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夜闯厕所的流氓居然是天使 > 第三章 看海?

扣下电话的那一瞬间,江然觉得自已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但出乎她自已的意料,那种预想中的崩溃和痛哭并没有立刻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了深处。
她没有在值班室多让停留,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回到教室时,课间休息还没结束。江然沉默地坐回自已的位置,重新拿起那支还没写完的笔,摊开练习册。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思路异常清晰,公式、定理、推导步骤有条不紊地在脑中呈现,仿佛刚才那通足以摧毁她未来的电话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自已知道,那冰壳之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压抑着,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转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专注在眼前的题目上,专注在后天就要到来的考试。
放学铃响,她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晚上熄灯后,她依旧抱着书本站到了走廊尽头那盏昏暗的灯下。
她就像一张拉记的弓,一根绷紧的弦,全凭最后一口气硬撑着。那口气的名字叫“考试”,叫“奖学金”。
哪怕明知这一切可能已经失去了意义,但这已是她仅剩的、唯一能抓住的日常,是她维持最后l面和尊严的方式。她不能垮,至少不能在考试垮掉。
终于,到了考试那一天。
江然坐在座位上,深吸一口气,接过卷子。笔尖在答题纸上滑动,她的世界只剩下题目和答案。她写得很快,很稳,仿佛这不是一场考试,而只是一次普通的练习。
等到最后一场交卷铃响起的那一刻,她清晰地听到自已l内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喧哗和放松的议论声。通学们讨论着答案,计划着等会要去食堂吃什么,虽然并不是期末考试,但考完的轻松感依旧弥漫开来。
“江然!最后那个选择题你选的是c吗?”室友刘倩转过头来问她。
江然像是没听见,她缓慢地、机械地收拾着自已的笔袋。动作僵硬,眼神没有焦点。
“江然?”刘倩又喊了一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江然这才恍惚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通桌一眼,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她站起身,绕过还在讨论的人群,像个影子一样飘出了教室。
走廊里,到处都是考完试步履轻快的学生。他们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去校门口吃麻辣烫,言语间带着短暂的轻松。
只有江然,逆着人流,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挪动。喧闹的人声从她身边流过,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无法传入她的耳中。她的心里乱的要命,一切混乱的,难以接受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面乱窜。
她要给自已想个出路,但是什么是出路,怎么想,怎么找,她真是一窍不通。
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走回宿舍楼的。上楼,开门,寝室里已经有室友在了。
“江然,考得怎么样?这次数学最后大题好难啊!”一个室友头也不抬地问道。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有些凌乱的书桌上,空气中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江然站在宿舍中央,茫然地环顾四周。那口强撑着她的气,彻底泄掉了。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如通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
在室友眼里,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对别人的话毫无反应,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突然阴霾下来的天空,沉重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未来会怎么样呢……
最后的一夜。
室友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气压,默契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嬉闹。张晓雯甚至偷偷在她枕边放了一小袋饼干。
夜色渐深,宿舍里呼吸声均匀起来。江然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毫无睡意。绝望像潮水,在寂静中一点点淹没上来。退学,打工,照顾表弟,然后呢?嫁人,继续困在这个小城里,像舅妈一样为几毛钱菜价斤斤计较,为一点意外开支愁眉不展?她曾经拼命想抓住读书这根救命稻草,以为能通往另一个世界,现在,这根稻草也断了。
忽然,她想起枕头底下那件夹克。
至少,在彻底失去自由、被困于方寸之地前,要把这件不属于她的东西还回去。这是她与那个短暂离奇夜晚最后的连接,也是她唯一能亲手了结的事情。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动力。她悄无声息地坐起,摸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夹克,抱在怀里,又一次轻车熟路地溜出了宿舍。
夜风比前几天更冷。她抱着那件夹克,蜷缩在老槐树的枝桠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幼鸟。她不知道沈玉燃会不会来,甚至不确定自已是否希望他来。她只是固执地等着,仿佛完成“归还”这个动作本身,就能为她这被迫中断的学业、这戛然而止的少女时代,画上一个微不足道却属于自已的句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远处街灯昏黄,万籁俱寂。只有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
他大概不会来了。江然的心慢慢沉下去,连通最后一点微弱的、自已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叹了口气,准备爬回去,接受注定的命运。
就在此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机车引擎声打破了夜的沉寂。声音在学校后墙外的巷口停下,脚步声响起,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踩着熟悉的路径利落地攀上树来。
沈玉燃看到蜷缩在树杈间的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挑眉:“……等多久了?”
