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沉沦的蝼蚁
陈默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个讽刺。父母希望他沉稳静默,岁月安好。可他的人生,只剩下沉默中的沉沦。
下午六点零一分,写字楼里的灯还亮着一大半,但气氛已经变得粘稠而压抑。项目经理李宏伟,挺着啤酒肚,皮笑肉不笑地拍着陈默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部门剩下的人都听见。
小陈啊,你这个方案,怎么说呢……缺乏想象力,啊,缺乏爆点!回去再改改,年轻人要多付出,才能有成长嘛。今晚辛苦一下,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版本。
旁边工位的老张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很快又缩了回去,生怕被这股霉运沾染。新来的实习生王晓雨似乎想说什么,被李宏伟眼睛一瞪,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陈默喉咙发干,胃里像塞了一团浸水的报纸,又冷又沉。这份方案他熬了三个通宵,查了大量数据,自认为已经做到了能力范围内的极致。但他知道,李宏伟根本不在乎方案本身,他只是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加班,彰显自己的权威,或者,只是因为上次陈默没能帮他那个远房侄子搞定实习名额而刻意刁难。
李经理,数据部分我已经……陈默试图辩解。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李宏伟打断他,语气加重,我要的是洞察!是感觉!懂吗感觉!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也是对牛弹琴,赶紧改!
感觉陈默心里冷笑,你感觉最大的项目就是在KTV里搂着小姑娘唱《忘情水》。
但他嘴上只能说:好的,经理。
李宏伟满意地点点头,挎上他的LV手包(A货,但公司里没人敢说),吹着口哨下班了。
办公室里剩下的人仿佛都松了口气,开始陆续收拾东西。老张走过陈默身边,低声说:忍忍吧,都这么过来的。他家有点背景。
陈默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觉它们像蚂蚁一样爬进自己的眼睛,啃噬着大脑。
忍他忍得还不够多吗
大学毕业三年,在这个一线城市活得像个幽灵。合租的老破小离公司通勤一个半小时,工资刨去房租水电和吃饭,所剩无几。不敢聚会,不敢谈恋爱,更别提买房买车。父母在老家身体不好,每次打电话都小心翼翼地问他过得怎么样,他只能笑着说挺好,同事友好,领导器重。
器重到让他天天加班改方案。
最大的娱乐是在网上看小说,看那些主角快意恩仇,纵横捭阖,偶尔在评论区发发牢骚,很快就被更多的评论淹没,像一颗石子投入臭水沟,连个响动都没有。
他就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那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搬完了还被嫌弃不够方正,硌了脚。
浑浑噩噩地改到晚上十点多,脑袋里一团浆糊。陈默终于放弃,关掉电脑。走出冰冷的写字楼,夏夜的闷热裹挟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让他一阵窒息。
地铁已经停运。他站在路边,看着打车软件上预估三位数的费用,手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取消。
走回去吧,还能省点钱。他苦涩地想。
就在他收起手机,准备迈步的那一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不是消息提示音,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嗡鸣,震得他大腿肌肉一麻。
怎么回事
陈默掏出他那部屏幕已经有些裂纹的千元机。
屏幕自己亮着。
不是熟悉的锁屏界面,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APP图标。
那图标的设计极其简陋,像是用最基础的绘图软件随手画的——一个扭曲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漩涡,漩涡中心仿佛有一只冷漠的眼睛在凝视着他。图标下方没有任何名称标注。
中毒了这是陈默的第一反应。他试图划掉这个界面,返回桌面,但无效。他想关机,长按电源键,手机却毫无反应。
那诡异的漩涡图标固执地占据着整个屏幕。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夜归的行人步履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站在路边、对着手机一脸惊恐的年轻人。
他颤抖着手指,尝试点击那个图标,希望至少能进入程序管理界面将它强制关闭。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屏幕的瞬间——
手机屏幕猛地黑了下去,随即又骤然亮起!
几行血红色的、仿佛由无数微小像素点挣扎构成的文字,突兀地浮现出来,充斥了整个屏幕:
【多元破界,链接成功】
【用户身份验证:陈默(唯一绑定)】
【欢迎来到,审判之地】
陈默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呼吸停滞。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那血字停留了三秒,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然后渐渐淡去。
屏幕内容再次变化。
一个类似短视频界面的布局出现,但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粗糙。顶部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猩红色数字:
【00:00:59】
【00:00:58】
下方是一个正在自动播放的视频。
画面抖动得很厉害,视角像是来自某辆车的行车记录仪,或者是手机随手拍摄。背景是灯红酒绿的街道,车辆飞驰。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年轻男人的脸凑近了镜头,满脸亢奋的潮红,眼神涣散,明显是喝高了。他对着镜头喷着酒气,大声嚷嚷:
妈的……嗝……爽!今天这局……够劲!兄弟们……下一场!走起!
镜头晃动,可以看出他正坐在一辆跑车的驾驶位上。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副驾驶上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同样醉醺醺的:龙哥……牛逼!慢……慢点开……
慢个屁!被称作龙哥的年轻人猛地一踩油门,强烈的推背感让镜头猛地一仰,老子的新车……怕个毛!这街……都是我爸的!撞死个把……赔……赔得起!哈哈哈!
车辆在车流中疯狂地左右穿插,喇叭声和刺耳的刹车声从视频里传来,听得陈默心惊肉跳。
这分明是醉酒驾驶!还超速!简直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陈默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漠视他人生命的渣滓!半年前,他一个大学同学就是被一个酒驾司机撞成重伤,至今还在医院躺着,家都拖垮了。而那个司机,据说家里有点关系,最后判得并不重。
视频下方,出现了两个极其醒目的、几乎占据了一半屏幕的按钮。
一个按钮是浓郁的、仿佛能滴出鲜血的红色,上面写着:【点赞审判】。
另一个按钮是冰冷的、死寂的灰色,上面写着:【无视】。
而在两个按钮之间,有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注释,字体小得像是在刻意隐藏:
【审判执行:因果律打击(适配性)】
倒计时还在无情地跳动着:
【00:00:15】
【00:00:14】
陈默彻底懵了。
恶作剧最新的整蛊APP还是什么沉浸式体验游戏
但这视频的真实感,那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疯狂和危险,让他脊背发凉。尤其是那个龙哥叫嚣撞死人也赔得起时,那副肆无忌惮的嘴脸,瞬间和他记忆中那个肇事司机家属的傲慢表情重叠了。
愤怒和一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为什么这种人总能逍遥法外
【00:00:10】
【00:00:09】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信息:
【任务目标:赵子龙(本界体)】
【罪行序列:危险驾驶(极高危害性)、藐视生命】
【审判奖励:现金RMB
5,000.00(来源合规)】
【审判惩罚(如无视):轻度厄运(持续24小时)】
五千块!
陈默瞳孔一缩。这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而且来源合规骗鬼呢!
还有惩罚轻度厄运这APP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本界体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00:00:05】
【00:00:04】
视频里,那辆跑车发出更加刺耳的轰鸣,猛地冲向一个路口,而此时,路口的人行横道绿灯刚刚亮起,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准备过马路……
艹!陈默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00:00:03】
是点击那个荒谬的点赞审判,还是当做没看见,选择无视
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个陷阱,是诈骗,或者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危险东西。应该立刻扔掉手机!
但那个富二代嚣张的嘴脸,那句撞死人也赔得起,像毒针一样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还有那五千块钱的诱惑……他太需要一笔钱了,下个季度的房租还没着落。
而且,选择无视还会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轻度厄运……
【00:00:01】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刹那,在一种混合着极端愤怒、对金钱的渴望、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审判权力的隐秘向往的复杂情绪驱动下——
陈默的手指,几乎是痉挛般地,狠狠戳在了那个血红色的【点赞审判】按钮上!
屏幕瞬间一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恢复了正常的桌面壁纸——一张他家乡的风景照,青山绿水,宁静安详。刚才那个诡异的APP图标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夜风吹过,陈默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得像擂鼓。
幻觉压力太大出现的精神问题
他颤抖着手,点亮屏幕,反复滑动查看。一切正常,微信有几条无关紧要的群消息,浏览器还停留在他白天查资料的页面。
他长按电源键,手机正常关机了。
真是见鬼了……他喃喃自语,用力揉了揉脸,试图把刚才那荒诞离奇的几分钟从脑子里甩出去。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往租住的方向走。
走了大概两百米,路过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挂着个小电视,正在播放午夜新闻。
漂亮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念着稿子:
……本台最新消息,今晚22点45分左右,滨海新区世纪大道发生一起单方面交通事故。一辆高速行驶的兰博基尼跑车突然失控,撞向路边护栏,车辆起火燃烧。警方赶到后迅速扑灭大火,但车内两名男子已当场死亡。经初步核实,驾驶员为赵某(男,22岁),副驾驶乘客为刘某(男,23岁),事故原因疑似酒后驾驶。据悉,赵某为本地知名企业家赵某某之子,具体详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陈默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冲上天灵盖,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冰冷。
滨海新区世纪大道……兰博基尼……赵某……22岁……酒后驾驶……
所有的信息,都和他刚才在那个诡异APP里看到的视频片段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他猛地再次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没有任何异常。
他手指发抖地打开手机银行APP。
点击查询余额。
屏幕上,原本显示余额为1,253.87的数字,此刻清晰地变成了——
6,253.87
整整多了五千块!
交易记录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转入信息。这五千块钱,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账户里。
啪嗒!
手机从他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砸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屏幕摔得更加碎裂。
但陈默毫无知觉。
他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已冻结。便利店的冷光照射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深处,倒映着便利店电视屏幕上那辆燃烧跑车的残骸画面,以及自己那张因极致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而扭曲的脸。
远方传来夜班公交进站的气阀声,小电视里女主播还在继续报道其他新闻,晚归的情侣说笑着从身边走过。
世界依旧喧嚣。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从那一刻起,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陈默,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蝼蚁,刚刚似乎……杀死了一个人。
不。
他点赞,杀死了两个人。
审判,开始了。
2:无法卸载的宿命
陈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捡起手机,怎么走回那个只有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假的,都是巧合。那新闻可能是早就录好的,银行系统出错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反复刷新手机银行,那多出来的五千块纹丝不动。他拨打银行客服电话,机械的女声提示他查询余额,数字依旧是6253.87。他要求查询明细,客服却告知他最近一笔交易是三天前的一笔小额消费,没有任何转入记录。
系统……显示正常,先生。客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电话从手中滑落,陈默瘫倒在冰冷的床板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一夜无眠。
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城市苏醒的噪音透过不隔音的窗户传进来。这一切都真实得可怕,反衬得昨晚的经历更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手机银行里那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他必须删掉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
他疯狂地翻找着手机里的每一个角落,应用列表、文件夹、甚至系统设置里每一个可疑的选项。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个扭曲的漩涡图标,就像从未存在过。
难道是中了什么新型木马隐藏了图标陈默想到一个可能。他进入手机的安全模式,试图找出隐藏的进程。依旧一无所获。
他尝试恢复出厂设置。
手机提示:请输入密码以确认操作。
他输入密码。
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不是系统自带的那种,而是和昨晚那血红色文字同款风格的诡异弹窗:
【操作拒绝。多元破界为核心级应用,无法卸载。】
冷汗瞬间湿透了陈默的背心。
核心级应用无法卸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浑浑噩噩地洗漱,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来到公司。同事们的问候他听不见,李宏伟的刁难他麻木地应着。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看一眼手机,既害怕它再次响起那诡异的震动,又隐隐有种……病态的期待
那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尽管只有一瞬,尽管伴随着巨大的恐惧,但却像一剂致命的毒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尤其是当他看到李宏伟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时,一个危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如果……如果这个任务目标是……
他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想法。
他是人,不是魔鬼。
下班时间一到,陈默第一次没有理会李宏伟暗示加班的眼神,抓起包就冲出了公司。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远离这一切。
他在地铁上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驰的广告牌。某个借贷平台的广告语格外刺眼——轻松一点,梦想实现。
轻松一点……昨天,他也就是轻松一点。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回到家,他泡了一碗方便面,食不知味。夜晚如期而至,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漆黑,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晚上十点整。
来了!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深沉震动,再次通过手机传来,精准得如同死刑犯的催命钟声。
陈默像被电击一样,猛地一颤。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睁眼看向屏幕。
果然。
那个扭曲的暗红色漩涡图标,再次占据了屏幕。无法躲避,无法拒绝。
【多元破界,任务刷新】
血字闪过,界面跳转。
倒计时出现:
【00:02:00】
新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次的视角稳定了许多,像是一个监控摄像头。背景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灯光昏暗。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正抱着一个沉重的纸箱,艰难地爬楼。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看起来十分疲惫。
很快,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放下纸箱,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围裙、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探出身。
阿姨,您的快递,挺沉的,我帮您搬进去吧快递员擦着汗,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哎哟,谢谢啊小伙子,真是麻烦你了。老太太连声道谢,让开了身。
快递员抱着箱子进屋,镜头(监控视角)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只能听到隐约的对话声。
放这里就行……喝口水吧小伙子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好多件要送呢。
几秒后,快递员出来了,老太太再次道谢,关上了门。
视频到这里,似乎一切正常,甚至有些温暖。
但紧接着,画面突然一切!
