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编号七七四号,是冥王最完美的兵器,也是被卖进地狱的实验品。
他笑着收下灵石,我却被绑上金属实验台,任由妖魔的脊骨被缝进我的身体。
现在,我体内流淌着暴戾的妖血,锁骨烙着冥殿所有的印记。
他们想把我变成没有灵魂的杀戮机器。
可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那个出卖我的人......
1
痛...
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
冰冷的金属台面贴着我的后背,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手腕脚踝被特制的镣铐死死扣住。
勒进皮肉,磨着骨头。
视野模糊。
头顶是刺眼的术法光球晃得人眼睛发疼。
影子投下来遮住光,一张脸凑近。
是冥王。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狂热,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七七四号。他开口,声音平稳。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探究欲:感觉如何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说不出话。
刚经历过一次移植,声带像是被碾碎重组,火辣辣地疼。
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玉简记录。
妖降级脊骨融合度,七成三。
耐受性超出预期。
灵力传导率提升……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
我的注意力全在身体里。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新植入的妖骨正在疯狂地试图取代原来的根骨。
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是用钝刀子在刮我的骨髓。
咯吱作响。
血液在烧。
妖魔的血——暴戾,滚烫。
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要被撑裂。
它们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和原本微薄的玄力冲突、撕扯、互不相容。
痛苦是浪潮。
一浪高过一浪,永不停歇。
我死死咬着牙,嘴唇破了,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不能喊...
喊也没用。
只会让他更兴奋。
隔壁牢笼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很快又弱下去,变成绝望的呜咽。
空气里味道复杂——血腥味、药水味。
还有一种……腐烂的甜香。
那是太多痛苦和绝望发酵后的味道。
冥王记录完毕,满意地看了看我。
伸手...
冰冷的手指拂过我肩胛处新缝合的伤口。
我猛地一颤,肌肉绷紧。
完美。他低声说。
像是情人的呓语,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会成为我最强的兵器。
我毕生的杰作。
杰作
我看着他。
目光空洞。
我只是一个编号,七七四号——一个被父亲亲手送进来的实验品。
他笑了笑,终于直起身:带回去。
守卫上前。
解开镣铐。
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下金属台,扔回那个狭小、冰冷的特制牢笼。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能量屏障嗡地亮起,泛起幽蓝的光。
我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身体还在痛。
每一寸皮肤。
每一块骨头。
都在尖叫。
我慢慢抬起手。
手臂上布满丑陋的缝合痕迹,青紫色的血管凸起,下面流淌着不属于我的血液。
皮肤上还有更多东西。
一道道暗红色的符咒烙印深深烙进肉里,像是商品的标签。
其中一个正好刻在我的锁骨下方。
复杂的图案代表着冥殿所有。
下面是一行小字柒柒肆。
我盯着那个烙印。
眼睛干涩。
流不出一滴泪。
指甲无意识地抠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恨意像毒草在心脏最深处疯长。
我恨冥王...
恨他把我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更恨那个男人——我的父亲。
那个为了一点灵石和虚无缥缈的承诺,就笑着把我推进地狱的懦夫。
是他们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怪物。
牢房外的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守卫。
我立刻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伪装成昏睡的样子。
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异常。
在这里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招致更可怕的调整。
脚步声渐远。
我慢慢睁开眼。
体内那些驳杂的力量还在冲突。
痛苦从未停止。
但很奇怪,在这无休止的折磨里我竟然感觉到……
力量。
虽然混乱。
虽然狂暴。
虽然每一次涌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但它们是真实的。
妖魔的蛮力。
诡异的天赋异能。
还有……我原本那被污染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纯净灵根。
它们在我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打架,都想占据主导。
让我痛不欲生,也让我……活着。
我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
清晰的痛提醒着我。
我还存在。
幽蓝的屏障光晕微弱地闪烁着,映着我眼底深处那一点点重新燃起的冰冷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
牢房外那稳定运行的能量屏障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故障。
但我猛地抬起了头,盯着那屏障。
心脏在死寂的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2
嗡——
一种低频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像是巨兽的呜咽。
紧接着,整个冥殿猛地一晃!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天塌地陷。
我所在的牢笼剧烈颠簸,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头顶那盏常年不灭的术法灯。
疯狂闪烁。
明灭不定。
外面走廊传来惊慌的喊叫。
杂乱的脚步声。
金属碰撞声。
核心区!是动力核心区!
快!封锁通道!
镇压能量乱流!
守卫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我正经历着另一种地震。
就在那声巨响传来的瞬间,禁锢着我四肢和脖颈的特制镣铐。
上面流转的符文猛地暗了一下!
几乎同时。
一直死死压在我体内、让我无法调动丝毫力量的那股禁制之力消失了。
就那么突兀地松动了零点一秒。
就这零点一秒。
够了。
我体内那些驳杂、狂暴、日夜撕扯我的力量像是决堤的洪水轰地一下失去了所有束缚!
妖力最先爆发。
猩红的光芒从我皮肤下透出,血管凸起,如同虬结的树根。
好胀!
身体要炸开了!
紧接着是那些被强行植入的妖魔天赋——冰霜、暗影、低语……
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脑子里肆意绽放。
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实验都要痛!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疯狂滋生。
力量——野蛮、不受控制的力量。
充斥着我每一寸血肉。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属于人类的凶光。
咔哒一声轻响。
我左手腕那坚固无比的镣铐被体内奔涌的妖力硬生生冲开了一道裂痕!
