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谢却人间,再不逢君 > 第一章

冰冷的诏狱,满门亲族的鲜血染红了我的凤袍。
新晋的贵妃笑着喂我喝下毒酒,耳边是萧玄翊冷漠的声音:顾家,留不得。
毒发身亡的剧痛中,我睁开眼,竟回到了与他大婚的前一天。
这一次,我要让这万里江山,成为他的陪葬!
1.
凤袍血泪
喜烛烧得正旺,映得满室通红。
我坐在妆镜前,身上是那件前世浸满了我顾家三百余口鲜血的凤冠霞帔。
铜镜里的脸,是我十七岁的模样。
丫鬟春禾正喜气洋洋地为我梳着头,小姐,明日您就是三皇子妃,是这京城最尊贵的女人了。
我看着镜中人,眼底没有半分喜色。
尊贵
前世,我就是顶着这份尊贵,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荡平前路,将我琅琊顾氏百年的声望与权势,尽数化作他登基的阶梯。
最后换来的,是诏狱里冰冷的铁链,和父兄被斩首示众的噩耗。
还有他亲手递给柳青妍,再由柳青妍喂到我嘴里的那杯毒酒。
顾云筝,他在我耳边说,你的价值,已经尽了。你的家族,是朕心头的一根刺。
心头刺。
好一个心头刺。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寒潭。
春禾。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姐
去,把父亲和兄长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春禾愣住了,小姐,这……天色已晚,明日就是您的大婚,于理不合啊。
我拿起一支金簪,猛地刺向自己的掌心。
鲜血瞬间涌出。
春禾吓得跪在地上,小姐!
去。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或者,你明日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
2.
退婚密谋
父亲和兄长赶来时,我正端坐在堂中,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
大婚前夜召见外男,哪怕是父兄,也足以让御史参我一本。
可我不在乎了。
父亲顾丞相看着我掌心的伤,眉头紧锁,筝儿,你这是做什么
兄长顾云帆更是急得团团转,妹妹,可是三皇子那边欺负你了你告诉哥,哥现在就去给你讨个公道!
我看着他们焦急关切的脸,前世他们在刑场上血肉模糊的模样瞬间涌上心头。
喉咙哽住,我险些落泪。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父亲,兄长。我站起身,对着他们,直直跪了下去。
这桩婚事,我不能结。
两人皆是一震。
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胡闹!君无戏言,这门婚事是陛下亲赐,岂是你说退就退的
若我不退,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明日,顾家就会踏上万劫不复之路。
我将前世种种,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萧玄翊的伪善,以及顾家最终的结局,用最平静的语气,一点点剖开在他们面前。
我没有说重生,只说是我从萧玄翊的醉话与幕僚的密谈中,拼凑出的真相。
书房里。
烛火跳动,将父亲和兄长脸上的惊骇照得一清二楚。
许久,父亲才颤抖着声音问:此话……当真
父亲,我一字一句,女儿敢以性命担保。
父亲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兄长顾云帆一拳砸在桌上,目眦欲裂,他竟敢!我顾家为他付出多少,他竟敢如此算计我们!
所以,我看着他们,这门婚事,必须退。
怎么退父亲喃喃道,圣旨已下,天下皆知,临阵退婚,乃是欺君之罪。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
明日一早,就说我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此药能让人脉象全无,气息微弱,如同假死。太医查不出端倪。
我们不能主动退婚,要让皇家主动来退。
欺君
比起满门抄斩,欺君又算得了什么。
3.
假死风波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府嫡女突发恶疾,命悬一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宫里派来的太医一波接着一波,得出的结论都一样:顾大小姐脉象虚无,药石无医,恐……时日无多。
迎亲的仪仗停在顾府门前,进退两难。
三皇子府的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萧玄翊的贴身太监李德全捏着嗓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父亲说:顾相,这吉时都快过了,您看……
父亲一脸悲痛,公公也看到了,小女她……唉!是顾家无福,攀不上三皇子这高枝啊。
李德全的三角眼转了转,显然不信。
可太医的诊断在那儿摆着,他也说不出什么。
事情一直僵持到下午。
宫里终于来了旨意。
不是退婚,而是将婚期延后,待我病愈再议。
我躺在床上,听着春禾的回报,心中冷笑。
萧玄翊,他还是不肯放手。
前世,他看中的是我背后的顾家。这一世,即便我成了个将死之人,他也不愿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助力。
他想等。
等我病好,或者等我死。
若我死了,他便能以未亡人的夫君自居,博一个深情的好名声,照样能拉拢一部分同情顾家的朝臣。
算盘打得真响。
可惜,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春禾,我虚弱地开口,扶我起来,我要写信。
春禾大惊,小姐,您要给谁写信
七皇子,萧玄恪。
4.