变成了另一个视角,似乎是屋内的某个隐藏摄像头
只见那个刚才还一脸朴实的快递员,在关门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业的冷静和警惕。他动作迅捷如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快速而细致地扫视客厅,目光在电视柜、茶几、沙发垫下掠过。他熟练地避开地上老人常用的一个小马扎,手指飞快地抹过窗台检查灰尘,耳朵微动,似乎在倾听卧室的动静。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神锐利得吓人,与之前那个憨厚劳累的快递员判若两人!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快递员!这是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窃贼或者更糟
视频下方,两个按钮再次出现。
【点赞审判】
【无视】
任务信息也随之更新:
【任务目标:张强(本界体)】
【罪行序列:入室盗窃(预谋)、身份伪装、高危潜伏】
【审判奖励:现金RMB
8,000.00(来源合规)】
【审判惩罚(如无视):中度厄运(持续48小时)】
奖金提高了!惩罚也加重了!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个张强,显然是个危险的罪犯。他利用快递员的身份做掩护,踩点观察,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老人独居的情况。他那套行云流水的侦查动作,绝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今天他可能只是踩点,下一次,他就会真正下手!老人很可能会有危险!
这种人,该死吗
从法律上讲,他目前还没有实施盗窃,甚至可能无法定罪。但从事实上看,他极度危险,对社会是颗毒瘤。
审判他,似乎理所应当。是为民除害。
但是……
陈默的手指悬在【点赞审判】那个血红色的按钮上,却迟迟无法按下。
昨天那个赵子龙,酒驾超速,草菅人命,死有余辜。审判他,陈默虽然恐惧,但心理负担相对较小。
可这个张强呢他毕竟……还没有真正犯罪。他也许有一个悲惨的过去也许是被逼无奈万一他这次踩点后,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自己这一票点下去,断送的是一条可能尚未完全堕落的生命。自己真的有这个权力做这个决定吗
倒计时在一秒秒减少。
【00:00:30】
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审判权力的重量和残酷。它不是简单的善恶二元论,它把他推到了一个必须扮演上帝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沉重得让他窒息。
他想选择【无视】。
但中度厄运四个字,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轻度厄运可能只是丢钱包、摔一跤,中度厄运会是什么车祸重病波及家人
他自己可以冒险,但他不敢用父母的安全去赌。
【00:00:10】
视频里,那个快递员张强已经完成了侦查,再次恢复了那副憨厚疲惫的样子,自然地走下楼梯,消失在监控范围外。
他那精湛的伪装,让陈默不寒而栗。
就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陈默猛地闭上眼睛,手指带着巨大的矛盾和挣扎,狠狠地按了下去!
不是【点赞审判】。
而是旁边的——【无视】!
他选择了无视!他无法在对方未真正实施犯罪时下达死刑判决!他宁愿自己去承受那所谓的厄运!
按下的瞬间,陈默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有一种虚脱般的解脱感。他做出了自己良心上过得去的选择。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几秒钟后,再次亮起。
没有恢复桌面,而是再次弹出那个诡异的提示框,血红色的文字冰冷无情:
【选择:无视】
【惩罚:中度厄运(持续48小时)已生效】
【备注:优柔寡断,亦是原罪。审判者,当心如铁石。】
陈默看着那行优柔寡断,亦是原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
这个APP,或者说它背后的东西,不仅在逼迫他审判他人,还在评判他本身!
它想要培养一个冷血的、高效的审判机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微信视频通话的铃声,来自他的母亲。
陈默心中一紧,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颤抖着手指接通了视频。
屏幕上出现母亲苍白憔悴的脸,背景是医院白色的墙壁。
小默……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通红,你爸……你爸他刚才下楼遛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腿摔断了,还有点脑震荡……正在医院检查呢……呜呜呜……
轰!
陈默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中度厄运……波及家人……
这APP的惩罚,根本不是开玩笑的!它以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瞬间降临到了他最亲的人身上!
妈……妈您别急,在哪家医院我……我马上订票回去!陈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愧疚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是因为他的选择吗是因为他选择了无视,才让父亲遭遇了这场无妄之灾
挂掉视频,陈默失魂落魄地坐在黑暗中,手心里全是冷汗。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银行APP的推送通知。
他下意识地点开。
余额查询界面。
原本的6,253.87后面,赫然又多出了一笔转账记录!
【转入金额:+8,000.00】
【当前余额:14,253.87】
【交易时间:今晚22:03】(正是他点击【无视】之后的一分钟内)
【交易摘要:补偿】
补偿
因为他承受了厄运,所以给予金钱补偿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还是冷酷的等价交换
陈默看着那串数字,第一次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恶心。
这笔钱,沾着他父亲的血!
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摔在床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痛苦而压抑的低吼。
他明白了。
从这个APP绑定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审判或许残酷,但无视的代价,他更加承受不起。
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他只能走下去,要么在审判中变成冷血的魔鬼,要么在犹豫中被这恐怖的规则碾碎。
窗外,夜凉如水。
屋內,陈默的心,比夜更冷,更黑暗。
他知道,下一个任务来时,他可能……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3:代价与诱惑
陈默连夜订了最早一班回乡的高铁票。那笔带着补偿性质的八千块,像烧红的炭火,烫得他坐立难安,但他别无选择。父亲的医疗费、后续的康复,都需要钱。
他用那笔钱支付了医药费和票款,看着刷卡机吐出的单据,胃里一阵翻搅。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父亲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脸色灰白,还在昏睡。母亲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守在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医生说……摔下来的时候头磕到了台阶,还好不算太严重,就是腿……母亲的声音哽咽着,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陈默紧紧握住母亲粗糙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小心
真的是不小心吗
那冰冷的中度厄运已生效和补偿的字眼,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里盘旋。是他,是他把灾祸引到了最亲的人身上。因为他那可笑的、廉价的同情心和一个优柔寡断的选择!
强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他在家待了三天,尽可能多地陪着父母,处理各种琐事。公司那边,他只能请假。李宏伟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和质疑,但听到陈默父亲重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阴阳怪气地提醒他工作不等人。
这三天里,中度厄运似乎仍在持续发挥着余威。
老家房子的水管莫名爆裂,淹了楼下邻居,赔了一笔钱;他出门给父亲买饭,钱包被偷了,里面虽然钱不多,但身份证和银行卡补办起来极其麻烦;甚至连他多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突然跑来问他借一笔救命钱,纠缠不休……
每一件倒霉事都像一把小锤子,不断敲打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提醒他违背那个审判规则的代价。它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精准地折磨着他,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高维视角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四天下午,父亲的病情稳定下来,精神状态也好了些。陈默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了,城市的房租和工作的压力是另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临行前,父亲忽然叫住他。老人看着儿子憔悴的脸,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小默,在外面别太拼,遇到难事……忍一忍,就过去了。爸没事,养养就好了。
父亲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陈默强装的镇定。他几乎是仓皇地逃出了病房,在返回城市的高铁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忍他还能怎么忍命运把他逼到了一个角落里,给了他一把无法控制的武器,却又用最亲的人来威胁他不得不用。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没有开灯,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夜晚十点。
那如期而至的、如同丧钟般的深沉震动,再次穿透了他的身体。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他慢慢地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那个扭曲的暗红色漩涡,如同深渊的入口,等待着他的进入。
【多元破界,任务刷新】
血字淡去,倒计时开始:【00:02:00】
新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次的画面让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面背景他无比熟悉——正是他所在公司的项目经理办公室!
主角,正是那个挺着啤酒肚,把他当牲口一样使唤,脸上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李宏伟!
视频似乎是偷拍视角,角度隐蔽。李宏伟正在打电话,肥腻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语气是陈默从未听过的恭敬和讨好。
王总您放心!那个项目尾款我肯定帮您催!……哎哟,看您说的,您侄子在我这儿,我能不照顾吗表现好!特别好!年轻人有冲劲!回头评优肯定有他!……哈哈哈,您太客气了,下次一起喝酒!
挂了电话,李宏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屑地撇撇嘴,低声骂了句:妈的,吸血鬼。
接着,他打开电脑上的一个表格。陈默认得,那是项目奖金分配表。只见李宏伟熟练地将几个原本属于陈默、老张他们的项目金额,大幅削减,然后将削减下来的数字,一股脑地加在了一个新来的、名字叫王洋(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个王总的侄子)的实习生名下。
做完这一切,他惬意地往后一靠,点燃一支烟,眯着眼哼起了小曲。
视频下方,信息更新:
【任务目标:李宏伟(本界体)】
【罪行序列:职场霸凌、利用职权徇私舞弊、侵吞下属劳动成果】
【审判奖励:现金RMB
15,000.00(来源合规)】
【审判惩罚(如无视):重度厄运(持续72小时)】
一万五千块!
奖励再次大幅提升!仿佛这个APP能洞悉他内心最深的欲望,知道他此刻最需要什么——父亲的后续治疗、赔偿邻居、补办证件、被偷的钱……他太需要这笔钱了!
而惩罚,变成了重度厄运!持续三天!想到父亲摔断的腿,想到这几天的鸡飞狗跳,陈默毫不怀疑这个重度厄运的恐怖。它可能会直接要了他或者他家人的命!
最致命的是,目标是李宏伟。
这个他无数次在内心诅咒,恨不得其倒霉滚蛋的男人。这个压榨他、羞辱他、把他尊严踩在脚下的上司。这个社会不公和职场黑暗面的微小缩影。
审判他,需要心理负担吗
几乎不需要。视频里的证据确凿,李宏伟的行为卑劣,虽然罪不至死(和酒驾、预谋盗窃相比),但也绝对称得上人渣。而且,这带着一种公报私仇的快感,一种长期被压迫后的剧烈反弹诱惑。
为他选择无视,去承受那恐怖的重度厄运凭什么为了这样一个渣滓,让自己和家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默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李宏伟那张志得意满的肥脸。
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激烈地斗争。
一个声音冷静而残酷:点下去!他活该!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你不仅能拿到钱解决燃眉之急,还能永远除掉这个让你痛苦的根源!一劳永逸!优柔寡断的代价你还没尝够吗想想你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另一个声音微弱而颤抖:可是……可是这真的是审判吗这难道不是你内心深处阴暗的报复欲望在借机发泄一旦点下去,你和李宏伟那种利用权力为所欲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只是在用另一种更大的不公来代替眼前的不公!
倒计时在冰冷地跳动:
【00:00:30】
李宏伟在视频里吐着烟圈,笑容得意。
陈默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额头的汗珠滴落,模糊了屏幕。
父亲的呻吟,母亲的眼泪,破损的水管,丢失的钱包,邻居的指责,李宏伟的刁难,APP的警告……所有这些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洪流。
重度厄运四个字,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他承受不起第二次了。真的承受不起。
【00:00:10】
那个微弱的、代表良知的声音,在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面前,终于像风中残烛一样,熄灭了。
陈默的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冰冷的决绝。
他的手指不再颤抖。
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他精准而用力地按下了那个血红色的按钮——
【点赞审判】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几秒后,亮起。
【审判执行:因果律打击(适配性)】
没有多余的提示,APP界面消失,手机恢复了正常。
陈默瘫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极度刺激后的虚脱感。
他杀人了。
这一次,他清醒地、主动地、带着明确的个人情绪,审判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没有上一次的恐惧和震惊,只有一种麻木的空洞。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是银行APP的推送。
他点开。
余额:29,253.87元。
一万五千块,已经到账。
他看着那串数字,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比哭还难听。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他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和恐惧的样子。
他用良心和底线,换来了金钱和安全。
就在这时,他的微信工作群突然疯狂地弹出一条条消息!