我能动了!
虽然只是左手。
虽然那禁制之力正在快速恢复。
镣铐上的符文重新亮起。
但这一刻。
自由。
久违的、微不足道的自由感。
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
几乎没有思考,遵从本能我抬起能动的左手。
五指成爪,指甲在瞬间变得乌黑尖锐。
狠狠抓向右手和脚踝的镣铐!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
特制金属上留下深深的划痕,却没立刻断裂。
禁制在恢复!
力量在衰退!
不行!
我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不像人声。
集中所有意志逼迫着体内那些混乱的力量再次涌向左手。
给我...开!
嘭!
右手镣铐应声而碎!
紧接着是脚踝!
束缚尽去!
我几乎是滚下那张冰冷的金属台,重重摔在牢笼地面上。
身体软得像是烂泥,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
但我自由了!
虽然只是在牢笼里。
我踉跄着扑到牢门边。
那层幽蓝色的能量屏障正在剧烈波动,光芒黯淡不定。
外面的警报声凄厉无比,混乱还在持续。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必须出去!
我伸出颤抖的手试探着碰向那屏障。
滋...
强烈的麻痹感和灼痛感传来。
屏障依旧在运转,只是不稳定。
我缩回手看着焦黑的指尖。
冷静。
必须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带着血腥和尘埃的味道。
体内力量衰退得厉害。
混乱平息下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无处不在的痛。
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些力量虽然依旧驳杂,却不再是完全不受控。
刚才那一刻我驱使了它们。
哪怕很笨拙,很危险。
但我做到了。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还有冥王冰冷的声音。
由远及近。
立刻稳定核心!
所有实验体加强监控!
任何异常,格杀勿论!
他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毫不犹豫,我几乎是爬回角落。
用最快的速度将地上碎裂的镣铐残片扫到身后阴影里。
然后蜷缩起来闭上眼睛伪装成从未醒过的样子。
呼吸放缓。
心跳压抑。
像一具真正的死物。
脚步声在牢门前停下。
我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扫描着、审视着。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
他会不会发现镣铐碎了
会不会发现我刚才试图冲击屏障
恐惧像是冰冷的手攥紧我的心脏。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恨意在血液里悄悄流淌。
几秒钟后...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兴奋
屏障能量波动记录调给我。
七七四号状态如何
守卫恭敬回答:屏障刚刚稳定。实验体一直昏迷,未有异常。
嗯。冥王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似乎又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他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我依旧一动不动,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一片死寂。
刚才……
他离我那么近。
杀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
但我太弱了,就算挣脱了镣铐我也冲不破这屏障,更敌不过他。
冲动只会带来更快的死亡。
我慢慢摊开左手。
掌心被镣铐碎片割破,渗出血珠。
暗红色的。
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妖异气息。
我看着那血,又抬头看向那层已经恢复稳定的能量屏障。
刚才那短暂的力量爆发,那微不足道的自由,像一颗种子落在心底最荒芜的土地上。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冥王想要完美的兵器。
他给了我力量,虽然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
他给了我仇恨。
这是最好的燃料。
他以为能完全掌控我。
等着吧。
我会学会控制这力量,我会记住这痛苦,我会……亲手撕碎这一切。
一定。
幽蓝的屏障光晕冰冷地映照着牢笼,也映照着角落里那个缓缓握紧拳头的影子。
3
痛。
还是痛。
但不再只是被动承受。
我开始主动寻找那痛楚的源头。
每一次呼吸都试着去牵引体内那些混乱的气流,像在抚摸一头沉睡的凶兽。
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撕碎。
第一次尝试,妖力失控,猛地撞向五脏六腑。
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眼前发黑差点昏死过去。
靠在冰冷的墙上喘了很久。
不能停。
冥王的脸在我眼前晃。
那些冰冷的器械。
符咒烙印的灼热感。
恨意是最好的止痛药。
第二次我学乖了,不再试图同时控制所有。
而是小心翼翼地捕捉其中最微弱的一丝。
那是我原本的灵根,被污染得几乎看不见,像风中残烛。
我试着呼唤它。
微弱的光亮起,带着一点点纯净的气息在猩红的妖力与漆黑的异力中艰难穿行。
滋...
刚引动一丝旁边的妖力就扑了上来,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狼。
撕扯的剧痛再次传来,我死死咬着牙,汗珠混着血污从额头滚落。
继续...
