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哥哥宣布订婚那天,客厅里一片喜气洋洋。
他的未婚妻却挽着他,眼神轻蔑:这位就是从小被你们家资助的妹妹听说为了报恩,非要嫁给林越呢。
我脑子嗡的一声,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林家确实资助我完成了学业。
可明明是林越死缠烂打,发誓非我不娶,甚至不惜用自残来威胁我!
怎么到了她嘴里,倒成了我上赶着扒着他不放了
我垂下眼,没说话。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林越的妈妈,林阿姨笑着打圆场:薇薇,别胡说,念念是我们的家人。
许薇薇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家人林家可没这么穷的家人。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叔叔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越轻轻拍了拍许薇薇的手,语气宠溺又无奈:好了,别闹,念念脸皮薄。
他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温柔。
念念,别跟她计较,她就是小孩子脾气。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小孩子
许薇薇只比我小一岁。
这句轻飘飘的维护,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它在告诉所有人,我是那个需要被忍让、被照顾的弱者。
而他,是高高在上的施恩者。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林越哥,许小姐,恭喜你们。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许薇薇显然没料到我如此淡定,挑衅地扬了扬眉。
一句恭喜就完了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去年林越哥哥给你买的吧真节约。
我身体僵住。
那是我去年生日,林越硬塞给我的礼物。
我一次都没穿过。
今天林阿姨特意打电话,让我务必穿得漂亮点,说家里有重要的客人。
我没多想,就找出了这件新裙子。
我看着林越,他正含笑看着许薇薇。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而我,就是台上那个可悲的小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我站起身。
林叔叔,林阿姨,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念念!林阿姨急忙起身想留我。
林越却先一步开口,声音依旧温和:也好,工作要紧。我送你。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就被他攥住。
他的力气很大,不容我挣脱。
走出林家大门,晚风带着凉意。
林越松开我,脸上的温和褪去,换上了阴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走
我没看他:我不想待在那里被人当猴耍。
猴他冷笑一声,逼近我,苏念,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山沟里带出来的。
是谁让你有机会读大学,坐办公室,而不是在工厂里拧螺丝。
是我,林越。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我闭上眼:我记着,所以我很感谢你们。
感谢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你的感谢,就是躲着我,拒绝我,然后眼睁睁看着我和别的女人订婚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一丝酒气和疯狂。
苏念,我告诉你,就算我结婚了,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林越,你疯了。
我是疯了,他低吼,从十二岁那年,我爸把你带回家,让你住在我隔壁开始,我就疯了。
我给你送吃的,给你补课,把所有欺负你的人都打跑。
我以为,你会是我的。
我用力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
那不是爱,是占有!是控制!
有什么区别他眼神偏执,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用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我手心。
是一把车钥匙。
楼下车库里,新给你买的代步车。
我不需要。我像甩开烫手山芋一样想扔掉。
他却死死按住我的手,声音压低,带着威胁。
拿着。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他又在用这套威胁我。
上一次,我拒绝他,他就在我面前,用烟头在自己手臂上烫下了一个疤。
他说:念念,你看,你一拒绝我,我这里就好痛。
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最终,我还是攥紧了那把钥匙。
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想摸我的脸。
我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
苏念,别挑战我的耐心。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林越,你会后悔的。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我等着。
我转身就走,一步都不想多留。
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我脱力般地靠在门上。
身上那件漂亮的裙子,此刻像一件囚衣,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把它脱下来,扔进垃圾桶。
然后,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比这更冷的,是人心。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刚到公司楼下,就看到那辆崭新扎眼的红色跑车。
林越靠在车边,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同事们路过,都纷纷投来艳羡又八卦的目光。
苏念,你男朋友啊好帅好有钱!
