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自己能梦见第二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利用这个能力,买到即将开奖的头奖彩票,获得巨额财富。
直到梦见十年后的自己留下血字警告:不要相信任何未来的画面。
今天梦里,我看见妻子将毒药滴入我的晚餐。
醒来时,餐桌上放着与梦中一模一样的菜肴,她笑着说:趁热吃吧。
(1)
我叫陈卓,三十岁,一个原本活得像个背景板的小职员。
直到三个月前,我发现我能梦见第二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不是模糊的预感,是
4K
高清环绕立体声、带触感嗅觉的那种!小到早餐面包上的芝麻有几颗,大到老板下一秒要放什么屁,我都门儿清。
起初我以为是压力太大。直到那天,我梦见工位对面的老王,会在下午三点零四分,因为痔疮发作,龇牙咧嘴地蹭着椅子蠕动。
第二天,我咬着奶茶吸管,盯着时钟。
三点零三分,老王开始坐立不安。
三点零四分,他脸色一变,身体开始极其不自然地左右扭动,表情痛苦中带着一丝隐秘的羞涩。
噗……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王恶狠狠瞪过来:笑什么笑!
我赶紧低头,心脏却砰砰狂跳,像揣了只发了疯的兔子。
真的!是真的!
这能力,简直是为我这种屌丝量身定做的外挂!
受够了一天到晚挨骂、加班、还房贷的日子,我决定玩把大的。
我开始记录梦里出现的彩票号码,只选那些奖池累积惊人却无人问津的冷门号码。第一次去兑奖时,汗水浸湿了手心。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操作了很久,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恭喜,一等奖。税后金额是……
后面的数字让我产生了短暂的耳鸣。
辞职。全款买下那套能看到江景的大平层。当我把那条林薇曾在橱窗外驻足良久的钻石项链递给她时,她惊喜地尖叫起来,扑进我怀里,眼泪蹭了我一身。
老公!你……你中彩票了还是抢银行了她又哭又笑地问。
我搂着她,感受着她真实的狂喜,一种仿佛站在世界之巅的掌控感油然而生。傻丫头,你老公我投资的几个项目最近收益特别好,运气来了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信了,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崇拜光芒。
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利用预知,精准地避开每一个微小的麻烦,恰到好处地送上每一份惊喜。林薇常笑着说,我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们仿佛回到了热恋期。
我以为这完美无缺的人生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预知带来的、上帝般的视角。
直到十天前。
(2)
那个梦,截然不同。
不再是清晰连贯、色彩明丽的预告片,而是一场破碎、混乱、浸透着冰冷焦虑的噩梦。
扭曲的天空,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最后,一切声响被抽离,归于绝对的死寂。
我站在一个地方,一个像是废弃多年的工厂车间,又像是发生过火灾的烂尾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变质后的酸腐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腐败的气息。
一个人影,佝偻着,蜷缩在巨大的、生锈的机器阴影里。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那张脸……
是我的脸。
却又完全不是。苍老,憔悴,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里面没有光,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濒死的恐惧。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头发灰白、稀疏、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嘴唇干裂,微微哆嗦着。
十年后的我。
他的眼神空洞地扫过虚空,然后猛地聚焦——似乎穿透了时间的阻隔,死死地钉在了梦中的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看到过去自己的感慨,只有无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枯槁、肮脏,指甲断裂翻开,布满黑紫色的冻疮和污垢。他用另一只手的指甲,狠狠地、反复地掐破了抬起那只手的指尖,暗红近黑的、粘稠的血珠渗了出来。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向身后斑驳不堪、露出灰色水泥的墙壁,用那流着血的手指,疯狂地书写!每一笔都用尽全力,指甲与粗糙的水泥墙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用血肉挖掘自己的墓志铭!
不要相信任何未来的画面!!