一点一点,抽丝剥茧。
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好几次能量波动差点引动牢房的警戒符阵。
我不得不强行将暴动的力量压回体内。
代价是经脉更严重的损伤。
呕出的血越来越多,但我能感觉到那根线越来越清晰。
我对痛苦的耐受度也在这种自虐般的尝试中变得愈发变态。
放风时间到了。
这是冥殿唯一仁慈——或者说,用于观察实验体交互状态的安排。
沉重的牢门依次打开,我跟着其他作品走出去。
巨大的地下石窟,头顶是倒悬的钟乳石,滴着水。
空气潮湿阴冷。
大家都很沉默。
要么眼神空洞,要么带着野兽般的警惕。
各自占据一个角落,谁也不搭理谁。
我习惯性地走向最阴暗的角落。
路过那片水潭时我看到了他。
时宇。
他被单独锁在最深处的石壁上。
手腕粗的特制锁链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将他半吊着。
伤口早已腐烂发黑看着都疼。
他低着头乱发遮住了脸,像个死人。
我听过他的事。
据说是冥王亲自抓回来的。
硬骨头。
折了很多高手才把他困在这里。
具体为了什么。
没人知道。
冥殿里最多的就是秘密。
我找了个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看似发呆,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他身上。
放风时间枯燥漫长。
守卫抱着手臂站在高处冷漠地俯瞰。
突然。
那个被称为屠夫的壮硕实验体晃晃悠悠地走向时宇。
他刚经历过肌肉强化实验,神智不太清醒,充满了破坏欲。
喂……死了没他瓮声瓮气地伸手去抓时宇的头发。
我心脏微微一紧。
就在那脏手快要碰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时宇猛地抬起了眼!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冰冷、锐利。
像是淬了毒的刀锋,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屠夫的手僵在半空,他被那眼神吓住了,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脏话。
悻悻地收回手,灰溜溜地走了。
时宇重新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看见了。
在那短暂的一瞥中,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从我身上扫过。
带着一种……了然
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讥诮。
像看穿了我这身皮囊下的所有不堪。
他认识我
或者……认识我身上的改造痕迹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我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波动。
时间到了。
守卫吹响刺耳的骨笛。
实验体们麻木地起身,排着队往回走。
经过时宇身边时,我鬼使神差地稍微慢了一步。
指尖弹出一缕极微弱的能量。
那是我刚才好不容易剥离出来的、最纯净的一丝灵根之力。
微弱得像萤火虫,精准地落入他脚下那片水洼里,瞬间消失不见。
他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像死了一样吊在那里。
我快步走回自己的牢笼。
铁门关上。
屏障亮起。
我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狂跳。
我一定是疯了。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冥王会把我拆成零件。
但……
那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让我心悸,也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
他或许……
不一样。
夜深人静。
只有能量屏障的低鸣。
我蜷缩在角落尝试继续梳理力量。
忽然。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沙哑干涩。
像是很久没说过话:那种送能量的方式……
太蠢。
我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凝固。
是时宇!
他怎么做到的!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明天……
换左边第三块砖石。
下面有条缝。
声音消失了,仿佛只是个幻觉。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慢慢抬起头,望向左边那面墙第三块砖石。
那里……
真的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4
左边第三块砖石那条缝隙像一道黑色的伤疤。
我盯着它看了整整一夜。
时宇的话还在我脑子里回响。
太蠢。
他在评价我传递能量的方式。
嘲讽拉满。
但他给出了另一个选择,一个更隐蔽但也更危险的选择。
天亮。
送餐的机械傀儡滑过走廊,留下硬邦邦的营养块。
我没动。
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块砖上。
等到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远去,我慢慢挪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砖,边缘粗糙有细微的磕痕。
像是被什么硬物撬动过。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快,深呼吸。
指甲变得尖利小心翼翼探进那条缝隙。
很紧。
我一点点用力,屏住呼吸。
细微的碎石屑簌簌落下。
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被无限放大。
每一秒都心惊肉跳。
咔。
一声轻不可闻的松动,砖石被撬起一角。
下面是更深邃的黑暗,一股陈腐的气息涌上来。
一条狭窄的不知通向何处的缝隙真的存在。
我迅速缩回手将砖石复位,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机会和风险一样大。
下一次放风。
我依旧坐在老位置。
时宇还是那样吊着,半死不活。
当我走过他身边时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他没有任何反应,像块石头。
回到牢房。
我开始积攒力量。
比之前更加小心,剥离出最纯净的那一丝灵根之力。
压缩。
再压缩。
直到它变成一颗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光点。
蕴含着微不足道却是我能拿出的全部善意。
夜深。
万籁俱寂。
我再次撬开那块砖石将那颗光点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送入。
然后立刻复位砖石,蜷缩到角落假装沉睡。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快要蹦出来。
没有动静。
什么都没有。
他收到了吗
还是被巡逻的发现了
恐惧啃噬着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直接撞进我的脑海。
不够。言简意赅。
我心里先是猛地一松。
他收到了!
随即又是一沉。
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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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能量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下次。
引动你左臂的妖力。
过载三分之一。
泄入地面。
他的指令冰冷精准,像在指挥一件工具。
左臂
那里植入了一块暴熊的骨片,力量狂暴且极不稳定。
过载三分之一
稍有不慎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他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为什么我试图在脑海里回应他。
不确定他能否听见。
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搭理我。
那点纯净灵力……
只够塞牙缝。
想要交易。
就拿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来。
妖力过载的波动……
能掩盖能量传输。
也能……稍微松动我这边该死的禁制。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点情绪,极深的厌烦。
做不做
随你。
声音消失了。
我坐在黑暗里抱着左臂,感受着皮肤下那块异物的坚硬触感。
引动它
过载
疯子。
我们都是疯子。
下一次实验冥王亲自操作。
今天测试力量阈值。他眼底闪着光,记录玉简悬浮在一旁,压力装置套上我的左臂。
开始加压。
剧痛传来。
骨片在哀鸣。
肌肉纤维绷紧到了极限。
就是现在!
