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锈蚀之蛾 > 第一章

导语:爷爷病危后,总说老工房里锁着一群食锈的蛾子,在啃食房子的根基。母亲斥他病糊涂了,直到我撬开那扇焊死的铁门。门内,烧焦的墙壁上竟浮现出无数金属光泽的蛾翅纹路,而那张记录着火灾前父亲与挚友的合影,挚友的脸,已被锈迹啃食得一干二净。家人说那场火灾后挚友便举家搬迁,可那天夜里,我亲眼看见,父亲的手臂上,也开始浮现出同样的锈色蛾纹。
第一章
爸,你这胳膊上是什么
我指着他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那里,一片暗红色的纹路像铁锈般蔓延。
父亲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猛地将袖子扯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种……
我说你看错了!
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像一声炸雷,在小小的客厅里回响。
母亲端着水果从厨房里出来,脸上堆着笑。
嚷嚷什么呢,你爸身体不好,你别大惊小怪地吓唬他。
她将果盘重重地放在茶几上,一个苹果滚了出来,掉在地上。
妈,我没吓唬他,他胳膊上真的有……
有你爷爷说的那些鬼东西食锈的蛾子
母亲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不耐。
你是不是也跟着老爷子一起糊涂了
家里就指望你一个明白人,你可别再添乱了。
她弯腰捡起苹果,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一个快死的老人,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我看这个家迟早要被你们俩折腾散了。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看向父亲,他低着头,沉默地削着一个梨,仿佛刚才的争吵与他无关。
可我看见,他握着水果刀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一小片暗红色的,像鳞片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它落在光洁的地砖上,闪烁着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
那是一片蛾翅的形状。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母亲的脸色也变了,她快步走过去,用脚尖将那东西碾碎,然后狠狠地踩了几下。
屋里怎么这么脏。
她嘟囔着,转身去拿扫帚,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客厅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
父亲停下了削梨的动作,他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哀求和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否认。
他是在求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老工房那扇焊死的铁门前。
门内,无数金属蛾子组成的风暴,正疯狂地撞击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爷爷就站在我身边,他枯瘦的手指着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它们饿了……它们饿了……
快跑……它们要出来了……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窗外,月光惨白。
我悄悄起身,走到父亲的房门前。
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咯吱……咯吱……
像是老鼠在啃噬木头。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那声音更清晰了。
还伴随着父亲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拧动门把手,门被反锁了。
爸你没事吧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
没事,我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镇定。
我没有回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母亲打开房门,看见我时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怎么坐在这里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妈,爸他……到底怎么了
母亲的眼神闪烁,她避开我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走进厨房。
能怎么了,老毛病犯了呗,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就在这时,父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苍白。
他冲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昨晚没睡好快去洗把脸,准备吃早饭。
我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放在餐桌上的手上。
他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
是铁锈。
我没再追问,我知道,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真相,只能靠我自己去找。
我必须再去一次老工房。
第二章
老工房还是老样子,矗立在城市的废弃角落,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我绕到工房后面,从一扇破损的窗户翻了进去。
里面昏暗而压抑,阳光被厚厚的灰尘切割成一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我径直走向那扇被焊死的铁门。
门上,被我撬开的缝隙依然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再次将铁门拉开一道更大的口子。
这一次,我钻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不大,像一个储藏室。
烧焦的墙壁上,那些金属光泽的蛾翅纹路在昏暗中闪烁,仿佛活了过来。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房间。
除了墙上的纹路和那张破旧的合影,这里空空如也。
我不甘心,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
合影上,父亲和那位被称为挚友的李叔并肩站着,笑容灿烂。
李叔的脸被锈迹啃食,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伸手触摸那片锈迹,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刺骨的触感。
这锈,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它更像是一种……活物留下的痕迹。
我的目光在墙角停住。
那里,一块地砖似乎有些松动。
我走过去,用撬棍的尖端插进缝隙,用力一撬。
地砖被撬开了,下面是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我心脏狂跳,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封皮是深褐色的硬壳,已经有些卷边。
我翻开第一页,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是李叔的字迹,我认得。
小时候,他还教过我写字。
这似乎是一本工作日记。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些枯燥的冶金数据和实验记录,看起来很正常。
我快速地向后翻。
直到某一页,字迹开始变得潦草而狂热。
成功了!我成功了!