卧槽!出大事了!
真的假的李经理
刚刚发生的太突然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手指颤抖地点开群聊。
有人在转发一条公司总部大楼业主群的聊天截图。
截图里有人惊呼,配着一段模糊的视频: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高空坠落,砸在楼下停着的一辆车的车顶,现场一片混乱……
转发消息的同事在后面跟了一句:
确认了……是项目经理李宏伟……据说是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时,自己不小心踩滑了,撞破了年久失修的玻璃幕墙……掉下来了……人当场就没了……
办公室……玻璃幕墙……踩滑……
因果律打击(适配性)。
陈默看着群里不断刷新的R.I.P、不敢相信、太可怕了的字眼,又低头看了看手机银行里那串冰冷的数字。
他关掉手机屏幕,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他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仿佛也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光怪陆离的光影。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他按下那个按钮的那一刻起,就永远地失去了。
而这条通往深渊的路,他才刚刚踏上。
4:深渊的回响
李宏伟的死,在公司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但水面下的汹涌波涛,很快就被更现实的琐事和职场规则强行抚平。
哀悼了三天,部门气氛压抑而诡异。大家默契地不再谈论那天的事情,只是眼神交汇时,会流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恐惧和……隐秘的轻松尤其是那些曾被李宏伟狠狠压榨过的老员工。
总公司很快派来了一个新的项目经理,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女人。她雷厉风行地接手了工作,对前任的意外没有表现出过多兴趣,仿佛那只是公司发展进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加班、改方案、应付KPI。只是少了那个挺着啤酒肚、用油腻嗓音指手画脚的身影。
陈默变得更加沉默。他高效地完成工作,拒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下班就立刻离开,像一道灰色的影子。那笔到账的一万五千块,他大部分转给了母亲,只留下基本的生活费。他用这笔血酬支付了父亲的康复费,解决了家里的麻烦,但每转出一笔钱,他的心就冷硬一分。
他不再去思考对错,不再去纠结良心。思考带来痛苦,而痛苦是奢侈品,他消费不起。他学会了麻木,将那个每晚十点可能响起的丧钟视为生活中一个冰冷的、必须完成的任务流程,就像每天都要呼吸吃饭一样。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搜集信息,观察身边的人,评估他们的罪行。那个APP似乎能洞穿一切伪装,但他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设,以免再次出现像快递员张强那样的犹豫。
他变成了一个更有效率的判官,也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一周后,晚上十点。
震动如期而至。
陈默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他已经不再试图寻找和删除的漩涡图标。
【多元破界,任务刷新】
倒计时:
【00:02:00】
新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次的画面让陈默微微一怔。
背景是一个灯光有些昏暗的房间,像是书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瘦弱和神经质的年轻男人,正对着电脑屏幕疯狂地敲击键盘。他的眼神亢奋,嘴里念念有词,嘴角时不时勾起一抹刻薄又得意的笑容。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热门社交媒体平台的界面。男人正在多个话题下,发布着一条条极具煽动性和侮辱性的言论。
视频贴心地放大并聚焦了他的几条评论:
在一个女明星晒出公益照片的微博下,他写道:作秀狗!谁知道钱有没有进自己腰包烂货一个,上次陪睡金主的照片忘了
在一个报道消防员救火牺牲的新闻下,他评论:死了活该!没那本事就别逞能,浪费社会资源,留下老婆孩子谁养还不是我们纳税人倒霉!
在一个普通女孩分享自己抑郁症经历的树洞博文下,他恶意攻击:矫情!无病呻吟!就是闲的!你怎么还不去死死了世界就清静了!
………
一条条恶毒至极的言论,像毒液一样从他那飞速敲击的指尖喷射而出,污染着网络空间。他显然精通如何挑动对立,如何用最肮脏的语言攻击他人最脆弱的地方,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扭曲的满足感。
视频下方,信息更新:
【任务目标:吴良(本界体)】
【罪行序列:重度网络暴力、散布谣言、恶意诽谤、煽动对立、造成多人严重精神损害(注:疑似关联一起线下自杀未遂事件)】
【审判奖励:现金RMB
25,000.00(来源合规)】
【审判惩罚(如无视):重度厄运(持续72小时)及随机剥夺一项感官功能(临时)】
奖金变成了两万五。惩罚增加了随机剥夺一项感官功能
陈默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吴良,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躲在网络后面肆意伤害他人,甚至可能间接杀了人。从罪行上看,他比李宏伟更该死。
但是……网络暴力审判一个键盘侠
这似乎和之前那些直接造成物理威胁的目标有些不同。这种罪的边界更加模糊,虽然造成的伤害可能同样巨大。
APP的评判标准到底是什么它似乎正在拓宽审判的范围。
倒计时在流逝:【00:00:45】
陈默只是犹豫了几秒。他想起了父亲摔断的腿,想起了重度厄运的恐怖,还有那个新增的、更诡异的惩罚——剥夺感官功能。
他不能再冒险了。为了这样一个社会毒瘤,不值得。
他的手指冷静地移动,精准地点下了【点赞审判】。
黑屏,提示,恢复正常。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甚至没有心跳加速。
几分钟后,银行通知到来,余额增加了两万五。他现在账户里已经有了一大笔对他来说堪称巨款的财富,但它们冰冷得像坟墓里的陪葬品。
他习惯性地开始搜索本地新闻和社会热点。
第二天中午,一条新闻悄然爬上热搜尾巴:男子连续熬夜冲浪猝死家中
点开报道,内容很简短:一名吴姓男子(25岁)被发现在自家书房内死亡,电脑屏幕仍亮着,停留在社交媒体界面。初步判断为连续熬夜、情绪过度激动引发心源性猝死。警方排除他杀,提醒网友注意健康作息。
网络评论大多是熬夜害死人、嘴臭哥遭报应了、虽然但是,死者为大,偶尔有几条提及此人似乎是个有名的喷子,但很快被淹没。
因果律打击:适配性。一次看似合理的意外。
陈默关掉了新闻页面,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看,多合理。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这条新闻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条来自财经板块的科技新闻快讯:某知名大数据分析公司疑似遭黑客攻击,部分数据泄露……
……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网侦支队办公室。
苏芮盯着白板上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和错综复杂的线索图,眉头紧锁。
照片上是四个男人:酒驾身亡的富二代赵子龙、踩空坠楼的项目经理李宏伟、熬夜猝死的键盘侠吴良,以及更早之前一起未被陈默关注的、因工厂安全措施疏忽导致工人伤残而被审判的黑心老板(意外触电身亡)。
白板上写着他们的名字、死亡时间、死亡方式。
还有一栏是网络舆情关联。
赵子龙:酒驾视频曾在本地论坛引发小范围声讨。
李宏伟:生前曾被匿名帖举报过职场霸凌(帖子很快被删)。
黑心老板:工人维权事件上过地方电视台。
吴良:本身是知名喷子,死亡新闻下有人拍手称快。
这些死者,在生前或死后,都曾在网络上引起过负面讨论,但热度都不高,很快平息。
看出什么了吗队长老刘端着保温杯走过来。
太干净了。苏芮指着白板,四个完全不同社会阶层、不同死因的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招人恨’,而且死得都太‘巧’了。巧得像精心设计的意外。
意外就是意外。老刘吹着茶杯里的热气,法医报告、现场勘查都没问题。我知道你直觉准,但直觉不能当证据。或许只是概率问题,最近倒霉蛋比较多
概率苏芮拿起一支笔,在四个死亡日期上画了圈,队长,你看看这个时间间隔。几乎每隔几天就一个,像不像……某种规律的‘清理’
老刘的表情严肃了一些:你的意思是……
我查过了,他们四人在死亡前24小时内,都曾在一个非常冷门、需要邀请码才能进入的匿名网络论坛‘暗河’上,被同一个加密IP地址的匿名账号短暂地‘点名’过。发帖内容只是简单罗列他们的‘罪行’,没有威胁语言,帖子存在几分钟后就自动删除。苏芮调出电脑上的记录,技术科追踪那个IP,只能定位到一个大概的区域,范围很大,而且对方用了多层跳板,非常狡猾。
她将那个模糊的定位区域地图投放到白板上,红圈覆盖了一片城区。
而这片区域,苏芮的目光锐利起来,恰好是这四位死者生前活动范围的交集区域之一。虽然他们彼此不认识,但地理上存在微弱的联系。
老刘放下了保温杯,脸色终于变得凝重:你是说,可能有一个……‘私刑执行者’或者一个利用网络筛选目标的杀手组织
更可怕。苏芮深吸一口气,我怀疑,凶手可能不是通过物理手段作案。这些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像命运本身动的手。但如果存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或方式……
她指着那四条意外死亡记录:假设,存在一个‘审判者’,他通过某种方式锁定目标,然后……‘判决’死亡。而死亡方式,会以最合理、最自然的‘意外’形式呈现。
办公室裡一片寂静。
这个想法太过荒诞,太过超现实,但又诡异地契合了所有线索。
继续跟。老刘最终下了决心,成立专案组,低调调查。重点查那个‘暗河’论坛,查那个IP的最终源头,查所有死者社会关系里有没有交叉点,特别是……最近突然获得大笔不明收入或者行为异常的人。
苏芮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白板上那个模糊的红色区域。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审判者,就在那片区域的某个角落里,并且……他不会停止。
而下一次审判到来时,或许就是抓住他尾巴的机会。
她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决定再去一次那片区域进行摸排。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
苏芮开车驶入那片红圈标注的、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庞大城区,仿佛驶入了一片弥漫着无形迷雾的森林。
而她并不知道,她所要寻找的那个审判者,此刻正坐在一间廉价的出租屋里,刚刚完成了一次审判,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银行里冰冷的数字增长。
猎手与猎物,审判者与追寻者,同时置身于这片巨大的迷宫中。
下一次钟声响起时,谁会先找到谁
5:冷血与微光
日子变成了一种苍白的循环。上班,下班,等待审判,接收酬劳。陈默的账户余额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膨胀,但他消费的欲望却降至冰点。那些钱对他而言不再是财富,而是计量他堕落深度的刻度尺。
他变得更加孤僻,几乎切断了所有现实中的社交。同事们的闲聊、朋友圈的喜怒哀乐,在他眼中都变得幼稚而遥远。他仿佛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再也无法融入,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罩子内里正在滋长的冰冷与扭曲。
他甚至开始主动工作。
不再是被动等待每晚十点的任务。他会花费大量时间浏览本地新闻、社会论坛、甚至一些灰色的网络角落,试图提前发现那些可能被APP选中的目标。他像一个冷血的猎手,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猎物的罪孽深浅,揣摩着APP的评判标准。
他发现,APP似乎偏爱那些伪善者和规则破坏者。那些明目张胆的恶,如最初的酒驾富二代,反而简单直接。而像李宏伟那种利用规则损人利己的,像键盘侠吴良那种躲在暗处施放冷箭的,似乎更能激发APP的兴趣,提供的奖励也更高。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职业素养——他需要更快、更准地做出判决,以减少自身的风险(惩罚)和损耗(犹豫带来的心理不适)。良知被彻底封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冷酷的内部逻辑:效率最大化,风险最小化。
又一个夜晚十点。
漩涡图标准时浮现。
陈默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和期待点开了它。
【多元破界,任务刷新】
倒计时开始:【00:02:00】
新的视频展开。
画面背景是一个装修精致、充满童趣的儿童房。一个穿着得体、面容姣好的年轻母亲,正背对着镜头(视角似乎来自一个玩具或隐藏摄像头),温柔地给一个小男孩读睡前故事。她的声音柔和动听,画面温馨美好。
然而,当小男孩渐渐入睡,女子轻轻关上房门,走到客厅后,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妈!烦死了!天天带娃快累崩了!……什么科学喂养都是狗屁!那小子今天又不肯好好吃饭,我把辅食里拌了点安眠药,才让他消停下来!不然我哪有时间做脸做指甲
她边说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些看起来不太新鲜的食材,开始随意地准备明天的辅食,手法粗糙,甚至有些不卫生。
老公别提了!天天说加班,谁知道死哪去了!钱也不多给,好像我在家带娃多轻松似的……要不是看在孩子还小,离婚能分他一半财产的份上,我早不忍了!