我闭上眼睛集中所有意志,不是抵抗那压力而是……主动催动那块暴熊骨片!
轰!
一股远比外界施加的更狂暴的力量从左臂内部猛地炸开!
呃啊!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吼。
皮肤表面瞬间裂开细密的血痕,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数据疯狂跳动!
冥王猛地站直身体:能量异常飙升!超过临界值百分之三十三!记录!快记录!
他完全被这意外的数据吸引了。
就是现在!
我借着那狂暴能量溢散的瞬间,将一股精纯的、被妖力包裹着的能量通过紧贴金属台的身体猛地导入地下!
方向直指深处!
左臂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但我死死咬着牙。
看着冥王兴奋地记录着实验数据。
他根本没发现。
能量传输只持续了一瞬,我立刻切断了联系,强行压下左臂暴动的妖力。
冷汗浸透全身像是打了一场恶战。
实验结束。
我被拖回牢房。
左臂软软垂下,暂时废了。
但值。
深夜。
那个声音准时响起。
依旧沙哑却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满意
收到了。
东侧走廊第三与第四盏灯之间监控法阵有零点七秒的盲区。
西区牢笼排水口通往旧净化池已废弃,入口被巨石堵死,下方三寸左侧有松动。
一条条信息冰冷精准。
全是冥殿的弱点。
我蜷缩在黑暗中默默记下每一个字。
像饥饿的野兽舔舐着珍贵的肉屑。
一场危险的交易正式开始了。
我们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在冥王的眼皮底下悄悄编织着反抗的网。
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
5
最终融合。
冥王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死寂的大殿里。
他站在高台上,黑袍无风自动,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
七日之后。
我将亲手完成这伟大的仪式。
将远古妖魔‘狱岩’的核心……
与我最完美的作品……七七四号……
彻底融合!
他的目光扫下来落在我身上。
坚决,滚烫。
像在看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
届时……
真正的、完美的终极兵器……
将会诞生!
台下站着的研究员和高等守卫们发出压抑的、兴奋的抽气声。
而我。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狱岩核心……
我知道那东西——冥殿最深处的禁忌。
传说中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狂暴力量,但也充斥着毁灭与疯狂的意志。
他要把那东西……塞进我的身体里
和现在我体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融合
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根本不是融合,是湮灭!
我的意识,我的存在……
都会被那狂暴的核心彻底冲垮、抹杀!
我会变成一件真正的,没有思维的,只知毁灭的兵器。
手脚瞬间冰凉,身体中的血液翻江倒海。
从今日起。冥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资源向最终融合倾斜。
七七四号……
进入最终准备阶段。
所谓的准备是更疯狂的折磨。
他们把我固定在实验台上,注入更多粘稠的、散发着恶意的药剂,强化我的经脉,拓宽我的气海。
只为了能勉强承受那核心的冲击。
像是在给一个脆弱的瓶子不断加压,直到它砰的一声炸开。
每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痛苦成倍增加。
我咬着牙硬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死。
至少……
不能死在他前面。
放风时间。
我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走出去,左臂依旧使不上力。
刚走到老位置,一道阴影挡在我面前。
是屠夫。
那个上次被时宇眼神吓退的壮硕实验体。
他刚经历过新一轮改造,身材又庞大了几分。
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黑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斥着混乱的暴戾。
他盯着我咧嘴露出森白的牙:听说……
你要变成‘终极兵器’了
声音更加瓮声瓮气带着浓浓的嫉妒和……恶意。
我没理他。
想绕开。
他却横跨一步再次挡住我。
凭什么他低吼。
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一个靠爹卖进来的婊子……
凭什么得到冥王大人全部的重视!
周围的几个实验体也慢慢围过来,眼神不善。
在这里冥王的青睐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我停下脚步抬起头冷冷看着他。
让开。
声音沙哑得厉害。
屠夫像是被激怒了:狂什么!
他猛地伸手抓向我的肩膀,五指带风!
他想试试我这终极兵器的成色!
几乎本能!
我一直压抑着的、体内那些混乱暴躁的力量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轰!
一股猩红的妖力自主爆发,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我没有抬手格挡。
只是侧身用几乎废掉的左肩硬接了他这一抓!
噗嗤!
指甲抠进皮肉,鲜血涌出。
但同时我右腿如同鞭子般抽出!
脚踝处一道暗影闪过——那是某次移植获得的影蚀天赋!
快!准!狠!
直踹他支撑腿的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屠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体失去平衡轰然跪倒在地!
我没停。
借着他抓着我肩膀的手猛地贴近,额头狠狠撞向他的鼻梁!
嘭!
又是一声闷响。
血花四溅。
他吃痛松手。
我顺势后撤,动作因为左臂的拖累有些踉跄,但眼神冷得吓人。
体内力量还在躁动,嘶吼着想要更多破坏,被我强行压下。
整个放风区一片死寂。
所有实验体都惊惧地看着我。
看着跪在地上捂着脸惨叫的屠夫。
高处的守卫动了动,但没下来。
只要不出人命他们乐得看戏。
屠夫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发出含糊的咒骂。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还能动的右脚踩在他碎裂的膝盖上。
微微用力。
他杀猪般嚎叫起来:废物。
我俯视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
就算他把那核心塞给你……
你也撑不住一秒。
这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所有竖着耳朵的人听。
我收回脚,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我的角落,留下他在原地痛苦地翻滚呻吟。
身体很痛。
左肩血肉模糊。
心里却有一股扭曲的快意。
看。
这就是他想要的兵器,充满攻击性,不受控制。
冥王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他把我叫去实验室。
没有惩罚反而更加兴奋。
完美!