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以金属为食,以锈为巢。
我将它命名为‘锈蚀之蛾’。
它不是寄生,是共生!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锈蚀之蛾
爷爷说的食锈的蛾子,竟然是真的!
我继续往下看。
样本活性极强,需要更稳定的‘温床’进行培育。
人体是最好的容器,血液中的铁,是它们最完美的养料。
老周(我父亲的名字)是最佳人选,他身体强壮,意志坚定。
他说这是为了科学,为了未来,他愿意成为第一个‘新人类’。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父亲……是自愿的
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参与者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扭曲,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失控了……火……它们在……孵化……
后面,是被烧焦的痕迹。
我合上日记本,脑子里乱成一团。
火灾,不是意外。
是一场失败实验导致的灾难。
李叔,可能就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而我的父亲,从那天起,就成了锈蚀之蛾的宿主。
家人说的李叔举家搬迁,全都是谎言!
他们一直在骗我!
我正准备离开,脚下却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已经被锈蚀得看不出原样。
我捡起来,用力掰开。
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用金属打造的蛾子标本。
它通体暗红,翅膀上布满了精密的纹路,栩栩如生。
就在我拿起它的瞬间,那金属蛾子仿佛融化了一般,化作一缕红色的烟雾,钻进了我的掌心。
一阵灼热的刺痛传来。
我摊开手掌,那里,一个微小的,蛾翅形状的锈色印记,正在慢慢浮现。
第三章
我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甩着手。
可那锈色的蛾纹,就像纹身一样烙印在我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它甚至……在微微发烫。
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踉踉跄跄地跑出工房,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遍地用肥皂搓洗手心。
皮肤被我搓得通红,甚至破了皮,可那蛾纹依旧清晰可见。
它好像在嘲笑我的徒劳。
我完了。
我也被感染了。
我会不会变得像父亲一样
甚至……像那张照片上,被啃食得一干二净的李叔
我不敢想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我时刻观察着父亲的变化。
他的情况越来越糟。
他开始拒绝吃正常的食物,每天只喝一点水。
但到了晚上,我总能听见他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有一次,我透过门缝,看见他正跪在地上,贪婪地啃食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罐头。
他的双眼泛着红光,动作像一头饥饿的野兽。
那一刻,他不再是我的父亲。
他是一个被怪物占据了身体的躯壳。
母亲的伪装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黑眼圈越来越重。
她开始频繁地往父亲的房间里搬东西。
扳手,螺丝,废旧的铁锅……所有带锈的金属制品,都成了父亲的食物。
这个家,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的巢穴。
我试图再次和爷爷沟通。
他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我抓住他枯瘦的手,将我发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爷爷,食锈的蛾子……是真的。
李叔的日记,我都看到了。
爸他……快不行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他挣扎着,嘴唇微微开合。
源头……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什么源头我急忙追问。
工房里……那个……‘巢’……
毁了它……
说完这几个字,他又陷入了昏迷。

工房里还有我没发现的东西
是李叔日记里提到的温床吗
我必须再去一次!
可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母亲拦住了我。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双眼通红。
你又要去哪
那个鬼地方,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妈,你别拦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我看你是疯了!
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进我的肉里。
你爸只是病了,他会好的!你别再出去胡说八道!
他那不是病!我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每天晚上在吃什么,你比我清楚!
母亲的身体僵住了。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你……你都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在隐瞒什么那场火灾,李叔的失踪,爸身上的变化,你都知道,对不对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父亲的房门被猛地撞开。
父亲站在门口,他的半边脸颊,已经被锈色的蛾纹覆盖。
他的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温和,而是充满了暴戾和饥饿。
他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我。
饿……
我……饿……
他看的不是我的人。
是我的手。
我那只被印上蛾纹的手。
在它的感知里,我不再是他的儿子。
我是……同类,或者说……是更美味的食物。
第四章
快跑!
