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天生缺失感知情绪的能力,像一部精密但冰冷的手术机器。
沈遥用五年时间温暖他,终于等到他笨拙地掏出戒指示意。
当晚简清却被紧急手术召回,沈遥握着蛋糕在雨里等到蜡烛燃尽。
她收到他短信:很忙,生日快乐下次补。
简清走出手术室时,戒指盒已被留在空荡的公寓桌上。
他疯狂寻找,终于在花市找到她。
花店我盘出去了,准备去南边,沈遥平静地抚过一盆新到的冬青,就像你永远不懂等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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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突然,又凶又急,顷刻间便浇透了城市闪烁的霓虹。雨水在遥·花间的玻璃橱窗上肆意蜿蜒,模糊了外面喧嚣流动的光影。店内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水汽和浓郁的各种花香气息,空气显得格外沉重黏腻。
沈遥纤细的手指正灵巧地将最后几只饱满的尤加利叶插入已经铺满白色奥斯汀玫瑰的花篮中。花泥吸饱了水,沉甸甸的。她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背,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了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自身后门口传来,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突兀却并未激起多大的涟漪。
沈遥回头。简清站在门口玄关处,收拢着滴水的黑色长柄雨伞。他穿着熨帖挺括的深灰色羊绒大衣,一丝不苟。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随着他一同进入花店,无形地在花香的包裹中撕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摘下眼镜,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动作精准得如同他操作手术刀时一样分毫不差。
嗯,刚做完。沈遥应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看向他时,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今晚这个客户要得急,庆祝父母金婚的。
简清走近,目光扫过桌上完成的几个精美花篮,然后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神很专注,像在观察一幅等待解读的医学影像。灯光下,他眼睑下有淡淡的青影。辛苦了。他平淡地说,那语调既非安慰,也非心疼,更像是一种客观陈述。
饿了吧沈遥脱下沾了些碎叶和花粉的围裙,转移了话题,我订了餐厅,她顿了顿,声音里揉进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今天……是个特别日子哦。像是为了印证什么,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他大衣一侧的口袋。
简清把擦干的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稳定依旧。抱歉,下午那台心脏搭桥出现了点棘手的意外粘连,收尾拖延了。他简短地解释,随即补充道,刚接到急诊通知,有个车祸导致脾破裂的大出血患者,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他低头看了看腕表,金属表盘反射出冰冷的微光,主任让我尽快过去。
沈遥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去,像一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火。……今天是我生日。她看着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
简清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他抬起眼,定定地注视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沈遥能从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清晰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挣扎的波澜。像一片羽毛掠过冻结的湖面,瞬间便消失了。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轻微动了一下。
就在沈遥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哪怕是笨拙的一句生日快乐时,急诊科的电话铃声尖锐地穿透了花店的静谧和窗外的雨声。简清几乎是立刻移开目光,迅速接起电话,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低声而清晰地应答着:……血压多少……开放几条静脉通路……知道了,我十分钟内到。
通话结束,他没再看沈遥,只快速交代:情况危急,我必须立刻走。他拿起伞,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依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推开那扇门,毫不犹豫地再次踏入冰冷的雨幕中。
门哐当一声撞上,隔绝了门外漫天席地的水声。花店里浓郁的花香瞬间变得凝滞、沉闷,带着一丝令人窒息的甜腻。沈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扇还在轻微晃动的玻璃门。隔着布满水痕的玻璃,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他那抹挺拔的灰色背影在街灯下渐行渐远,迅速被庞大的雨幕吞噬,消失不见。
店里只剩下恒温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雨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沈遥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喉咙深处那股不断翻涌的酸涩热流。她慢慢走到操作台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不大的圆形纸盒——是她自己给自己买的栗子蛋糕。
她拿起蛋糕盒,没有再看这间充满了她五年心血的花店一眼,也推开门,走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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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冰冷刺骨,仿佛无数细密的针,穿透风衣,扎进骨头缝里。沈遥没有撑伞,就那么抱着小小的栗子蛋糕盒,一步一步地走向离医院最近的那个街心公园。公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厚重的雨幕中挣扎着,投下一圈圈模糊、破碎的光晕。雨水无情地浇在脸上、头发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她找到那张熟悉的长椅坐下,木质座椅被雨水浸润得冰凉湿滑。
蛋糕盒放在膝盖上,很快就被雨水打得边缘发软、颜色深黯。她打开盒子,里面栗子棕色的奶油蛋糕已经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字迹模糊,边缘塌陷。她固执地拿出准备好的两支数字蜡烛,25。纤细的手指在风雨中颤抖得厉害,几次才将它们勉强插进那滩湿软的蛋糕糊里。打火机的火苗在狂风骤雨中跳跃不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按下,火苗挣扎着舔舐蜡烛芯,又一次次被冰冷的雨水和风狠狠掐灭。手指被雨水泡得发白、冰冷麻木,关节处传来僵硬的痛感。啪嗒…啪嗒…火石摩擦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中显得那么渺小,一次又一次徒劳地重复。