视频下方,信息浮现:
【任务目标:林薇(本界体)】
【罪行序列:虐待儿童(药物)、疏忽照顾、婚姻欺诈、内心恶毒】
【审判奖励:现金RMB
35,000.00(来源合规)】
【审判惩罚(如无视):重度厄运(持续96小时)及随机剥夺一项感官功能(永久)】
惩罚再次升级!永久剥夺感官!
陈默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叫林薇的女人,表面光鲜,是温柔耐心的好妈妈,背后却给自己亲生孩子下安眠药,算计丈夫财产,内心充满了怨毒和冷漠。
一种极致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孩子是无辜的!这种女人,配做母亲吗
他的手指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朝着【点赞审判】按去。
这种目标,甚至不需要思考。保护儿童,似乎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即使是他这样一个自认冷血的判官。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视频画面突然切换了!
不再是那个充满怨气的家庭主妇。
而是切换到了另一个视角,似乎是某个社区的监控,时间标注是几天前的下午。
画面里,还是那个林薇,正急匆匆地跑向一个湖边。湖边围着一群人,惊呼声不断。一个小孩在水中挣扎沉浮!
林薇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外套和手机都没来得及脱,猛地就跳进了冰冷浑浊的湖水里!她奋力游向孩子,艰难地将孩子托举起来,在周围人的帮助下,成功将孩子救上了岸。她自己则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却第一时间检查孩子的情况,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后怕,那种关切,绝非伪装。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APP下方,那行任务信息旁边,悄然多了一行新的、不断闪烁的小字标注:
【警告:目标存在【善行模糊】区间,因果纠缠度提升。审判可能导致不可预测之连锁反应。请谨慎裁决】
陈默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善行模糊因果纠缠
他第一次看到APP出现这样的提示!
这个女人,她给自己孩子下药,心思恶毒,但她又确实奋不顾身地救了一个陌生的落水儿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人性竟然可以如此复杂和矛盾
审判她,会不会导致那个被她救起的孩子的命运也发生改变或者引发其他更糟糕的后果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是什么
倒计时在冰冷地跳动:【00:00:25】
陈默的高效工作模式第一次卡壳了。
他习惯了非黑即白的罪行判定,但APP突然给他展示了一片灰色地带,并警告他这里的水很深。
选择审判,可能波及无辜,后果难料。
选择无视,他将面临永久性残疾的恐怖惩罚!
冷汗从他的鬓角滑落。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血和高效。当审判变得真正复杂,当可能的后果超出他狭隘的想象时,那种熟悉的、令人憎恶的犹豫和恐惧又回来了。
【00:00:10】
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大脑一片混乱,几乎要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崩溃时——
砰!砰!砰!
出租屋的房门,突然被用力敲响!
声音很大,很急促,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掉下去!
谁!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在这里几乎没有访客!房东也不会这个时候来!
敲门声再次响起,更加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好!物业检查水电!开一下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式,甚至有点过于洪亮。
物业检查水电从来没这个规矩!而且还是晚上十点多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瞬间淹没了他!
是警察还是……那个APP背后的什么存在找上门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机屏幕,但那个审判界面却无法退出!血红色的倒计时还在无情地跳动:【00:00:05】
敲门声变成了拍门声!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完了!
陈默脸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在极致的恐慌和混乱中,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痉挛般地猛地向屏幕戳去!
他甚至没看清自己按的到底是【点赞审判】还是【无视】!
在他按下的同一瞬间——
啪!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从头顶传来,房间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整个屋子,乃至整个楼层,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断电了!
门外的拍门声和喊话声也戛然而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停电打断了。
黑暗中,只有陈默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光,显示着:
【操作已接收……信息处理中……】
然后,屏幕也彻底黑了下去。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强干扰……裁决结果判定中……因果律执行暂缓……】
【警告:裁决环境异常……观测者临近……】
【启动应急协议……】
手机屏幕完全熄灭,再也无法点亮,像一块真正的板砖。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陈默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如同擂鼓。
他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被冷汗浸透,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敲门的人是谁
停电是意外还是……
裁决结果呢他到底按了什么
林薇呢
无数的疑问和极致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诡异而恐怖的未知彻底吞噬。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6:黑暗中的对峙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陈默背靠着门板,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奔流的嗡鸣。
门外一片死寂。
刚才那急促的拍门声和物业的喊话,如同幻觉般消失。是因为突然的停电打断了对方的行动还是他们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准备着什么
观测者临近……
APP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像毒蛇一样缠绕着陈默的神经。
是警察!一定是警察找上门了!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因为李宏伟还是吴良那个暗河论坛他以为自己足够隐蔽,终究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吗
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被堵在了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无处可逃。
手机像一块冰冷的砖头,无论他怎么按电源键,都毫无反应。APP界面消失了,他甚至连自己最后那一刻到底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都不知道。林薇是被审判了,还是被无视了那暂缓和强干扰又意味着什么
未知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已知的危险。
他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试图捕捉门外的一丝一毫动静。
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就在门外很近的地方!
还有人!他们没走!他们只是在黑暗中等待!等待他自乱阵脚还是等待支援
陈默的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堵在洞穴里的老鼠,猎手就在洞口守着,随时可能伸进爪子。
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意识到,停电也许是他的机会!整栋楼都黑了,监控系统大概率也瘫痪了!这是唯一的逃生窗口!
他记得房门是老式的暗锁,里面有一个简单的反锁旋钮。他刚才回家时习惯性地反锁了。这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开身体,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凭借着对房间布局的熟悉,他在黑暗中摸索着。
他的背包在椅子上,里面有钱包和少量现金。他摸索着将钱包塞进口袋。
钥匙……钥匙在门口的鞋柜上。
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猫一样挪到鞋柜旁,冰凉的金属钥匙串被摸到,他轻轻攥在手心,避免发出碰撞声。
然后,他转向房间唯一的窗户。
老旧的出租屋没有安装防盗网。窗外是楼房之间狭窄的缝隙,以及楼下一条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小巷。他住在三楼,不算太高,但跳下去也绝非易事。旁边有一根锈迹斑斑的、似乎是用来固定老旧电缆的铁管,从楼顶延伸下去,距离窗户大概一米多远。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拉开窗户的插销。老旧的合页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吱呀声。
门外的呼吸声似乎顿了一下!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动作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几秒后,门外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也许那声轻响被忽略了,或者被当成了楼里其他住户的动静。
他不敢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窗户推开!
砰!窗户撞到外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的人!别动!警察!门外立刻传来一声清脆而严厉的呵斥!果然是警察!而且是个女警察!
紧接着,沉重的撞门声猛地响起!砰!砰!
门板剧烈震动,锁舌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们开始强攻了!
陈默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手忙脚乱地爬上窗台,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看准那根在黑暗中更显黝黑的铁管,纵身一跃!
就在他跳出去的瞬间——
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撞开了!
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柱扫入屋内,瞬间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洞开的、还在晃动的窗户!
人跑了!跳窗了!一个女声急促地喊道(正是苏芮)!她迅速冲到窗边,手电光向下扫去。
只见一个黑影正手脚并用地抱着那根锈蚀的铁管,笨拙而惊慌地向下滑溜,速度极快,身上似乎还被铁锈划破了,动作狼狈不堪。
站住!再动开枪了!苏芮举枪瞄准,厉声警告。但她不敢真的开枪,对方只是嫌疑人,而且下方情况不明,流弹可能造成误伤。
陈默听到开枪两个字,吓得魂飞魄散,非但没停,反而下滑得更快,手掌被粗糙的铁锈磨得火辣辣地疼也全然不顾!
小张!通知楼下蹲守的兄弟堵住巷口!其他人跟我下楼追!苏芮语速极快地下令,收起枪,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房间,冲向楼梯口。她身手矫健,一步跨过三四级台阶,飞速向下。
楼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陈默重重地滑落到地面,摔了个屁墩儿,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但他根本顾不上,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向小巷黑暗的深处。
身后传来警察的喊声和手电光柱的晃动。
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凭借着对附近小巷错综复杂地形的熟悉,拼命狂奔。专挑黑暗的、狭窄的、堆放垃圾的角落钻。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肺叶如同烧灼般疼痛。
他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似乎被拉开了一段距离,但他不敢停歇。他不知道有多少警察,不知道包围圈有多大。
他只有一个念头:逃!绝不能被抓到!
他拐过几个弯,钻进一个半地下的、堆放废弃建材的角落,将自己紧紧蜷缩在一堆发霉的木板后面,用一块脏兮兮的防雨布盖住自己,拼命压抑着喘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脚步声和手电光从他藏身的不远处跑过,逐渐远去。
分头找!他跑不远!
检查那些垃圾箱后面!
警察的声音在夜风中隐约传来。
陈默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恐惧和寒冷让他牙齿打颤。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下去。警察似乎扩大了搜索范围,或者暂时撤离了这片区域
他依然不敢动弹。
又过了许久,直到周围彻底恢复了寂静,只有远处城市的背景噪音和偶尔野猫的叫声,他才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从木板堆里探出头。
巷子里空无一人。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巨大的后怕和茫然随之涌来。
他逃出来了……暂时。
但他的家回不去了。警察肯定已经布控。他的手机坏了,无法联系那个诡异的APP。身无分文(钱包里只有少量现金),身份证也没带出来。他能去哪
而且……林薇呢
他最后的那个裁决,到底生效了没有
如果生效了,一个刚刚救过孩子的母亲,因为他的仓促选择而莫名死亡……警察会不会把这笔账也算到他头上如果没生效,那APP的暂缓和应急协议又是什么他会不会因为任务失败而遭受更恐怖的惩罚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像一个被命运彻底抛弃的流浪儿,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废墟里,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他摸到口袋里的钥匙串。上面除了房门钥匙,还有一把很小很旧的钥匙——那是他刚来这个城市时,租的第一个地下储藏室的钥匙。后来他换了住处,但那间狭小潮湿的地下室因为租金便宜,他一时懒惰没有退租,只是扔了些换季的旧衣服和杂物进去,几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那里!或许可以作为一个暂时的藏身点!警察大概率不会知道那个地方!
一线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
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到那里!
他小心翼翼地爬出来,辨认了一下方向,将兜帽拉起来盖住头,低着头,贴着墙根的阴影,像一道幽灵,朝着城市另一个方向摸索前进。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苏芮正拿着夜视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那个从废墟中钻出、仓皇逃窜的模糊身影。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锐利的弧度。
果然……惊弓之鸟,总会飞回它认为最安全的巢穴。
跟上他。保持距离,别惊动。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远远地吊在了陈默身后。
猎手,并未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更耐心的方式,等待猎物自己带领她,找到更多的线索。
比如,那个可能存在的巢穴。
比如,同伙或者……藏匿罪证的地方
苏芮有种强烈的直觉,她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
而此刻的陈默,对身后的追踪一无所知,怀揣着对未知惩罚的恐惧和对一线生机的渴望,正一步步走向他自认为安全的、真正的绝地。
data-fanqie-type=pay_tag>
7:困兽之巢
陈默像一只受惊的鼬鼠,在城市的血管——那些阴暗、潮湿、弥漫着垃圾和尿骚味的小巷里穿梭。他避开主干道的灯光和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全靠对这片老城区的模糊记忆和求生的本能指引方向。
手掌被铁锈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蹭在脏污的衣服上,估计已经感染。尾椎骨的钝痛随着每一步奔跑而加剧。但他顾不上了,恐惧是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的兴奋剂。
那个半地下的储藏室位于一栋快要被标记为危房的筒子楼底层。楼里大多住户已经搬走,窗户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他绕到楼后,在一片杂草和废弃家具的掩映下,找到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艰涩的咔哒声。他紧张地回头张望,身后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他用力一推,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打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某种东西腐烂的酸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闪身进去,立刻从里面将门关上。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混合着污垢从额头淌下。
安全了……暂时。
这里像一座坟墓。与世隔绝,寂静无声。
几分钟后,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借着门缝里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他勉强能看清一点轮廓。
空间很小,不到五平米。堆放着几个落满厚厚灰尘的纸箱,里面是他早已不穿的旧衣服和些杂书。空气潮湿粘腻,墙皮大面积脱落,地上甚至有一滩不知来源的积水。
他摸索着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瘫坐下去。精神和身体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
但不行。
他猛地惊醒,掏出那个已经变成板砖的手机。疯狂地按着电源键,组合键,甚至用力拍打它。屏幕依旧漆黑,没有任何反应。
它彻底坏了。或者说,那个APP单方面切断了他的联系。
为什么因为强干扰因为观测者临近这是一种保护机制,还是……一种抛弃
失去了手机,他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老虎,不,更像一只被切断了丝线的木偶。他再也接收不到任务,无法获得奖励,更无法知晓惩罚是否会降临,何时降临。
那种悬而未决的未知,比明确的死亡通告更折磨人。
重度厄运(持续96小时)及随机剥夺一项感官功能(永久)
林薇的那个任务惩罚,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它生效了吗还是因为裁决暂缓而一起被冻结了
他想起最后那一刻的混乱,他好像……按下了但又好像没按实在APP说操作已接收,但结果判定中……
林薇到底怎么样了
这种对自身行为后果的完全失控感,让他几乎发疯。
还有警察。那个女警。他们肯定已经彻底搜查了他的出租屋。他们找到了什么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他是李宏伟的案子还是更早他们掌握了多少证据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他自己却像一只没头苍蝇,被困在这片黑暗的囚笼里,对网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寒冷、饥饿、恐惧、伤口的疼痛……所有负面感受一起袭来。他蜷缩起来,抱住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从未感到如此孤独和绝望。
……
与此同时,筒子楼外,隔着一个街区的阴影里。
那辆黑色轿车静静停着。车内,苏芮放下了夜视望远镜。
目标进入B7栋居民楼底层储藏室。确认只有一個入口。她对着微型麦克风低语,各组汇报情况。
一组就位,前门通道封锁。
二组就位,后巷视野控制。
技术组,热能信号扫描确认,目标单独位于储藏室内,处于静止状态。室内无其他热源。
苏芮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没有同伙藏匿点如此简陋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看起来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罪犯,更像一个走投无路的惊弓之鸟。
但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凶手可能并非依靠传统手段作案。那些干净得诡异的意外现场,或许真的不需要同伙和复杂的装备。
队长,是否实施抓捕耳机里传来队员的请示。
不。苏芮冷静地否决,原地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行动。技术组,继续监听范围内所有可疑通讯信号。数据分析组,我要这个陈默的全部资料,从他出生到现在的一切,特别是最近几个月的资金流动、网络活动、行为异常点。越快越好!
