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陪我妈去寺庙,回来路上,她突然让我跪下。
我被这操作搞得莫名其妙,愣在原地,却被她一脚踹在了腿弯!
她飞速从包里掏出一把剪刀,把我的头发狠狠地剪了一绺下来。
然后用红布包好,埋在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又是磕头又是拜!
我那时还小,也不敢问我妈在拜什么。
只能顶着狗啃似的头发,委屈地缩在一边。
后来,我长大离家,再没走过那条小路。
也忘了那撮头发的存在。
直到三天前,我妈病逝,临终前她抓着我的手说:儿啊,妈给你换的命,到期了。
1.
我妈叫林素,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
她去世那天,医院的白炽灯晃得我眼睛疼。
她枯槁的手紧紧攥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舍。
沈微,她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像破旧的风箱,二十年……到期了。
妈,什么到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她却只是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嘴唇翕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我妈走了。
带着那个我没能听懂的秘密。
葬礼办得很简单,我妈没什么亲戚,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邻居。
我跪在灵前,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
换的命
到期了
二十年前,我七岁。
那一年,我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
我妈抱着我,哭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后来,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
也是在那之后,发生了那件怪事——去寺庙,剪头发,埋在歪脖子树下。
难道那不是一场荒唐的闹剧,而是……某种交易
我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荒诞的想法赶出脑海。
可就在葬礼结束的当晚,怪事发生了。
我整理我妈遗物时,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用红绳缠得紧紧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张黄历,二十年前的。
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日期,正是我去寺庙那天。
日期旁边,写着两个字:
柳莺。
我盯着那两个字,心脏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喵的一声凄厉猫叫,像婴儿啼哭。
我吓了一跳,抬头望向窗外。
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蹲在窗台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住的可是三楼!
我猛地站起身,那黑猫却不跑,反而冲我龇了龇牙。
它的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
我壮着胆子走近,才看清,那是一绺头发,被一根红绳绑着。
和我二十年前被剪掉的那一绺,一模一样。
2.
我吓得魂不附体,一把拉上了窗帘。
心脏狂跳,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
那只猫,那绺头发,还有我妈临终前的话,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死死缠住。
这不是幻觉。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去上班。
刚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带着同情和一丝……恐惧。
我的直属上司陈姐把我叫进了办公室,面色凝重。
沈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啊,陈姐,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份辞退通知书。
理由是:因个人原因,对公司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
我彻底懵了。
陈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错了什么
昨天下午,你负责的那个项目,服务器突然全线崩溃,所有数据清零。陈姐的声音压得很低,技术部查了一晚上,说数据是被一种极其诡异的病毒清空的,源头……是你的电脑。
我如遭雷击。
不可能!我昨天电脑都没怎么用!
我知道,陈姐的眼神很复杂,但事实就是这样。沈微,公司要追究你的责任,赔偿金额是天文数字。我帮你争取了主动离职,至少……履历上好看点。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大楼。
阳光刺眼,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失业,背负巨额赔偿风险,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妈去世后的第三天。
巧合
我不信。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家邻居刘婶的电话。
刘婶,我是沈微。
微微啊,你妈的事……唉,节哀啊。
刘婶,我想跟您打听个人,叫柳莺,您认识吗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死寂。
过了好半天,刘婶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你问她干什么那是个不吉利的名字!
她到底是谁我追问道。
一个死人!二十年前就死了的死人!
刘婶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像是生怕跟我多说一个字。
死人……
二十年前……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同一段时间。
我攥紧了手机,心里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要回老家。
我要去那棵歪脖子树下,把埋着的东西挖出来!
3.
老家在江南一个偏远的水乡小镇,青石板路,白墙黑瓦。
二十年没回来,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找到了那条小路。
路边的歪脖子树还在,只是比记忆中更加粗壮,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像一个沉默的怪物。
我看着那棵树,童年的委屈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我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铁锹,开始在树下挖掘。
泥土很湿润,混着腐烂的落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腥气。
挖了大概半米深,铁锹当的一声,碰到了一个硬物。
我心头一紧,连忙用手去刨。
是一个红色的布包。
布的颜色已经暗沉发黑,但依旧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我的手抖得厉害,一层层解开那早已和泥土黏连在一起的布。
布包里,没有我预想中那绺已经腐朽的头发。
只有一个小小的、用桃木雕刻的人偶。
人偶的做工很粗糙,五官模糊,背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而在人偶的心口位置,赫然插着一根细细的黑针!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什么祈福,这是……诅咒!