每一次失败的火光熄灭,都像是在心头又重重地砸下一块冰冷的石头。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微弱的火苗终于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同时点燃了两支蜡烛。小小的橘黄色火焰在狂风暴雨中微弱地摇曳着,脆弱得随时都会熄灭。沈遥双手拢在蜡烛上方,遮挡着无孔不入的风雨,徒劳地想护住这仅存的一点微弱光亮。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滴落在蛋糕上,烛泪混合着雨水,在模糊的奶油上蜿蜒流淌。
她看着那两簇小小的、挣扎跳跃的火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她只是看着,看着那烛火一点点地燃烧自己,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微弱。时间仿佛凝固在这冰冷的雨中。
终于,最后一点点烛芯的红光也彻底被雨水浸泡,化作一缕淡薄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消散在无边无际的雨幕里。世界重归一片冰冷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潮湿。蛋糕彻底成了一摊被雨水泡发的、看不出形状的棕褐色残骸。膝盖上的蛋糕盒像一块沉重的冰坨。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迟钝地、缓慢地掏出来,冰冷的屏幕被雨水打湿,她用同样冰冷湿透的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是一条短信。
发件人:简清。
内容极其简短,只有六个字,像他做手术时下达的指令,精准,冰冷,不容置疑:
【很忙,生日快乐下次补。】
雨水从额发滴落,砸在手机的屏幕上,模糊了那行清晰锐利的字迹。沈遥握着手机的指尖,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空无一人的长椅,冲刷着她,也冲刷着膝盖上那摊面目全非的蛋糕残骸。公园里那几盏路灯的光昏黄依旧,模糊地照亮她僵直的侧影,如同一座被雨水浸泡太久、正在无声风化的孤独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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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灯惨白的光笼罩着冰冷的手术区域,将一切细节剥离得只剩下精准的操作对象。简清穿着绿色的无菌手术衣,戴着无菌橡胶手套的双手稳定得像最精密的机械。止血钳夹闭出血点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电刀切割组织时特有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吸引器头嘶嘶作响,及时带走涌出的血液和生理盐水。血压监护仪规律而刺耳的嘀嘀声是唯一持续的背景音。
收缩压75,还在掉!巡回护士的声音带着紧绷。
再开放一条外周静脉,加压输血器上血浆!快!简清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毫无波澜,清晰得像宣读病历。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眼神专注地锁定在腹腔深处破裂的脾脏创面上,那里依旧在渗血。
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渗进无菌帽的边缘,带来一丝痒意,但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完全忽略。时间在紧张精确的操作中流逝。缝合、止血、冲洗、观察……直到腹腔引流管放置完毕,最后一针皮肤缝合线打结。监护仪的血压数值终于艰难地爬升并稳定在一个安全的区间。
生命体征稳定,关腹完成。简清宣布,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后退一步,助手上前处理后续。简清这才感觉到手术衣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手术室特有的刺眼灯光让他微微眯了下眼,高强度专注后的疲惫感如潮水般缓慢地涌上来。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手术时间:六小时十五分钟。
他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走向更衣室,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黏腻的汗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脱下手术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精细操作的姿势而僵硬酸痛。他用力甩了甩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疲惫感像一件湿透的棉袄将他紧紧裹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换回便衣时,手指习惯性地摸向西装裤口袋——那个小小的、坚硬的丝绒盒子轮廓清晰地抵着指尖。这个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积压的厚重疲惫。沈遥的脸,她最后看向他时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在手术时被强行压下的画面,此刻毫无征兆地汹涌回脑海。他甚至能清晰地记起她当时说话时微微上扬又最终落下的唇角弧度。
心脏猛地一沉,一种陌生的、冰凉的预感攫住了他。他顾不得换鞋,几乎是冲出更衣室,抓起车钥匙就奔向停车场。
凌晨的城市街道空旷得近乎虚幻。雨水已经停了,路面湿漉漉地反射着两旁路灯昏黄的光,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哗哗声。简清将油门踩到底,引擎轰鸣着撕破寂静,车窗外的光影急速向后飞掠。他一向厌恶失控感,但此刻胸腔里那种陌生的、几乎要破膛而出的焦灼和慌乱,让他握方向盘的手都绷紧了青筋。他死死盯着前方延伸的道路,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长。
终于,公寓楼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他粗暴地停好车,几步冲进电梯,急促地按着上行键。电梯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钥匙插进锁孔时,手居然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家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死寂,只有窗外的城市微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属于沈遥的、混合着淡淡花香的温暖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旷到了极点的冰冷和尘埃的味道。
啪嗒。
他按下开关。惨白的顶灯瞬间驱散黑暗,照亮了整个客厅。冰冷的光线下,一切纤毫毕现,也格外刺眼。
玄关处,沈遥常穿的那双米色软底拖鞋整齐地摆放着,像两个沉默的句点。他僵硬地走进去,目光如同雷达急切地扫过沙发、茶几、厨房……所有的地方都恢复了某种彻底的秩序,整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找不到任何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的视线最后猛地钉在客厅中央那张小小的圆形茶几上。
茶几光滑的玻璃表面冰冷地反着光。
上面,空无一物。
不,并非完全空荡。