那感叹号,最后一竖划得又长又深,指尖的血似乎都快要用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他,或者说十年后的我,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支撑,软软地瘫倒下去,彻底消失在墙壁下方的浓重阴影里。
只留下那行狰狞的、仿佛在渗血的警告,死死地钉在墙上。
嗬——!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真丝睡衣,冰冷地黏在皮肤上。肺部像破了的风箱,剧烈地抽吸着空气。
巨大的、冰窖般的恐惧,毫无征兆地从头到脚将我彻底淹没。牙关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窗外,都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微弱而冷漠的光带。
身边,林薇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沉,脸颊甚至还带着一丝恬静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那是什么
是我吗
那怎么会是我
我疯了吗
无数个问号像炸弹一样在脑海里爆开。剧烈的惊恐过后,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和自我怀疑。
压力太大了……对,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我喃喃自语,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解释那个可怕而荒诞的梦。最近的生活变化太快,潜意识承受不了,所以产生了这么极端恐怖的幻觉。对,一定是这样。
我强迫自己躺下,紧紧闭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那双绝望的眼睛和那行血字,在黑暗中无比清晰。
(3)
第二天,我顶着沉重的黑眼圈起床。林薇已经做好了早餐,煎蛋金黄,燕麦牛奶冒着热气。
老公,你脸色好差,昨晚没睡好吗她关切地问,伸手想摸摸我的额头。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那个动作之后,我们两人都愣了一下。
没……没事,就是有点累。我避开她疑惑的目光,低下头,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愧疚。我怎么了就因为一个荒唐的梦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她的担忧真切而自然,要不今晚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或者去看场电影放松一下
不用了,没事。我摇摇头,声音有些生硬。我需要验证。我需要证明那只是个梦,我的生活依然完美,我的能力真实不虚。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偏执狂一样,更加专注地验证每一个预知梦。路上遇到的第三辆车是不是蓝色的、甚至楼下便利店新来的收银员嘴角有没有那颗痣……
一切依旧精准,毫厘不差。
这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看,能力还在。那果然只是个噩梦吧是潜意识在警告我不要过于依赖这种能力还是对未来某种不确定性的恐惧投射
但我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预知带来的快感了。那血字的阴影挥之不去。每一次现实与梦境重合,带来的不再是指点江山的优越感,而是一丝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警惕。
我看世界的眼光,在不自觉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感开始笼罩着我。
我变得沉默寡言,情绪有些低落。有时会对着窗外发呆,心里反复咀嚼那行血字:不要相信任何未来的画面……——不要相信如果未来不可信,那什么才是可信的
老公,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林薇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她端着一杯热牛奶,眼神里充满了清晰的、毫不作伪的担忧,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可能就是最近有点累,没睡好。我接过牛奶,指尖碰到她温暖的手,那真实的触感让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努力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别担心。
但我心底的某个角落,那个噩梦带来的寒意,始终无法完全驱散。它像一颗种子,一旦落下,就在潜意识里悄悄生根。
晚上一起看电视,剧中一句无关紧要的台词有时候,真相就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像针一样扎了我一下。
她递给我一个削好的苹果,手指无意中擦过我的手背。那温暖的触感如此真实,却让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如果……如果那警告有一丝可能是真的……那这个世界里,什么才可能是看不见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我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是更深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陈卓,你真是有病!我狠狠地在心里骂自己。
我的情绪变得不稳定,易怒,又时常陷入莫名的忧郁。我害怕睡觉,害怕又梦到可怕的东西,更害怕……我的能力本身。
这种内心的煎熬和撕裂感快把我逼疯了。我对一切都产生了一种模糊的不信任感,包括我的梦境,包括我的判断,甚至包括这个世界本身。但我始终没有一个明确怀疑的具体目标。
直到——昨天晚上的那个噩梦。
那个梦太具体、太具有指向性了!它不再是模糊的血字警告,而是直接与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4)
现在。
梦境的每一步都在精准兑现,分秒不差。
空气里,鱼的鲜香和汤的醇厚混合在一起,此刻却让我喉头发紧。
林薇解下围裙,那件印着小雏菊的、我无比熟悉的淡蓝色围裙。她把它随意搭在椅背上,动作流畅自然。