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林越拦住我。
念念,昨晚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把花递过来,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昨天还威胁我的人,今天就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扮演深情款款的男友。
他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林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公司了。
我的称呼,让他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你叫我什么
林先生。我重复道,我们没那么熟。
他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温柔覆盖。
念念,别闹脾气。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想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躲开。
请你自重。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苏念,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在这里对你怎么样
我心脏一紧。
但我没有退缩。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可以试试。
僵持中,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苏念,早。
我转头,是我们部门的总监,秦朗。
秦朗三十出头,是业内有名的设计大拿,平时不苟言笑,气场很强。
他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我,眉头微蹙。
这位是
林越立刻收起了脸上的阴沉,换上温和的笑容。
你好,我是念念的……哥哥。
他说哥哥两个字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秦朗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苏念,九点的会,资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松了口气。
那走吧。
我跟着秦朗走进大楼,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人的视线。
进了电梯,秦朗才开口。
你哥哥
……算是吧。我含糊道。
秦朗没再追问,只是说:以后这种私事,尽量在公司外面解决,影响不好。
是,总监,对不起。
回到工位,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林越发来的短信。
【他就是你看上的那个男人苏念,你的眼光真差。】
【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不然,我不保证他明天还能不能来上班。】
我看着短信,气得手都在抖。
这就是林越。
他永远只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威胁我,威胁我身边的人。
下午,许薇薇忽然来了公司。
她直接走到我的工位前,趾高气扬地敲了敲我的桌子。
苏念,出来一下。
公司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跟着她去了茶水间。
她抱臂靠着墙,上下打量我。
听说你今天拒绝了林越送的花
消息还真灵通。
许小姐,这是我跟他的事。
离开这座城市,滚回你的山沟沟里去。
她走上前,凑到我耳边,用恶毒的语气说:
林越跟我说了,他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你这种女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嫁进林家
他说,每次碰你,他都觉得恶心。
我浑身一震,如坠冰窟。
虽然明知道这很可能是许薇薇为了刺激我而编造的谎言。
但那些话,还是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因为林越,真的做得出这种事,说得出这种话。
他会在前一秒抱着我说爱我,后一秒就因为我的一点反抗而冷眼相待。
见我脸色煞白,许薇薇得意地笑了。
怎么,不信不信你可以去问林越啊。
哦,我忘了,他现在正在给我订婚纱呢,大概没空接你电话。
苏念,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属于你的东西,就别惦记。
不然,下场会很难看。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我一个人在茶水间站了很久。
直到同事进来接水,看到我,惊讶地问:念念,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回到工位。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
许薇薇的话,林越的照片,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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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时,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的大学导师,周教授。
周教授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贵人。
当年,是她看中了我的设计天赋,力排众议,推荐我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设计大赛。
也是那次大赛,让我拿到了奖金,也拿到了现在这份工作的敲门砖。
毕业后,我们一直有联系。
念念,最近还好吗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挺好的,教授。您呢
我也不错。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毕业设计那个作品叫《回响》的那个。
我当然记得。
那个作品的设计灵感,就来源于我从小长大的那个小山村。
是我对故乡最深沉的记忆和情感。
记得,怎么了
前几天,有个海外的基金会联系我,他们看了你当年的设计稿,非常感兴趣。
他们正在做一个关于乡土建筑保护和创新的项目,觉得你的理念和他们非常契合,想邀请你做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师。
我愣住了。
总设计师教授,您没开玩笑吧我资历还很浅……
资历是可以积累的,但灵气和天赋不行。教授的声音很肯定,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们了,他们应该很快会联系你。
念念,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项目地点在欧洲,周期大概是两年。
欧洲。
两年。
这两个词,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离开这里。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没有林越,没有许薇薇的地方。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
挂了电话,我激动得手心都在出汗。
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
一次让我彻底摆脱林越,开始新生的机会。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林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在哪他的声音很冷。
公司。
下楼。
我还有事。
我再说一遍,下楼。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别逼我上去找你。
我没办法,只能下楼。
那辆红色的跑车依旧停在老地方。
他看到我,直接把我拽上车。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一家高级私人会所门口。
下车。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让你见见我的朋友。他扯了扯领带,眼神有些不耐,以后你总要融入我的圈子。
我被他强行带进一个包厢。
里面烟雾缭绕,坐着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看到他进来,有人吹了声口哨。
越哥,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小青梅啊终于舍得带出来了
长得是真不错,比那个咋咋呼呼的许大小姐强多了。
林越很享受这种恭维,他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身边坐下。
给你们介绍一下,苏念。
然后他指着那几个人,一一给我介绍。
我一个都没记住。
我只觉得这里的空气让我窒息,这些人的目光让我恶心。
一个黄毛凑过来,给我递了一杯酒。
妹妹,第一次见,喝一杯
我摇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那多没意思。黄毛说着,就要来捏我的下巴。
我猛地躲开。
林越皱了皱眉,拍开黄毛的手。
行了,别吓着她。
他嘴上说着维护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他只是觉得,他的所有物,别人不能碰。
他端起一杯酒,递到我嘴边。
念念,听话,喝一点。
我紧紧闭着嘴。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念,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
我看着林越,他眼里的警告和威胁,是那么清晰。
我忽然觉得很累。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
顺从,或是反抗,结果都是被他更紧地束缚。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接过酒杯,在他以为我会喝下去的时候,手一扬,将整杯酒泼在了他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越抹了一把脸上的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念-
他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站起身,看着他。
林越,我不是你的宠物,也不是你的附属品。
我受够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手腕再次被他死死抓住。
你想去哪他声音嘶哑。
放开我!