他看着我左肩的伤口快速愈合。
看着监测我体内能量波动的玉简上疯狂跳动的数据。
战斗本能已经深入骨髓!
对力量的运用也远超预期!
他绕着我看,像欣赏稀世珍宝。
看来……
最终融合的成功率……
比我想象的更高!
他眼底的光几乎要溢出来。
我却只觉得寒冷。
他越满意我死得越快。
加强监控。
他对身后的研究员吩咐。
最后七天。
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我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监视目光陡然增加了一倍。
连呼吸都被严密监控。
回到牢房。
我撬开砖石的动作变得更加困难,更加谨慎。
传递给时宇的能量也变得断断续续。
时间不多了。
七天。
只有七天。
我必须做点什么。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
6
七天。
像一把铡刀悬在脖子上。
倒计时的滴答声在脑子里响个不停。
不能再等了。
必须动起来。
时宇传来的信息像碎片。
我需要把它们拼起来。
东侧走廊。
监控盲区。
西区排水口。
松动石块。
动力核心的周期性波动时间……
还有更多。
守卫换岗的间隔、巡逻路线的规律、某些区域能量屏障的薄弱点……
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勾勒。
一条模糊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路线。
通往自由
还是更深的地狱
不知道,但总比躺在实验台上变成一摊没有意识的肉强。
下一次能量传递我几乎榨干了体内最后一点可操控的灵根之力,混着一丝微弱的意念。
计划。
动力核心下次波动。
我需要你制造混乱。
吸引东侧守卫。
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没有他制造的外部混乱我根本不可能穿过守卫最森严的东侧走廊,去往中枢窃取最终的防御阵图。
那阵图是冥殿所有屏障和禁制的总纲。
没有它就算我冲到冥王面前,他一个念头也能让我身上的烙印爆炸。
或者让所有屏障瞬间强化到绝望的程度。
必须拿到。
能量传递出去。
像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
焦躁像蚂蚁啃噬着我的内脏。
他不同意
还是出了意外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
那个沙哑的声音终于回来了,带着一种极度的……疲惫。
……可以。
就两个字却像赦令。
我心里猛地一松,几乎虚脱。
但。
他顿了顿,声音凝重。
动力核心波动时。
冥王大概率会亲自坐镇中枢稳定。
风险……极高。
你确定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体内那些躁动不安的力量。
想起冥王看我的眼神,想起最终融合。
确定。
我在脑海里回应,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
死了。
也比当他的兵器好。
那边沉默了片刻:……好。
波动开始后半刻钟。
我会给你信号。
记住。
你只有一次机会。
声音消失了。
这一次是真的消失了。
连那种微弱的联系感都彻底断掉,像绷紧的弦突然松开,让人心慌。
我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积攒力量。
梳理那些混乱的能量。
哪怕多控制一丝也好。
记忆路线的每一个细节。
模拟可能遇到的每一个阻碍。
睡觉。
吃饭。
配合实验。
像个最温顺的作品。
冥王很满意。
状态稳定。
融合适应性持续提升。
他对着记录玉简喃喃自语。
真是……完美。
他伸手,想像往常一样抚摸我的头发。
我微微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倏地冷了一下,但很快又被狂热取代。
呵……
连厌恶的情绪都如此鲜活……
太好了……
他收回手,笑着走开。
我心底一片冰冷。
夜幕降临。
明天就是动力核心波动的日子。
也是……行动的日子。
我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最后一次梳理计划。
东侧……排水口……盲区……
忽然。
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嘈杂声!
急促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还有冥王冰冷彻骨的怒喝!
搜!
给我彻底搜!
所有牢笼!所有缝隙!
一只老鼠都不准放过!
我的心猛地揪紧!
发生什么了
脚步声在我的牢房外停下,屏障被打开。
几个高阶守卫冲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甚至粗暴地把我从角落拖起来检查。
报告!没有异常!