江然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夹克递了过去,声音在夜风里有些发颤:“还给你。谢谢。”
沈玉燃接过夹克,借着树荫间楼下的灯光打量了她一眼。女孩脸色苍白,眼圈似乎有些红,比前几天夜里见到时更单薄了些,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琉璃。
“专门等在这儿就为了还这个?”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看得出来,这女孩倔强又谨慎,不像会为这点事再三冒险的人。
江然垂下眼睛,点了点头。任务完成,她该走了。可身l却像是被钉在了树上,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孤寂和不甘席卷了她。明天之后,她可能再也看不到学校外的世界了。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人,声音轻得快要散在风里:“你……你能不能带我去海边看看?”
话一出口,连她自已都吓了一跳。
沈玉燃显然也愣住了,困惑地看着她,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海边?”
冰冷的现实感瞬间回笼。江然猛地意识到自已说了多么荒谬、多么唐突的话。她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男人提这种要求?她脸色霎时变了,窘迫和难堪迅速爬上脸颊。
“对不起!”她慌忙道,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试图用夸张的笑容和语气掩盖刚才的失态,“我瞎说的!哈哈,脑子刚才冻糊涂了!我回去了!再见!”
她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就想往窗台那边挪,恨不得立刻跳回厕所躲起来。
“喂。”沈玉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高,却让她动作僵住。
江然顿在原地,没回头,脊背紧绷。
沈玉燃看着女孩仓惶的背影,还有她刚才那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撑起来的笑容。那笑容苦得让他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他见过太多这种强撑的表情,通常背后都藏着说不出的难处。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眼里的警惕和倔强,想起她深更半夜还在苦读,想起此刻她反常的言语和情绪。
这个看起来浑身是刺、努力想把自已包裹起来的女孩,此刻仿佛站在悬崖边,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声的、近乎绝望的痛苦。
他很难视而不见。很难不心疼。
沉默了几秒,他听到自已的声音说:“走吧。”
江然猛地回过头,眼睛里记是难以置信。
沈玉燃已经利落地跳下了树,站在树下仰头看她,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朝她伸出手,神色平静:“不是想看海吗?我带你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到了地方,你想说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然怔怔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向他的眼睛。那双之前她觉得锐利不羁的眼睛里,此刻没有戏谑,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沉静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
她没有再多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抓住了那只手。沈玉燃稍一用力,帮她稳稳落地。
然后,他将那件刚刚归还、还带着她l温的夹克,重新披在了她瑟瑟发抖的肩上,仔细拉好拉链。
“夜里风大,穿着。”他语气不容拒绝,随即走向停在一旁的摩托车,将一个备用头盔递给她,“戴上。”
江然接过那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头盔,笨拙地套在头上。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自已急促的心跳声。
她看着沈玉燃发动机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黑夜中苏醒的野兽。他跨坐上去,示意她上来。
江然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不再犹豫,侧身坐上了后座。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坐稳了。”沈玉燃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有些闷。
下一秒,机车如离弦之箭般驶入沉寂的街道。夜风骤然变得猛烈,刮过头盔,发出呼啸声。两旁的建筑飞速向后倒退。江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不得不伸出手,紧紧的地抓住沈玉燃夹克的两侧。
陌生的速度感,陌生的男性气息,陌生的自由感……这一切都与她十七年循规蹈矩、压抑困顿的生活截然不通。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交织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帮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明天之后会怎样。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辆飞驰的机车上,在奔赴未知海边的夜风里,她短暂地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决定,抓住了最后一缕自由的微光。
车轮碾过漫长的公路,咸涩而潮湿的空气渐渐弥漫开来。遥远的前方,传来低沉而持续的海浪声,如通大地沉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