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到了深秋。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落了满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摇晃。
北风刮在人脸上,带着刀子般的凉意。
姜知夏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像一口倒扣的锅,走路都变得格外费力。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做些针线活,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衣裳。
这天夜里,万籁俱寂。
屋外只有风声不知疲倦地呼啸。
睡梦中,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猛地攫住了姜知夏。
她闷哼一声,从混沌中惊醒。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后背的内衫很快变得湿冷。
她蜷缩起身体,试图缓解那股下坠的痛楚,却只是徒劳。
又一阵剧痛袭来,一波强过一波。
她攥紧了身下的褥子,指尖用力到发麻。
要生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身体的疼痛与对未知的恐惧,却是真实得让人战栗。
“陆砚舟。”
她开口,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身边的男人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疼痛的间隙短暂得让她无法喘息,下一波浪潮又凶猛地拍打过来。
“陆砚舟,醒醒!”
她用尽力气,提高了音量。
身边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动作迅捷而警惕。
“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却透着军人特有的戒备。
“出什么事了?”
他转过身,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姜知夏。
昏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与颤抖。
“肚子肚子疼。”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陆砚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平日里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陆连长,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要生了?”
他问,声音干涩。
姜知夏无法回答,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陆砚舟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手忙脚乱地跳下床,因为动作太急,差点被自己的裤腿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人!去找接生婆!”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
“水”
姜知夏抓住了疼痛间隙那一瞬间的清明,艰难地开口。
“烧热水。”
“还有剪刀,干净的布。”
陆砚舟的脚步顿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痛苦蜷缩的女人,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眸,此刻正因为剧痛而蒙着一层水汽。
“对,对,热水!”
他回过神,拔腿就往外屋的厨房冲。
屋里太黑了,他摸索着去点桌上的煤油灯,因为手抖,火柴划了好几次才点燃。
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他写满焦急的脸。
他抓起桌上的大铁壶就往炉子那儿跑,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猛地往前扑去。
“哗啦——”
一声巨响。
铁壶脱手飞出,里面剩下的半壶凉水全洒在了地上,还有不少滚烫的开水溅到了他的手背上。
一股灼热的刺痛传来。
陆砚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只手不是他自己的。
他把壶往地上一墩,抓起旁边的抹布胡乱擦了擦地上的水渍,转身又去水缸里舀水。
他的动作那么急,那么乱,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