母亲尖叫一声,猛地将我推开。
她张开双臂,挡在我和父亲之间,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老周!你清醒一点!这是我们的儿子啊!
父亲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完全无视了母亲的哀求。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散发出的铁锈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
理智告诉我应该逃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那是我的父亲。
我怎么能把他当成怪物一样丢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父亲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痛苦地抱着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脸上的锈色蛾纹仿佛活了一般,疯狂地蠕动着。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和母亲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母亲才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扑到父亲身边。
老周!老周你怎么样了
父亲紧闭着双眼,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他手臂上、脸上蔓延的锈色纹路,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一些。
我惊魂未定,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被他撕碎了。
母亲抱着昏迷的父亲,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压抑了多年的绝望和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当初我拦住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慢慢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爷爷说,工房里有‘巢’,必须毁了它。
母亲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神空洞。
巢……
对,李叔日记里也提到了‘温床’,我想就是同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
母亲摇着头,脸上满是茫然。
我不知道……那场火灾后,我就再也没进去过……
老周只告诉我,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绝对不能再打开那扇门。
看来,她知道的也有限。
她只是一个被动地保守着秘密,并为此备受煎熬的女人。
我扶起母亲,和她一起将父亲抬回床上。
看着父亲苍白如纸的脸,我下定了决心。
不管那个巢是什么,我都必须找到它,毁掉它。
为了父亲,也为了我自己。
我不能变成他那个样子。
我再次回到了工房。
这一次,我有了明确的目标。
寻找爷爷和李叔口中的巢或者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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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一根钢筋,在那个小储藏室里四处敲击。
墙壁,地面,每一寸都不放过。
终于,在合影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是空心的。
我心中一动,用钢筋使劲地砸了下去。
轰!
烧焦的墙皮脱落,露出了后面的……另一扇门。
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更加厚重的铅门。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复杂的密码转盘。
我尝试了父亲和李叔的生日,全都无效。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李叔日记里反复提到的一个词。
新人类。
我鬼使神差地在转盘上,按下了NEW
HUMAN对应的数字键。
咔哒。
一声轻响,铅门应声而开。
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浓郁铁锈味的气体扑面而来,呛得我连连后退。
门后,是一个隐藏的实验室。
各种我看不懂的精密仪器上布满了灰尘和锈迹。
破碎的玻璃器皿散落一地。
整个实验室,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在实验室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生锈的金属零件和管道纠结缠绕而成的……巢,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它像一颗跳动着的金属心脏,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蛾翅纹路,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无数细小的管子从巢的底部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的仪器,仿佛在汲取着什么。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一切的源头。
我握紧了手中的钢筋,一步步向它走去。
我必须毁了它。
就在我靠近的时候,我看到巢的表面,镶嵌着一张人脸。
那张脸双目紧闭,皮肤已经完全被锈迹同化,五官扭曲,表情痛苦。
是李叔。
他没有死在火灾里。
他……和这个巢融为了一体。
他就是巢本身!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我举起钢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叔那张脸砸了下去!
住手!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扳手,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你不能毁了它!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爸的命,就靠它了!
她嘶吼着,像疯了一样向我冲来。
你知不知道,这个‘巢’,是李叔留给我们家唯一的希望!
我被她的话搞糊涂了。
希望这东西差点杀了爸!
那是它饿了!母亲的表情变得狂热而扭曲,只要喂饱它,它就能赐予我们永生!你爸身上的锈,不是病,是进化的象征!
我看着她陌生的脸,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
妈,你……
没错。她凄厉地笑了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
在她苍白的脖颈上,一片和我手心一模一样的,甚至更加清晰的锈色蛾纹,赫然在目。
在照顾你爸的时候,我也被选中了。
我们才是一家人!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们才是一伙的。
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拯救家人,殊不知,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需要被净化的异类。
我突然醒悟了。
第五章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在骗我。
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母亲脸上的狂热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
孩子,我们是为你好。
这种进化的痛苦,不应该由你来承受。
等你父亲……和你李叔叔彻底融合,成为完美的‘新人类’,他就能找到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让你也加入我们。
她的话语轻柔,却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融合李叔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母亲发出一声嗤笑,愚蠢的凡人才会用‘死’来定义这种伟大的转变。
你李叔叔,他只是换了一种形态存在,他成为了‘巢’,成为了我们所有人的神!