皇子信
萧玄恪,皇帝的第七子。
前世,他是萧玄翊最大的对手。
也是唯一一个,在顾家倒台后,还敢在朝堂上为我们说一句话的人。
可惜他性子孤高清冷,又体弱多病,斗不过心狠手辣的萧玄翊,最终被一杯毒酒赐死在自己的王府里。
这一世,我要扶他上位。
一个体弱多病、无心权位的君主,远比一个猜忌多疑、狠戾凉薄的帝王,更适合当我的盟友。
信送出去的第三天,我奇迹般地好转了。
虽然依旧体虚,但总归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无数珍贵药材。
萧玄翊也亲自来了顾府。
他踏进我院子的那一刻,我正坐在廊下喂鱼。
阳光洒在我身上,我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脸上未施粉黛。
他站在不远处,就那么看着我。
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眉眼依旧是我记忆中熟悉的俊朗。
可我只觉得,那张脸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吃人的恶鬼。
筝儿,他走过来,声音沙哑,你瘦了。
他想来拉我的手。
我侧身避开,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入池中。
三皇子殿下。我福了福身,语气疏离,男女有别,殿下还是自重些好。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筝儿,你还在怪我
怪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殿下何出此言,臣女不敢。
你以前从不叫我三皇子。他盯着我,眼神锐利,你在生我的气,因为大婚那日,我没有第一时间赶来。
我心中冷笑。
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殿下多虑了。我淡淡道,臣女大病一场,许多事都忘了。只记得,如今你我婚约未定,不宜过从甚密。
婚约未定他像是被我的话刺痛,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顾云筝,你别忘了,你早晚是我的人!
那可不一定。我抬眼,迎上他盛怒的目光,一字一句,殿下,这世上的事,变数多着呢。
5.
柳青妍毒计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萧玄翊。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
变数他冷笑,在这京城里,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你,顾云筝。
他说完,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慢慢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春禾端着药碗过来,小声说:小姐,三皇子他……
不必管他。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却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苦。
当天晚上,兄长顾云帆带来一个消息。
七皇子,萧玄恪,回信了。
信上只有一个字。
可。
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萧玄翊又来了几次,都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他派人送来的各种珍宝、补品,被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整个京城都在看我们顾家的笑话。
说我顾云筝恃宠而骄,竟敢给皇子脸色看。
还有人说,三皇子对我情深义重,我却不识好歹。
我听着这些传言,只觉得可笑。
情深义重
他若真有情,前世又怎会那般冷酷。
他爱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和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这天,我正在院中看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柳青妍。
我前世的好姐妹,萧玄翊的新贵妃,亲手给我喂下毒酒的人。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罗裙,袅袅娜娜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云筝姐姐,听说你病了,我特地来看看你。
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姿态亲热得仿佛我们真是多年的闺中密友。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柳妹妹有心了。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
姐姐这是做什么,还跟我生分了。她眼圈一红,泫然欲泣,我知道,外面那些传言让你受委屈了。可三皇子殿下对你的心,我们这些做臣女的,都看在眼里。
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
这是我亲自去护国寺为你求的平安符,听说很灵验的。
我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是熟悉的味道。
里面除了安神的药材,还掺了一味极难察觉的软筋草。
长期佩戴,会让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
前世,她也是这样,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一点点用这些阴损的手段,掏空我的身体。
这一世,她倒是迫不及待了。
多谢妹妹。我笑了笑,将香囊系在腰间,我很喜欢。
柳青妍见我收下,眼底闪过得意的微光。
她又陪我说了会儿话,无非是些劝我不要跟萧玄翊置气,早日完婚的废话。
送走她后,我取下香囊,扔进了火盆里。
看着它化为灰烬,我眼中寒光一闪。
柳青妍,萧玄翊。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慢慢地讨回来。
6.