我让你走了吗!他猛地一拽,把我甩回沙发上。
我的头撞到了后面的墙壁,眼前一阵发黑。
他欺身而上,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苏念,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你以为有那个什么总监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了
我告诉你,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的朋友们在旁边起哄。
越哥,别生气,跟个女人计较什么。
就是,好好教训一下就乖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没有害怕,只有无尽的厌恶。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许薇薇冲了进来。
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来。
林越!你们在干什么!
她冲过来,想拉开林越。
林越烦躁地一把推开她。
滚出去!
许薇薇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越。
你为了这个贱人推我
她疯了一样扑向我,伸手就要来抓我的头发。
我杀了你这个狐狸精!
我侧身躲开。
场面一片混乱。
林越的朋友们拉的拉,劝的劝。
我趁乱,从包厢里跑了出去。
我一口气跑到会所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
刚坐下,人事部经理就叫我过去。
办公室里,除了人事经理,还有总监秦朗。
人事经理面色为难地看着我。
苏念,公司……可能要跟你解除劳动合同。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
昨天,公司接到了林氏集团的电话。
林氏集团,林越家的公司。
他们说,如果你继续留在公司,他们将撤销和我们公司所有的合作项目。
我明白了。
这是林越的报复。
他要毁掉我的工作,断掉我所有的退路。
我看向秦朗,他一直没有说话。
秦总监,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秦朗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苏念,林氏是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
他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为了利益,公司选择牺牲我。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在资本面前,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职员,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回到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同事们都用同情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没有人敢上来说一句话。
我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天开始下起小雨。
就像我的心情。
手机响了,是林越。
我直接挂断。
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挂断,然后拉黑。
很快,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滋味怎么样苏念,我早就说过,别惹我。】
【现在,工作没了,你除了依靠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晚上七点,在老地方等我。】
我看着短信,冷笑一声,删掉了。
依靠他
他太小看我了。
我苏念,就算去餐厅洗盘子,也绝不会再向他低头。
雨越下越大。
我抱着纸箱,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是秦朗。
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很暖和。
秦朗递给我一条干毛巾。
擦擦吧。
谢谢。
他开着车,没有问我要去哪里。
车厢里一片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对不起。
我摇摇头:不关你的事,这是公司的决定。
如果我坚持,或许可以保住你。他说,但是我没有。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留下来,对你不是好事。他直视着前方,林越那种人,只要你还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不会放过你。
把你开除,断了你的念想,也断了他的念想。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你,秦总监。
以后别叫我总监了,叫我秦朗吧。
他把车停在我租的公寓楼下。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起了周教授的那个电话。
我可能会……出国一段时间。
秦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变成了然。
也好,出去走走,换个环境。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联系我。
我接过名片,郑重地道了谢。
秦朗,谢谢你。
不用。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苏念,你是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不应该被这些事情埋没。
保护好自己。
那一刻,我差点又哭了。
这么多年,除了周教授,他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送走秦朗,我回到家。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找到了那个海外基金会的联系方式,给他们发了一封邮件。
详细地阐述了我对《回响》那个项目的后续构想。
然后,我开始打包行李。
我要离开这里。
越快越好。
晚上七天,我没有去所谓的老地方。
林越的电话和短信,我一概不理。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门铃被疯狂地按响。
伴随着林越暴怒的砸门声。
苏念!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敢耍我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砸门声持续了很久,最后终于停了。
我以为他走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那头,是林阿姨带着哭腔的声音。
念念!你快来医院!阿越他……他出车祸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你说什么
他喝了很多酒,从你那里离开后,就……医生说,情况很不好,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念念,算阿姨求你了,你来看看他好不好他不能没有你啊!