我妈当年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我失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
你在找这个吗
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手里……赫然拿着一绺用红绳绑着的头发!
是那晚黑猫嘴里的那绺!
男人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明明是白天,我却感觉周遭的温度骤降。
你是谁我抓紧了手里的人偶,声音发颤。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我挖开的土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看来,林素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认识我妈!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叫许辰。男人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柳莺是我妹妹。二十年前,你妈偷了我妹妹的命,现在,你该还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撞上了冰冷的树干,退无可退。
许辰冷笑一声,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扼住了我的喉咙!
不知道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收紧,我瞬间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二十年前的今天,你本该死在病床上,是你妈,用我妹妹的命,给你续了二十年!
她用你这绺头发当引子,用这个替身木偶做局,将本该属于你的死劫,转移到了我妹妹身上!
这二十年,你活得有多好,我妹妹在地下就有多痛苦!
许辰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状若疯魔。
现在,二十年期满了,我妹妹……要回来了!
他说完,另一只手猛地朝我的额头抓来!
4.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窒息感和恐惧让我浑身发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
是刘婶。
她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挡在了我面前。
许辰!你别乱来!这是林素的女儿,当年的事跟孩子没关系!
许辰看到刘婶,眼中的疯狂收敛了些许,但依旧阴沉。
他松开了我,我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刘婶,这事你也要管许辰冷冷地看着她,你忘了我妹妹是怎么死的了
刘婶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没忘。可微微是无辜的!
无辜许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身上流淌的,是我妹妹的命!她多活的每一天,都是从我妹妹身上偷来的!
你胡说!我终于缓过劲来,撑着地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打颤,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回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许辰的目光落在我挖出来的那个木偶上,眼神变得更加怨毒,哦,我忘了,她已经死了。她是算准了日子,赶在债主上门前,自己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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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恶毒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你闭嘴!我红着眼冲他喊。
怎么恼羞成怒了许辰一步步逼近,林素不敢面对,就让你这个女儿来偿还。也好,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攥紧了拳头。
很简单,他盯着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一命,换一命。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刘婶死死护着我:许辰,你别逼我们!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许辰笑了,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你跟警察说,我要收一条二十年前的命债你看看他们是抓我,还是把你当疯子
刘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确实,这种事,匪夷所闻,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沈微,我给你三天时间。许辰收敛了笑容,眼神冰冷,三天后的子时,是我妹妹的忌日。到时候,你自己来我家,我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如果你敢跑……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威胁,我就让你尝尝,我妹妹这二十年来受过的所有痛苦。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我和刘婶,在歪脖子树下,瑟瑟发抖。
5.