在那片冰冷的玻璃中央,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小小丝绒方盒。盒子没有盖上,敞开着口。
借着惨白的灯光,他能清晰地看到盒子内部——那里空空如也。那枚他挑选了很久、最终确定下来的铂金钻戒,连同它承载的所有他尚未厘清、也无法诉诸言语的重量和承诺,一起消失了。
只有盒子。
像一个被遗弃在荒原上的、无处安放的棺椁。
简清定在原地,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屋里冰冷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地挤压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尖锐的刺痛。窗外城市的微光无声地流淌进来,落在那只空盒子上,再折射进他空洞的眼底,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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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花市,喧嚣得如同另一个世界。满载鲜切花的厢式货车轰鸣着驶入狭窄通道,卸下一捆捆沾着露水和长途跋涉尘土的玫瑰、百合、满天星。三轮车的铃铛声、花贩们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塑料桶在地上拖拽的刺耳摩擦声、还有各种花卉混杂在一起的浓烈到近乎窒息的香气……所有感官都被粗暴地塞满。头顶巨大的遮阳棚勉强挡住稀薄的晨光,棚内的光线显得浑浊而压抑。
简清在拥挤嘈杂的人流中穿行,昂贵的皮鞋踩过布满水渍和零落枝叶的肮脏地面,深灰色的羊毛大衣在这片充满原始活力的混乱场景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脸色近乎灰败,下巴上冒出一层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重的血丝,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了几分。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和焦灼感笼罩着他。
他走得很快,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每一个摊位上、每一张忙碌的面孔上急切地扫过。他拨开挡路的花桶,避开搬运工扛着的巨大花束,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或嫌恶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钝痛。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搜寻,搜寻那个纤细的、本该属于这片花海的身影。
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摊位,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沈遥背对着他,站在一堆刚卸下来的深绿色冬青盆栽旁。晨光被巨大的遮阳棚切割得支离破碎,几缕落在她身上。她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米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贴在白皙的颈侧。她微微俯身,手指正轻柔地拂过一盆冬青树的叶子。叶片深绿坚硬,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她的指尖抚过叶缘,动作异常专注和轻柔,仿佛在触碰什么极其珍贵易碎的东西。
她面前站着的是花市里一个颇有实力的花商老板,穿着沾满泥点的深蓝色工装外套,正叼着烟,粗声大气地跟她说话:……小沈啊,你那铺子位置是真没得说,就是这价钱嘛……他拖长了调子,搓着粗糙的手指。
沈遥直起身,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汪深秋的湖水:李老板,盘店就是这个价。昨天已经有人看过,出价更高些,但我应承你在先。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淡,手续我都委托给中介了,细节你跟他对接就好。
花商老板还想说什么,沈遥已经转过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恰好撞上了站在几步外、死死盯着她的简清。
那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花市的喧嚣——花商的吆喝、车辆的轰鸣、人群的嘈杂——仿佛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彻底消失。整个世界沉寂下来,只剩下他和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隔着散落一地的枝叶和清晨浑浊的空气,隔着整整一夜的绝望和五年努力后的虚空。
简清清晰地看到沈遥的瞳孔在看到他时,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所有的波澜又迅速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覆盖。那平静之下,是一种彻骨的疲惫和认命般的疏离,再无一丝他曾经熟悉的光亮和暖意。她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短暂得如同触碰了滚烫的烙铁随即本能避开,便平静无波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面前那盆深绿的冬青上。
她的手指再次轻轻拂过冬青坚硬冰冷的叶片,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和告别。然后,她对着那位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花商老板,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寻常口吻,清晰地说道:
花店我已经盘出去了。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提高,却字字如冰珠,清晰地砸在简清的耳膜上。
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终于再次抬起,平静地、毫无躲闪地看向他,那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准备去南边。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捻过一片冬青叶锐利的边缘,几乎要掐出汁液来,声音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钝感,直直刺向站在几步之外的简清。
就像你,她微微偏了偏头,唇角似乎想牵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却最终只变成一片虚无的空白,永远不懂等待的滋味。
说完,她不再看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睑,专注地凝视着手中那片深绿坚硬的叶子,仿佛那上面铭刻着她即将启程的全部意义。身后的简清,连同整个喧嚣的花市,在她低垂的视线里,都彻底模糊、褪色。
花市巨大的遮阳棚下,浑浊的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水汽。简清僵立在原地,像一尊骤然失温的石雕。
南方的名字在她口中轻飘飘落下,只余冬青叶锯齿状边缘的锐利,无声割裂了所有未及出口的言语与五年凝滞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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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这一段是为了让你们看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