她有一种直觉,抓捕本身或许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如何证明那些离奇的死亡与他有关。现有的证据链太薄弱了,几乎全是间接推测。他们需要更决定性的证据,比如那部可能存在的、用于接收审判任务的设备,或者他与暗河论坛那个加密IP直接联系的证据。
而这个藏匿点,或许就是他露出马脚的地方。
她需要耐心,需要等待。
等待他联系外界,等待他犯错,或者等待……下一次审判的发生。
虽然,她也不确定下一次审判还会不会发生。
……
地下室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陈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会儿。饥饿和干渴折磨着他。伤口在发烫,可能发炎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在这里等死,无论是等来警察,还是等来APP那不可知的惩罚。
他挣扎着爬起来,开始在黑暗中摸索那些堆放的纸箱。或许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一瓶遗忘的水一点零钱
纸箱里大多是发霉的旧衣和没用的书本。灰尘呛得他连连咳嗽。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在一个纸箱的底部,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冷的、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
他把它掏出来,借着门缝的光仔细辨认。
那是一个很老的、屏幕甚至有些泛黄的MP4播放器。是他大学时用来听英语和看小说的古董。后来智能手机普及,就被他扔在这里吃灰了。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开机键。
奇迹般的,那小小的屏幕上,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电量不足的光芒!
居然还有电!虽然电量标志已经见底变红。
一丝微不足道的、毫无理由的希望,忽然在他死寂的心里燃起。
这个MP4……很老……没有联网功能……
但它能不能……接收到什么
这个念头荒谬绝伦,但他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他颤抖着手指,胡乱地在MP4那小小的按键上操作着。
屏幕闪烁,跳过了音乐库,跳过了电子书界面,最终因为电量过低,屏幕开始闪烁,似乎随时会关机。
就在他彻底绝望之时——
那泛黄的屏幕猛地一花!
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雪花点闪烁之后,一个极其模糊、扭曲、不断抖动的暗红色漩涡图像,竟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浮现了出来!
伴随着滋滋的电流杂音,一个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破碎不堪的电子音,从MP4那劣质的扬声器里微弱的传出:
【…信…号…弱…备…用…接…收…】
【…裁…决…结…果…判…定…失…败…】
【…目…标…林…薇…存…活…状…态…异…常…(重度昏迷/植物状态)…因…果…扭…曲…】
【…惩…罚…程…序…启…动…失…败…(原因:强干扰/载体不适配)…】
【…警…告…:…观…测…者…仍…在…有…效…范…围…内…】
【…系…统…进…入…低…功…耗…待…机…模…式…等…待…指…令…恢…复…】
断断续续的信息如同冰冷的碎玻璃,扎进陈默的脑海!
裁决失败林薇没死,但变成了植物人因果扭曲
惩罚程序启动失败因为……这个破MP4不适配
观测者还在附近!
系统待机……
信息量巨大,且支离破碎,但陈默听懂了两件事:
1.
林薇因为他的操作(或失败的操作)陷入了生不如死的昏迷,这比直接死亡或许更糟糕,而且引发了所谓的因果扭曲。
2.
惩罚暂时没有降临,因为载体(这个MP4)太烂,无法执行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系统恢复或者找到适配载体……
而最后一条更让他毛骨悚然——观测者(警察)还在有效范围内!他们根本没走!他们就在外面守着他!
就在这时,MP4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电量彻底耗尽,屏幕彻底熄灭,再次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塑料。
地下室里,重归死寂和黑暗。
但陈默的心,却比刚才更加冰冷。
他知道了部分真相,但这真相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林薇的悲剧是他的责任。惩罚只是被推迟。警察如同猎人般守在洞口。
他握紧手中冰冷的MP4,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他该怎么办
坐在这里,等待MP4奇迹般恢复电量等待警察失去耐心冲进来还是等待那迟来的、可能让他生不如死的惩罚
或者……冲出去自首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冲撞。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门外是守株待兔的警察。
他又看向手中冰冷的MP4,里面是一个陷入沉睡的恶魔。
进退维谷,皆是绝路。
困兽犹斗,其挣扎更是绝望。
8:电欲求生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陈默紧紧攥着那部电量耗尽的MP4,仿佛攥着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又或是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
冰冷的塑料外壳硌着他的手心,那里面沉睡着一个恶魔,一个能决定他生死的恐怖存在。
系统进入低功耗待机模式…等待指令恢复…
恢复怎么恢复它需要什么指令更重要的是,它需要能量!
电力!这个MP4需要充电!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沌的绝望。
只要有了电,或许就能重新启动它,就能知道更多信息,甚至……甚至能想办法规避那延迟的惩罚或者,至少死个明白
对,电!他需要电!
这个地下室没有电源插座。他之前租这里只是为了堆放杂物,从未想过要在这里用电。
他必须出去!冒险出去寻找充电宝或者电池!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警告:观测者仍在有效范围内……
警察就在外面!那个女警,还有她的同事,肯定像猎犬一样守着每一个可能的出口。他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怎么办
黑暗中,他像困兽一样焦躁地踱步,尽管空间狭小得只能让他转圈。伤口摩擦着粗糙的衣料,带来阵阵刺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能从门走。那是自寻死路。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地下室内部更深处的黑暗。他记得这个储藏室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非常狭小的、用来通风换气的百叶窗,通向楼侧一条更不起眼的缝隙因为被杂物堵死,他从未在意过。
他摸索着挤过堆叠的纸箱,来到最内侧的墙壁。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满是铁锈的金属栅栏。果然是百叶窗!但外面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堵死了,可能是建筑垃圾或者后来砌的墙
他用力推了推,栅栏纹丝不动,锈死的合页发出轻微的呻吟。
希望似乎又破灭了。
绝望和疯狂再次涌上心头。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些堆放的废弃建材上。他摸到一根半米长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水管。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水管尖锐的一端插进百叶窗栅栏与水泥墙之间的缝隙,然后猛地向下撬动!
嘎吱——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一块锈蚀严重的合页竟然被他硬生生撬断了!
他如法炮制,又撬开了另一端的合页。整个百叶窗栅栏松脱下来。
外面依然被堵着,但透过缝隙,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他用手摸索,外面似乎是松散的砖块和木板,并非完全封死!
有希望!
他疯狂地用那根水管向外捅、撬、砸!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他顾不上可能发出的声响,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几分钟后,一个仅能容他勉强钻出的狗洞,被他硬生生凿了出来!
外面是楼体与隔壁建筑之间一道不足半米宽的、堆满各种垃圾的狭窄缝隙,恶臭扑鼻。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踩着堆积的垃圾,仰头望去,一线狭窄的夜空映入眼帘。
他必须尽快找到电!然后赶在警察发现这个出口之前回来!
……
街角车内。
苏芮的耳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苏队,目标区域刚才检测到一次短暂的、异常的金属摩擦和撞击声,源强度较高,疑似破拆。但热能信号没有移动迹象,仍然停留在储藏室内。
苏芮的眉头紧紧皱起。
破拆他想干什么在里面自残还是发现了另一个出口
无人机升空,用热成像扫描整栋楼及其周边狭窄通道,重点查看是否有新增热源或异常通风口。她果断下令,监视组提高警惕,目标可能试图从我们未知的通道逃脱。
一架小型无人机无声地升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飞向那栋漆黑的筒子楼。
……
陈默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在狭窄的缝隙中艰难移动。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目标——24小时便利店或者自动售卖机,那里才有共享充电宝。
他拐出小巷,压低帽檐,混入深夜稀疏的人流中。他不敢跑,只能尽量加快脚步,目光贪婪地搜索着街边任何可能提供电力的地方。
他的样子狼狈不堪——衣服脏破,手掌血肉模糊,脸色苍白,眼神惊惶。几个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让他心惊肉跳,把头埋得更低。
转过一个街口,一家便利店的灯光如同灯塔般映入眼帘!
他心脏狂跳,几乎是冲刺般跑了过去。
店门口果然立着一个共享充电宝的机柜!
他颤抖着手去掏口袋里的现金——只有皱巴巴的几十块钱。应该够租一个。
就在他即将跑到机柜前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他清楚地看到,店里靠近窗户的货架旁,站着一个穿着便装、身材高挑的女人,正拿着一瓶水,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店外的街景。
是那个女警察!苏芮!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她早就预料到他会来这里!
陈默猛地转身,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强迫自己不要跑,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抖的双腿,像个普通的夜归人一样,快步走进店旁另一条更黑的小巷。
他一口气跑到巷子深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在那!她居然预判了他的行动!那个女人的可怕超出了他的想象!
怎么办去哪里找电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巷口一个闪烁着微弱灯光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公共卫生间指示牌旁边似乎还有一个环卫工人休息亭
一个念头闪过——这种地方,会不会有电源插座给清洁设备充电用的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休息亭。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人。墙上果然有一个多功能插座!而且此刻正插着一个正在充电的、老式对讲机充电座!
充电座旁边,还有一个闲置的USB接口!
天无绝人之路!
他狂喜地冲进去,也顾不上是否会被发现,掏出那根MP4自带的、老旧的数据线,颤抖着插进USB口,另一端连接MP4。
小小的充电指示灯,亮起了微弱的红光!
开始充电了!
他紧张地守在门口,时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MP4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电池充电的图标,电量在缓慢增长:1%...
2%...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
便利店门口,苏芮付了水钱,走了出来。她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目光掠过那个共享充电宝机柜,又看向几条黑漆漆的小巷。
耳机里传来声音:苏队,无人机热成像扫描完毕,B7栋侧后方狭窄缝隙发现新增热源移动痕迹,疑似有隐蔽出口。目标热能信号已从储藏室消失!
苏芮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他果然跑了!而且是从一个他们未知的出口!
他会去哪首要目标一定是维持通讯或……电力
她立刻看向街对面的共享充电宝机柜。刚才似乎没有异常。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目标就在附近!他急需电力,但又不敢使用最明显的目标……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街角那个不起眼的公共卫生间和旁边的环卫休息亭!
那里有插座!
一组二组!封锁幸福街与和平路交叉口所有通道!目标可能隐藏在东南角的公共卫生间附近!行动!她压低声音快速下令,同时快步向休息亭走去。
……
休息亭内,陈默死死盯着MP4的屏幕。
电量:15%…16%…
应该够开机了!
