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约摸几分钟后，云初瑶被放上担架。
江念秋亲眼看到担架尚未被抬到手术室，云初瑶沾染献血的指尖就无力垂落下去。
原来，大仇得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酣畅淋漓。
反而有点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
尽管她知道，云初瑶今天是来杀她的，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出于正当防卫，尽管她知道，就算自己喊医生，云初瑶也救不回来了。
可是
江念秋的思绪很乱，但她很清楚，她不会后悔。
忽然楼上传来脚步声。
江念秋慢慢抬头。
周煜白把她揽入了怀中：“有我在。”
一直都是这三个字，给了江念秋偌大的安全感。
很温暖，江念秋忍不住闭上眼，抱住男人的背部。
云初瑶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医院调了监控，确认这件事和江念秋没有关系，反倒是云初瑶自作孽不可活后，不免一阵唏嘘。
当天，江念秋做完检查决定回家休养。
周煜白无条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夜晚，江念秋下楼丢垃圾，在转身的刹那却被攥住手腕。
是温景行。
就在江念秋正想要不耐烦的挣脱开时，她的手心被温景行塞入了一张心形的小贺卡。
她低头一看，熟悉的内容叫她恍惚一瞬。
温景行肉眼可见的沧桑和憔悴。
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每当闭上眼想到的都是江念秋，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内心空荡荡的麻木，似乎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如果找不回来，他就是行尸走肉。
在昨晚酒醉摔碎瓶子时，他突然看到桌子的缝隙里，有这么一张心形贺卡。
等拿出来看清楚里面的字，温景行想起了卡片的由来。
是他的生日，江念秋给他织了一条深蓝色围巾作为礼物，还给了他一张手写的无条件原谅券。
只要拿出这张券，无论温景行做错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原谅他。
——听起来似乎很幼稚，但在当时蜜里调油的感情里，是一次次心甘情愿的真心许诺，无关幼稚或成熟。
温景行见江念秋生愣住，心底涌上狂喜，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惊喜，身上一身酒气沙哑着声音开口：“念念，你还记得么？”
“你说过的，这是一张保命符，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原谅我。”
“念念，我现在就要使用这一张保命符！”
如果是放在不久前，温景行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么儿戏的诺言上。
可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发了疯想要和江念秋重归于好，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放在他面前，只要她愿意不计前嫌答应自己。
在温景行狂热的目光中，江念秋伸手接过了这一张轻如薄翼的贺卡。
然后——
用力撕成两块。
还嫌不够，江念秋对折再撕，把碎块一把砸到温景行的脸上！
温景行早就没有了平日的淡定和漠然，仿佛最珍贵的东西被打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江念秋亲手折断。
他颤抖的手蹲下去把碎片全都捡了起来，赤红着眼睛问：“念念，你不能不信守承诺这是你说过的话，你不能骗我。”
江念秋只觉得好笑，“温景行，你怎么这么双标啊，你骗我的还多么不对，应该说，你有什么是没骗过我的。”
温景行不甘心盯着她的眼睛，就连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嘶哑卑微，不停重复：“念念，你不能耍赖，你说过，会无条件原谅我念念，一次，一次就好！”
江念秋嘲讽的笑容微微收敛。
“行啊。”她淡淡说：“那你要我原谅你哪一次呢？”
“是你陪着云初瑶夜晚归家，我在沙发上等得快要睡着，被你用烟灰缸砸向头顶，怒喝我多管闲事，这一次么？”
“还是我发着高烧被你半夜喊起来给云初瑶做夜宵，云初瑶假装烫到了嘴巴，你就怒不可遏把我的头摁进洗手盆，让我呛水的那一次呢？”
“又或者，是因为我在云初瑶生日当天没有收拾干净自己的痕迹，在沙发上留下了一条头发，你就把我关在露天餐厅，放出无数条蛇在我腿边攀爬以示警告的这一次？”
江念秋说的越多，温景行惨白的嘴唇就抿得越紧，用力地按住心口，那儿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的血。
“念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温景行知道，无论自己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无比的苍白。
但他此刻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因为他先前确实猪狗不如，要不是江念秋细数，他自己都忘却了自己给江念秋心上留下了多少无法痊愈的伤口。
“没用的，温景行。“江念秋的眼睛比外头的夜色还要黑沉，月光照射进来也只是一片死气。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去自首。“江念秋说：“温景行，你别以为拖着警方那边给他们施压，就能逃过一劫。”
“我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念秋没有告诉温景行的是，她从云初瑶的衣兜里，又得到了新的证据。
只有她看出，云初瑶最后的唇形是：
“不要放过他”
“我衣服，有证据”
江念秋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云初瑶会随身携带。
直至周煜白告诉她，因为云初瑶的前男友被温景行挟持，她爱她的前男友，所以一直在收集证据，要作为交换，让温景行放她和她的前男友离开。
江念秋这才明白，原来云初瑶不爱温景行。
温景行，可恨又可怜，一直都在错过。
想到这，江念秋忽然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歪着头说：“温景行，你不是一直觉得我那么爱你，不可能变心么？”
“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亲眼看到温景行的脸色一寸一寸变得僵硬和冷白，江念秋的语速就放得更慢：“还记得我问你厂房的那个问题吗？”
“其实当初救下我的人是周煜白，我一直错以为是你，所以才傻乎乎的心甘情愿被你折磨了这么多年。”
“可是现在，真相大白。温景行，没有了当初的滤镜，你在我眼里，连垃圾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