秋猎陷阱
秋猎的日子近了。
这是皇子们展示实力、博取圣心的大好机会。
前世,萧玄翊在秋猎中拔得头筹,猎到一头白虎,龙颜大悦,赏了他领兵之权,让他从此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而那头白虎,其实是我顾家花费重金,提前为他圈养好的。
这一世,我怎么可能再让他如愿。
我写了一封信,让兄长秘密送去给了七皇子萧玄恪。
信中详细描述了那头白虎的习性、出没地点,以及如何才能恰好与它遇上。
做完这一切,我便称病,留在了府中。
萧玄翊出发前,特地绕路来了顾府一趟。
他被我拒在门外,却也不恼,只让李德全传话。
三皇子说,请顾小姐安好身子,等他凯旋。
我听着春禾的转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凯旋
我等着你铩羽而归。
秋猎那日,我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喝着茶。
到了傍晚,消息从猎场传来。
七皇子萧玄恪,于围场西侧的山谷中,猎得一头罕见的白虎!
圣上大喜,当众夸赞七皇子文武双全,有先帝之风,并赐金牌一道,可随意出入宫禁。
而原本志在必得的三皇子萧玄翊,却只猎得些寻常野物,风头被抢了个干净。
据说他当场脸色就黑得像锅底。
我放下茶杯,心情舒畅。
这只是第一步。
萧玄翊,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晚,萧玄翊回京后,连皇子府都没回,直接策马来了顾府。
他一身风尘,带着猎场的肃杀之气,闯进了我的院子。
下人们拦都拦不住。
顾云筝!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正准备歇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
他闯进来时,春禾正要为我放下床幔。
都出去!他吼道。
春禾吓得白了脸,求助地看向我。
我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咬着牙问,白虎的事,是你告诉了老七!
我披上一件外衣,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他冷笑,一把攥住我的肩膀,顾云筝,别在我面前装蒜!除了你,没人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我们曾经的秘密。
我曾带他去过那个山谷,指着漫山遍野的风景对他说:玄翊,你看,这天下,将来都会是你的。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殿下忘了,我看着他,眼神冰冷,那日臣女大病,卧床不起,如何能将消息传出去
你!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呢
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失望,顾云筝,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猛地将我推倒在床上,欺身而上。
你以为靠上老七,就能摆脱我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酒气和怒意。
我告诉你,休想!
你是我萧玄翊看上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逃!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来。
那不是吻,是惩罚,是啃噬。
我挣扎着,屈膝狠狠地顶向他的腹部。
他吃痛,闷哼一声,动作却更加粗暴。
刺啦一声,我的外衣被他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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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我浑身一颤。
前世诏狱里,那些狱卒肮脏的手和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涌入脑海。
恐惧和恶心让我几乎窒息。
滚开!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他动作一顿,似乎被我的反应惊到。
我趁机推开他,翻身下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滚!
他看着我,眼中的情欲和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受伤。
筝儿,你……
滚出去!我指着门,声音尖利。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门被关上,我才终于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是为他,是为前世那个惨死的自己。
7.
