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VIP病房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在心电监护仪那条重新变得规律的波形曲线和陈凡那根还未收回的手指之间来回切换。
那根手指，修长、干净，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
“这……这……”之前那个断言陈凡是胡闹的老专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花白的胡子随着他颤抖的下巴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王浩脸上的讥笑和幸灾乐祸彻底僵住了，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假的！
一定是仪器坏了！
怎么可能？
一个实习生，用手指在病人头上戳了两下，就把一个即将心跳停止的室颤病人给救回来了？
这是在拍电影吗？
“爷爷！”苏晴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喊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她扑到床边，看到爷爷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却明显平稳了许多，胸口有了规律的起伏。
林清雪是第二个动的人。
她一个箭步上前，拿起听诊器放在苏文山胸口，又快速检查了他的瞳孔。
心音强劲有力，瞳孔对光反射恢复。
各项生命体征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回稳。
她抬起头，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她看向陈凡，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困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
“你刚才做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陈凡缓缓收回手，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温热感，那是《神农济世典》中的真气初次运转的迹象。
他感觉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我说了，老爷子是厥阴闭症，气血逆行，堵塞了神庭玄关。我只是用手法帮他疏通了气机，引气归元。”陈凡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番话落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气机？
玄关？
引气归元？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着跟武侠小说里的内功心法似的。
“装神弄鬼！”王浩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切入点，他指着陈凡厉声喝道：“什么气机玄关，我看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是你刚才那两下刺激到了病人的脑部神经，才侥幸恢复了心跳呢？你这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万一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他这番话，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也说出了一部分医生的心声。
是啊，现代医学讲究的是数据和实证，陈凡这套理论太过玄乎，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谁知道是不是巧合？
“王医生，”苏晴猛地回头，一双美眸里满是冰冷的怒意，“刚才我爷爷命悬一线，你们一群专家教授束手无策的时候，是陈医生出手救了他！你没本事救人，现在倒有本事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王浩被苏晴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我……我这是为了病人好！他一个实习生，没有行医资格，这么做是违规的！”
“够了！”
一声清冷的呵斥打断了王浩的话。
林清雪站直了身体，目光冷冽地扫过王浩，“事实是，病人现在的情况稳定了。而你除了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都没做。”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
被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这比打他一巴掌还难受。
林清雪不再理会他，转而面向陈凡，态度虽然依旧清冷，但语气里却多了一分郑重：“你说的‘厥阴闭症’，有什么医学根据？”
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作为一名严谨的、接受了十几年精英西医教育的博士，她需要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逻辑。
陈凡看了她一眼，脑海中《神农济世典》的内容自行流转，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尽量现代化的方式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大脑的某一部分区域因为气血的异常冲击，导致了功能性‘短路’。这个‘短路’切断了大脑对心脏的正常指令传达，从而引发了室颤。常规的电击除颤，是强行给心脏这个‘电器’通电，但控制它的‘开关’——也就是大脑，问题没有解决，所以效果甚微，甚至会加重‘线路’的紊乱。我刚才做的就是重启了那个‘开关’。”
这番“开关”和“短路”的理论，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把玄之又玄的中医理论，套上了一个现代科学的外壳。
在场的医生们面面相觑，虽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但至少比“引气归元”听着更容易理解一些。
林清雪蹙着秀眉，陷入了沉思。
功能性短路？重启开关？这个比喻很新颖，但其中的原理……她完全无法想象。
用手指点两下，就能精准地“重启”大脑特定区域的功能？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精准度和对人体构造的理解？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微秃、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是医院副院长，心胸外科的主任，刘国栋。
也是王浩的亲叔叔。
“怎么回事？我刚在楼下开会，就听说VIP病房出事了？”刘国栋一进来就官威十足地嚷嚷起来，当他看到病床上情况稳定的苏文山和一屋子神情古怪的下属时，愣了一下。
王浩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跑了过去，指着陈凡告状：“叔叔！您可算来了！刚才苏老爷子突发室颤，我们正准备抢救，这个实习生陈凡突然冲出来捣乱！对着病人又戳又点，胡说八道，差点耽误了抢救的黄金时间！”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陈凡把人救回来的事，只强调陈凡“捣乱”和“违规操作”。
刘国栋一听，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一个实习生，敢在VIP病房里乱来？
这要是传出去，他这个科室主任的脸往哪儿搁？
“陈凡是吧？”刘国栋三角眼一眯，盯着陈凡，语气不善，“谁给你的胆子？你一个实习生，有处方权吗？有诊疗权吗？在这里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病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从现在开始，你的实习资格被取消了，马上给我滚出医院！”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噤若寒蝉，没人敢为陈凡说话。
得罪了刘主任，就别想在医院混下去了。
陈凡攥了攥拳，正要开口，一个沉稳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刘院长，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回头，只见江城首富苏振华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情肃穆的黑衣保镖。
苏振华刚接到女儿的电话，一路心急火燎地赶来，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刘国栋的话。
他先是快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父亲安详的睡容，又看了看监护仪上平稳的数据，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刘国栋：“我父亲刚刚转危为安，刘院长不问病情，不问缘由，一来就要开除我父亲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你们江城第一医院的管理模式么？”
“救……救命恩人？”刘国栋懵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王浩。
王浩的脸色已经白了。
苏振华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而是走到陈凡面前，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主动伸出手：“你就是陈凡医生吧？我是苏晴的父亲，苏振华。多谢你救了我父亲，这份恩情，我们苏家记下了。”
首富主动握手！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凡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苏先生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
“好一个医生的本分！”苏振华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回头看着刘国栋，“刘院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开除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了吗？”
刘国栋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再有权势，也只是个副院长，怎么敢跟江城首富叫板？
“这……苏先生，您误会了。我……我只是不知道情况，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浩。
王浩缩着脖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看不是关心则乱，是官僚主义作风太严重了！”苏振华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管你们医院内部有什么规矩，这位陈凡医生，我们苏家保了！他要是在你们医院受了半点委屈，我会亲自去问问你们的院长，第一医院是不是容不下一个有真本事的医生！”
这话掷地有声，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刘国栋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晴走到陈凡身边，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爸这人就这样，护短。你以后就是我苏家罩着的人了。”
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飘入鼻端，陈凡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
他看了一眼满脸怨毒的王浩和面色铁青的刘国栋，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把这叔侄俩得罪死了。
不过，那又如何？
有了《神农济世典》，他的人生再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拿捏。
“苏先生，老爷子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病根未除，只是暂时被我用手法压制住了。”陈凡没有被眼前的局势冲昏头脑，他冷静地开口。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苏振华神色一紧：“陈医生，此话怎讲？”
陈凡指了指苏文山的头部：“老爷子脑内的气血瘀滞就像是一条被堵住的河道，我刚才只是强行冲开了一个小口子，让河水暂时流动起来。但堵塞的淤泥还在，如果不及时清理，随时可能再次决堤，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清雪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陈凡的这个比喻，和她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气血瘀滞”，但通过脑部CT，她确实观察到患者脑部有几处微小的、无法用手术清除的血栓和供血不足区域。
“那……那该如何是好？”苏晴紧张地问道。
陈凡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要根治，只有一个办法。”
“针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