我握着手机,手脚冰凉。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熟悉的戏码。
每次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他总有办法把我拉回来。
用他自己的命。
我赶到医院。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林叔叔和林阿姨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容憔悴。
许薇薇也在,她妆都哭花了,看到我,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苏念!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
如果林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叔叔喝止了她:薇薇!够了!
我没有理她,走到林阿姨面前。
他怎么样了
林阿姨抓住我的手,泪眼婆娑。
还在抢救……念念,你告诉阿姨,你们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真的不知道吗
她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她会不清楚
还是说,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抽出手,冷冷地说:你应该去问他。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
但是什么
他的腿,因为撞击严重,神经受损,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轰的一声。
林阿姨直接晕了过去。
许薇薇也瘫软在地。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越的腿……废了
这比他死掉,更让我感到震惊和……恐惧。
因为我知道,他会把这一切,都算在我的头上。
他会用废掉的腿,锁我一辈子。
果然,等林越醒来后,他谁都不见,只要求见我。
我走进病房。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他看到我,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
不是愤怒,而是……狂喜。
念念,你来了。他朝我伸出手。
我没有动。
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看着他,只觉得荒谬。
林越,你闹够了没有
闹他笑了起来,因为牵动伤口,笑容显得有些扭曲,我没有闹啊。
他拍了拍自己那条打着石膏的腿。
你看,它断了。
医生说,我以后就是个瘸子了。
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吓人。
念念,这下,你跑不掉了。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男人,他用自己的一条腿,给我打造了一座新的牢笼。
一座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挣脱的牢笼。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困在了医院。
林叔叔和林阿姨用一种恳求又强硬的态度,让我留下来照顾林越。
他们说:念念,林家养育了你,现在阿越需要你,你不能不管他。
许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听说,许家知道林越成了瘸子之后,立刻就提出了退婚。
林越对此毫不在意。
他似乎很满意现在这个结果。
他每天都用那双偏执的眼睛看着我。
我给他喂饭,他就笑。
我给他擦身,他就心满意足地叹息。
我稍微表现出一点不耐烦,他就会开始折磨自己。
用手去捶打那条受伤的腿,直到疼得满头大汗。
然后看着我,可怜兮兮地说:念念,好痛。
我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的鱼,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掉。
我收到了欧洲那个基金会的邮件。
他们对我的方案非常满意,正式向我发出了邀请。
并且已经把机票和前期的项目资料都寄了过来。
我看着那封邮件,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我走不了了。
我怎么走
我一走,林越就会死。
林家会恨我一辈子。
我会被所有人唾骂,说我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医院的天台上,坐了很久。
我想到了死。
或许只有死,才能让我得到解脱。
就在我站上天台边缘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秦朗。
我看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你在哪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苏念,别做傻事。
我不知道你和林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行为。
你的人生,不应该被任何人绑架。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
我的人生,凭什么要为林越的疯狂买单
我凭什么要被他用所谓的恩情和愧疚绑架一辈子
我没有错。
错的是他。
挂了电话,我从天台边缘退了回来。
死,太便宜他了。
我要活着。
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我要让他看着,我苏念,离开了他,一样可以光芒万丈。
我心里,一个计划慢慢成形。
第二天,我对林越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我开始对他笑,对他温柔体贴。
他要什么,我都满足他。
林越很受用。
他以为,我终于认命了。
他对我的防备,也渐渐松懈下来。
他开始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谈论他的生意,他的人脉,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把我当成了他最亲密的枕边人,最忠诚的追随者。
而我,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我甚至,偷偷用一支录音笔,录下了我们的一些对话。
尤其是关于他如何恶意竞争,如何打压对手,如何做假账的那些内容。
