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大小姐艾拉·炎鳞烦躁地在铺着天鹅绒的巢穴里翻了个身,镶嵌着宝石的金币从她身下哗啦啦地滑落。她修长有力的尾巴狠狠拍打在岩壁上,震得整个巢穴微微发颤。
又来了。
那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焦躁感,像是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她的鳞片微微张开,呼吸变得粗重,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危险而不稳定的光芒。
信息素紊乱症。龙族中最罕见也最麻烦的遗传病。
当别的龙族都能完美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以此展示力量、威慑敌人或吸引伴侣时,艾拉的信息素却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毫无规律地在外放与枯竭间剧烈波动。外放时,强大的龙威能让整个商业区的弱小兽人瑟瑟发抖；枯竭时,她又会变得异常脆弱,甚至无法维持最基本的威慑场。
大小姐。老管家霍布斯站在巢穴门口,犀牛兽人高大的身躯微微躬身,声音沉稳,医疗部的最新报告。
艾拉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一股无形的威压让老管家肌肉紧绷,但面上依旧恭敬。
说。她的声音带着龙族特有的低沉嗡鸣。
他们建议...寻找一位信息素适配者。霍布斯谨慎地选择用词,一位能够中和您信息波动的伴侣。
伴侣艾拉嗤笑一声,鼻息间喷出零星火花,让我找个倒霉蛋来围观我这丢人的毛病绝无可能。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伴侣,大小姐。霍布斯向前一步,将平板电脑放在她面前,是一种信息素合约。医疗部筛选了全大陆所有登记在册的兽人信息素样本,找到了一位匹配度高达98.7%的候选者。
艾拉漫不经心地瞥向屏幕,然后愣住了。
屏幕上是一张证件照,一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兽人,长长的耳朵微微垂下,眼睛大而圆,是某种柔软的浅褐色。鼻子小巧,微微抽动,看起来...
一只兔子艾拉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你们给我找了一只兔子来平衡龙族的信息素
是雪兔兽人,大小姐。霍布斯纠正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名叫米娅。22岁,信息素科研专业毕业生,目前...待业。
艾拉盯着照片上那只看起来一口就能吞掉的小兔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洞顶簌簌落灰。
荒谬！真是绝顶荒谬！她笑得鳞片都在抖动,龙族历史上最强大的炎鳞血脉,需要一只兔子来稳定信息素这要是传出去,我父亲能在祖坟里再气死一次！
霍布斯等她笑完,才缓缓开口：医学数据显示,匹配度高于95%即可产生显著稳定效果。98.7%是前所未有的数值。理论上,她的信息素能像最精准的恒温器一样,调节您的波动。
艾拉的金色竖瞳眯了起来,审视着照片里那双看起来无比柔软、毫无威胁的眼睛。
她为什么同意龙族大小姐冷声问,一只小兔子,为什么要来龙族的巢穴,给一条龙当‘信息素调节器’她不怕死吗
霍布斯沉默了片刻。
米娅小姐需要钱。他最终回答,很大一笔钱。合约期一年。报酬足以彻底改变她和她家庭的生活。
艾拉凝视着屏幕上那张小小的脸,一种复杂的、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无法言喻的好奇交织在一起。她再次感觉到那股令人烦躁的信息素在体内翻涌,鳞片下的肌肉微微抽搐。
...安排会面。她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尾巴又一次重重砸在墙上,让我看看这只不怕死的小兔子。
______
米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是因为炎鳞家族主宅那高得离谱、需要她仰头到几乎摔倒才能看见顶部的天花板；也不是因为走廊两侧陈列的、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龙族先祖铠甲；甚至不是因为身边那位沉默如山、每一步都让地面微震的犀牛管家。
而是因为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味道。
强大、炽热、傲慢,带着硫磺的微呛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躁动不安。那味道无孔不入,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全身的绒毛都忍不住微微竖起。
这是龙的味道。是那位艾拉·炎鳞大小姐的信息素。
对普通兽人而言,信息素更多是一种细微的背景音。但对米娅这样嗅觉灵敏的雪兔兽人,尤其是信息素科研专业出身的人来说,这就像是被迫置身于一场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会中央,而且这音乐还走调得厉害。