他们很快退出去奔向下一间。
我靠在墙上心脏狂跳。
出事了。
一定出大事了。
嘈杂声逐渐向着……底层深处移动。
那是……
关押时宇的方向!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
不……
不可能……
漫长的煎熬,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死一样的寂静,直到天明。
放风时间到了。
牢门打开。
我跟着队伍走出去,脚步有些发飘。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最深处的那面墙。
空的。
时宇平时被吊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只有墙上那几根粗大的、带着暗褐色血渍的锁链还在微微晃动,像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他不见了。
一个高等守卫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不耐烦。
另一个实验体小声问了一句:那家伙……死了
守卫啐了一口:妈的,算他命大。
冥王大人亲自审了一夜……
居然什么都没撬出来。
扔水牢里泡着了。
等最终融合完毕再来料理他。
水牢……
我眼前黑了一下。
那地方……
进去了就没人出来过。
彻骨的冰寒会慢慢耗尽所有生机。
审了一夜……
是因为……能量传递被发现了
还是因为……别的
计划……
完了。
彻底完了。
没有他制造混乱我寸步难行。
动力核心的波动时间快到了,倒计时还在响。
滴答。
滴答。
像催命符。
我站在空旷的放风区,看着周围麻木或幸灾乐祸的脸,看着高处冷漠的守卫,看着那空荡荡的锁链。
第一次感到真正的……
绝望。
水牢。
那两个字像冰锥扎进耳朵里。
彻骨的寒。
时宇……
被扔进去了。
因为我
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能量传递被发现了
还是他为了准备制造混乱……
动作太大……
引起了怀疑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缩成一团,透不过气。
放风结束的骨笛声尖锐地响起。
我麻木地跟着队伍往回走。
经过那面空荡荡的墙壁时脚步顿了一下。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和一种……死寂的绝望。
回到牢笼。
铁门哐当关上,屏障幽幽亮起。
把我重新锁回这片狭小的绝望里。
我靠着门滑坐下来,抱住膝盖。
身体很冷。
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明天就是动力核心波动的日子。
也是冥王计划中……
开始为我进行最终融合前置准备的日子。
他没有直接开始,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状态和那该死的核心建立更深的联系。
但这意味着……
我的时间……
连七天都没有了。
也许……
只有两三天,甚至更短。
等死
像时宇一样被扔进某个黑暗的角落慢慢腐烂。
或者……
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兵器,彻底沦为冥王的玩物。
不。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困的野兽。
指甲无意识地抠抓着地面,留下深深的白色划痕。
恨。
不甘。
还有……恐惧。
对消失的恐惧。
那些被改造的痛苦。
那些符咒烙印的灼热。
冥王狂热的目光。
父亲谄媚又恐惧的脸……
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时宇被吊在墙上时那双看过来的眼睛。
冰冷,锐利。
带着一丝讥诮和……深处那点未曾熄灭的火光。
那点火……
现在还在吗
在水牢那能冻碎灵魂的冰冷里……
还在挣扎吗
我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牢笼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体内那些混乱的力量似乎感知到我的情绪,开始不安地躁动。
妖力在血管里冲撞,异能在骨骼间嘶鸣。
它们在渴望。
渴望破坏。
渴望宣泄。
渴望……自由。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提前……
提前动手!
就在明天!
动力核心波动的时候!
没有时宇制造混乱。
没有完美的计划。
没有退路。
就我自己。
一个人。
一把早就该豁出去的烂命去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疯了。
这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成功的概率……
渺茫得可怜。
但……
等下去同样是死,甚至更糟。
我停下脚步,呼吸粗重。
目光落在墙壁上那条幽深的缝隙上。
砖石后面是时宇告诉我的那条废弃的通道。
也许能通往外面。
也许只是死路一条。
谁知道呢。
我慢慢抬起手,指尖拂过锁骨下方。
那个深深的代表着冥殿所有代表着柒柒肆的符咒烙印。
它微微发烫,像一块丑陋的烙铁。
冥王通过它能感知我的状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
这是最大的隐患。
必须……除掉。
没有犹豫,我伸出另一只手。
指甲在瞬间变得乌黑、尖锐、锋利。
凝聚起我能调动的所有力量。
带着一种决绝的恨意狠狠朝着那块烙印抠挖下去!
噗嗤——!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滚烫的血喷涌而出!
剧痛!
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额头青筋暴起。
手指没有停!
继续向下!
抠进肉里!
刮在骨头上!
滋啦——
像是烧红的铁块遇到了冷水,那枚复杂的符咒烙印连同周围一小片皮肉被硬生生从我身体上撕了下来!
血淋淋的一片!
啪嗒。
掉在地上。
还在微微抽搐。
我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左肩下方一个血洞赫然出现,鲜血汩汩往外冒。
痛得全身都在痉挛。
但……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现。
一直隐隐存在的,那种被窥视、被隐隐制约的感觉……
消失了。
虽然微弱但确实消失了。
我自由了。
从这最直接的耻辱和束缚中。
我喘着粗气,撕下身上破烂的衣料胡乱堵住伤口。
血很快浸透了布料。
但没关系。
我感受着体内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更加沸腾狂躁的力量。
它们失去了最后一道温和的压制变得更加暴戾。
但也更加……听話。
听从我内心深处,那最原始的恨意和毁灭欲。
够了。
这样就好。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片血糊糊的、带着符咒的皮肉看了一眼,然后扔到角落。
像扔掉一件垃圾。
明天。
动力核心波动之时,就是冥殿覆灭之始。
我看着牢门外幽蓝的屏障,眼底最后一点犹豫和恐惧褪去。
只剩下冰冷的疯狂的火焰。
等着吧。
我会来的。
8
就是现在!
动力核心的波动如期而至!
嗡——!!!
低沉的轰鸣从地底深处炸开!
整个冥殿剧烈摇晃!
比上一次更加疯狂!
墙壁龟裂!
碎石如雨落下!
幽蓝的屏障疯狂闪烁!
明灭不定!
警报声撕心裂肺!
远处传来惊慌的喊叫和奔跑声!
混乱!
极致的混乱!
我站在牢门后。
体内那些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力量再也无需束缚!
轰——!!!
妖异的红光首先冲破皮肤,血管凸起如虬龙,肌肉贲张,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紧接着是冰蓝的霜气,漆黑的暗影,尖锐的精神嘶鸣!