……发什么呆呢她的声音传来,穿透我耳膜里快,趁热吃啊。
她拿起筷子,夹起最肥美的鱼鳃肉,轻轻放在我面前的米饭上。酱汁晕开,像一个不断扩大的、不祥的印记。
我的指尖在膝盖上变得冰凉。
就是这,梦里,她就是在这个节点之后起身去的厨房,完成了那个可怕的下毒的动作。
果不其然,她轻轻呀了一声,那声调的高低转折,都和梦里严丝合缝。她站起身,语气自然得令人头皮发麻:忘了把汤端过来了。
她转身,走向厨房。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钉在她围裙的右边口袋——那里,确实微微鼓起了一小塊,形成一个隐约的、瓶状的轮廓!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去,留下彻骨的寒冷。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抽屉开合声。
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可……万一呢万一这些只是个荒唐的巧合。那个未来,会不会就是因为我的多疑才造成的
逻辑开始陷入可怕的死循环。恐惧和理智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
她的脚步声近了,很轻快。
她笑着端着汤走了回来,先喝碗汤暖暖胃。她说,眼神温柔得像一泓春水。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棕色的陶瓷汤碗上,胃袋猛地抽搐起来。
她拿起汤勺轻轻搅动了一下,陶瓷勺碰着陶瓷碗壁,发出清脆的叮声。她舀起一勺,勺子里有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一小截莲藕,还有清澈的汤汁。她习惯性地嘟起嘴唇,吹了吹气,然后极其自然地向我的嘴边递过来。
来,她的声音柔得像最柔软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向我的神经末梢,尝尝咸淡。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照着灯光,也映照着我惨白失措的脸。那里面满是期待和柔情,看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
所有预知的画面——这三个月的顺风顺水,晚餐的热气腾腾,妻子的温柔笑语,废弃工厂里血字的狰狞,还有那滴滴落的、无色的、致命的液体……所有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碰撞、碎裂,最后尖锐地、无可逃避地聚焦在她递过来的那一勺清亮的、冒着微弱热气的汤上。
空气里,鱼的鲜香,汤的醇厚,和她身上淡淡的、我曾经无比迷恋的栀子花香水味,此刻混合成一种甜腻到令人极端反胃的、近乎死亡的气息。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
勺尖,离我的嘴唇,只有十公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那勺冒着热气的汤悬停在我唇边十公分处,像一条毒蛇昂起的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威胁。
林薇的笑容依旧完美,眼神里的期待没有丝毫杂质。她的手腕稳得像磐石。
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权衡。恐惧最终压倒了理智。
就在汤勺即将触碰到我嘴唇的瞬间,我猛地向后一仰头,同时抬起手,不是去推开汤勺,而是装作被呛到的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我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憋得通红,身体自然地向后缩,巧妙地避开了那勺汤。
哎呀!怎么了这是林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手,汤勺里的汤汁晃出来一些,洒在桌布上。
没……没事……我一边继续夸张地咳嗽,一边摆着手,气息不匀地说,好像……好像有根鱼刺卡了一下嗓子眼,呛、呛到了……
这个借口蹩脚又匆忙,但我赌的是人在突发状况下的第一反应。
林薇愣了一下,脸上的关切立刻取代了之前的期待: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喝口水顺顺!她连忙放下汤勺,转身去给我倒水。
趁着她背过身的短暂空隙,我的目光像雷达一样迅速扫过她围裙的右边口袋——那个微微鼓起的轮廓,还在!
她端来温水,我接过来大口喝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
好点了吗她轻轻拍着我的背,眉头微蹙,怎么吃鱼这么不小心。
没事了,没事了。我放下水杯,努力平复呼吸,不敢看她的眼睛,可能吃得太急了。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那碗汤还放在那里,像一颗沉默的炸弹。
我不能再碰那碗汤了。无论如何都不能。
可能刚才呛那一下,搞得没什么胃口了。我揉了揉肚子,露出疲惫的表情,汤有点喝不下了,这鱼味道真好,我多吃点鱼。
我说着,拿起筷子,埋头开始吃那条鲈鱼,味同嚼蜡,全部的感官都在警惕着对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林薇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好吧,不想喝就不喝了。那你多吃点鱼,我帮你把汤收起来,晚上热热再喝。
她没有坚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自然地端起那碗汤,走向厨房,将其放进了冰箱。
这个举动让我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是更深的疑虑——她是因为被我的突发状况打断了计划,还是真的仅仅只是体贴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结束。我食不知味,机械地咀嚼着。林薇也吃得不多,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疑惑,似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吃完饭,我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我来吧,你歇会儿。
我需要一点时间独处,更需要一个机会——检查那个口袋!