她抱紧了自己破旧的帆布背包,里面装着她的简历、学位证书,还有一瓶应急用的信息素舒缓喷雾。她长长的耳朵因为紧张而紧紧贴在脑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不是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板,而是随时会裂开的薄冰。
她需要这笔钱。为了妈妈的手术。想到这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手指平静下来。龙息的味道呛得她差点咳嗽。
霍布斯在一扇巨大的、雕刻着咆哮龙首的金属大门前停下。
大小姐在里面等您。他的声音低沉,请记住礼仪。
米娅用力点头,耳朵晃了晃。
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更加强烈、几乎化为实质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力量。米娅的腿瞬间就软了,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进了巢穴。
然后她看见了龙。
艾拉·炎鳞并没有以龙形出现,但那近乎完美的人形也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很高,接近两米,穿着暗红色的修身长袍,露出线条优美却蕴含着爆发力的手臂,上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的金红色鳞片。她的面容美得极具攻击性,颧骨很高,嘴唇饱满,一双非人的金色竖瞳正居高临下地、充满审视地盯着米娅。
她那头火焰般的长发似乎无风自动,发梢仿佛真的在燃烧。
米娅僵在原地,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闻到了,更清晰了。那混乱而强大的信息素风暴中心,就是眼前这位龙族大小姐。外放的威压让她想跪地臣服,但内核深处那种不稳定的、时而枯竭时而爆裂的波动,又让她的专业本能感到一种极度的不适。
这信息素...太痛苦了。像是一根被绷到极致、随时会断裂的琴弦。
就是你艾拉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像滚动的熔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只据说能‘平衡’我的兔子
米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紧张地揪着自己背包带子,耳朵抖得厉害。
艾拉皱起眉,向她走近一步。热浪更汹涌了。米娅甚至能看见她金色瞳孔周围细微的、如同熔岩流淌般的纹路。
我在问你话,兔子。艾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信息素的压力随之增大。
米娅吓得闭上了眼,脱口而出：您、您的信息素波动周期是不是缩短了最近一次外放期和枯竭期的间隔是不是小于三十六小时了
巢穴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米娅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艾拉·炎鳞正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惊异和探究的眼神盯着她,之前的轻蔑和嘲讽消失无踪。
...你怎么知道龙族大小姐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警惕。
米娅稍微松了口气,专业本能暂时战胜了恐惧：我、我闻到的。您的信息素外放时带有强烈的β-振荡波,这是不稳定期的典型特征,但尾调里又有Υ-衰减波的迹象,这通常是枯竭期前的预兆。两种波形交替的速度非常快,远超文献记载的任何龙族信息素紊乱案例...
她越说语速越快,几乎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直到她看见艾拉越挑越高的眉毛和那双越来越亮的金色瞳孔,才猛地住嘴,耳朵再次羞愧地贴向脑后。
对、对不起...我...
艾拉没有发怒。她只是继续盯着米娅,那目光仿佛要把她从外到里彻底看透。
过了一会儿,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爬上艾拉的嘴角。
有意思。她低声说,像是发现了某个新奇的玩具,一只...鼻子很灵的兔子。
她转过身,走向她那堆闪闪发光的财宝山,随意地坐了下来,金币和宝石在她身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霍布斯说你想要钱。艾拉直截了当地说,很多钱。为什么
米娅握紧了背包带子,声音很小但很清晰：我妈妈...她需要一种很昂贵的基因疗法。只有中央城的医院能做。我们的钱不够。
所以你卖身来了龙窝艾拉的语气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好奇。
...这是一份工作。米娅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信息素适配研究是我的专业领域。我能帮到您。合约上说,只需要一年...