所有被强行植入的、彼此冲突的、狂暴无比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仰起头发出一声根本不似人声的咆哮!
痛苦!
但也畅快!
砰!!!
坚固的特制牢门被这股失控的洪流直接掀飞,扭曲着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烟尘弥漫!
我一步踏出!
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血从肩下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半边身体,但我感觉不到疼。
只有烧毁一切的欲望!
七七四号!
站住!
立刻退回牢房!
两个最近的守卫反应极快,拔出佩刀,闪烁着术法光芒的刀锋直劈而来!
速度虽快但在我的视野里慢得像爬。
我甚至没有看清动作,只是本能地一挥手。
一道混合着妖力和暗影的冲击波脱手而出!
噗嗤!
像是热刀切过黄油。
两个守卫连同他们的佩刀和护甲瞬间被撕裂,化作两蓬血雾泼洒在走廊墙壁上!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舔了舔溅到唇边的温热血滴。
腥甜的。
体内那股毁灭欲更加兴奋地嘶鸣起来。
不够!
还不够!
更多的守卫从通道两端涌来!
术法的光芒亮起!
锁链!冰锥!火球!铺天盖地砸来!
我发出一声尖锐的笑。
不闪不避,直接撞了过去!
嘭!嘭!嘭!
那些攻击落在我身上,炸开各色光芒,留下浅浅的伤痕,却根本无法阻挡我的脚步!
反而被那股反震的巨力掀飞。
我像一头冲进羊群的猛虎。
双手就是最恐怖的武器,每一次挥抓都带起残肢断臂!
每一次冲撞都有人骨裂筋断!
猩红的妖力缠绕着我,所过之处,墙壁留下深深的爪痕,地面被腐蚀融化!
冰霜与暗影随行。
冻结一切敢于靠近的活物,吞噬他们的生机。
混乱!
彻底的混乱!
警报声、惨叫声、爆炸声、崩塌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而我就是这首乐曲的中心!
一个守卫队长模样的家伙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结阵!快结……
话音未落。
我猛地转头看向他。
眼中红光爆闪!
一道无形的精神尖刺跨越空间,直接轰入他的脑海。
他身体猛地一僵。
眼睛瞬间失去焦距,口鼻耳渗出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死了。
队伍瞬间溃散!
怪物!
快跑啊!
他们崩溃了,哭喊着向后逃窜。
我没有追。
我的目标不是他们。
脚步踉跄了一下,体内力量冲突得太厉害,反噬开始出现。
喉咙一甜,呕出一口黑血。
左臂彻底失去知觉。
新生的血肉在快速愈合伤口,但消耗的是我的本源。
不能停。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西区,朝着那个废弃的排水口,朝着……水牢的方向!
冲!
一路杀过去!
遇门破门。
遇墙拆墙。
根本不管什么路线和盲区。
就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碾压过去!
越来越多的守卫被吸引过来。
甚至出现了一些改造程度很高的实验体。
战斗变得更加艰难。
突然,一道风刃切过我的大腿,深可见骨。
我闷哼一声。
反手抓住那个偷袭的、速度极快的实验体,将他狠狠掼在墙上。
轰!
墙体凹陷!
他软软滑落。
又一柄重锤砸在我后心,气血翻涌。
我扭身,五指如钩掏向袭击者的心脏。
噗嗤!
温热跳动的东西被攥在手里。
捏碎。
杀戮。
不断的杀戮。
血模糊了视线,身上添了无数伤口,但我感觉不到疲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亢奋。
挡我者死!
终于...
冲破了最后一道拦截。
我看到了!
西区尽头那块巨大的、堵住排水口的巨石!
以及旁边……
那个不起眼的、向下延伸的、散发着阴寒恶臭的洞口!
水牢入口!
两个穿着厚重御寒袍的守卫守在门口。
看到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我冲来。
脸色煞白。
慌忙举起武器。
止步!
我根本没听,速度再次暴涨,如同一道血色流星猛地撞了过去。
嘭!!!
恐怖的巨响。
那两个守卫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直接撞飞,砸进远处的墙壁里,变成两滩模糊的血肉。
碎石飞溅!
我停在那个洞口前。
冰冷彻骨的寒气夹杂着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下面就是水牢。
时宇……就在下面。
我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冰冷的黑暗!
9
刺骨的冷。
恶臭的污水。
沉重的锁链依旧穿透时宇肩胛。
黑暗粘稠得化不开。
他意识快要被冻僵了。
只剩下一丝恨意,吊着最后一口气。
时宇……
那点微弱的感应,就在下面。
我必须……
轰!!!
爆炸的巨响!
整个水牢剧烈摇晃,污水翻腾,冰渣和碎石噼里啪啦砸下来!
一道身影裹挟着滔天的血腥和煞气,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砸进这片冰冷的地狱!
嘭!!!
污水炸开冰冷的池水瞬间被染红!
他抬起头。
看到我站在那里。
那个从地狱里放出来的、冰冷的、只知毁灭的我现在看起来……真像个完美的怪物。
浑身浴血,伤口滋滋冒着黑气或冰霜,左臂扭曲,眼中燃烧着猩红的疯狂。
我抬头望向暴力破开的洞口。
外面,冥王的声音通过法阵传来,冰冷愤怒:七七四号!立刻回来!否则……
我根本懒得听。
猛地蹲身,右手探入恶臭的污水之下。
抓住那根穿透时宇肩胛骨的特制锁链。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喉咙里挤出。
猩红的妖力与漆黑的异力疯狂涌向右臂,肌肉贲张到撕裂,皮肤炸开,鲜血淋漓!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根坚固无比、刻满禁制的锁链被硬生生扯断了!!!