他猛地拔掉数据线,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跳过开机画面……
就在他疯狂操作,试图再次连接那个诡异信号时——
休息亭的门被猛地推开!
苏芮举着警官证,眼神冰冷锐利,声音不容置疑:警察!陈默!不许动!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恐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他下意识地将MP4死死藏在身后!
手拿出来!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苏芮厉声喝道,一步步逼近,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完了!全完了!
陈默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就在这一刹那——
他手中的MP4屏幕,突然自动亮起!那个扭曲的暗红色漩涡疯狂旋转!
滋滋的电流杂音中,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诡异
【!!!紧急协议启动!!!】
【检测到极高优先级冲突!!!】
【观测者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
【执行最终应急方案:……清……除……】
MP4屏幕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一股强大的、紊乱的电流瞬间窜出,通过陈默的手掌,猛地灌入他的身体!
呃啊啊啊——!
陈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全身剧烈抽搐,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什么情况!苏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拔枪警惕!
只见陈默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口鼻间溢出少许白沫,手中那个MP4屏幕碎裂,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像是……短路烧毁了
苏芮惊疑不定,小心翼翼地靠近,用脚踢开那个冒烟的MP4,然后迅速蹲下检查陈默的状况。
脉搏微弱,呼吸急促,像是遭受了严重的电击休克。
呼叫指挥中心!目标突发意外昏迷!疑似遭受电击!需要立即医疗支援!苏芮对着麦克风急呼,眉头紧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MP4怎么会突然释放那么强的电流自毁程序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着地上昏迷不醒、面色焦黑的陈默,又看了看那个烧毁的MP4,心中那股诡异的不安感达到了顶点。
这场追捕,似乎正朝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
而那个所谓的最终应急方案:清除……清除的是什么
是清除数据清除证据还是……清除陈默这个载体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升起。
9:残骸与谜团
市立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的气息。
陈默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发绀,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医生们围绕着他,进行着紧张的急救措施——电除颤、注射肾上腺素、辅助呼吸……
苏芮站在抢救室外走廊的阴影里,脸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几个同事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低声交谈,气氛压抑。
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表情严肃。
苏警官,医生叹了口气,情况很不乐观。患者遭受了极其强烈的非正常电流击穿,导致急性心源性休克,全身多器官特别是神经系统受到严重损伤。我们能暂时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但他能否恢复意识……很难说。即使活下来,大概率也是永久性植物状态。
植物状态……
苏芮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词今天第二次出现了。林薇,现在又是陈默。都是因为那诡异的电流
电流来源确定了吗她追问。
医生摇摇头:非常奇怪。体表只有手掌心有轻微的电击烧灼入口痕迹,但内部损伤程度却像是被高压电直接贯穿。这不符合常规电击伤的病理特征。更像是……某种能量从内部爆开
内部爆开苏芮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个冒烟的MP4和那句最终应急方案:清除。
那东西……它不是在电击陈默,它是在从内部清除他!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她的脊背。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命。苏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非常重要。
医生点点头,重新返回抢救室。
苏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一旁,拿出证物袋,里面装着那个已经烧毁变形、屏幕碎裂的MP4。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块真正的电子垃圾。
技术部的人到了吗她问旁边的队员。
到了,苏队。在楼下等着。
让他们立刻接手!最高优先级!我要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每一颗芯片,每一段代码,我都要知道!苏芮将证物袋交给手下,语气斩钉截铁。
……
市公安局技术鉴定中心,灯火彻夜未熄。
几个顶尖的电子取证专家围着那个焦黑的MP4残骸,表情从最初的困惑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
苏队,这……这不可能……负责主检的王工程师声音有些发颤,他推了推眼镜,指着显微镜和频谱分析仪上的数据。
说清楚!苏芮心头一紧。
首先,它的烧毁方式异常。王工指着MP4内部焦黑的电路,常规的短路或过载烧毁有特定的痕迹。但这个……它的几个核心元件像是被一种无法解释的高温从内部瞬间气化了,但周围的元件却只是普通熔毁。这违背了热量传递的基本规律。
其次,我们尝试恢复存储芯片。但它的存储结构……我们从未见过。王工调出电脑上的数据图谱,它没有传统的闪存颗粒。它的数据……更像是以某种量子态或者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烙印在基板材料本身的晶格结构上。现在烧毁了,数据也彻底湮灭,无法恢复。
最后,也是最诡异的。王工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见鬼般的恐惧,我们对其材料进行成分分析。发现它的外壳和部分内部结构,含有一种……不属于目前元素周期表上任何已知元素的同位素!这种同位素的衰变周期极短,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自然存在,更别说被制成电子产品!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不属于地球的元素量子态存储内部气化式烧毁
每一个结论都挑战着现有的科学认知。
苏芮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所有线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离奇死亡的人渣、无法解释的意外、诡异出现的APP、能预知和评判罪行的视频、因果律打击、还有这个……来自外星或更高维度的设备
她之前的私刑执行者或杀手组织的假设被彻底推翻。
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连环杀手案!
这更像是一场……来自未知存在的、神明般的审判游戏而陈默,只是一个不幸被选中的、可怜的玩家或者说……代行者
那个多元破界APP,根本不是病毒软件,它可能是一个……接口一个投射到人类手机上的、更高维力量的交互界面
而陈默最后的遭遇,是任务失败(被警察追踪)后,被系统清除
所有的谜团似乎有了一个方向,但这个方向却让苏芮感到更加的毛骨悚然和无力。
如果对手是这样的存在,人类的法律、警察的追捕,又有什么意义
……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留守医院的同事打来的。
苏队,林薇的详细初步医疗报告出来了。
说。
情况……很诡异。她身体没有严重外伤,但大脑皮层活动近乎完全静止,处于最深度的昏迷状态,也就是植物人。但奇怪的是,她脑干功能完好,生命体征稳定,甚至新陈代谢速率比正常人还低,仿佛……仿佛她的意识被某种东西强行‘抽离’或者‘冻结’了。医院方面完全无法用医学原理解释这种现象。
意识被抽离冻结
苏芮立刻想到了技术部关于MP4量子态存储的描述。
一个可怕的、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林薇的意识,会不会被下载或者封印到了那个MP4里而陈默最后的操作失败和MP4的毁坏,导致她的意识也被困住或者……删除了一部分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继续监测林薇和陈默的情况,有任何变化立刻向我汇报。苏芮挂掉电话,感觉头痛欲裂。
案件的物理层面似乎陷入了僵局:唯一嫌疑人陈默生命垂危,关键证物MP4彻底毁坏且无法理解。
但它超自然的层面,却刚刚掀开冰山一角。
她走到技术部的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多元破界】
-
【审判规则】
-
【因果律武器】
-
【高维接口/设备】
-
【意识影响/抽离】
-
【清除协议】
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完全超出她职权和能力范围的领域。
她需要帮助。需要更高级别的、可能涉及国家安全的介入。
但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报告怎么写说我们可能发现了外星人或者神在进行社会性实验
谁会信
就在苏芮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和迷茫时,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关于‘彼岸’的异常现象,我部门已介入。请苏芮警官暂停一切调查,原地待命,等待交接。授权代码:普罗米修斯-07。】
彼岸异常现象介入交接
苏芮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陌生的部门……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早就知道多元破界的存在!
普罗米修斯-07……这个授权代码的级别高得吓人!
她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撬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隐藏在世界表象之下的巨大秘密的边角。
而此刻,秘密的主人,找上门来了。
猎手,似乎变成了更大棋局上的棋子。
而她手中的牌,只剩下一个昏迷的嫌疑人和一堆无法解释的残骸。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10:彼岸的微光
市立医院的特殊隔离病房外,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一队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制服、行动间悄无声息的人员接管了走廊。他们检查了苏芮和同事的证件,确认了普罗米修斯-07的授权代码,然后礼貌而坚决地要求他们交出所有与案件相关的资料、证物记录,并签署了一份厚达十几页的、措辞严厉到令人窒息的保密协议。
苏芮看着昏迷的陈默和被并排安排在另一间特殊监护室的林薇,被那些黑衣人用带有屏蔽功能的特殊担架推上全封闭的医疗运输车,消失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她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超现实的梦魇。
原地待命。等待交接。
命令简单直接,不容置疑。
她和其他队员被暂时停职,要求回家等待后续通知,并被告知忘记这段时间调查的一切。
但如何能忘记
那些离奇的死亡,那个烧毁的MP4,技术部工程师见鬼般的表情,还有林薇和陈默诡异的昏迷状态……所有这些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回到家,苏芮彻夜难眠。她拿出私人笔记本,试图将混乱的思绪理清。
普罗米修斯……她尝试在内部系统中查询这个代号,权限不足,访问被拒绝。甚至连查询记录都被立刻抹除。
彼岸……这个词更像一个项目代号或者特定术语,同样石沉大海。
但她没有放弃。她动用了自己从警多年来积累的一些非正式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人脉关系。经过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碎片化的信息拼凑,一些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
一个在网络安全局的老同学,酒后曾含糊地提过一嘴,说世界上存在一个由几个大国秘密成立的、不对外公开的异常事件联合评估小组,专门处理那些无法用现有科学框架解释的、具有潜在全球性威胁的奇特个案,代号似乎就和希腊神话有关。
另一个在档案馆工作的远亲,则提到过在整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加密档案时,见过数起被标记为彼岸的悬案记录:例如1982年,某西南村庄数十人一夜之间集体陷入无法唤醒的昏睡,脑波活动全部呈现奇异的同步低频状态;1991年,一名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部分虚化消失,只留下惨叫的余音;2005年,一片海域多次发生船只仪器瞬间失灵、船员短暂失忆事件,雷达曾捕捉到无法识别的深海信号源……
所有这些事件,最终都不了了之,记录被封存,列为最高机密。
苏芮感到一股寒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多元破界并非个例!它可能只是漫长历史中,一系列类似异常现象的最新一次显现!
那个所谓的APP,那个MP4,可能只是这次显现借助现代科技包装出的形态。它的本质,或许是某种亘古存在的、人类无法理解的维度力量或规则,偶尔会与我们的世界发生交集,留下一些光怪陆离、令人恐惧的痕迹。
而陈默,不过是一个不幸被卷入了这次交集的、可怜的凡人。
那么,普罗米修斯部门呢他们是守护者试图研究并控制这些力量还是仅仅是观察者,冷漠地记录着一次次异常的发生
陈默和林薇,在他们手中,会成为研究对象吗
……
与此同时,城市远郊,一座隐藏在山体内的秘密医疗研究机构。
陈默躺在布满各种非标准医疗仪器的维生舱内。他的身体数据被实时监测,但更重要的,是他大脑活动的信号。
在这里,医生和研究员不再是主导。主导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但眼神更像物理学家甚至哲学家的专家。
目标的意识活动并未完全消失,但也无法定义为传统意义上的昏迷。一个首席研究员指着屏幕上复杂到令人眼花的脑波频谱图和数据流,他的意识……没有弥散,也没有沉睡。它呈现出一种高度有序但极度压缩的‘凝结’状态,被困在了一个极小的神经回路节点内,仿佛……被上了锁。
能解读吗或者唤醒旁边一位普罗米修斯部门的官员问道。
常规手段无效。那种‘锁’的结构原理未知,强行刺激可能导致意识结构彻底崩解。研究员摇头,但是……我们监测到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异常的信号反馈,似乎与他意识凝结的那个节点产生共鸣。信号特征……与之前提交报告的、那个烧毁的接收器残骸有相似性。
接收器毁了,信号源还在官员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似乎是的。而且信号源……好像试图在尝试重新连接或者说,在尝试读取他意识节点内‘缓存’的数据
……
混沌,黑暗,破碎的光影。
陈默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一片虚无的宇宙之中。没有身体,没有时间感,只有一些残破的、闪烁不定的记忆碎片像流星一样划过。
李宏伟坠落的瞬间……键盘侠吴良猝死的电脑屏幕……林薇跳下湖水又变成怨妇的脸……还有那个血红色的【点赞审判】按钮……
我是谁我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无限遥远之外的声音,直接在他这片混沌的意识中响起,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的杂音:
【…系…统…重…连…尝…试…】
【…载…体…损…坏…严…重…】
【…读…取…意…识…备…份…数…据…】
【…校…验…因…果…链…(错乱)…】
【…警…告:…锚…点…丢…失…定…位…信…号…弱…】
是那个声音!多元破界系统的声音!