一年。艾拉玩味着这个词,指尖弹出一枚金币,让它高高飞起又接住,你知道和我待在一起一年,对一只兔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米娅的脸色白了白。她当然知道风险。龙族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更何况是一位信息素极度不稳定的龙族。她可能随时被失控的信息素压垮,甚至可能因为对方的情绪波动而遭遇不测。
...我知道。她轻声说,但我需要这笔钱。
艾拉看着她,看着那只小兔子明明怕得耳朵都在抖,却依然努力站直身体,直视她的眼睛。那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孤注一掷勇气的眼神,让她感到...有趣。
她的信息素又开始不稳定地躁动,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当那波动触及到站在不远处的那只小兔子时,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发生了。
仿佛一滴冰水滴入滚油,虽然无法平息整个油锅的沸腾,却在接触的瞬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短暂的平静。
艾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她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也许...那只可笑的犀牛和那些白大褂这次没说错
合约我看了。艾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傲慢,但却少了几分嘲讽,我可以签。
米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
但是,艾拉补充道,她站起身,再次走向米娅,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规矩由我来定。
她停在米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第一,未经允许,不准靠近我三米之内。
第二,不准用你那该死的鼻子到处乱嗅,分析我的信息素,除非我问你。
第三,不准把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任何事说出去。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艾拉俯下身,她的脸几乎要贴到米娅的脸上,炽热的呼吸拂过米娅的绒毛,那双熔岩般的金色瞳孔牢牢锁定了她,永远、永远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种可怜兮兮、任人宰割的兔子表情。我讨厌弱者。
米娅被那强大的气息和话语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强迫自己站稳,用力点头。
...我明白。
艾拉直起身,似乎满意了。
霍布斯！她扬声喊道。
老管家立刻出现在门口。
带她去她的房间。‘琉璃间’。艾拉吩咐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间房够远,也够结实。
霍布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是,大小姐。
米娅跟着霍布斯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艾拉·炎鳞已经回到了她的财宝堆上,侧对着她,火焰般的长发垂落,一只手支着额头,似乎又陷入了某种烦躁的情绪里。那强大而混乱的信息素再次开始盘旋上升。
米娅迅速转回头,抱紧背包,加快了脚步。
龙穴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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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间确实很远,位于主宅西翼的角落,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和好几道升降梯。但也确实如艾拉所说,非常结实。墙壁是某种加固过的合金,隔音效果极好,门板厚得能抵挡炮弹。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却精致,一切尺寸都按照小型兽人的标准设计,对米娅来说非常舒适。窗户很大,能看到外面险峻的山脉和缭绕的云雾。
米娅放下背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面对艾拉·炎鳞的每一秒,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
她拿出信息素舒缓喷雾,小心翼翼地对着自己喷了两下。百合与薄荷的清淡气味暂时驱散了鼻腔里残留的龙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她成功了。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接下来的一年,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用她的信息素尽可能地稳定那位暴躁的龙族大小姐。
这听起来简单,实则困难重重。
龙族的信息素天生就对弱小兽人有着绝对的压制力。而艾拉的信息素更是其中最混乱、最不可预测的那种。要靠近她,并让自己的信息素去影响她,无异于要求一只麻雀去调节一场台风。
但米娅没有退路。
她打开背包,拿出妈妈的照片,轻轻摸了摸照片上温暖的笑容。
没关系,妈妈。她轻声对自己说,我能做到。只是一年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米娅几乎没有再见到艾拉。她被允许在特定时间使用宅邸里的部分设施,比如厨房和图书馆,但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
她主要通过空气里信息素的变化来感知那位大小姐的状态。
有时,那股力量会变得极其狂暴,充满毁灭性,仿佛整座山都在震颤。这时,所有仆役都会屏息凝神,脚步匆匆,生怕惊扰了主人。
有时,那力量又会骤然衰弱,变得极其稀薄,甚至难以察觉。这种时候,宅邸里的气氛会更加诡异,一种无声的紧张弥漫开来,仿佛在担忧着什么,又像是在隐藏什么。
米娅严格遵守着艾拉定下的规矩,尤其是那三米的规定。她尽可能地待在琉璃间,或者图书馆,利用霍布斯提供的权限,查阅龙族信息素的相关资料——虽然大部分都是公开文献,对艾拉这种特殊病例的帮助有限。
直到第三天下午,她在图书馆的角落查阅一份古老的兽人医学年鉴时,听到了脚步声。
沉重、稳定,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是霍布斯。
米娅小姐。犀牛管家在她面前停下,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大小姐请您过去。
米娅的心猛地一跳,耳朵倏地竖起：现在去...去哪里
巢穴。霍布斯回答,大小姐的信息素似乎...有些不稳定。她同意您前往协助。
米娅立刻站起身,抱上年鉴和她的笔记本：我准备好了。
再次走向那个巨大的巢穴,米娅的心依然跳得飞快,但这一次,多了几分专业的专注。她仔细地分辨着空气里越来越浓烈的信息素。
混乱,极度混乱。β-振荡波和Υ-衰减波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内部正在疯狂撕裂的风暴。
霍布斯在门口停下：您自己进去吧。大小姐吩咐了。
米娅深吸一口气,独自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热浪比上次更加灼人,空气仿佛都在扭曲。巢穴中央,艾拉·炎鳞正烦躁地踱步。她依旧保持着人形,但某些特征更加明显——她手臂和颈侧的鳞片微微张开,边缘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她的指尖变得尖锐,瞳孔缩成一条极细的金线；那头火焰长发无风狂舞,发梢真的迸溅出细小的火星。
她的信息素像失控的海啸,一波波冲击着米娅的感官,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太慢了！艾拉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怒火,站在那里发什么呆你不是号称能‘调节’吗
米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着信息素的构成。波动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大小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能尝试深呼吸吗尽量放缓节奏...