嗯。林薇没有争抢,她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手机,却没有看,只是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
我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水龙头哗哗作响,我快速清洗着碗碟,耳朵却竖得像天线,捕捉着客厅里的动静。
确认她暂时没有过来的意思,我迅速擦干手,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餐厅椅背旁。那件淡蓝色的围裙还搭在那里。
我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我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探向围裙的右边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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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我明明在梦里看到,也注意到之前有鼓起的轮廓!
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
还是她……已经迅速处理掉了
我捏着围裙,僵在原地,浑身发冷。
还是我来吧。林薇从我手里拿过围裙,声音很轻,你去沙发上休息会儿。
她拿着围裙和碗筷,走进了厨房。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巨大的困惑和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证据不见了。
死无对证。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右手拇指习惯性地、反复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这枚铂金戒指是和林薇的婚戒,内侧刻着我们名字的缩写L&W。三年来,它几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象征着安稳与幸福。但此刻,触碰它只能带来一片冰凉和心慌意乱。
就在我心神激荡,无名指又一次用力感受着戒指内壁,突然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金属光滑触感的凹凸感。
非常非常轻微,如果不是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感官被放大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察觉。
嗯以前有吗
我下意识地停止动作,将戒指拿到眼前,仔细看向内壁。除了那句熟悉的刻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皱起眉头,再次用指甲尖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刮过内壁。当刮到L&W刻字中那个&符号下方时,指甲尖明确无误地感受到了一個极其微小的、类似针尖般的凸起!
这不是雕刻的痕迹!雕刻是凹下去的,而这个是凸出来的!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尝试对着光调整角度,勉强能看到那似乎是一个比沙粒还小的、近乎透明的微小凸点,几乎与铂金融为一体。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有的
鬼使神差地,我尝试用拇指指甲用力按住那个小凸点,并维持压力。
一秒…两秒…
突然,嗡……
一声极其轻微低频震动声,竟然直接从我手指接触戒指的部位传来!更像是一种骨传导的感觉,而非空气振动!
同时,我感觉到戒指本身也产生了一种高频、细密到极致的微观振动!
这种震动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但我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了!
这不是错觉!这枚我戴了三年的结婚戒指,里面有东西!
巨大的迷茫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自以为掌握了未来,却发现自己可能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骗局里,甚至连枕边人是真是假都无从分辨。
我不能贸然行动。我必须知道真相。更多的真相。
那个废弃工厂!梦里十年后的我出现的地方!
那里,会不会有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颤抖。现在,我必须假装一切正常。
老婆,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我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头有点晕,我想下楼去散散步,透透气。
林薇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好几秒钟。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伪装,直抵我内心的惊惶。
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
好,你去吧。别走太远。
记得早点回来。
(6)
林薇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温柔的叮嘱,但听在我耳中,却像是一道冰冷的指令,带着无形的束缚。她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更深,像幽静的潭水,看不出底。
嗯,就在小区里转转,很快回来。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换鞋出门,单元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我才感觉自己能稍微喘口气。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随着我的移动而蔓延。我不敢回头,生怕看到某扇窗户后站着的身影。
我没有在小区里散步,而是径直走向小区侧门一个监控死角,迅速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西郊,那边的老工业区。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没多问,打表,掉头。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过,我却感觉像是正驶向一个巨大的、未知的兽口。
废弃工厂。那是梦里十年后的我出现的地方,也是那血字警告的源头。那里是这一切唯一的、清晰的坐标。我必须去那里,也许能找到答案,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车子越开越偏,周围的灯火逐渐稀疏,黑暗变得浓稠。最终,在一片荒芜的厂区边缘停下。
就这儿了,里面路烂,车进不去了。司机语气有些犹豫,哥们,这大晚上的你来这地方干嘛
有点私事,谢谢师傅。我付了钱,迅速下车。
出租车尾灯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荒凉的风里,面对着这片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建筑群。铁丝网围栏早已破烂不堪,我轻易地钻了进去。
厂区内地面坑洼,散落着碎砖和生锈的金属零件,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巨大的厂房窗户大多破碎,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窝,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者。风穿过空旷的车间,发出呜咽般的怪响,更添了几分阴森。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切开一道口子,却照不透那深沉的黑暗。我凭着梦里模糊的记忆,朝着最大的那个车间走去。
脚下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吓了我一跳。用手电照去,是一只腐烂的老鼠尸体,胃里一阵翻涌。
车间内部更加黑暗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和霉味。只有月光从高窗的破洞投下几缕微弱的光带,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一片死寂。
梦里的场景是在车间深处。我小心翼翼地深入,手电光扫过废弃的机床和堆放的集装箱。
忽然,我的脚步顿住了。
地上有脚印!很新,而且看起来不止一个人的!有些杂乱地通向一个用集装箱和破烂隔板围出来的相对隐蔽的角落。
我的心提了起来。有人先来了是林薇还是谁
我关掉手电,让自己融入黑暗,贴着冰冷的金属箱壁,像影子一样缓缓靠近。
越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与周围腐朽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味——是电子设备运行时散发的微弱热气,还有一种……类似臭氧的味道
角落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线透出来。
还有……那种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电子设备运行的嗡鸣声!