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神祇。
而你的父亲,将成为神的第一位使徒。
我看着她疯魔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搅。
所以,爷爷说的都是对的。
你们才是病糊涂了!
闭嘴!
母亲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不许你侮辱神!
她挥舞着手中的扳手,朝我砸了过来。
我侧身躲过,扳手重重地砸在旁边的仪器上,迸溅出几点火花。
妈!你清醒一点!
我清醒得很!
她再次扑了上来,双眼通红,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敢还手,只能狼狈地躲闪。
这个狭小的实验室,成了我们母子俩的角斗场。
她每一次攻击都用尽全力,似乎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她疯狂的攻击,彻底破灭了。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她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你身上,已经有了神的印记。
你迟早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要么主动加入,要么……就像你父亲一样,被动地改造!
我看着她脖子上那片不断闪烁的蛾纹,又看了看自己手心那个小小的印记。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恐惧感涌上心头。
不。
我绝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我不再犹豫。
趁她攻击的间隙,我猛地撞向她的肩膀,将她撞倒在地。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实验室。
身后,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
我逃出了工房,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城市的街道上狂奔。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找谁。
报警吗
跟警察说我妈信了邪教,我爸变成了吃铁的怪物
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跑得筋疲力尽,最终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夜色降临,城市的霓虹灯亮起,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我掏出手机,下意识地翻着通讯录。
最后,我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王教授。
他是爷爷的棋友,也是市里一所大学的生物学教授。
爷爷曾经说过,王教授是真正有学问的人,不像李叔,总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现在,他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一个苍老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王教授您好,我是……我是老周的孙子,周然。
老周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不是快不行了吗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遇到了一些麻烦,跟生物学有关,我想请教您一下。
没空。
对方干脆地拒绝了。
我这里有一份关于‘金属基生命体’的研究日记,是我父亲的朋友留下的。
我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你在哪
王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第六章
半小时后,我在大学城的一家咖啡馆里见到了王教授。
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一些,大概六十出头,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神锐利。
他点了两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然后开门见山。
日记呢
我将李叔的日记本推了过去。
王教授接过去,迫不及待地翻开。
他看得很快,镜片后的眼睛里,光芒越来越亮。
震惊,疑惑,兴奋,恐惧……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喃喃自语,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王教授,这上面写的东西,都是真的吗我紧张地问。
王教授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你问我你应该去问写这本日记的人。
他已经……和他的作品融为一体了。
我将工房里看到的一切,包括那个巢,以及我父母的变化,都告诉了他。
当然,我隐瞒了自己也被感染的事实。
王教授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摘下眼镜,揉着疲惫的眉心。
李卫国(李叔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他会出事。
当年在学校,他就沉迷于这种禁忌的研究,认为可以创造出超越碳基生命的新物种。
我以为他只是纸上谈兵,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付诸了实践。
教授,我父亲还有救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王教授摇了摇头。
从你的描述来看,你父亲的身体已经被那种‘锈蚀之蛾’深度侵蚀,几乎不可逆转了。
它正在改造你父亲的身体,将他变成一个适合它生存的‘巢穴’。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也许有。王教授重新戴上眼镜,这种共生体,必然有一个核心,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巢’。
它就像蜂巢里的蜂后,控制着所有的个体。
只要能切断你父亲和‘巢’之间的联系,或者……直接摧毁那个‘巢’,也许就能阻止侵蚀的继续。
他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怎么切断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王教授指了指日记本,这本日记并不完整,后面关于如何控制和抑制的部分,都被烧毁了。
我需要去现场看看,还需要一些你父亲的……样本。
样本
血液,或者皮肤组织。王教授的眼神变得灼热,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想救他,顺便……完成一项足以震惊世界的发现。
我犹豫了。
带一个外人回家,无异于引狼入室。
可我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
我按下了静音,没有接。
很快,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儿子,回家吧,妈妈知道错了。