深呼吸艾拉猛地转过身,金色瞳孔里燃烧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你以为这是兔子们的瑜伽课吗蠢货！
一股更强的信息素威压猛地冲向米娅。
米娅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耳朵紧紧贴住背部。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看到她的退缩,艾拉眼中的怒火更盛,但那份痛苦似乎也加深了。她的信息素变得更加狂躁,仿佛在自我毁灭。
没用...就知道没用...滚出去！她咆哮着,尾巴狠狠抽打在岩壁上,砸碎了一大片岩石。
不行！这样下去她会彻底失控！米娅的心脏疯狂跳动,但一股倔强突然冒了出来。她不能失败,她需要这份工作！
她闭上眼睛,无视那可怕的威压,全力调动起自己的信息素。作为雪兔兽人,她的信息素天生温和、舒缓,带着冰雪般的清凉和青草的淡香。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那股清凉的气息,像一丝纤细的银线,探入那狂暴的烈焰风暴之中。
滋——
仿佛一滴水落入烧红的铁板,瞬间被蒸发。
艾拉猛地一震,金色瞳孔骤然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米娅。
那感觉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那一瞬间,在那炽热灼痛、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混乱风暴中心,确实闯入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冰凉剔透的触感。
虽然瞬间就被吞噬,却留下了一刹那清晰的、短暂的缓解。
米娅被信息素反冲得晃了一下,脸色更白了,额角渗出细汗。这种主动的信息素干预极其耗费心神,尤其是在对方如此强大的情况下。
艾拉停止了咆哮,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狂怒逐渐被一种极度的惊诧所取代。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你刚才做了什么
...尝试进行信息素介入。米娅喘了口气,老实回答,您的波动太剧烈,直接中和很难。我只能尝试在波峰和波谷的瞬间进行微量调节,就像...就像给一个失控的引擎点刹...
艾拉没有说话。她只是继续盯着米娅,那目光复杂难辨。巢穴里狂躁的信息素依然强大,但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章法地冲撞,似乎有那么一丝丝...被牵引住的迹象
她再次感受到那种感觉。当那只兔子微弱的信息素试图靠近时,她那灼烧般的痛苦似乎真的减轻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
继续。艾拉突然命令道,声音低沉而紧绷。她不再看米娅,而是转过身,重新开始烦躁地踱步,但步伐似乎放缓了些许。
米娅愣了一下,随即集中起全部精神。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释放出自己舒缓的信息素,这一次不再是盲目探入,而是仔细地捕捉着艾拉信息素波动的节奏,尝试在那狂暴力量稍微减弱的瞬间,融入一丝清凉。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过程,如同在雷暴中穿针引线。米娅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对方是一条龙,只专注于那一道道复杂的信息素波形。
她时而成功,带来片刻的缓和；时而又失败,被狂暴的力量冲散,反噬得自己头晕眼花。
艾拉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发怒。她只是踱步,偶尔会停顿一下,那是米娅的信息素成功触及核心的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艾拉信息素那最剧烈的峰值似乎终于过去了。虽然依旧不稳定,但已经从狂暴的飓风减弱为汹涌的浪涛。
米娅几乎虚脱,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支撑。
艾拉终于停下了脚步。她背对着米娅,呼吸平稳了许多,狂舞的头发也渐渐垂落。
...好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似乎少了几分惯有的烦躁,你可以走了。
米娅如蒙大赦,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她勉强站稳,声音虚弱：...是,大小姐。如果再有情况...