许辰走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刘婶扶着我,一路回了她家。
她给我倒了杯热水,看我喝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微微,你不该回来的。
刘婶,我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妈她……真的像许辰说的那样吗
刘婶的眼神躲闪,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了口。
你妈……她也是被逼的。
二十年前,我们这个小镇上,许家是出了名的怪。
他们家不住在镇上,而是住在镇子西边的一座老宅里,那宅子阴森森的,白天都少有人敢靠近。
镇上的人都说,许家是搞旁门左道的,会一些邪门的术法。
许辰和柳莺是龙凤胎,从小就体弱多病,柳莺更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而那一年,七岁的我,也得了一场怪病,高烧不退,药石无医。
你妈那时候都快急疯了,什么办法都想了。刘婶的眼圈红了,后来,不知道是谁给她指了条路,让她去找许家的老太爷,也就是许辰和柳莺的爷爷。
许家老太爷说,你和柳莺的命格相冲,你俩之间,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还说,有法子可以改命,但……需要一个引子。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那个引子,就是柳莺
刘婶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妈一开始是不肯的,那毕竟是害人性命的事。可那时候你已经快不行了,医生都让你妈准备后事了。
她一个当妈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
刘婶说,我妈在医院陪了我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去了许家。
许家老太爷给了她那个桃木人偶,和那根黑针,教了她那个恶毒的续命法子。
用我的头发做引,将我的生辰八字刻在人偶上,再用黑针刺入心口,埋在阴时阴地的歪脖子树下。
这样,就能将我的死劫,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命格相近的柳莺身上。
柳莺的身体本就不好,被这死劫一冲,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而我,则奇迹般地痊愈了。
所以,许辰说的都是真的……我喃喃自语,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的命,真的是偷来的。
我一直以为我妈温柔善良,却没想到,她为了我,竟然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微微,你别怪你妈,刘婶哭着说,她也是没办法。这二十年,她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天天被噩梦折磨。她这次生病,走得这么快,也是……也是报应啊。
报应……
是啊,我妈遭了报应,那现在,轮到我了。
我惨笑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该怎么办
逃吗许辰说,如果我跑了,会让我尝遍柳莺受过的痛苦。
失业那天服务器的诡异崩溃,窗台上的黑猫,都像是在印证他的话。
我根本逃不掉。
那就……认命吗
去许家,一命抵一命
我才二十七岁,我不想死。
可我这条命,本就是不义之财。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就算要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我要去一趟许家老宅。
6.
许家老宅在镇子最西边的山坳里,周围被高高的围墙圈着,只留一个黑漆大门,门口挂着两个早就褪了色的灯笼,看着格外阴森。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妇人。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浑浊,像是能看穿人心。
你找谁
我找许辰。
老妇人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却种满了我不认识的黑色花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草药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许辰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看到我,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胆子。
我不是来送死的。我站定在他面前,开门见山,我是来谈条件的。
谈条件许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就凭我妈当年能从你们许家求来续命的方法。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露怯,你们许家,既然能做出这种有违天道的交易,想必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出去,就算没人信,对你们家的名声,总归不好吧
这是我一夜想出来的,唯一的筹码。
鱼死网破。
许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一字一句地说,有没有别的办法不用我死,也能化解你妹妹怨气的办法
许辰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品。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我心头一喜。
什么办法
我妹妹柳莺,死的时候才七岁。她这辈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穿过一件漂亮衣服,没吃过一口甜的糖。许辰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活一次。
你的意思是……我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要你,代替我妹妹,活一次。
什么我愣住了。
从今天起,到我妹妹忌日那天,你就是柳莺。许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要穿她的衣服,住她的房间,学她的样子说话走路。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变成她。
你要让她的魂魄相信,她回来了。这样,她的怨气,或许能消解几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准备好,用你的命来偿还。许辰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看着他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扮演一个死人,总比直接去死要好。
好,我答应你。我咬着牙说道。
许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带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门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画着我看不懂的符号。
许辰揭下符纸,推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所有的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白布。
这里,就是柳莺的房间。
一个被封存了二十年的,属于死人的房间。
7.
许辰让我换上了柳莺的衣服。
那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粉色连衣裙,穿在我身上又短又小,显得不伦不类。
从现在起,你叫柳莺。许辰站在门口,冷冷地命令道。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着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生活。
我被关在柳莺的房间里,吃着许辰送来的饭菜。
他会拿来柳莺小时候的日记和画册,让我模仿她的笔迹,画她画过的画。
日记里的字迹歪歪扭扭,记录的都是一个病弱女孩的日常。
今天又咳嗽了,好难受。
哥哥给我带了糖人,是孙悟空的样子,我舍不得吃。
我好想出去玩,可是爷爷不让。
看着这些文字,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叫柳莺的女孩,短暂的一生,似乎都充满了痛苦和渴望。
而我,却是踩着她的痛苦,活了二十年。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将我紧紧缠绕。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柳莺忌日的晚上。
许辰让我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红裙子,那裙子很漂亮,却也红得触目惊心。
他领着我,走进了许家老宅最深处的一间祠堂。
祠堂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正中央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爱女柳莺之位。
牌位前,是一个蒲团。
跪下。许辰命令道。
我依言跪在了蒲团上。
到了子时,我妹妹的魂魄就会回来。许辰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你要记住,你就是柳莺。无论她问你什么,你都要让她相信,你就是她。
如果……如果被她发现了呢我紧张地问。
那她的怨气会百倍增长,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祠堂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手心全是冷汗。
子时将至。
祠堂里的蜡烛火焰,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曳起来,明明没有一丝风。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我的脚底,一点点往上蔓延。
我听见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唱歌,那调子,哀怨又凄凉。
我猛地抬起头。
牌位上,柳莺两个字,竟然开始渗出丝丝血迹!