我们好好谈谈,一起想办法救你爸。
又一条。
你爸刚才醒了,他很想你。
我看着短信,心中一阵冷笑。
她还在演戏。
她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我将手机屏幕展示给王教授看。
教授,我家可能回不去了。
他们不会让我轻易带走样本,更不会让你接近工房。
王教授皱起了眉头。
这就麻烦了……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
我们不需要硬闯。
我们可以……智取。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你听我说……
听完他的计划,我目瞪口呆。
这个老教授,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想到一肚子坏水。
不过……我喜欢。
第七章
第二天,我拨通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电话。
喂,你好,我爷爷病危,需要上门进行临终关怀服务。
我报上了我家的地址。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乔装打扮的王教授。
他戴着口罩和护士帽,还像模像样地提着一个医药箱。
我不得不佩服,他这身行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开门的是母亲。
她看到我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悲伤的表情。
你们是……
阿姨您好,我们是社区卫生中心的,接到电话,来为周大爷做临终关怀。我压低了声音,模仿着专业人员的腔调。
母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但还是让我们进了门。
辛苦你们了,老爷子在里屋。
王教授目不斜视地跟着我往爷爷的房间走,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着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我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把崭新的羊角锤。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准备用这个来对付我吗
进了爷爷的房间,我反手将门锁上。
王教授立刻摘下口罩,长出了一口气。
憋死我了。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类似信号探测器的东西。
这是我连夜改造的生物电场探测仪,如果那种‘锈蚀之蛾’是活的,就一定有生物电场。
他打开开关,探测仪发出了轻微的滴滴声。
他拿着探测仪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在父亲的房门前,探测仪的响声变得急促起来。
没错,就在里面,而且能量场很强。
王教授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现在,想办法弄到样本。
我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妈,我能进去看看爸吗
你爸刚睡下,别吵醒他。母亲警惕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就看一眼,我不出声。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门开了一道缝,母亲堵在门口。
快点。
我侧身挤了进去。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昏暗,充满了浓重的铁锈味。
父亲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似乎睡得很沉。
我慢慢走到床边,看着他那张被锈纹侵蚀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我假装为他掖被角,趁机用藏在袖子里的采血针,飞快地在他手指上扎了一下。
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渗了出来。
我迅速用一个微型试管将血珠收集起来。
就在这时,父亲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
我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赶紧直起身子。
母亲狐疑地看着我。
你看好了没有
好了。
我快步走出房间,将门关上。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回到爷爷的房间,我将试管交给王教授。
他如获至宝,立刻从医药箱里拿出各种工具,开始就地分析。
奇怪……
他看着显微镜,眉头紧锁。
这血液里的铁含量高得离谱,而且……这些红细胞的形态,非常古怪,它们在……自我复制和重组。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血液!
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这是一种全新的生命!它正在把你父亲,从细胞层面进行改造!
突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母亲的尖叫。
不好!
我和王教授对视一眼,立刻冲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狼藉。
父亲的房门被整个撞开了,木屑纷飞。
而我的父亲,正站在客厅中央。
他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露出了他赤裸的上身。
他的整个胸膛,都已经被一层暗红色的,类似甲壳的物质覆盖,上面布满了狰狞的蛾纹。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他不是睡着了。
他是在……蜕变。
而我的母亲,正瘫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她也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吓到了。
父亲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我们。
他锁定了王教授。
或者说,是他手上那个装着他血液的试管。
我的……
他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食物……
第八章
快走!
王教授反应极快,他抓起医药箱,拉着我就往门口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父亲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像一头猎豹,瞬间就挡在了我们面前。
他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抓向王教授手中的试管。
他的指甲变得又长又黑,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像五把锋利的匕首。
王教授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将试管扔给了我。
接着!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试管。
父亲的攻击目标立刻转移到了我身上。
周然!小心!
