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里,她没提一个名字,更没提林梦瑶。
通篇都是客观、冷静的分析,直指当前文工团服装布料“性价比低、质量堪忧”的痛点。
宋秋锦详细罗列了京市几家大型国营纺织厂的产品,从面料成分、耐磨度、色牢度,再到最核心的价格,一一做了清晰的图表对比。
最终,指向一个惊人的结论。
若更换供应商,改用国营纺织厂的产品,不仅能让演员们穿上更舒适耐用的演出服,每年,至少能为军区节省下数千元的采购经费。
数千元!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笔钱足以让任何一个单位的领导心头剧震。
整份方案,逻辑缜密,数据详实,无懈可击。
写好后,宋秋锦将它妥善收起,开始静静地等待。
等待一个东风。
这份方案,不能由她交上去,那目的性太强。
它必须通过一个最合适的人,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出现在最该看到它的人的办公桌上。
这个人,就是沈司令的夫人,周婉琴。
几天后,周婉琴因为操心丈夫单位的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眼下都泛起了青黑。
宋秋锦端了杯温好的牛奶进来,声音放得极轻。
“阿姨,您脸色很差,是没休息好吗?”
周婉琴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还不是为了你沈伯伯单位那些糟心事,几个晚上没合眼了。”
宋秋锦没多问,只陪着她说了会儿闲话。
眼看周婉琴眉间的郁结松快了些,她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递了过去。
她的脸上带着点羞赧,像个做了件傻事怕被长辈责备的孩子。
“阿姨,我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胡乱写了个东西,您帮我瞧瞧,看是不是很可笑?”
周婉琴诧异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前几天听刘阿姨说,文工团的姑娘们排练辛苦,衣服还总坏。我家里以前做过布料生意,就忍不住瞎琢磨,看能不能帮部队省点钱。”
她把自己的动机,说得单纯又善良。
“您也知道,我白吃白住在这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就想做点小事回报部队。这上面都是我瞎想的,您就当个笑话看,可千万别笑话我。”
这番话,说得周婉琴心头一暖,看宋秋锦的眼神彻底柔和下来。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住进来了就是一家人,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
她接过那几页纸,起初并没在意。
可目光扫过第一行,她的神情就变了。
再往下看,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神从专注,变成了惊异。
她是不懂商业,但她看得懂阿拉伯数字,更看得懂数字背后代表的利害!
“更换为京市第一纺织厂的‘劳动牌’棉布,成本可降低百分之四十,耐磨度提升一倍预计每年可为军区节省采购经费三千至五千元?”
周婉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每年,节省数千元!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一件能捅破天的大事!
“秋锦”
周婉琴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宋秋锦,那眼神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全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嗯,就是根据刘阿姨说的价格,和我以前知道的一些门道,随便算的,肯定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宋秋锦垂下眼,适时地表现出几分局促不安。
周婉琴拿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却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她来回翻看,那清晰的图表,精准的数据,一针见血的结论
这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随便写写”的?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丈夫会对这个年轻姑娘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