皇后威逼
那一夜之后,萧玄翊很久没有再来。
我乐得清静,开始着手我的第二步计划。
江南水患。
前世,就在秋猎后不久,江南连降暴雨,致使江河决堤,淹没良田万顷,流民四起。
朝廷派去赈灾的钦差,正是萧玄翊。
他利用这次机会,贪墨了大量赈灾款,用来豢养私兵,同时又做了些表面功夫,捞足了名声。
这一次,我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将江南水患可能爆发的时间、地点,以及前世他贪墨赈灾款的手段和账本藏匿之处,都一一写下,交给了兄长。
哥,你亲自去一趟江南,将此信交给七皇子殿下。
萧玄恪因为体弱,正在江南行宫静养。
这正是天赐良机。
另外,以顾家的名义,提前在江南囤积粮食和药材。
水患一发,立即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兄长看着我,眼神复杂,妹妹,你这是要将我们顾家,彻底绑在七皇子的船上。
不,我摇了摇头,我们顾家,要做自己的船。
扶持萧玄恪,只是为了扳倒萧玄翊。
我从没想过,要将顾家的命运,再交到另一个皇子手上。
兄长走后,京城里暗流涌动。
萧玄翊虽然在秋猎中失了颜面,但他在朝中的根基仍在。
柳青妍也愈发活跃,时常入宫陪伴在皇后身边,为萧玄翊说尽了好话。
皇后本就是他的生母,自然对他偏爱有加。
一日,皇后突然下旨,召我入宫。
我心中了然,这是要为她儿子出头了。
我换上一身素雅的宫装,画了个苍白的病容妆,一步三喘地进了凤仪宫。
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柳青妍坐在她下首,见我进来,眼中闪过幸灾乐祸。
臣女顾云筝,参见皇后娘娘。我俯身行礼,气息微弱。
平身吧。皇后淡淡开口,听说你前阵子病得厉害,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挂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皇后话锋一转,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与翊儿的婚事,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我垂下头,全凭陛下与娘娘做主。
哼。皇后冷笑一声,全凭我们做主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三番两次地拒翊儿于门外,让他下不来台
臣女不敢,我立刻跪下,臣女只是……只是自觉蒲柳之姿,又身染重病,怕是配不上三皇子殿下,更怕过了病气给殿下。
一派胡言!皇后拍案而起,顾云筝,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仗着翊儿喜欢你,恃宠而骄吗!
柳青妍在一旁假惺惺地劝道:娘娘息怒,云筝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病糊涂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皇后的火气更大了。
病糊涂了我看她是心野了!皇后指着我,厉声道,本宫告诉你,这门婚事,由不得你!下月初八,是钦天监算出的吉日,你必须给本宫嫁入三皇子府!
若是到时你再敢耍什么花样,休怪本宫对你们顾家不客气!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我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不客气
前世,你们何曾对我们顾家客气过。
臣女……遵旨。
8.
江南水患
从宫里出来,我坐上回府的马车,脸上的惊慌失措瞬间褪去。
皇后这是等不及了。
也好,逼得越紧,萧玄翊的破绽就越多。
回到府中,我立刻写了一封密信,用飞鸽传书送往江南。
信中只有一句话:鱼儿,要上钩了。
离下月初八,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我需要在这半个月里,让江南水患的事彻底爆发。
果然,没过几天,江南暴雨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
起初朝臣们还不以为意,只当是寻常雨季。
又过了五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送入京中。
江南江河决堤,数州之地,一片汪洋!
朝野震惊!
皇帝当即在朝堂之上商议派谁去赈灾。
皇后一党立刻举荐了三皇子萧玄翊。
殿下仁厚,又有安抚流民的经验,实乃最佳人选。
皇帝沉吟不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御史大夫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不同意见。
江南水患,非同小可。三皇子殿下虽好,但毕竟年轻,经验尚浅。老臣以为,此事还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主持大局,方能稳妥。
立刻有几位老臣附议。
这些人,都是我父亲暗中联络好的。
他们素来看不惯萧玄翊一派的嚣张跋扈,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
两派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休。
最终,皇帝为了平衡,下了一道旨意。
命三皇子萧玄翊为钦差,即日赶赴江南,主持赈灾事宜。
同时,命户部拨付五十万两白银,为赈灾专款。
并派御史大夫为副使,协同监督。
旨意一下,皇后一党喜形于色。
他们以为,这钦差之位,还是落到了萧玄翊手里。
却不知,这正是我想要的。
有御史大夫这个监督在,萧玄翊再想动手脚,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江南,早已是我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萧玄翊出发那天,没有再来见我。
他大概以为,等他赈灾归来,带着泼天的功劳,我便只能乖乖嫁给他。
我站在阁楼上,看着他率队远去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去吧。
去了,就别再想回来了。
9.