需要的时候,我会让霍布斯叫你。艾拉打断她,依旧没有回头。
米娅点点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巢穴。
当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后,米娅才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她做到了。第一次干预,成功了。
虽然过程惊心动魄,结果也只是勉强控制,但这证明了一条路——兔子的信息素,真的可以对龙产生影响。
巢穴内,艾拉·炎鳞依然站在原地。她抬起手,看着指尖细微的、尚未完全消退的颤抖,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刚才那短暂而奇异的舒缓感...是真的。
那只看起来一口就能吞掉的小兔子...似乎真的有点用处。
______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种古怪的节奏逐渐形成。
艾拉的信息素波动依旧频繁,米娅被传唤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在深夜,有时在清晨。每次过程都惊险万分,如同走钢丝。米娅的精神力在一次次的干预中飞速消耗,但又奇迹般地变得越发坚韧和敏锐。
她开始能更早地预判艾拉的波动趋势,更能精准地找到介入的时机。她甚至偷偷在琉璃间制作了一些简单的信息素舒缓剂,在干预结束后自己使用,以快速恢复精力——当然,她严格遵守规矩,绝不在艾拉面前使用。
她们之间的交流依旧很少,且几乎全是公事公办。
峰值要来了。准备。
注意Υ波衰减,三秒后尝试介入左旋波段。
...刚才那次,还可以。
...下次再快零点三秒。
但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艾拉不再总是背对着她。有时,她会用那种探究的、仿佛在看什么新奇谜题的眼神盯着米娅操作。她咆哮和发怒的次数减少了,更多的是沉默的忍耐和偶尔简短的指令。
而米娅,虽然依旧害怕,但那种纯粹的、压倒性的恐惧逐渐被一种专注的职业态度所取代。她甚至在一次成功的强力干预后,因为脱力和放松,下意识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搞定。
说完她就后悔了,吓得耳朵瞬间绷直,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龙息喷成烤兔子。
但艾拉只是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什么都没说。
另一种变化发生在生活细节里。
米娅发现她房间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盆月光苔藓——一种只在夜间散发柔和微光、对兔子视力很友好的植物。
她有一次在图书馆查找资料时睡着,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柔软的薄毯。
还有一次,她不小心听到两个龙族仆役在背后低声议论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大小姐,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霍布斯面无表情地调派去了遥远的矿山执勤。
米娅心里隐隐明白,这些微小的变化或许都来自于巢穴里那条脾气暴躁的龙。但她不敢深思,只是默默接受,然后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炎鳞宅邸,不是来自艾拉的巢穴,而是来自米娅的琉璃间！
米娅猛地从床上惊醒,发现房间内的信息素过滤系统正在发出超载警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陌生、冰冷、充满恶意的信息素,正试图穿透房间的防护！
有外来者！目标是冲她来的！
她吓得魂飞魄散,跳下床想跑去门口,却发现金属门纹丝不动,似乎被从外面锁死了！通讯器也毫无信号！
冰冷的、带着杀意的信息素越来越浓,即使有过滤系统,也让她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冰冷。对方是冲着她来的！是谁为什么要杀她
就在她绝望地拍打着门板时——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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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琉璃间的外墙仿佛被一颗巨型炮弹击中,瞬间扭曲、变形、然后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一个大洞！
狂风裹挟着硝烟和碎石灌入室内。
洞外,漆黑的夜幕下,一条巨大无比、覆盖着金红色鳞片的巨龙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龙翼遮天蔽月,熔岩般的金色竖瞳燃烧着滔天怒火。她狰狞的龙首低垂,对着被撕开的外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灼热的龙息瞬间将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恶意信息素蒸发殆尽！
是艾拉！完全龙形态的艾拉！
米娅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如同天神般降临的庞大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巨龙低下头,鼻息间喷出的火星落在米娅身边,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那双巨大的熔金瞳孔仔细地扫过米娅全身,确认她无恙后,猛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发出了更加狂暴、充满警告和杀意的怒吼！
远处夜空中,一个模糊的黑影似乎被这恐怖的龙威震慑,瞬间远遁,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那冰冷的恶意彻底消失,巨龙才缓缓收敛了怒火。她低下头,用鼻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吓得呆住的米娅,动作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笨拙的安抚。
