我就该发觉的。
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元儿的身体,不得有损。
却又躺在穿越女的怀里,吐着血轻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泪,别怕,我在。
胡言乱语!元儿,朕对你太失望了,这几天你就待在凤梧宫好好反思一下吧。
他一甩袖子,大踏步离开,只留下漠然绝情的背影。
他是个懦夫,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
如他所愿,我这两天半步也没有离开凤梧宫。
白日作诗,画丹青,甚至去和侍女一起给花施肥,但是到了夜晚,我已经辗转难眠,白日靠忙碌短暂压下的记忆,在夜晚无所遁形。
仅仅两天,我就憔悴了许多,春卷给我梳发时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说,娘娘,您多吃些饭吧,您看上去好生憔悴,陛下他只是……一时生气罢了。
春卷是个好女孩,只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不是那个她喜欢的娘娘后,她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没事的,只是胃口不太好罢了。
娘娘,陛下他很关心您的,我听说,朝堂上许多大臣都劝陛下广纳后宫,说……说您成婚三年有余还未诞下子嗣。
陛下可维护您了,说后宫只会有娘娘一个人呢。
我愣了愣,心底有些苦涩,年少时还是端王的他就说过,他不会纳妾,也不会娶侧妃,他只要我一个人。
那个时候,我靠在他怀里,紧挨的心跳声震耳发聩,心动不言而喻。
陛下最近如何
春卷笑弯了眼,我就知道娘娘您肯定要问陛下的事,我每天都托人打听着呢,就等您问我。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说陛下最近常宿于御书房,应当是国务繁忙,只是经常召见国师,不知所为何事。
听小李子说,他们好像在筹谋什么事情,好像是要让什么人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呼吸顿时有些不畅。
帮我去请陛下过来一趟,就说我不舒服。
我内心急不可耐的想要求证,越想越是不安。
9
皇上驾到!
春卷还没出去,就听见外面太监的通传。
箫淮景身着一身金丝龙纹玄衣,踱步过来。
我忙站起来行礼。
他虚虚抬起我的胳膊,声音里是我许久没听过的轻柔,鼻尖顿时有些酸涩。
元儿,那日是朕不对,不该向你发火的,不生气了可好
我只得顺着话说,陛下说笑了,元儿怎么会生陛下的气。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忽而把我揽进怀里。
感觉到他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上,有些硬,他说,元儿,朕想她了,朕想把她找回来。
柔软的心口顿时像被箭射了个贯穿,呼呼的往里灌风。
他总算承认了自己的感情,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来了,我会死。我面无表情的告诉他事实。
不,朕不会让你死的,只是会把你的魂魄转移到其他人身体里,她只能待在你的体内。他温暖的怀抱在此刻对我来说像蛇蝎一般。
她会想回来吗那样一个女子,怎么会甘心居于男人的后宫,一辈子被世俗批判呢
他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里不适合她,她也不属于这里。
但是他依旧自私的要把她留在这里,不顾我的意愿,不顾我们的情分。
毕竟,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一定会的。
后两日,他似乎是觉得亏欠于我,不仅升了父亲的官,还给我嫡姐赐了诰命。
他每日都来陪我用膳,牵着我的手去看御花园里引进的绣球花。
那是我从前最喜欢的。
但是现在,我却没由来有些厌恶它的气味,它的颜色,以及它的形状。
等他和国师万事俱备以后,他把我领进了星月楼。
国师手握拂尘,年龄已经很大,须发尽白但是却依旧是青年模样。
我这才恍惚有了实感,他也许真的有能力把另一个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灵魂招回。
参见陛下,一切都已就绪,就差皇后娘娘了。
他淡淡的看向我,示意我跟着他走。
往里走,越来越多的轻纱遮挡住视线,中间的空地摆着一圈的蜡烛。
火焰呈现蓝紫色,和寻常蜡烛很是不一样,国师割破了我的手指,挤压着伤口使血液流满一盅。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宫女,身体没有任何起伏,那估计就是箫淮景给我找来的身体。
我嘲讽的笑了笑。
跟着国师的旨意站到蜡烛围成的圆圈里,跪坐在垫子上,看着周围围了一圈的化着各种古怪的妆的人,他们统一穿着灰黑色的衣服,头戴高帽,围着我转圈。
箫淮景眼神里满是期待,静静坐在上位等着他想见的人。
国师盘腿坐下,手上手势变化极快,嘴里念念有词,天清地宁,乾坤正位。三魂速返,七魄回归。幽精守正,魄全魂齐。五帝司掌,神护身围。邪气消散,身心不危。
他猛地睁眼,食指相抵指向我,眼里忽的闪过一缕金光,急急如律令,魂魄永相依!