一个半透明的、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身影,慢慢在牌位前凝聚成形。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
是柳莺!
她真的回来了!
我吓得几乎要叫出声,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不能慌,我对自己说,我是柳莺,我是柳莺……
那个小女孩的身影,慢慢抬起了头。
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五官清秀,但眼睛的位置,却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她看着我,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姐姐,她开口了,声音空洞又飘忽,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姐姐
她为什么叫我姐姐
我不是应该扮演她吗
8.
你……认错人了。我鼓起全身的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就是柳莺。
小女孩的笑容更大了,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仿佛有黑色的漩涡在转动。
不,你不是。
你身上的味道,和妈妈一样。
妈妈
我妈林素的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猛然浮现在脑海。
我妈枕头下的那本黄历,除了圈出的日期,旁边还写着两个字。
柳莺。
我一直以为,那是指我要换命的对象。
可如果……那是我妈的本名呢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我的大脑。
你……我看着眼前的女孩,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认识林素
小女孩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眶对着我。
她是我妈妈呀。
那……许辰呢
他是舅舅。
轰的一声,我世界里所有既定的认知,在这一刻,全部崩塌。
我妈,林素,原名柳莺。
许辰,是她的哥哥。
而眼前这个叫柳莺的女孩……是我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
这不可能!我身后的许辰发出一声惊呼,他的震惊甚至超过了我。
哥,你也被骗了,对不对妹妹看向许辰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妈妈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我。
当年,我们两个都得了怪病,爷爷说,我们是咒生子,命里带煞,注定只能活一个。
他要用我,给姐姐续命。
妹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拼凑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当年,许家老太爷,也就是我外公,发现我和妹妹命格相克,便想牺牲体弱的妹妹,保住相对健康的我。
那个所谓的续命之法,从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
是妈妈,发现了这个恶毒的计划。
她不愿意牺牲任何一个女儿。
于是,她偷走了那个刻着我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在去寺庙祈福的路上,用我的头发做引,将计就计,设了一个反局。
她埋下人偶,不是为了把死劫转移给妹妹。
而是用自己的阳寿和气运,强行造了一个屏障,阻断了外公的咒术,同时护住了我们姐妹俩!
她用红布包裹人偶,是希望能红红火火,图个吉利。
她磕头跪拜,拜的不是什么邪神,而是漫天神佛,求他们保佑自己的两个女儿。
她骗了所有人。
她用自己的命,给我们姐妹俩,换了二十年的平安。
而这二十年,就是她阳寿的极限。
所以,她临终前才会说:妈给你换的命,到期了。
到期的,不是我的命。
是她用来保护我们的力量,到期了。
她一死,屏障消失,外公当年的咒术就会重新启动,反噬到我们姐妹身上。
许辰一直以为,是妈妈害死了妹妹,所以他恨了我们二十年。
他把我抓来,让我扮演妹妹,是想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完成外公当年未完成的咒术——偷梁换柱,让我的魂魄,彻底成为妹妹的替代品。
哥,你还不明白吗妹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爷爷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我活下去!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姐姐准备的!
许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祠堂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仙风道骨的老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那个在许家老宅见过的,面无表情的老妇人。
我的好外孙女,老人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你终于回来了。
他,就是我的外公,许家的老太爷,许问山。
9.
爷爷!许辰看到许问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又像是看到了魔鬼,情绪激动,您告诉我,莺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问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我身上。
微微,过来,到外公这里来。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人,就是一手策划了所有悲剧的元凶。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冷冷地问。
为什么许问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因为我们许家,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一个能承载许家百年荣光的继承人!