然后,她庞大的身躯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金光,迅速缩小,变形。
几秒后,艾拉·炎鳞人形态站在了破碎的外墙边缘,夜风吹拂着她火焰般的长发。她脸色阴沉得可怕,金色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暴怒。
她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瑟瑟发抖的米娅,又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眉头紧锁。
...收拾东西。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龙吼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晚开始,搬去我巢穴的外间。
米娅茫然地抬头看她,耳朵因为恐惧和震惊还在微微颤抖。
艾拉似乎被她这副吓傻的样子弄得更加烦躁,语气越发不好：听不懂吗你差点死了,蠢兔子！在我弄清楚是哪个不想活的杂碎敢动我的东西之前,你给我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说完,她不等米娅回应,转身对闻讯赶来的霍布斯厉声吩咐：查！把那只躲在下水道里的冰蜥蜴给我揪出来！我要把他冻成冰块然后砸成粉末！
霍布斯躬身领命,迅速离去。
艾拉再次看向米娅,发现她还坐在地上不动,忍不住啧了一声,大步走过去,弯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动作快点！她不耐烦地催促,但抓住米娅胳膊的手,力道却并不粗鲁。
米娅被半拖着走出破碎的房间,看着艾拉紧绷的侧脸和那双依旧燃烧着怒火的黄金瞳,心脏依然在狂跳,却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温暖的情绪,悄悄涌了上来。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条暴躁易怒的龙,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无情。
而艾拉则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该死的冰蜥蜴！竟然敢动她的兔子！看来是活腻了！
等等...她的兔子
艾拉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种想法真是荒谬。
艾拉几乎是用扔的,把米娅塞进了她巢穴外间一个匆忙收拾出来的小窝里。这里原本似乎是个储藏室,现在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摆放了简单的床铺和桌椅,与主巢穴仅隔着一道巨大的、雕刻繁复的金属拱门,没有门板,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
待在这里,不准乱跑！艾拉恶声恶气地命令,金色的竖瞳因为余怒未消而显得格外锐利。她周身的信息素依旧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侵犯领地后的极度不爽。
米娅抱着自己的小背包,缩在床角,惊魂未定地点点头。鼻腔里充斥着艾拉强大而躁动的信息素,但奇异的是,这一次,这味道带给她的安全感竟然多过了恐惧。
艾拉烦躁地在拱门前踱步,尾巴无意识地扫动着,刮擦着地面。霍布斯！她扬声吼道,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老管家几乎立刻出现,仿佛一直守在附近：大小姐。
查到了什么
痕迹指向北境冰川的冰蜥蜴氏族,一种擅长隐匿和冰系异能的兽人。霍布斯汇报,他们似乎对米娅小姐的信息素适配能力很感兴趣,想‘请’她去做客。
做客艾拉嗤笑,鳞片因为怒意而微微张开,我看是想把她变成冰棍然后切片研究！一群藏在冰窟里的阴险虫子！她猛地看向米娅,你是不是又在网上发表了什么见鬼的论文
米娅吓得耳朵一抖,小声辩解：没、没有...我只是在一些专业的加密论坛上匿名提问过关于高匹配度信息素介入的伦理问题...但我很小心地模糊了细节...
匿名艾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真正的黑客眼里,防火墙都像纸一样薄！更何况是你们兔子那点可怜的加密技术！她转向霍布斯,加强宅邸防御,启动最高级别的信息封锁。还有,给我挖！把那些冰虫子藏在各地的眼线全都揪出来,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炎鳞家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大小姐。霍布斯躬身,迅速退下。
炎鳞...家米娅捕捉到这个词,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耳朵微微竖起。
艾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用更凶的语气掩盖：不然呢你签了合约,拿了我的钱,在这一年里你就是我的所有物！打狗还要看主人,懂吗
米娅：...虽然比喻有点糟糕,但意思她懂了。
接下来的几天,巢穴外的气氛剑拔弩张。霍布斯频繁进出,带来各种情报又领走新的命令。艾拉的情绪和信息素也随着调查的进展而起起伏伏,时而暴怒,时而阴沉。
米娅则乖乖待在外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离得如此之近,她对艾拉信息素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和清晰。她甚至能在艾拉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情绪波动前,就提前感知到那细微的变化。
一次,艾拉正在听霍布斯汇报冰蜥蜴一个据点被端掉的战果,表面上心情似乎不错,信息素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疲惫。
米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开口：大小姐...您是不是有点头疼信息素在颞区有轻微淤塞...