霎时间,所有轻纱被掀飞起来,蓝紫色的蜡烛忽明忽暗,一抹身影渐渐出现在我对面的圆垫上。
女孩和我长相极为相似,正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手里握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东西,一边笑着一边吃西瓜。
我抬头看了一眼箫淮景,只见他的视线紧紧粘在那道虚影上,眼神里带着希冀。
国师将我的血泼向那道忽明忽暗的虚影上。
虚影瞬间化实,但是还只是魂魄,女孩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的西瓜掉在地上。
10
箫淮景踉跄的跑过来,想一把抱住女孩,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他急切的喊道,媛媛,媛媛。
女孩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箫淮景!你给我滚!我正在追剧吹空调,你是怎么把我搞到这里来的!
她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眼神似乎往我流血的手指上瞟了一眼,她眼神瞬间变冷。
箫淮景,我说过的,我不属于这里,而且,有人等了你很久。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留下来,留下来陪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他急不可耐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眼神里的疯狂令人心惊。
我不想留在这里,你太过分了箫淮景。她面色越来越冷。
箫淮景见沟通无效,用眼神示意国师。
国师见状点了点头,嘴里继续念道,天灵节应,愿保长生……
箫淮景!你听不明白吗我不愿意留在这里!
太玄之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三魂七魄归本宫神兵火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穿越女的魂魄被吸到我面前,半截魂魄已经进入我的身体里,而我的魂魄不稳,马上就要离开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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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的痛苦传遍躯体,千钧一发之际,我从袖子里掏出匕首。
箫淮景和国师应该是没料到我能随身携带这个。
我嘲讽的看了箫淮景一眼。
视线接着落到穿越女身上。
轻声道,你既然不想来,那我帮你。
她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等等……
国师,拦住他!箫淮景声嘶力竭的喊道。
但是国师再快也没意义我的动作快。
下一刻,刀尖已经对准心口,我双手握住刀柄,将匕首送入体内,痛感席卷全身,口鼻里尽是血腥气。
穿越女想捞起我的身体,却没有丝毫作用,她的魂魄逐渐透明,因为我要死了,她没有适合的躯体,自然也不能留在这个世界。
箫淮景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呵斥着国师让他快点救他的媛媛。
国师惶恐不已,却没有丝毫办法。
唯一的载体没了,怎么能留住一个异世的魂魄呢
你的世界应该很好吧我恍惚的看着她虽然和我一样却异常明媚的脸。
你别说话了,太医应该快来了。她想来捂我的嘴,却依旧碰不到我。
没用的,我活不了,也不想活,更不想让陛下再强迫你来到这里。
我控制不住有吐出一口血,抬头缓缓看向箫淮景,那个我始终牵挂始终爱着的男人,此刻他却呆呆的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
陛下,既然你是为了救我,那我便把这条命还给你,我们以后,两不相欠。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却回想起幼时见到箫淮景的时候。
我不慎在冬季落水,河岸上只有一心想让我死的庶姐,河水冰凉彻骨,我以为我要死了。
可是一抹身影毅然决然的跳下水,把我捞了上来。
昏迷前,耳畔杂乱,我只得听见众人惊呼着,四皇子!四皇子跳水了!
后来,我总是默默的关注宫宴上那抹身影,一直到他被封为端王。
再后来,他红着脸颊对我说,元儿,我喜欢你。
我被喜悦砸昏了头,说,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