他告诉我,许家世代都是风水术士,但到了他这一代,术法传承日渐式微。
他和老伴生下我妈,却发现她天资平庸,根本无法继承衣钵。
他们不甘心,于是用秘法推算,算到我妈的下一代,会出现一个天赋异禀的天命之女。
可结果,我妈生下的是一对咒生子。
我和妹妹,命格相连,却又互相损耗。
你们两个,就像一株并蒂莲,养分有限,必须剪掉一枝,另一枝才能开得繁盛。许问山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花草。
莺儿体弱,而你,自小就显露出不凡的灵觉。所以,我选择了你。
我本想用莺儿的命气,为你铺平道路,让你成为许家百年不遇的奇才。没想到,你那个愚蠢的母亲,竟然为了所谓的亲情,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她用自己的命,强行续了你们二十年,真是可笑!
许问山的脸上,没有一丝对女儿逝去的悲伤,只有计划被破坏的恼怒。
不过,现在也不晚。他的目光变得灼热,你母亲的屏障已破,今晚子时,正是咒术重启,命格归一的最佳时机!
只要你乖乖听话,外公保证,你会拥有你想象不到的力量和财富!
我看着他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你做梦!
由不得你!许问山脸色一沉,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
祠堂四周的墙壁上,突然亮起无数血红色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我们所有人困在其中。
哥,快走!妹妹的身影突然变得凝实,她挡在我面前,冲着许辰大喊。
许辰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许问山,又看了一眼挡在我身前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许辰!我惊呼出声。
爷爷,这是我还给莺儿的!许辰惨笑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我欠她的,我还了。但你欠我妈和我们姐妹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用自己的命,冲击了法阵。
血红色的符文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缺口。
快跑!妹妹焦急地推了我一把。
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许辰,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用虚幻的身体保护我的妹妹,眼泪再也忍不住。
不,要走一起走!
我走不了了。妹妹摇了摇头,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姐姐,妈妈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替我和妈妈,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说完,转身,化作一道粉色的光,义无反顾地撞向了许问山!
10.
不自量力!
许问山冷哼一声,拐杖一挥,一道黑气打出,瞬间就将那道粉光击散。
妹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莺儿!我撕心裂肺地喊道。
下一个,就是你!许问山面目狰狞地朝我走来。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妹妹,许辰……所有在乎我的人,都因为我而死。
或许,我真的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时,我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我低头一看,是我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
那是我满月时,我妈给我戴上的,她说能保平安。
此刻,那块玉佩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我整个人笼罩其中。
许问山的黑气一靠近,就被白光挡在了外面,无法寸进。
这是……许问山瞳孔一缩,护身灵玉!林素!你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他脸上的疯狂更甚,举起拐杖,用尽全力朝我砸来!
砰!
一声巨响,我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
是刘婶的儿子,李大哥。
他不知何时冲了进来,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那一击。
他身后,还跟着许多举着火把和农具的村民。
是刘婶,她看我久久未归,不放心,就去报了警,还发动了全镇的乡亲来找我。
你们……你们这些蝼蚁!许问山看到这么多人,气急败坏。
许老头!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刘婶冲着他喊道,害死了女儿,害死了外孙女,现在连唯一的孙子都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问山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许辰,又看了看周围愤怒的村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我许家的百年基业,全毁了!全毁了!
笑着笑着,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仰面倒了下去。
法阵,随着他的倒下,彻底失去了光芒。
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警察来了,封锁了许家老宅。
许问山虽然没死,但中风瘫痪,成了一个口不能言的活死人。
镇上关于许家的传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再也没人敢靠近那座阴森的宅子。
我处理完许辰和妹妹的后事,将他们和我妈葬在了一起。
我没有回城市,而是留在了小镇,接手了刘婶家的杂货铺。
我时常会去那棵歪脖子树下坐坐。
树下,埋着那个桃木人偶,我没有把它挖出来。
就让它在那里,代替我,永远地守护着我的亲人。
我妈用她的命,换来了我的新生。
妹妹用她的魂,换来了我的自由。
许辰用他的死,换来了我的觉醒。
我这条命,太重了。
但我会好好地,用力地活下去。
带着他们所有人的爱和希望,看遍这个世界的日出和日落,春花秋月。
直到有一天,我们能在另一个世界,笑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