王教授大喊一声,抄起地上的羊角锤,朝着父亲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
铛!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
羊角锤被弹开了。
父亲的后背,竟然毫发无伤。
那层暗红色的甲壳,比钢铁还要坚硬。
父亲缓缓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教授。
他似乎被激怒了。
他发出一声咆哮,一巴掌将王教授扇飞了出去。
王教授像个破麻袋一样撞在墙上,然后滚落在地,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教授!
我目眦欲裂。
母亲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尖叫着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
老周!不要!他是我们的儿子啊!
父亲低头看了一眼母亲,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抬起脚,毫不留情地将母亲踢开。
母亲撞翻了茶几,额头磕在桌角上,鲜血直流。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眼前的这个怪物,已经不再是我的父亲了。
他的人性,他的情感,他的记忆,都已经被那只锈蚀之蛾吞噬殆尽。
他现在,只是一具被欲望驱使的,饥饿的野兽。
而我,还有我手中的血液样本,就是他的猎物。
我握紧了试管,转身就跑。
我冲进厨房,反锁上门。
砰!砰!砰!
父亲开始疯狂地撞门。
厨房的门是木制的,根本撑不了多久。
我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防身的东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燃气灶上。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形成。
我拧开了燃气灶的开关。
嘶嘶——
煤气泄漏的声音,在小小的厨房里响起。
我躲在橱柜后面,死死地盯着门口。
轰!
厨房门被撞开了。
父亲那高大的,被甲壳覆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厨房里扫视,很快就锁定了我藏身的位置。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浓重的铁锈味和煤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就在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这是我刚才在客厅的烟灰缸里顺手拿的。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的心在滴血。
爸……对不起了。
我按下了打火机。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厨房。
第九章
剧烈的爆炸将我掀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客厅的墙上。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性地失聪了。
厨房里,一片火海。
黑色的浓烟滚滚而出。
我挣扎着爬起来,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
我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是被烧死了,还是……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火焰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他。
他身上的甲壳被烧得焦黑,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火焰,对他无效。
他猩红的眼睛穿过烟雾,死死地锁定了我。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愤怒的表情。
我彻底绝望了。
连爆炸都杀不死他,我还能怎么办
突然,我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王教授,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
我连滚带爬地过去,扶起他。
教授!你醒醒!
王教授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从火中走出的怪物,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快……快走……
他虚弱地说。
去工房……毁了那个‘巢’……
那是唯一的办法……
用……用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是……高频声波发生器……
我本来……是想用它来……采集‘巢’的……数据……
也许……能对它造成……干扰……
说完,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我握紧了那个小小的遥控器,它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父亲已经走出了厨房,他一步步向我们逼近。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搀扶着王教授,艰难地向门口挪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
母亲还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那个怪物,我的父亲,正迈着沉重的步伐,紧追不舍。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王教授拖出了家门。
楼道里的邻居被爆炸声惊动,纷纷打开门查看。
当他们看到浑身是血的我和王教授,以及我们身后那个从火场里走出来的焦黑怪物时,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整个楼道,乱成了一锅粥。
我趁乱将王教授拖下楼,塞进那辆还没开走的救护车里。
我跳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我这辈子从没开过车,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救护车像一头失控的野牛,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父亲追出了楼道。
他站在马路中央,仰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的速度,追不上汽车。
我暂时安全了。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我不敢去医院,也不敢报警。
王教授还处在昏迷中,伤得很重。
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最后,我将车开到了大学城附近的一个废弃停车场。
我检查了一下王教授的伤势,还好,只是肋骨断了几根,没有生命危险。