我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看到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到了冰点!
角落里,竟然布置着一个简易的、但却明显科技感十足的工作站!
一台造型奇特、闪烁着微弱蓝色指示灯的便携式服务器正在运行,旁边连接着几个显示器屏幕,但此刻屏幕是黑的。几根粗大的电缆蜿蜒连接到角落一个老旧工业蓄电池上,显然是临时供电。
而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
工作站前的折叠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佝偻着背,穿着一身肮脏破旧的工装,头发灰白杂乱。
听到我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头来。
那张脸……尽管布满污垢、深陷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痛苦,但我绝不会认错!
是十年后的我!
比梦里看到的更加真实,更加触目惊心!他的眼睛,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惧
你……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不对!时间不对!还没到那个时候!你不该现在‘醒来’!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我几乎无法思考。真的是他!活生生的、来自未来的我!他说的醒来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几乎破音,那些梦!那血字!林薇!她今天还想……
没时间解释了!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这个临时据点撑不了多久!老陈(姑且称他)猛地站起身,却因为虚弱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集装箱壁,语速极快,眼神惶恐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角落,听着!我没想到‘阻断效应’会提前发生!是那枚戒指你发现戒指的问题了是不是!
阻断效应戒指他果然知道!
我下意识地摸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你……你给我的警告血字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那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绕过‘监控’的方式!利用每次‘回档’前最后几秒的意识模糊,强行植入一点碎片化的真实信息!但干扰太强,我只能做到那一步!老陈急促地说道,呼吸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回档监控信息量巨大得让我头晕目眩。
他们是谁!林薇又是谁!
林薇……老陈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复杂的……怜悯她是‘锚点’,也是‘监看者’。但这个‘世界’里,她大部分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她被设定成相信爱你!除非接到指令‘苏醒’!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所以那些温柔,那些爱意,那些崇拜……全都是……程序设定!
那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嘶哑。
观测!一场他妈的该死的‘高维信息映射观测实验’!老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绝望,我们……你和我,都是样本!观察我们在被预设的‘完美未来’和后续介入的‘变量刺激’下,意识海的波动和趋向!他们已经循环了上百次了!每次‘剧情’走到尽头,或者我们意外死亡,或者像你这样即将‘觉醒’,他们就会‘回档’!重置到三个月前,格式化我们的记忆,只留下一点点潜意识层面的‘残响’,然后换一套‘剧本’再来一次!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慌忙扶住冰冷的集装箱壁。
实验品回档上百次循环格式化记忆
所以那些预知梦……只是下一次剧本的预告片所以我的人生,就是在一次次重复扮演不同版本的楚门而林薇,既是狱卒,也是被编程的狱友而那些爱……只是代码
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淹没了我。三个月的狂喜和自信,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怜。
那……那这次呢这次为什么不一样我声音发颤地问。
因为……老陈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恐惧和一丝极微弱的希望,因为这次循环,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变量’……他们没能完全控制住……
什么变量
老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猛地投向我的身后,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来了!快走!他嘶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紧迫性!