北狄之战
萧玄翊走后,我终于得以喘息。
但我没有闲着。
我开始频繁地与七皇子萧玄恪书信来往。
当然,是以兄长顾云帆的名义。
我们在信中探讨的,是如何将这次赈灾的功劳,稳稳地落在萧玄恪的头上。
开仓放粮,需以七皇子之名。
安抚流民,收拢人心,亦需七皇子出面。
至于萧玄翊……我笔尖一顿,在纸上写下,让他忙于『治水』便可。
江南那边,兄长和萧玄恪配合得天衣无缝。
兄长利用顾家商行的渠道,将粮食和药材源源不断地运往灾区。
萧玄恪则亲自坐镇,指挥调度,安抚灾民。
他本就清雅如玉,又因常年患病,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
往灾民棚里一站,都不用说话,就足以让惶恐的灾民们心安。
一时间,七皇子仁德爱民的贤名,在江南传得沸沸扬扬。
而我们的钦差大人萧玄翊,此刻正在焦头烂额。
我让人给他送去了一份治水良策。
那份策论,是我根据前世的记忆,糅合了几个水利大家的心血写成的。
理论上,完美无缺。
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需要耗费巨量的白银和人力,且短期内根本看不到效果。
萧玄翊如获至宝。
他正愁如何在上峰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这份策论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立刻召集了所有人力,将那五十万两赈灾款尽数投入到了他那宏伟的治水大业中。
至于嗷嗷待哺的灾民,他根本无暇顾及。
反正有顾家和七皇子在做善事,饿不死人,也出不了乱子。
他只需要等到大水退去,再将这治水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便可名利双收。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
却不知,我给他的,根本就是一杯穿肠毒药。
御史大夫几次三番地劝谏,说治水非一日之功,当务之急是安抚灾民。
萧玄翊却一意孤行,甚至斥责御史大夫妇人之仁,不懂大局。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这些消息,都通过我的渠道,一字不差地传回了京城,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与此同时,七皇子在江南的善举,也通过各种民间渠道,传得神乎其神。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我能想象,皇帝的脸色该有多难看。
而皇后,在宫里怕是也坐不住了。
果然,没过几天,她又召我入宫。
这一次,她的态度比上次温和了许多。
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筝儿,你与翊儿的婚事,本宫想了想,还是有些仓促了。
翊儿如今在江南,公务繁忙,下月初八大婚,怕是赶不回来了。
不如,再往后延一延吧。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全凭娘娘做主。
好孩子。皇后拍了拍我的手,本宫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翊儿他……性子急了些,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多担待。
他心里是有你的。
这是在向我服软,想让我顾家,再帮萧玄翊一把。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讥讽。
现在才想起来拉拢我
晚了。
娘娘言重了。我轻声道,三皇子殿下是人中龙凤,臣女能得他青眼,已是三生有幸。
我说了许多场面话,却没一句是应承她帮忙的。
皇后听了半天,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她终于明白,我是铁了心,不肯再为萧玄翊所用。
顾云筝,她收回手,语气冷了下来,你别忘了,你的婚事,还捏在本宫手里。
只要本宫一日不松口,你就永远别想嫁给别人。
你和你们顾家,就只能跟翊儿绑在一起!
我抬起头,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忽然笑了。
娘娘,您说错了。
这门婚事,您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震惊的表情,转身走出了凤仪宫。
我与皇后彻底撕破了脸。
消息很快传到了萧玄翊的耳中。
他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不再是威胁与命令,反而带着恳求。
他问我,为何要如此对他。
他承诺,只要我肯帮他度过这次难关,他日登基,必不负我。
后位,乃至顾家的荣耀,他都可以保证。
我看着那封信,只觉得无比讽刺。
同样的话,前世他也对我说过。
我信了,结果呢
我将信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萧玄翊,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江南的雨,终于停了。
大水渐渐退去。
萧玄翊主持的治水工程,也终于现出了雏形。
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气势。
他立刻上了一道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为自己请功。
而就在他的奏疏抵达京城的同一天,御史大夫的密折也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密折里附着一本账册。
一本记录了萧玄翊如何挪用赈灾款、中饱私囊的详细账册。
每一笔款项的去向都清清楚楚。
其中最大的一笔流向了一个叫天狼卫的秘密组织。
那是萧玄翊豢养的私兵。
豢养私兵等同谋逆。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看着密折和账册当场气得砸了御案。
逆子!逆子!
他下令将萧玄翊就地革职,押解回京!
