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他迟疑道,“为将者,家事岂能上达天庭?”
丘行恭看着他,摇了摇头。
“刘罡啊,你还是不懂。”
“你不懂为臣之道,更不懂,天子之心。”
他走到刘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以为,萧羽如今最缺的是什么?”
“是兵权?是地位?还是金钱?”
刘罡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这些,陛下都已经给他了。”
丘行恭的眼中,闪过一丝智者的光芒。
“他最缺的,是根基。”
“他出身草莽,在朝中毫无背景,就像一棵无根的浮萍。”
“他升得太快,功劳太大,已经引来了无数人的嫉妒与猜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懂吗?”
刘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丘行恭继续说道。
“一个太过完美,毫无破绽的将领,对陛下而言,是可怕的。”
“因为,无法掌控。”
“而现在,萧羽的破绽,出现了。”
他指了指晋阳的方向。
“他的未婚妻,他那即将出世的孩子,就是他最大的破绽,也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这个软肋,我们不能替他藏着掖着。”
“我们,要主动地,恭恭敬敬地,把它送到陛下的面前。”
“这,叫‘授之以柄’。”
“将自己的把柄,亲手交到君王的手中。”
“这,才是为臣者,最大的忠诚。”
刘罡听到这里,只觉得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瞬间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丘行恭的深意。
将萧羽的家事上报给李渊,看似是多此一举,实则是向李渊表明,萧羽并非一个孤臣,他有牵挂,有软肋,是可以被掌控的。
如此一来,李渊对他的信任,只会更深。
而李渊一旦知道了王婉儿的存在,以帝王心术,必然会降下恩泽,好生安抚。
这不仅能让王婉儿母子得到最好的照顾,更能堵住朝中所有非议的嘴。
这一手,既是为萧羽固宠,也是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这哪里是小题大做,这分明是送给萧羽的一份天大的人情!
“总管高明!”
刘罡对着丘行恭,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丘行恭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也是萧羽自己挣来的。”
“当初,他献上那青霉神药时,我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他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运筹帷幄之智。”
“他懂得在什么时候,该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人,值得我为他铺一铺路。”
他转向刘罡,下达了命令。
“你,立刻以萧羽的名义,草拟一份奏疏。”
“就说他感念天恩,无以为报,唯有将家事上禀,恳请陛下为其未婚妻赐名,为其子嗣祈福。”
“姿态,要放得越低越好。”
“措辞,要越恳切越好。”
“是!”刘罡领命,转身便去准备笔墨。
张彪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知道,这两位大人物,是在为自己的兄弟好。
他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大帐之内,只剩下丘行恭一人。
他重新走到沙盘前,目光却没有落在陇西。
他的视线,越过黄河,越过太行,落在了那广袤的关东平原上。
那里,还有王世充,还有窦建德,还有无数的割据势力。
大唐一统天下的路,还很长。
而一统天下之后呢?
太子与秦王的争斗,早已是暗流汹涌。
到那时,像萧羽这样手握重兵的边疆大将,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