几乎同时,几道雪亮刺眼的光柱猛地从车间入口处射了进来,粗暴地撕裂黑暗,精准地锁定在我们所在的位置!
引擎的轰鸣声和急促、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从多个方向同时迅速逼近!
发现目标!两个都是!优先回收β单元,控制α单元!清除所有异常数据!一个冰冷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在空旷车间里回荡,毫无人性情感。
清除!他们要杀了我!
我骇然失色!
走啊!老陈猛地用尽全力推了我一把,力气大得惊人,他指着工作站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被破帆布盖着的缝隙,从那里出去!沿着后面的铁路旧线跑!别回头!记住!去寻找‘源点’,它不是地方!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
砰!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枪声的爆响!
一枚针筒状的麻醉镖精准地钉在了老陈的脖子上!
他身体猛地一僵,眼睛死死瞪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最后说出那个关键的词,但最终眼神迅速涣散,软软地倒了下去,被两个迅速冲上来的、穿着全黑战术服、戴着夜视仪的人影粗暴地架住。
目标β回收完毕!
那些光柱和枪口瞬间转向了我!
(7)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连滚爬爬地扑向那个缝隙,背后传来呵斥声和子弹打在集装箱上发出的刺耳撞击声!碎屑纷飞!
我钻进缝隙,没命地向前跑!背后是密集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前面果然是废弃的铁路线,枕木腐烂,铁轨生锈。我沿着铁轨狂奔,肺部像要炸开,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却吹不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老陈最后的话在我脑子里疯狂回荡。
源点不是地方
那是什么!
还有,他说的变量……难道是指我提前发现了戒指的异常!
我沿着生锈的铁轨亡命奔逃,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和血腥味。身后的脚步声和无人机低沉的嗡鸣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老陈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源点不是地方——像一道魔咒,在我混乱的脑中疯狂盘旋,却无法破解。不是地方那是什么时间事件某种状态这他妈太抽象了!我需要一个具体的!一个能让我理解、能让我抓住的东西!
绝望和体力透支让我视线开始模糊。就在我几乎要被身后的追兵赶上时,一阵极其尖锐的、不同于奔跑所致的心悸感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幅混乱的感官碎片如同故障的影片般强行插入我的脑海:
刺眼的、晃动的午后阳光,透过纷乱的柳条。
一种低频的、持续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嗡鸣声,几乎要钻透耳膜。
一股没来由的、强烈到窒息的恐慌和心悸,与周围看似平静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感觉一闪而过,却如此真实鲜明,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是什么记忆什么时候的事
没等我细想,又一阵心悸和闪回袭来!同样的阳光,同样的嗡鸣,同样的恐慌!这一次,碎片中捕捉到了一个更具体的画面——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和一个熟悉的深绿色长椅的椅背。
西山公园镜湖
为什么是那里为什么我关于那个下午的记忆只有宁静和放空,而这些闪回却充满了如此不和谐的、令人不安的细节那种钻脑的金属嗡鸣、那莫名的心悸……
老陈说源点不是地方……
一个惊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瞬间击中了我:西山公园的那个下午,根本不是我记忆中所认为的普通一天!
我所记住的平静,很可能只是被修饰过的表象!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带着强烈负面感官印记的碎片,才是被掩盖的真相!
那个下午,在那个长椅,正发生着某种我看不见的、异常的事情!
那个下午,那个地点,很可能就是这一切开始的原始点!
这个理解让我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逃亡,而是有了一个清晰得可怕的目标——回到那个犯罪现场,回到一切被篡改的起点!
无人机的声音在头顶再次逼近。
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冲下铁路路基,钻入茂密的荒草丛,朝着西山公园的方向玩命奔去。我不再是为了寻找藏身之处,而是像一个被迫回溯的侦探,怀着一颗冰冷而决绝的心,要去直面那个最初改变了我一切的、被掩盖的瞬间。
我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在那里,在一切开始的地方,找到答案,或者……终结。
我穿行在城市的边缘阴影里,躲避着一切可能的视线。体力在急速消耗,意识甚至开始有些模糊,但那个西山公园的念头,像一颗微弱的北极星,指引着我踉跄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远远看到了西山公园那片熟悉的树林轮廓。夜晚的公园寂静无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多。距离那个下午的时间点还很远。
但我不能等。那些追兵不会给我时间。
我潜伏在公园外围的灌木丛中,剧烈喘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我必须进去,找到那个长椅。
就在我准备行动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也不是通知,而是一种异常的、高频率的短促震动!