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看着手中的高频声波发生器,又想起了王教授的话。
毁掉那个巢。
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我该怎么回去
工房现在肯定被我妈守着。
而且,我爸……那个怪物,随时都可能找过来。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就在这时,我手心那片许久没有动静的蛾纹,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它在发光。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画面。
是工房里的那个实验室。
那个巨大的,金属心脏般的巢。
我能看到它在搏动。
我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因为我引爆了煤气,伤害了它的使徒。
它在召唤我。
命令我,回去。
回到它的身边。
我明白了。
我身上的这个印记,不只是一个标记。
它是一个坐标,一个双向的……链接。
它能找到我。
同样,我也能通过它,找到……它的弱点。
第十章
我没有立刻前往工房。
我知道,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需要一个计划。
一个能够彻底摧毁那个巢的计划。
高频声波发生器,是我的王牌。
但王教授也说了,这只是也许能造成干扰。
我需要更强大的武器。
我开着救护车,在城市里四处寻找。
最终,我在一家五金店门口停了下来。
我用王教授医药箱里的一些药品,和老板换了三桶工业酒精,一个高压喷枪,还有一个大号的氧气瓶。
老板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准备去搞恐怖袭击的疯子。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准备好一切后,我将车开回了工房附近。
天已经黑了。
工房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死气沉沉。
我没有从正门进去。
我绕到后面,爬上了工房的屋顶。
屋顶上有一个废弃的通风口,正好对着那个隐藏的实验室。
我小心翼翼地撬开通风口的盖子,向下望去。
实验室里,灯火通明。
母亲正跪在那个巨大的巢面前,像是在祈祷。
她的额头包着纱布,看起来狼狈不堪。
神啊,请指引我,找到那个叛徒。
请治愈您的使徒,让他恢复力量。
她的声音,充满了狂热和虔诚。
我心中一阵反胃。
我将一根绳子固定在通风口的支架上,然后将工业酒精和氧气瓶,一个一个地吊了下去。
整个过程,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幸运的是,沉浸在祈祷中的母亲,并没有发现头顶的异常。
一切准备就绪。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那个高频声波发生器。
它的造型很简单,只有一个按钮。
我不知道按下它会发生什么。
但现在,我别无选择。
我按下了按钮。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遥控器上,一个微小的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就在这一瞬间,实验室里的那个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表面那些闪烁的红光,开始疯狂地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巢的内部,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如同心跳般的巨响。
咚!咚!咚!
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神您怎么了
她惊慌地站起来,伸手想要触摸那个巢。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巢的瞬间,巢的表面,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电流。
啊——!
母亲惨叫一声,被电得浑身抽搐,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有效!
王教授的发明,真的有效!
那个巢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和混乱之中。
它表面的金属零件开始剧烈地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无数细小的电火花,在它的表面跳跃。
就是现在!
我不再犹豫,拿起高压喷枪,对准了下方的巢。
我打开了工业酒精的阀门。
透明的液体,像一道瀑布,从天而降,精准地浇在了那个巢上。
巢的反应更加剧烈了。
它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开始疯狂地收缩,想要保护自己。
但已经晚了。
我扔掉了喷枪,拿起了打火机。
这是我第二次,准备用火焰来终结这一切。
再见了,李叔。
还有……爸。
我将点燃的打火机,从通风口扔了下去。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像一颗坠落的流星。
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被酒精浸透的巢上。
轰——!
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第十一章
火焰瞬间将整个巢吞噬。
实验室里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都开始扭曲。
巢在火焰中发出了凄厉的尖啸,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而是一种高频的,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它剧烈地扭动,挣扎,像一条被扔进油锅里的活鱼。
镶嵌在它表面的,李叔那张扭曲的脸,在火焰中融化,变形,最终化为一滩铁水。
我趴在通风口,死死地盯着下面。
成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个被火焰包裹的巢,突然停止了挣扎。
它表面的火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不,不是熄灭。
是……被吸收了。
蓝色的火焰,如同百川归海一般,涌入了巢的内部。
巢的体积,开始膨胀。
它表面的那些金属零件,开始脱落,重组。
短短几十秒内,它就从一个巨大的金属心脏,变成了一个……人形。
一个由无数生锈的金属和烧焦的血肉组成的,高达三米的,恐怖的巨人。
李叔,或者说,曾经是李叔的那个东西,以一种全新的,更加恐怖的形态,重生了。
它的头部,还保留着一丝李叔的轮廓,但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空洞。
它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屋顶,与我对视。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
背……叛……者……
一个由无数金属摩擦声组成的,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它发现了我的位置。
轰!