同时,我也在暗中联系周教授。
我告诉她,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家事,但我一定会去参加那个项目。
我请她帮我搜集一些关于林氏集团在海外业务上的资料。
周教授在学术界人脉很广,很快就给了我回复。
她发给我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林氏集团几年前在欧洲的一次并购案中,涉嫌商业欺诈的证据。
只是当时,因为证据链不完整,被他们用钱和关系压了下去。
我看着那份文件,笑了。
林越,你不是想用一条腿锁我一辈子吗
那我就让你用整个林家,来为你的愚蠢陪葬。
我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把这些证据,全部公之于众的契机。
很快,机会就来了。
林氏集团要举办一场盛大的三十周年庆典。
届时,商界名流,媒体记者,都会到场。
林越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即使坐着轮椅,也必须出席。
他还特意要求,要我作为他的女伴,陪他一起参加。
他想向所有人宣布,我苏念,是他林越的女人。
这正是我想要的。
庆典当晚,我精心打扮。
当我出现在林越面前时,他眼睛都看直了。
念念,你今天真美。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仿佛在宣示主权。
我微笑着,任由他握着。
林越坐着轮椅,由我推着,在人群中穿梭。
他意气风发地接受着所有人的恭维和祝福。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和嫉妒。
他们都以为,我这个被林家资助的孤女,终于攀上了高枝,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林叔叔上台致辞。
林叔叔讲得声情并茂,回顾了林氏集团三十年的风雨历程。
台下掌声雷动。
致辞结束,主持人笑着说:今天,我们还有一个惊喜要宣布。
那就是,我们的林越先生,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苏念小姐,即将喜结连理!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我和林越身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越拿起话筒,深情地看着我。
念念,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你。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从我十二岁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了你。
他从轮椅上,艰难地,用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所有人都被他感动了。
现场响起了惊呼和掌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巨大的钻戒。
苏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势在必得的疯狂和占有。
他笃定,在这样的场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不可能拒绝他。
我看着他,缓缓地笑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话筒。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说我愿意。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给大家分享几个故事。
我按下了口袋里录音笔的播放键。
林越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
【那个叫张默的设计师,不是挺有才的吗上次那个项目,要不是我提前买通了他助理,拿到他的设计稿,我们能中标】
【他现在好像还在到处告我们抄袭吧真是个蠢货。】
林叔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林越想来抢我的录音笔,被我躲开。
下一秒,宴会厅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周教授给我的那份文件。
林氏集团在欧洲并购案中,商业欺诈的种种证据,一清二楚。
在场的宾客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议论声,此起彼伏。
林越的脸,已经彻底白了。
他嘶吼着:关掉!快给我关掉!
可是,已经晚了。
我将那枚硕大的钻戒,从丝绒盒子里拿出来。
然后,走到他面前,松开手。
戒指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林越,你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我的答案是——
我弯下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你,也配
然后,我直起身,拿起话筒,对着所有人,也对着他,大声宣布:
我不愿意。
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微笑着,看着他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脸。
你的腿,不是没有希望恢复的。
我咨询过最好的骨科医生,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你完全可以重新站起来。
但是这个秘密,林叔叔和林阿姨,包括你的主治医生,都瞒着你。
林越猛地抬起头,不是看我,而是看向他脸色惨白的父母。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崩塌。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走出宴会厅,外面夜色如水。
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门口。
秦朗靠在车边,看到我,笑了。
恭喜你,重获新生。
我也笑了,发自内心地。
谢谢你。
去机场
嗯。
他为我打开车门。
坐上车,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太多的痛苦和压抑。
现在,我终于要离开它了。
从今天起,我苏念,只为自己而活。
属于我的新世界,正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