我猛地掏出手机——是林薇送我的那部!
屏幕自己亮了起来!没有显示任何内容,只有一片不断闪烁的、混乱的彩色雪花!并且发出那种熟悉的、尖锐的、试图钻入大脑的蜂鸣声!
嗡嗡嗡嗡——!!!
他们找到我了!通过手机定位!他们正在试图强行控制我,或者……清除我!
脑仁传来针扎般的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闪烁!
呃啊——!我痛苦地抱住头,几乎要跪倒在地。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我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想要砸掉手机,但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个冰冷的铂金圆环,突然也震动了一下!一种截然不同的、更深沉、更内敛的震动,仿佛某种
对抗程序被激活!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突然从戒指接触皮肤的地方涌入,迅速抵消了大部分的头痛和晕眩感!
手机屏幕上的雪花和蜂鸣声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两种力量正在以我的身体为战场进行着对抗!
是戒指里的东西!老陈说的阻断效应!
我抓住了这短暂的清醒窗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手机砸向旁边的一块景观石!
砰!
屏幕碎裂,蜂鸣声戛然而止。
脑内的剧痛和干扰瞬间消退。但那温暖的对抗感也从戒指上消失了,它又变回了那个冰冷普通的指环。
我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他们知道我的位置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公园,凭着记忆冲向镜湖。夜晚的湖面黑沉如墨,倒映着零星的路灯光点。
找到了!那张熟悉的、有些掉漆的深绿色长椅,就在湖边柳树下。
我蜷缩着躲在长椅后面,利用阴影和垂下的柳枝隐藏自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寒冷和恐惧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我能等到那个下午吗追兵会不会先找到我就算等到了,又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绝望地思考对策时,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不是之前对抗手机干扰时的那种对抗性暖流,而是一种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急促的脉冲式灼热感,仿佛它自身就是一个被接近特定地点而激活的信标!
同时,那些关于嗡鸣、心悸的感官闪回变得更加频繁和强烈,几乎要淹没我的当前意识!太阳穴突突地跳痛。
我猛地意识到——不需要等到下午三点!
老陈说的源点是那个事件,而事件发生的地点本身就残留着某种痕迹或共振!这枚戒指,作为与那个事件相关的锚定物,一旦接近这个核心地点,就能感应到这种残留的异常,并与之产生反应!
它现在就在反应!它被激活了!
几乎就在戒指产生强烈反应的瞬间——
【警报!检测到异常高维共振!来源:α单元及锚定物!定位信号增强!】
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但这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杂音和……惊恐!
我脚下的土地变得虚幻,我仿佛站在一个即将崩溃的界面上!
轰!!!
一声无法用物理原理解释的、震耳欲聋的爆鸣从天空炸响!
原本晴朗的天空,猛地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黑紫色裂口!裂口后面是疯狂流动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彩色数据流和破碎的影像碎片!我看到无数个我和林薇的生活片段在其中一闪而过:婚礼、争吵、获奖、重病…无数种可能性和剧本像潮水般喷涌又湮灭!
【系统完整性丧失!强制脱离程序启动失败!错误!错误!】
公园的景色开始大片大片地崩塌、分解成最基本的数据块然后消失,露出下方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虚空!
源点……我好像明白了。我不是要回到过去,我是要……锚定这个导致一切开始的初始坐标,从而干扰甚至摧毁整个不断循环的系统!