它一拳砸在了天花板上。
钢筋混凝土的屋顶,被它轻而易举地砸出了一个大洞。
碎石和灰尘像雨点一样落下。
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退。
它伸出一只由扭曲的管道和钢筋组成的巨手,从那个大洞里伸了出来,抓向我。
我狼狈地躲开。
屋顶,在它的破坏下,开始大面积地坍塌。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屋顶边缘,顺着之前放下的绳子,滑了下去。
我刚一落地,整个屋顶就轰的一声,塌了下去。
废墟之中,那个金属巨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它蓝色的火焰之眼,死死地锁定了我。
我转身就跑。
我跑向停在不远处的救护车。
只要上了车,我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那个怪物,比我想象的更快。
它只迈出一步,就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挡在了我的面前。
巨大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这就是神的完全体吗
人类,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它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它举起了那只由金属组成的巨拳,朝着我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来。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砰——!
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我听到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我睁开眼。
一道焦黑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我的父亲。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用他那被烧得焦黑的,覆盖着甲壳的身体,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个金属巨人的致命一击。
他的双腿,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深深地陷入了地面。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
他猩红的,充满暴戾和饥饿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丝我无比熟悉的……温柔。
快……跑……
他的人性,在最后关头,战胜了兽性。
第十二章
爸!
我失声痛哭。
金属巨人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使徒会背叛自己,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它另一只手化作一根锋利的金属尖刺,毫不留情地刺向父亲的胸膛。
噗嗤!
尖刺轻而易举地洞穿了父亲那坚硬的甲壳,从他的后背穿了出来。
父亲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但他没有倒下。
他反而用双臂,死死地抱住了那只刺穿自己身体的金属手臂。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创造了最后的机会。
跑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我嘶吼。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一跃而起。
我没有跑。
我冲向了救护车。
我打开后车门,将那个大号的氧气瓶拖了出来。
我拧开阀门,将氧气瓶扔向那个金属巨人。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那个从李叔的巢里,钻进我手心的,金属蛾子标本。
它此刻正在我的掌心疯狂地跳动,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它在渴望。
渴望回到母体的身边。
我看着那个被父亲死死抱住的金属巨人,又看了看掌心这枚小小的,却是一切罪恶源头的种子。
我明白了。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
巢只是一个孵化器,而这个东西,才是李叔所有研究的结晶。
也是控制所有锈蚀之蛾的……钥匙。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金属蛾子,扔向了正在泄漏的氧气瓶。
都给我……同归于尽吧!
金属蛾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
就在它即将接触到氧气瓶的瞬间,那个金属巨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它蓝色的火焰之眼,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它想要挣脱父亲的束缚,但已经来不及了。
金属蛾子,撞上了氧气瓶。
没有剧烈的爆炸。
只有一瞬间的,极致的白光。
白光过后,一切都消失了。
那个三米高的金属巨人,我的父亲,还有那个氧气瓶……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道白光中,被彻底地分解,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光滑的深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深坑,泪流满面。
一切都结束了。
我赢了,但也失去了一切。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片锈色的蛾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自由了。
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呼啸声。
我没有逃跑。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几天后。
我坐在审讯室里,将一个被所有人都当成天方夜谭的故事,讲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我隐去了所有超自然的部分。
我只说,我的父亲和他的朋友李卫国,因为一场化学品爆炸,产生了精神问题,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
王教授醒了过来,他很默契地,用一套群体性癔症的理论,为我的说辞提供了科学依据。
至于我妈,她因为刺激过度,彻底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每天都对着墙壁祈祷,说她的神,很快就会回来接她。
这场离奇的事件,最终以一场家庭悲剧草草结案。
我被无罪释放。
我卖掉了老房子,用那笔钱,安顿好了爷爷和王教授。
然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只是想找一个,没有任何铁锈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我住进了一家海边小镇的旅馆。
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海浪声,感觉身心俱疲。
就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手心传来一阵微弱的……瘙痒。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
在旅馆昏暗的灯光下,我的手心,光洁如初,什么都没有。
是我太敏感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我床头那个老旧的,由黄铜打造的台灯,它表面的金属,突然……
剥落了一小块。
像一片,生了锈的……
蛾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