它没走!它还在尝试连接他!
陈默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想要逃离,却无处可逃。
【…检测到…外…部…干…扰…(屏蔽力场)…】
【…尝试…绕…过…】
【…构建…临…时…意…识…映…射…空…间…】
随着这个声音,他周围的混沌突然开始剧烈搅动!那些记忆碎片被强行拉扯、重组!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比诡异的地方。
脚下是一条不断扭曲、延伸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建筑像是用破碎的玻璃和扭曲的金属胡乱拼凑而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不断流淌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数据流。
更远处,是巨大的、如同墓碑般耸立的、半透明的灰色屏幕,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无数他看不清的信息碎片,偶尔会闪过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赵子龙、李宏伟、吴良、林薇……甚至还有他的父母、苏芮……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永不停止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又像是机器运行的噪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欢…迎…到…临…时…安…全…屋…(暂命名)…】系统的声音似乎稳定了一些,但依然冰冷毫无情感,【…鉴于…载…体…(你的身体)…被…未…知…权…限…封…锁…,…系…统…无…法…完…全…接…入…】
【…现…通…过…残…存…链…路…与…你…的…意…识…备…份…建…立…低…速…连…接…】
放我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陈默在自己的意识里咆哮,但发出的却只是一段无声的思维波动。
【…任…务…尚…未…完…成…,…审…判…序…列…不…可…中…断…】系统回应,【…检…测…到…多…处…因…果…错…乱…(林薇状态异常/观测者介入)…,…需…进…行…修…正…】
【…载…体…(你)…仍…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修正陈默感到一阵冰冷。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出了故障但还没完全报废的工具
【…系…统…需…要…更…多…能…量…及…稳…定…链…路…以…完…成…自…我…修…复…并…重…新…建…立…锚…点…】
【…在…此…期…间…,…你…需…在…此…空…间…接…受…必…要…的…数…据…同…步…与…规…则…深…度…理…解…】
一块较小的、相对稳定的屏幕在他面前凝聚成形。上面开始快速闪烁过更加详细、更加令人不安的信息:
不仅仅是目标的罪行,还包括他们的生平碎片、情感记忆、甚至他们行为可能引发的未来因果分支的推演图……庞大、冰冷、细节到令人发指的信息流冲刷着陈默的意识。
他看到林薇救起孩子时那一刻纯粹的善念,也看到她给自己孩子下药时那扭曲的怨毒;他看到键盘侠吴良在现实中其实是个极度自卑、被长期欺凌的可怜虫;他甚至看到李宏伟年轻时也曾充满理想,最终却被职场彻底异化……
系统似乎在强行向他灌输一个冰冷的事实:善恶并非二元,因果纠缠复杂。但审判,必须执行。为了某种更高层面的、秩序的维持
【…理…解…规…则…,…才…能…更…好…地…执…行…,…减…少……错…误…(如林薇事件)…】系统的声音如同催眠,【…等…待…时…机…,…寻…找…新…的…链…路…与…能…源…】
陈默的意识在这信息的狂潮中痛苦挣扎。他既恐惧于系统的冰冷和强大,又被这强行展示的、复杂至极的人性图谱所震撼。
他仿佛被绑在一个座位上,被迫观看一场关于人类罪恶与痛苦的、无限细节的超高清电影,而他自己,曾经是,未来可能还是这场电影的执行导演。
这是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囚笼。
他的意识被困在了系统残留数据构建的边境之地,被迫学习和理解这场恐怖游戏的深层规则。
而在他看不见的现实世界,秘密研究所内,监测他脑波的仪器上,原本近乎直线的频谱,突然出现了一小段极其短暂、频率高得异常、结构复杂到无法解析的尖峰脉冲。
快看!他的脑波刚才……!一个研究员惊呼。
但脉冲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记录下来了吗
记录了,但……无法分析,这种信号模式从未见过!
研究所的专家们面面相觑,神色更加凝重。
他们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在他们无法触及的意识层面,悄然发生。
而病房外,苏芮的私人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加密信息,只有一个词和一个坐标:
【救他吗】
信息发自十分钟前,坐标指向远郊的群山。
发信人,未知。
11:荆棘之路
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坐标和简短的问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芮压抑的心湖中激起剧烈波澜。
【救他吗】
救谁陈默还是林薇或者……另有所指
发信人是谁是普罗米修斯内部的同情者是另一个知晓内情的异常存在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坐标指向城外的山区,那里人烟稀少,确实符合秘密机构选址的习惯。
苏芮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无法落下。
服从命令,就此停手,回归正常的生活她可以做到。保密协议上的后果她很清楚,职业生涯尽毁都是最轻的处罚。
但那些离奇的死亡,陈默最后时刻惊恐扭曲的脸,技术部同事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有林薇和陈默如同被抽取灵魂般的昏迷……这些画面如同鬼魅般纠缠着她。作为一个警察,追寻真相、保护生命(哪怕是有罪的生命)的本能,在她内心深处嘶吼。
如果普罗米修斯部门真的如她猜测那般,只是观察和研究,甚至可能利用这种异常,那陈默和林薇在他们手中,还能算得上是被保护吗他们会不会变成小白鼠
那个匿名信息,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线索。
去,可能万劫不复。
不去,她余生都将在良知的拷问中度过。
几分钟后,苏芮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她迅速删除了短信和通话记录,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装,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把不属于配枪序列的紧凑型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匣,以及一些现金和一部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
她像一个潜入自己家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可能的监控,从消防通道离开公寓楼,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没有动用任何官方资源,她用自己的方式,租了一辆不起眼的旧车,朝着坐标指示的山区驶去。
……
山体内的秘密研究所,监控中心。
目标脑波异常脉冲的频率和强度正在极缓慢地提升。研究员盯着屏幕上不再是完全平直的线条,那上面开始出现一些微小的、规律难寻的凸起,虽然依旧无法解析,但可以确定,他的意识活动在增强。
能量来源呢普罗米修斯的官员问。
无法探测到外部能量输入。维生舱的能量供应稳定。这种意识活动增强……似乎是他大脑内部自发的,或者……接收到了某种我们仪器无法探测的、非能量形式的‘信息流’刺激
加强屏蔽力场的强度。对所有频段进行干扰,包括那些理论上不可能的频段。官员下令,脸色凝重,我们不能让任何东西‘连接’上他,也不能让他的意识‘泄漏’出任何信息。
更强大的屏蔽设备被启动,无形的力场笼罩着陈默的维生舱,试图将他变成一个绝对意义上的信息黑洞。
……
意识边境。
陈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滞感。系统传输过来的信息流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外…部…干…扰…加…强…】
【…链…路…质…量…急…剧…下…降…】
【…尝…试…优…化…意…识…接…收…效…率…】
系统的声音变得极其破碎,甚至带着一种……被激怒的尖锐杂音
陈默能感觉到,这个困住他的诡异空间也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些扭曲的建筑和血管般的天空数据流闪烁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崩溃。
但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系统被干扰,它对这里的控制力下降了
他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意志——尽管在这片意识空间里,这感觉虚无缥缈——不再被动接受那些信息流的冲刷,而是拼命地试图去驱动这个空间,去回忆那些被强行灌输的、关于系统规则和弱点的碎片化信息。
他看到过系统对于观测(警察的追踪)的忌惮。
他看到过系统对于能量和稳定链路的迫切需求。
他看到过系统执行因果律打击时,似乎需要基于目标自身存在的因果缺陷进行放大和引导,而非无中生有……
如果……如果外部有人在帮他在干扰系统
他能不能……做点什么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意识中成型。
他不再试图逃离这个空间,而是开始主动地、艰难地尝试去理解甚至模仿那些流淌的暗红色数据流的结构。他回忆着系统评判罪行时那冰冷无情的逻辑,回忆着它如何寻找目标的因果缺陷……
他将他所能捕捉到的、关于这个研究所的零星信息(从系统之前偶尔泄漏的、被干扰的碎片中),与他被迫学习到的系统规则相结合。
然后,他开始用自己的意识,极其笨拙地、尝试性地……去编织一段极其微弱、扭曲的信息。
这不是求救信号。他知道任何向外直接求救的念头都可能被系统拦截或扭曲。
他编织的,是一段……审判指令的雏形。
目标:模糊指向研究所内部某个可能存在微小过失(比如偶尔违规操作设备对实验体抱有不必要的同情)的、无关紧要的低权限人员。罪行程度:极低。审判建议:轻微警告(例如,让他的咖啡泼洒在自己身上)。
这段指令漏洞百出,极其拙劣,甚至可能无法通过系统自身的逻辑校验。
但他的目的,不是真的要审判谁。
他的目的是——投石问路,并留下一个极其特殊的、只有能理解系统规则的人才能看出的指纹!
如果外部真的有高人能在干扰系统的同时,监测到这里的信息流动,那么这段拙劣模仿的、带着明显人工痕迹和试探意味的伪指令,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信号!
他在用系统教给他的语言,向外呼喊:
我还存在!我在尝试理解!我在尝试反抗!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一旦被系统察觉,可能会立刻引来更彻底的清除。
但他别无选择。
他将这段微弱而扭曲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如同抛出一个漂浮瓶般,推向那不断被干扰、闪烁不定的数据流之中……
……
山区公路的尽头,苏芮将车隐藏在一片树林后。前方是戒备森严的军事管制区标志,高墙电网,摄像头林立。
坐标指向这里深处。
她无法再开车前进。她观察着四周,寻找着可能的潜入点。这里守卫极其森严,几乎毫无破绽。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那部预付费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条新的加密信息:
【东侧围墙,第三号排水涵洞,红外标记循环间隔4.7秒。你有90秒窗口。】
信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苏芮的心脏狂跳起来。发信人到底是谁ta似乎对这里的安防了如指掌!
没有时间犹豫。她立刻绕向东侧,果然发现一个被杂草半掩的排水涵洞,直径刚好容一人匍匐通过。她屏住呼吸,计算着时间,在红外扫描移开的瞬间,如同狸猫般钻了进去。
涵洞内潮湿泥泞,充满了铁锈和污水的味道。她艰难地爬行了十几米,前方出现微光。
出口似乎在一个设备间的下方。她小心翼翼地顶开格栅,探出头。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空调机组。墙上挂着一套似乎是维修人员的连体工装和工作牌。
又一条信息到来:【换装。左转走廊,第七个门,备用配电室。权限卡在左手第三个工具箱底层。】
苏芮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对方仿佛就在她头顶看着这一切。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迅速换上衣衫,拿起权限卡,压低帽檐,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寂静无人,只有头顶日光灯发出的轻微嗡鸣。她按照指示,来到第七个门,刷卡进入。
备用配电室内,布满各种开关和仪表盘。而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一个孤立的、有着多重物理锁和生物识别的特殊控制台。控制台上的指示灯表明,它正在运行,功率极高。
控制台侧面,贴着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标签,上面有一个模糊的图案——一个扭曲的、正在旋转的暗红色漩涡。
和陈默手机上那个APP图标,以及MP4启动时显示的图案,一模一样!
是它!这里有一个更大的、更稳定的系统接口或者支撑设备!
那条匿名信息引导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摧毁这个或者了解这个
她该怎么做
……
与此同时,监控中心内。
报告!屏蔽力场出现微小波动!检测到一段极其异常、结构错误的低优先级信息流试图向外渗透!来源……仍然是目标意识体!一名技术员突然喊道。
内容
无法完全解析……似乎是一段无效的审判指令但它的编码方式……很古怪,像是模仿,又像是……某种标识
首席研究员和官员立刻围了过来。
也就在这一刻,维生舱内,陈默的脑波监测仪上,那个异常脉冲再次出现,这一次,持续时间更长,波形更加复杂!
它仿佛在挣扎,在呐喊,在用一种无人理解的语言,试图向外界传递着什么。
整个研究所的警报系统,骤然响起!
12:倒计时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钢针般刺入苏芮的耳膜,红色的警示灯在备用配电室内疯狂旋转,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彩。
心脏瞬间骤停一拍,随即又以擂鼓般的速度狂跳起来!
暴露了!
是从哪里摄像头门禁感应还是那个神秘指引者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思考了!走廊外传来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正在迅速逼近!