就在这时——
【紧急协议!释放最终清理单元!不计代价!】
电子音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嘶鸣。
天空的数据裂口深处,一个身影猛地被投射下来,重重地落在我不远处的地面上,激起一圈扭曲的光晕。
是她。
林薇。
(8)
但此刻的她,状态极其诡异。身体在半透明和实体间闪烁,战术目镜碎裂了一半,露出下面一只冰冷无情的机械义眼,而另一只……还是她原本那双温柔的人类眼睛,但那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挣扎和……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清明
她的作战服破损,露出下面并非血肉,而是闪烁着电火花的精密机械结构和仿生皮肤!手中那把能量武器指向我,但枪口能量极不稳定。
陈…卓…她开口,声音是电子音和原本声线的扭曲叠加,充满杂音和痛苦,停…停下…你…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锚定…会…会撕裂…
林薇是你吗我盯着她那只人类眼睛。
系…系统崩溃…会…会波及…现实基底…她艰难地说着,机械义眼红光疯狂闪烁,似乎在抵抗着什么,锚定…是…是双向的…打穿的…不止是…这层虚拟…
波及现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
这个世界…不只是…模拟…她猛地抱住了头,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闪烁得更加剧烈,是…是叠加…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
那只机械义眼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红光,彻底压过了她人类眼中的清明!表情变得无比冰冷狰狞!
清除目标。完美的电子音响起。武器稳定下来,致命蓝光开始汇聚!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期的死亡并未到来。
一声更加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自身前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林薇的机械右臂,竟然猛地反转,那柄能量武器不是对准我,而是狠狠抵住了她自己的下颌!
那只人类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林薇的意识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充满了决绝和…解脱
不——!!!电子音发出扭曲的、不甘的咆哮!
轰!!!
能量武器近距离爆发出的光芒吞噬了她!
强光刺目。
当光芒散去,原地只剩下一些焦黑的、冒着电火花的机械残骸和仿生组织碎片。
以及…飘浮在空气中,一点点逐渐消散的、温暖的光粒。
她…在最后时刻,挣脱了系统的控制
世界的崩溃在加速。数据裂口不断扩大,虚空吞噬着一切。
我站在崩溃的世界中心,茫然四顾。然后,我看到在原本是湖心亭的地方,随着虚拟景色的剥落,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复杂无比的机械结构裸露了出来——那就是系统的核心
而在那底部,我看到了一排排…类似维生舱一样的装置!透过模糊的舱盖,我隐约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是老陈!是无数个不同年龄、不同状态的我!还有…无数个林薇!
原来…我们都是实体!我们的意识被连接在这里,经历着一次次轮回!
那现实中的我们呢现实在哪里!
就在我试图看清那些维生舱时——
整个核心猛地爆发出过载的刺眼光芒!
【最终过载协议启动…所有数据…回传…】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深处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响起。
轰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是信息的爆炸!是时空本身的爆炸!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撕裂、拉长、抛入一条由纯粹光和数据构成的、无限漫长的隧道!
无数影像、声音、记忆碎片——我自己的、老陈的、林薇的、还有无数陌生人的——如同洪水般冲进我的脑海,又迅速流逝!
我看到林薇在植入记忆后冰冷的眼神…
我看到老陈在一次又一次轮回中逐渐绝望…
我看到现实世界中,某个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惊慌失措的脸…
我看到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显示着:普罗米修斯项目:第
101
次沉浸式时间感知模拟实验——失败。开始第
102
次回档…
然后…
一切归于黑暗。
……
嘀。嘀。嘀。
规律、平稳的电子音。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以及…挂在一旁的静脉输液袋。
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白色被子。
我…在哪里
医院
我试图移动身体,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全身性的酸痛和虚弱,尤其是头部,像是被重锤击打过。
我转过头。
这是一个单人间病房,设施先进。窗外…是真实的、阳光明媚的白天,高楼林立。
不是西山公园,不是废弃工厂,不是我家。
床边放着一些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上曲线平稳跳动。
我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病历卡上。
姓名:陈卓
房号:704
诊断:意识沉浸过度负荷,伴有轻微记忆紊乱(观察中)
意识沉浸…过度负荷
就在我试图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面容温和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看到我睁着眼,她露出惊喜的笑容:陈先生,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很真实,表情也很自然。
但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因为…这个护士的脸…
我认得。
虽然年轻了很多,气质也完全不同…
但她分明就是…十年后的、老陈在那个废弃工厂里…偶尔在扭曲记忆中闪过的、某个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侧脸!
她…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
是现实
还是…
另一层更精密的虚拟
细思极恐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我的全部意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