同时,下旨嘉奖七皇子萧玄恪,称其临危不乱,心怀万民,命他暂代钦差之职,处理江南后续事宜。
一贬一升,天差地别。
萧玄翊被押解回京的那天,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都想看看,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三皇子,如今是何等狼狈。
他穿着囚服,戴着枷锁,坐在囚车里。
往日俊朗的脸上,满是胡茬和不敢置信。
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做得天衣无缝,为何会一败涂地。
囚车路过顾府门口时,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府的牌匾。
那眼神,满是绝望。
我知道,他猜到了。
是我。
是我亲手,将他从云端,拽入了地狱。
而我,此刻正坐在阁楼上,与他对视。
我端起一杯茶,对着他的方向,遥遥一敬。
萧玄翊,这只是开始。
你的债,还没还完呢。
萧玄翊被关进了宗人府。
皇后在皇帝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求皇帝饶自己儿子一命。
皇帝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她。
但萧玄翊毕竟是皇子,又有皇后这个生母在,想凭一本账册就定他死罪,并不容易。
朝堂之上,他的党羽也在极力为他开脱。
说账册是伪造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矛头直指御史大夫和远在江南的七皇子。
一时间,京城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柳青妍来找我了。
她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云筝姐姐,求求你,救救三皇子殿下吧!
我知道,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看着她,觉得好笑。
我我一个深闺弱质,如何能救得了皇子
你能的!她抬起头,急切地说,只要你肯去向陛下求情,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是你和殿下在赌气,陛下一定会信的!
顾家在朝中的分量,陛下不能不顾及!
原来,是想让我去替萧玄翊顶罪。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柳妹妹,我扶起她,替她拭去眼泪,你是不是忘了,我与三皇子,早已没有关系了。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柳青妍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不是一直深爱着殿下吗
爱我笑了,那种东西,在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我说的是前世。
可在柳青妍听来,却像是另一个意思。
她脸色一白,你……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知道,你给我的香囊里,加了软筋草。
我还知道,是你,在皇后耳边煽风点火,说我心有所属,才迟迟不肯嫁给萧玄翊。
柳青妍,你做的那些事,你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柳青妍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恐惧。
你,你……
我什么我直起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柳妹妹,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
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这里,不欢迎你。
柳青妍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知道,她会把我的话告诉萧玄翊。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要让他们活在恐惧和猜忌之中。
让他们互相怀疑,互相撕咬。
这比杀了他们要有趣得多。
萧玄翊的案子,最终还是没能定案。
皇帝将他圈禁在宗人府,没有说放,也没有说杀。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警告皇后,也警告他背后的势力,不要再轻举妄动。
而七皇子萧玄恪,则在江南干得风生水起。
他不仅妥善安置了所有灾民,还上书朝廷,提出了数条兴修水利、恢复生产的良策。
皇帝对他赞不绝口,下旨命他回京,入主东宫,册封为太子。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谁也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体弱多病的七皇子,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萧玄恪回京那天,我去了城门口。
他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到我,便掀开了帘子。
几个月不见,他清瘦依旧,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沉稳与自信。
他对我遥遥一揖。
我亦还了一礼。
我们之间,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我转身离开,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柳青妍。
她也来了。
她看着萧玄恪的马车,眼神复杂,有嫉妒,有不甘,还有……势在必得。
我心中冷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
萧玄翊倒了,她就想攀上新太子这根高枝。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当晚,我给新上任的太子殿下送去了一份贺礼。
礼单上,只有一行字。
柳氏青妍,其心可诛,其身不洁,不可近。
我知道,萧玄恪看得懂。
果然,第二天,太子府就传出消息。
太子殿下偶感风寒,需静养,不见外客。
柳青妍精心打扮,在太子府门前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连门都没能进去。
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我听说后,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修剪着我的花枝。
柳青妍,你的戏,该落幕了。
没过几天,京中突然爆出一个惊天丑闻。
吏部侍郎家的小姐柳青妍,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吏部侍郎气得当场吐血,将柳青妍关进了家庙。