艾拉和霍布斯的对话同时停下。
艾拉转过头,金色的瞳孔眯起,盯着米娅：你又知道了
...闻到的。米娅老实回答,您的信息素在左侧有非常细微的滞涩感,通常这种波形会伴随神经性偏头痛...
艾拉沉默了几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左太阳穴,哼了一声：...算你鼻子灵。她没有否认。
又一次,艾拉因为一份损失报告而大发雷霆,信息素如同爆炸般扩散。米娅被压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努力集中精神,尝试释放出极其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信息素,像清风一样,小心翼翼地拂过那狂暴的能量边缘。
艾拉的咆哮戛然而止。她猛地看向米娅,眼神复杂。那狂暴的信息素并没有平息,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牵绊了一下,多了一丝迟疑,破坏力似乎被无形中削弱了一点。
...多事。她最终嘟囔了一句,尾巴甩动了一下,却没再继续发火。
这种微妙的互动越来越多。米娅不再需要艾拉开口,就能提前感知到她的需求,并进行细微的、往往无声无息的信息素调节。而艾拉,从最初的惊讶、质疑,到后来的默认、习惯,甚至...开始隐隐依赖这种无声的安抚。
她依旧嘴硬,脾气依旧暴躁,但对米娅的态度,却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她不再称她为兔子或所有物,而是开始直呼她的名字米娅。她巢穴里那堆宝贝金币,偶尔会少那么一两枚,然后米娅的外间就会出现一些新的、适合小型兽人使用的舒适家具或者精致的点心。
危机并未解除。冰蜥蜴的袭击又尝试了几次,有时是信息素干扰,有时是远程狙击,有时是试图潜入。但每一次,都被炎鳞家族强大的防御力量和艾拉本人狂暴的反击打了回去。
艾拉甚至在一次反击战中,故意留下活口,让其带回一句话：再敢碰我的调节师,我不介意让北境冰川多一座火山。
经此一役,炎鳞之龙有一只极其珍视的信息素调节师兔子的消息,在上层兽人圈子里不胫而走。米娅的身份从奇怪的合约雇员,变成了龙之逆鳞般的存在,无人再敢轻易窥探。
时间流逝,合约期悄然过半。
一个深夜,米娅被主巢穴里一阵极其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惊醒。那不是信息素狂暴的外放,而是另一种更让她心悸的波动——枯竭期。
她赤着脚,小心翼翼地穿过拱门。
艾拉蜷缩在财宝堆上,身体微微颤抖。她的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暗淡。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的信息素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像一个即将熄灭的火堆,只剩下一点余温,并且还在不断消散。
这种枯竭期的脆弱,对于高傲强大的龙族来说,是比死亡更难堪的事情。所以艾拉从未主动让米娅见过,每次都强撑过去。
看到米娅进来,艾拉的金色瞳孔猛地收缩,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怒：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她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
米娅没有离开。她慢慢走近,感受到那几乎消失的信息素,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酸胀感。她第一次无视了艾拉的命令,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我能帮您。米娅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怎么帮艾拉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喘息,你的信息素...太弱了...没用...
不是中和,是补充。米娅解释道,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却稳稳地悬在艾拉的手臂上方,我的信息素很温和,虽然无法替代您的力量,但也许...可以像引信一样,点燃您自己恢复的火种。或者,至少能缓解一些枯竭带来的痛苦。
这是她研究了很久龙族生理学和信息素理论后的大胆猜想。
艾拉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复杂,充满了挣扎。最终,枯竭带来的极度虚弱和痛苦压倒了她高傲的自尊。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米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全力调动起自己全部的信息素。不再是之前那样一丝丝的试探,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却持续地释放出来。那带着冰雪清凉和青草芬芳的气息,如同温柔的雾,缓缓地将艾拉笼罩。
滋...