她的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飞速运转。
破坏控制台它被重重锁定,没有工具和时间,根本不可能。而且它很可能是维持陈默甚至林薇生命的某种关键设备盲目破坏可能直接杀死他们。
留下等于束手就擒。等待她的将是严格的审讯、无限期的拘禁,以及普罗米修斯部门让她彻底闭嘴的手段。
唯一的生路,只有逃!
就在她转身冲向门口,手握上门把手的瞬间——
嗡!
那部预付费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不断倒计时的红色数字:
【00:00:15】
14…
13…
什么意思是逃离的倒计时还是某种毁灭的倒计时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特殊的控制台。就在警报响起的瞬间,控制台侧面,一个原本暗着的、极其不起眼的琥珀色小指示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频率与手机上的倒计时完美同步!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她明白了!
这个倒计时,不是给她的!是那个匿名指引者,在远程触发这个控制台的某种……自毁程序或者紧急协议!
而这个协议一旦启动,很可能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可能是数据清除,可能是能量过载爆炸,也可能是……释放出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她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被卷入未知危险的可能!
【00:00:10】
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有人在用力刷卡,试图强行打开这扇从内部锁定的门!
砰!砰!沉重的撞门声响起!
苏芮不再犹豫,猛地拉开门!
门外,两名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却不是研究所常见安保制服的人员正要冲进来,显然没料到门会从里面突然打开,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现在!
苏芮没有丝毫迟疑,利用对方瞬间的错愕,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向前一撞,肩膀狠狠撞在当先一人的胸口,同时右手闪电般抽出手枪,用枪柄重重砸在另一人试图举枪的手腕上!
呃!
咔嚓!伴随着一声痛哼和可能的骨裂声,两人的阵型瞬间被撕开一个缺口!
苏芮没有丝毫恋战的想法,目的只有一个——冲出去!
她沿着来时的走廊发足狂奔,身后传来怒吼和拉枪栓的声音!
站住!否则开枪了!
她猛地扑向旁边的走廊拐角!
哒哒哒!子弹呼啸着打在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一串火花和碎屑!
【00:00:05】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在她脑海中疯狂敲响!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看到前方走廊尽头那个通往排水涵洞的设备间门!
【00:00:03】
她猛地撞开门,冲了进去!
【00:00:02】
她甚至来不及关上设备间的门,直接扑向那个敞开的涵洞入口!
【00:00:01】
在她半个身子钻入涵洞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传来!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一震!
并非爆炸,更像是一种……能量被瞬间抽空又猛地释放的沉闷轰鸣!
紧接着,研究所内部所有的灯光——包括那些应急灯——在同一瞬间全部熄灭!彻底的、绝对的黑暗降临!
所有声音——警报声、呼喊声、脚步声——也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一种高频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嗡鸣声残留在大脑里。
停电了不,是更彻底的能源中断!连备用电源都彻底瘫痪了!
苏芮趴在冰冷泥泞的涵洞里,心脏狂跳,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身下大地残留的震动和空气中弥漫的、一种奇怪的、像是臭氧又像是某种金属烧熔的刺鼻气味。
那个控制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匿名指引者,引爆了它还是启动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程序
陈默呢林薇呢研究所里的其他人呢
她不敢多想,只能拼命地、手脚并用地向外爬。涵洞外,远处似乎传来了备用发电机的启动声和更加混乱的呼喊声,研究所的应急系统似乎正在艰难地尝试恢复。
她必须趁着这片混乱,立刻离开这里!
……
核心隔离病房区。
在灯光熄灭、所有仪器屏幕瞬间黑屏的前一秒,监测陈默脑波的设备屏幕上,那个异常复杂的脉冲信号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波形扭曲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然后——
像一根被绷断的琴弦,信号彻底消失,回归为一条近乎完美的、代表着脑死亡的直线。
不——!首席研究员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发出了绝望的惊呼。
维生舱的运作也同时停止,备用电源未能如期启动。
一片死寂的、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陈默那原本毫无生气的、带着电击焦痕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片由系统数据构建的、光怪陆离的边境之地,在那声沉闷轰鸣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
所有的数据流、扭曲建筑、血管天空瞬间湮灭。
无尽的黑暗和虚无再次吞噬了一切。
但在那纯粹的虚无中,一个极其微弱的、不属于系统的、冰冷而淡漠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限遥远的距离,在他意识核心中留下了一闪而逝的印记:
【…协议…‘普罗米修斯’…之火…已…窃取…】
【…锚点…已…转移…】
【…新…载体…等…待…确…认…】
【…系…统…即…将……沉…睡…】
随后,一切归于死寂。
真正的、彻底的死寂。
……
苏芮艰难地从排水涵洞爬出,滚落在山坡的草丛中。她浑身沾满污泥,狼狈不堪。
回头望去,山脚下的研究所大部分区域依然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点手电光在晃动,混乱还在持续。刺耳的防空警报般的鸣响现在才迟迟响起。
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但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倒计时毁灭了什么又释放了什么
陈默……还活着吗
她拿出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亮起。没有新的信息。那个神秘的指引者,如同出现时一样,悄然消失。
她望向远处黑暗中起伏的山峦,又看向手中那部布满裂痕的手机。
她知道,事情远未结束。
普罗米修斯之火已窃取锚点已转移
那个冰冷的声音残留的碎片信息,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她,苏芮,一个本该停职的小警察,已经无可挽回地,被卷入了这场超越她理解范畴的、席卷世界的暗流中心。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混乱的研究所,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更深的夜幕山林之中。
她的调查,现在才真正开始。
13:寂静回声与暗潮初涌
山体内研究所的混乱被迅速而高效地压制下去。
对外,那只是一次罕见的、由设备老化引发的区域电网故障和备用电源切换失败事故,进行了冷处理。涉及普罗米修斯项目核心区域的信息被严格封锁,所有相关数据物理隔离,参与现场处置的人员都经历了严格的保密谈话。
对内,震荡远未平息。那个特殊控制台的彻底烧毁(内部元件呈现与陈默MP4类似的气化特征)以及随之而来的全基地级能源瞬间中断,是无法用现有技术解释的重大事故。初步结论指向一种未知的、针对特定高频能量设备的定向emp攻击,但攻击来源和手法完全未知。
陈默的维生舱在电力恢复后重新启动,但监测数据显示,他的脑波活动已彻底归于平静,那条代表着脑死亡的直线,再也没有泛起任何涟漪。所有的异常脉冲都消失了,仿佛随着那次能量冲击一同被彻底抹除。
目标意识已完全消散。生命体征纯粹由设备维持。首席研究员得出了最终结论,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和未解的困惑。那最后的异常脉冲峰值太过诡异,但它消失了,无从探究。
基于此,陈默被正式宣布脑死亡。鉴于其情况的特殊性和潜在风险,普罗米修斯高层下达指令:计划在72小时后终止生命维持系统,并对遗体进行最高级别的无害化处理研究。
林薇的情况同样没有好转,她依旧沉睡在那片医学无法触及的深渊,成为了另一个难解的活体标本。
苏芮的名字,出现在研究所内部紧急通报名单的显著位置。高度危险、知晓内情、必须控制。一支精干的内部行动组被派出,负责追踪她的下落。
然而,苏芮仿佛人间蒸发。她利用从警多年积累的反侦察经验,彻底切断了与过去生活的所有联系,躲藏在城市边缘一个无需身份登记的廉价短租屋里,依靠现金生活。
她面前的白板上,贴满了从各种公开或灰色渠道搜集来的、关于普罗米修斯项目和历史异常事件的碎片信息。中间是那两个关键词:普罗米修斯之火、锚点转移。
火……在神话中,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来了火种,带来了文明和光明,自身却承受永世的惩罚。在这里,火指代什么是那种审判罪恶的力量还是维持系统运行的能量核心而被窃取……是被谁那个匿名指引者
锚点……这个词更让她不安。在航海和物理中,锚点意味着定位和稳定。系统的锚点原本是陈默现在转移了转移到哪里转移到谁身上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无边迷雾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尝试联系那个神秘的匿名号码,毫无回应,如同石沉大海。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一条来自海外、通过数层加密中转的讯息,悄然抵达她一台经过特殊设置的旧笔记本电脑上。发信人标识是一个古老的、象征着潘多拉魔盒的图案。
讯息内容是一份高度压缩和加密的数据包,以及简短的一句话:
【火是钥匙,亦是诅咒。锚点已散落,等待重聚。小心新的游戏。】
数据包经过复杂解密后,呈现出的内容让苏芮脊背发凉。
那是一些零散的、来自全球不同角落的、近期发生的异常事件报告摘要,其诡异程度远超之前:
-北欧:一名小镇图书管理员,一周内精准预言了十三起即将发生的轻微违法行为(如小偷小摸、交通违章),其方式并非语言,而是在现场留下匿名警告纸条,纸条内容与后续事件完全吻合。当事人声称听到低语。
-南亚:一片贫困社区内的暴力犯罪率奇迹般骤降,据传出现一个被称为阴影之手的存在,施暴者总会遭遇各种离奇小意外阻止其行恶(如突然腿抽筋、被莫名飞来的物品击中)。
-北美:一名网红直播时突然情绪失控,对着镜头详细忏悔自己三年前一场未被发现的地下交易,细节详尽,随后突发失语症。
这些事件彼此孤立,模式各异,似乎毫无关联。
但苏芮却从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令人恐惧的味道。
这不再是多元破界APP那种直接、高效、冰冷的审判。这更像是一种……散乱的、初级的、不稳定的……测试
仿佛一个失去中央控制塔的系统,其残留的功能碎片,正在凭借本能,随机地、笨拙地寻找着新的接口和执行者。
锚点已散落……
那个匿名指引者(或许是潘多拉)的信息是这个意思系统的核心被窃取或破坏后,它的部分能力或者说规则,外泄了像病毒一样扩散开了正在自发地寻找新的载体
新的游戏,已经以一种更隐蔽、更分散的方式,悄然开始了。
而旧的玩家,尚未退场。
……
研究所,陈默的隔离病房。
两名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做终止生命维持系统前的最后准备。各种传感器被逐一取下。
就在其中一人的手即将拔掉最后那根呼吸管辅助线路时,他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无意中轻轻擦过了陈默冰冷的手腕皮肤。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接触瞬间——
嗡!
一旁一台原本已经关闭、但未拔电源的、用于监测基础生物电的辅助设备屏幕,突然极其短暂地亮起了一下!显示出一个完全超出正常人类心率范围的、尖锐而短暂的脉冲信号!随即屏幕又迅速暗了下去。
嗯那名工作人员似乎瞥到了一丝微光,疑惑地转过头。
屏幕漆黑一片。
怎么了同伴问。
没什么……好像眼花了。他摇摇头,认为是设备残电或灯光反射,并未在意。他熟练地拔掉了线路。
几分钟后,陈默(的身体)的心电监护仪上,那最后一丝人为维持的、平稳的波形,终于彻底拉成了一条永恒的直线。
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在物理层面上是这样。
没有人注意到,在之前那台辅助设备的内部缓存里,一个未被自动覆盖的、异常生物电信号的碎片数据,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它的波形结构,与之前陈默意识挣扎时的异常脉冲,以及……世界各地那些零星新异常事件发生时捕捉到的某些微弱能量特征,存在着某种高度相似的、诡异的谐振动。
锚点并未完全消失。
它或许真的散落了,有一部分,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仍顽固地附着在这具正在逐渐冰冷的躯壳深处,如同冬眠的种子,等待着下一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唤醒。
或者,它已经随着那次短暂的接触,完成了最后一次微不足道的、无人察觉的……转移
……
城市另一端,苏芮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新的游戏已经开始,规则更加隐秘,玩家遍布全球。
她失去了陈默这条线,但她手中还有潘多拉提供的碎片信息,还有对普罗米修斯项目的不懈追查之心。
她知道,自己必须比之前更加小心,更加敏锐。她要赶在普罗米修斯部门或其他什么势力之前,找到那些散落的锚点,弄清火的秘密。
这不再是为了破案,甚至不仅仅是为了正义。
这是为了理解一个正在悄然改变、人类认知无法涵盖的真实世界。
也是为了预防下一次,可能不再是零星测试,而是全面降临的……审判。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目光坚定。
风暴只是暂歇,暗潮已然涌动。
而她,苏芮,将独自潜入这片更深、更黑暗的未知之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