而那个与她私通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圈禁在宗人府的三皇子,萧玄翊。
原来,柳青妍在被我拒绝后,竟买通了宗人府的守卫,偷偷去见了萧玄翊。
两人在绝望之中,做了苟且之事。
柳青妍本想借此怀上龙裔,作为最后的筹码。
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被捅了出来。
而将此事捅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只是让人不小心将柳青妍频繁出入宗人府的消息,透露给了吏部侍郎的政敌。
剩下的事,就再也用不着我操心了。
一箭双雕。
不仅彻底毁了柳青妍,也让萧玄翊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与罪臣私通,秽乱宗室。
这一次,皇帝再也保不住他了。
一道圣旨下来,萧玄翊被废为庶人,终身囚禁于皇陵。
皇后因此大病一场,再也无力回天。
萧玄翊被押往皇陵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
我撑着伞,站在路边。
囚车从我面前经过,他看到了我。
他挣扎着,扑到囚车的栏杆上,冲我嘶吼。
顾云筝!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看着他疯狂而绝望的脸,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彼此彼此。
解决了萧玄翊和柳青妍,我终于可以专心对付最后的敌人了。
皇帝。
那个默许萧玄翊对我顾家下手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萧玄恪被立为太子后,皇帝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他开始猜忌。
猜忌这个突然变得优秀的儿子,是不是也觊觎着他的皇位。
他开始频繁地召见我父亲,询问朝中动向,言语间多有试探。
父亲都一一应对了过去。
我知道,时机快到了。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皇帝彻底倒下,又能让萧玄恪顺利登基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边关急报,北狄大军来犯,连下三城,兵锋直指京城。
朝野哗然。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北狄来犯。
那时,是萧玄翊主动请缨,率兵出征。
他与北狄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从此在军中树立了无人能及的威望。
为他日后登基,铺平了最后一块垫脚石。
却没人知道,那场所谓的大捷,不过是他与北狄王庭演的一场戏。
他用割让边关三座城池的代价,换来了北狄的退兵和他的军功。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他得逞。
哦,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朝堂之上,皇帝问谁敢挂帅出征。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应。
这些年,兵权大多掌握在萧玄翊一党手中。
如今萧玄翊倒台,那些将领,不是被革职,就是被边缘化,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
就在皇帝焦头烂额之际,太子萧玄恪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愿往!
皇帝看着他那孱弱的身体,皱起了眉,胡闹!你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上阵杀敌!
父皇,萧玄恪跪下,眼神坚定,将在外,君在内。儿臣不必亲自上阵杀敌,只需坐镇后方,安抚军心,调度粮草。
至于领兵之人,儿臣举荐一人。

顾云帆。
我兄长的名字,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如此响亮。
皇帝犹豫了。
顾家势大,再让顾云帆掌握兵权,他怕……养虎为患。
就在这时,我父亲出列了。
陛下,臣愿以顾家满门性命担保,云帆此去,必能击退北狄,扬我国威!
若有半分差池,臣愿与顾家上下,一同赴死!
父亲的话,掷地有声。
皇帝看着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子。
最终,他点了点头。
准了。
他任命太子萧玄恪为监军,兄长顾云帆为大元帅,即日出征。
他以为,让太子监视我兄长,便可万无一失。
却不知,这两人早已是穿同一条裤子的盟友。
出征前夜,我为兄长饯行。
哥,此去万事小心。
放心,兄长拍了拍我的头,你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
我将一封密信交给他。
这是北狄王庭内部的布防图,以及他们几位主将的性格弱点。
关键时刻,用得上。
这些,都是前世萧玄翊书房里的机密。
如今,成了我送给他的催命符。
还有,我顿了顿,小心皇帝。
他不会让我们赢得太轻松的。
兄长点了点头,将信贴身收好。
妹妹,等我回来。
等你凯旋,我们顾家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兄长和萧玄恪走后,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皇帝的病越来越重。
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猜忌多疑。
他频繁地召见朝臣,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仿佛想从他们脸上看出谁是忠,谁是奸。
我知道,他快不行了。
他在害怕。
害怕太子和顾家在外拥兵自重。
害怕他死后,这江山会落入他不放心的人手中。
他开始暗中联络宗室,似乎想在太子之外另立储君。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按兵不动,只等着前线的消息。
半个月后,捷报传来。
顾云帆率领大军,在雁门关外大破北狄先锋!斩敌三千!
朝野振奋!
皇帝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他看着捷报,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又过了十日,第二封捷报传来。
顾云帆用兵如神,巧设埋伏,断了北狄大军的粮草。
北狄军心大乱,不战而溃。
皇帝的病,更重了。
他甚至已经无法下床。
他把我父亲叫到病榻前,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
顾爱卿……朕,信错人了吗
父亲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陛下,您是天子,您永远不会错。
皇帝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第三封捷报,也是最后一封捷报,在三天后抵达京城。
顾云帆与太子萧玄恪,率领大军,直捣北狄王庭!
