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锦只得坐下。
第一盘,她下得极为保守,步步为营,处处设防。
她不想赢,只想陪着下,不让长辈输得难看。
可沈振邦的棋风,便如他这个人,大开大合,侵略如火。
几番交锋,宋秋锦的防线便被撕得粉碎,输了第一局。
“啪!”
沈振邦一“马”落下,将死她的“帅”,脸上却无半点喜悦,反而眉头紧锁,厉声批评。
“不对!你这棋,太小家子气!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的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你是在可怜我这个老头子?”
“我沈振邦下棋,什么时候需要人让了?重来!拿出你刚才破局的本事!”
他看穿了她的退让。
宋秋锦心中无奈,知道今天这关,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抬起头,迎上沈振邦的目光,郑重点头。
“好。”
“叔叔,那您当心了。”
第二盘棋,风云突变。
“啪!”
一声脆响,棋子砸落。
当头炮!
宋秋锦的棋风,陡然凌厉,杀气四溢。
沈振邦眼中精光一闪,不怒反笑,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喝:“好!这才像话!来!”
一时间,小小的石桌上,杀得是风生水起,硝烟弥漫。
“丫头,你这步棋,够刁钻!”
“叔叔您过奖,险中求胜罢了。”
沈振邦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两人你来我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一盘棋,竟是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
棋至终局。
宋秋锦车沉底线,弃车做局!
再一步,跳马卧槽!
一套行云流水的“海底捞月”,精妙绝伦!
沈振邦的“帅”,被死死钉在了角落,再无寸土可退。
绝杀。
沈振邦盯着棋盘,良久,良久。
而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尽了胸中的所有郁垒。
随即,他竟是爆发出畅快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海底捞月’!”
“输了!我老沈今天,输得痛快!”
他抬起头,再看宋秋锦时,那眼神里所有的审视与挑剔都已烟消云散,化为一种纯粹的、发自肺腑的欣赏。
“这棋,谁教你的?”他沉声问,“这股杀伐果断的棋路,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出来的。”
“是我父亲。”宋秋锦轻声回答,“他生前,最爱下棋。”
“你父亲”沈振邦由衷感慨,“是个了不起的人。”
“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能有这等棋力,他绝非凡俗。可惜,无缘一见。”
他站起身,在院中踱了两步,忽然停下。
他转过身,看着宋秋锦,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属于司令员的口吻,郑重宣布。
“以后,每天下午,陪我下棋。”
“这是命令!”
没有请求,没有商量。
这三个字,本身就是沈家最高掌权者,最直接、最不容置疑地认可。
从这一天起,宋秋锦在沈家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照顾的“客人”。
她成了能与沈副司令在棋盘上平起平坐的“棋友”。
大院里的流言蜚语,并未立刻消失。
但风向,已然悄然改变。
能让沈振邦如此高看的人,能把他杀得丢盔弃甲的女人,会是那种只会搔首弄姿、攀附权贵的肤浅之辈吗?
所有人的心里,都重重地打上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