微弱的能量接触着几乎干涸的龙族信息素核心。
没有剧烈的反应,没有排斥。那清凉的气息仿佛渗入了龟裂的土地,虽然无法立刻让其恢复生机,却带来了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缓。
艾拉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那令人窒息的虚弱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点。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娅,看着那只闭着眼睛,全力释放着微弱能量的小兔子。此刻的米娅,在她眼中不再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而是笼罩着一层专注而柔和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米娅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开始发白。这种程度的输出对她来说消耗极大。
艾拉感受到那舒缓的信息素开始减弱,下意识地,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米娅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种更直接、更清晰的信息素传递发生了。
艾拉感觉到一股清凉的细流顺着接触点涌入她几乎枯竭的身体,带来更加明显的缓解。而米娅则感觉到对方体内那深不见底的、暂时沉睡的恐怖力量,如同触碰到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熔炉。
几分钟后,艾拉轻轻松开了手。
...可以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已经平稳了许多。她体内的信息素核心似乎终于开始缓慢地自我复苏,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无止境的下滑。
米娅松了口气,疲惫地放下手,身体晃了一下。
艾拉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摔倒。两人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巢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空气中,微弱而清凉的兔子信息素与开始缓慢复苏的、带着暖意的龙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平衡。
艾拉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米娅,那目光不再是审视和探究,而是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的东西。
米娅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朵微微泛红,小声说：...您感觉好点了吗
艾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开口,声音是她从未有过的低沉和平静：...嗯。
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谢谢。
米娅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艾拉已经移开了目光,恢复了平时那副高傲的样子,只是耳根处细小的鳞片似乎有点泛红：...天快亮了,回去睡觉。
...哦。米娅呆呆地应了一声,晕乎乎地走回了自己的外间。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心跳依旧很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别的东西。
那一夜之后,某些东西彻底改变了。
艾拉不再完全排斥米娅的靠近。在某些安静的午后,她甚至会允许米娅待在主巢穴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艾拉擦拭她的金币或者阅读古老的卷轴,米娅则安静地看书或者记录信息素数据。
她们依旧很少交谈,但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悄然滋生。米娅的信息素调节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艾拉的波动周期竟然真的开始有延长的趋势,虽然幅度不大,但足以让医疗部惊呼奇迹。
合约期的最后一个月,北境冰川的冰蜥蜴氏族终于顶不住炎鳞家族持续不断的报复和打压,派来了使者,献上了巨额赔款和永不侵犯的誓言。
危机彻底解除。
胜利的消息传来时,艾拉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她随手将那份价值连城的赔偿协议扔进金币堆里,然后看向正在帮她整理书架的米娅。
喂,兔子。她突然开口。
米娅抱着几卷沉重的卷轴,回过头,耳朵动了动：大小姐
合约快到期了。艾拉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一块红宝石,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回去开个兔子诊所
米娅的心突然像是被攥了一下。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卷轴,轻声说：...嗯,妈妈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我想...我或许可以继续做信息素研究...
哦。艾拉应了一声,巢穴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金币被拨动的清脆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艾拉才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有点生硬：那个...我这里的信息素紊乱症,还没完全好。
米娅抬起头。
艾拉没有看她,目光飘向别处,仿佛在自言自语：医疗部说,还需要...长期观察和调节。而且,谁知道那些冰虫子会不会贼心不死。
米娅的心脏又开始跳快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耳朵不由自主地悄悄竖起。
所以,艾拉终于把目光转回来,落在她身上,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某种难以解读的光芒,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不耐烦的傲慢,你要是没别的地方去,看在你还算有用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跟你续个约。
她说完,立刻又补充道：报酬照旧！而且...可以给你换个更大的房间！就是东翼那个带露台可以看到云海的！绝对不是因为我嫌你外间的东西太多占地方！
米娅看着她那副故作镇定、欲盖弥彰的样子,突然笑了。那笑容像阳光融化新雪,温暖而明亮。
她放下卷轴,走到艾拉面前,仰头看着这条别别扭扭的龙。
好啊。她轻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过下次枯竭期,要早点告诉我。还有,不准再叫我兔子,我叫米娅。
艾拉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的尾巴尖愉快地、轻轻地扫动着地面,搅得金币叮咚作响。
...啰嗦。知道了,米娅。
强大的、趋于稳定的龙族信息素与温和的、坚韧的兔子信息素在宽敞的巢穴里缓缓交织、缠绕,达成了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平衡。
窗外,云海翻腾,落日熔金。
龙与兔的合约,进入了新的篇章。这一次,没有期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