北狄王签下降书,俯首称臣,并献上传国玉玺,以示永不再犯。
那枚玉玺,不是北狄的,而是前朝遗失的,我们王朝的传国玉玺!
玉玺失落百年,如今重现天日,乃是天大的祥瑞!
这预示着,太子萧玄恪,是天命所归!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高呼太子千岁。
病榻上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再也没有醒来。
大厦将倾。
我站在顾府的最高处,看着皇宫的方向,天边晚霞如血。
一切,都该结束了。
皇帝驾崩。
太子萧玄恪与兄长顾云帆率领得胜之师,班师回朝。
他们带着北狄的降书和那枚象征着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
没有任何人再能阻挡萧玄恪登基的脚步。
登基大典定在七日后。
这七日里,我忙得脚不沾地。
我要确保,登基大典上,不会出任何岔子。
我要确保,这万里江山,能平稳地,交到它应该在的人手里。
登基前夜,萧玄恪秘密来到顾府。
他屏退左右,单独见我。
云筝,他看着我,眼神真诚,这一切多亏了你。
若没有你,我早已是冢中枯骨。
明日之后,你便是我大周的皇后。我会用一生来报答你,守护你和顾家。
他说得情真意切。
我相信,此刻的他,是真心的。
可我看着他,却只看到了另一个萧玄翊的影子。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
今日的承诺,明日就可能变成穿心的利刃。
我不会再赌。
也赌不起。
殿下,我福了福身,与他拉开距离,您言重了。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后位,也不是为了顾家。
我只是,为了复仇。
萧玄恪愣住了。
复仇
是。我抬起头,迎上他诧异的目光,现在,我的仇已经报了。
至于这天下……
我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另一枚玉玺。
一枚小一些,却更加古朴的玉玺。
萧玄恪瞳孔骤缩。
这是……传国玉玺
他再去看他带回来的那枚,分明一模一样。
你带回来的那枚,是我伪造的。我淡淡道,而这一枚,才是真的。
前朝覆灭之时,它被我顾家先祖悄悄保存了下来,一直作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
萧玄恪彻底震惊了。
他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我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明月。
我只是想告诉你,殿下,谁是皇帝,从来都不是天命所归。
而是,我让你是谁,你才能是谁。
萧玄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复仇的棋子。
殿下是个好人,我转过身,看着他,也是个好君主。我相信,你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皇位,还是你的。
只要你记住今天我说的话。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挣扎、不甘,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对着我,深深地弯下了腰。
萧玄恪,谨遵……教诲。
新皇登基。
我没有做皇后。
我向新皇请旨,终身不嫁,为皇家祈福。
新皇允了。
他封我为护国长公主,地位超然,见君不跪。
封我父亲为太傅,兄长为大司马,掌天下兵马。
顾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之巅。
而我,成了这个王朝幕后真正的掌权者。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去做了一件事。
我去了皇陵。
萧玄翊被囚禁的地方。
那是一座破败的院落,比冷宫还要荒凉。
我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劈柴。
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子,如今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形容枯槁,与寻常的农夫无异。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滔天的恨意。
你还来做什么他扔下斧头,冲我嘶吼,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顾云筝,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他双目赤红,我给了你所有的荣宠,我甚至想让你做我的皇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因为,我的凤袍,被我顾家三百余口的血浸透过。
因为,我的父母兄长,在刑场上身首异处。
因为,你那新晋的贵妃,笑着给我喂下了毒酒。
因为你,萧玄翊,在我耳边说,顾家,留不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我说完最后一句时,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你心里清楚。我看着他,我只是没想到,老天有眼,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个让你血债血偿的机会。
重生。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萧玄翊的头顶。
他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突然性情大变。
为什么我会对他如此冷漠。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这不可能……
他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想要抓住我。
筝儿!筝儿你听我解释!那不是我的本意!我……
侍卫上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看着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萧玄翊,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你失去了什么,你永远不会明白。
就在这里,悔恨终生吧。
我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身后,是他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我走出那座破败的院子,外面阳光正好。
我站在权力之巅,俯瞰着属于我的万里江山。
前世的债,已经还清。
这一世的路,才刚刚开始。
一个属于顾云筝的盛世,正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