噗!
锁链离体的瞬间,剧痛和一种虚脱的自由感同时袭来。
滚上去。
我吐出一句话,沙哑得剌耳朵。
然后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猛地一跃直接跳回了上一层。
时宇跟着跃了上去。
杀戮地狱。
走廊已经毁了。
墙壁坍塌,地面碎裂,焦黑冰霜混杂着鲜血碎肉,涂满每一寸视野。
零星守卫看到我,如同见鬼,惊恐后退。
我根本不理。
目标明确。
朝着核心实验室一路冲杀。
更快!
更疯!
完全放弃防御!
用身体撞碎术法,用手撕开敌人,用牙咬断喉咙!
野蛮,血腥,高效。
时宇跟在我身后,清理侧翼。
心惊肉跳。
我在燃烧自己,每一击都在加速崩溃。
但不在乎。
终于!
最后一道金属闸门被暴力撕开,核心实验室!
巨大,空旷。
中央法阵运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阵心,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暗红色、不规则搏动着的晶体——狱岩核心!
冥王站在阵前,转身。
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极致扭曲的狂热,盯着我。
完美!太完美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纯粹的毁灭欲!
我停下,剧烈喘息,血水汗水滴落,身上光芒混乱明灭。
猩红眼睛死死盯住冥王。
冥王。声音嘶哑破碎,却淬着冰:我来,取你狗命。
冥王笑了,那笑声在空旷大殿回荡,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就凭这具我亲手打造的、充满破绽的身体你以为挣脱了烙印就自由了
他甚至没有动。
只是抬起了手。
无形的恐怖压力瞬间降临!
我身体猛地一沉,脚下的地面咔嚓碎裂,双膝几乎被压得跪倒在地。
愚蠢。冥王轻声道,五指缓缓收拢。
你体内每一分力量都来自我的赐予,都刻着我的印记!
嗡——!!!
我身体剧烈一震,噗地喷出大口黑血。
体内力量疯狂反噬,皮肤表面不断炸开细小的血花,痛苦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看,冥王优雅地笑着,缓步走近,我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你就会自我毁灭。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我嘶吼着,试图挣扎。
但那无形的压力和她体内暴走的力量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就要被自身的力量彻底撕碎!
就在此时!
一直蓄力的的时宇,将水牢积累的极致阴寒,混着最后力量,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精神尖刺,狠狠撞向冥王后脑。
围魏救赵!
冥王身体微微一晃,眉头轻蹙。
那绝对的控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时宇嘶哑地吼道。
左边第三节点!能量最强也最不稳定!攻他左翼!
这瞬间的干扰和指引。
对我来说足够了。
吼!!!
我借着这股剧痛和愤怒,强行压下一部分暴动猛地抬头。
眼中红光爆射,不再是混乱疯狂,而是极致冰冷的杀意。
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利用那一丝压力间隙,我猛地扑向冥王左侧。
右手五指张开。
妖力、暗影、霜气、还有最深处那丝微弱的纯净灵根。
所有力量不再冲突被我强行拧成一股,化作毁灭洪流,直击时宇所指的节点。
冥王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我们还能反击。
左袖一挥,磅礴玄力化为实质的黑色盾墙。
轰!!!!!!!
两股恐怖力量对撞,刺眼光芒吞噬一切。
环形冲击波炸开,实验室所有仪器瞬间化为齑粉。
时宇被狠狠掀飞重重砸在墙上,骨头不知断了几根。
光芒散去。
冥王后退了半步,袖口出现一丝焦痕。
而我,再次被反震之力轰飞,整条右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显然骨头尽碎。
蝼蚁的垂死挣扎。冥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怒意。
游戏该结束了。
他双手结印,整个核心实验室的法阵骤然亮起。
无比恐怖的能量汇聚到他身上,他的威压瞬间提升了数倍,几乎要将我们的灵魂碾碎。
能逼我动用狱岩核心的部分力量,你们足以自傲了,现在,化为飞灰吧!
毁灭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足以湮灭一切!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时宇猛地看向我,又看向那颗搏动的狱岩核心。
眼中闪过决绝和一丝明悟:吞噬它!别无他法!记住,你不是在容纳是在征服,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我会帮你!
我猩红的瞳孔猛地锁定了那颗暗红晶体。
没有犹豫!
用尽最后力气,扑向法阵中心。
那只完好的左手狠狠抓向狱岩核心。
找死!冥王冷喝,毁灭能量轰然射出。
就是现在!时宇尖叫出声。
不知哪来的力量,猛地挡在我身前。
将所有残存力量化为一面薄薄的护盾。
嘭!
护盾瞬间破碎,他再次被炸飞,鲜血狂喷。
但争取到了零点一秒!
我的左手,已经狠狠扣住了那颗疯狂搏动的狱岩核心!
吼!!!!!!!!!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瞬间灌入我身体,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全身皮肤龟裂,无数道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出。
整个人像是要爆炸开来。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妖化,长出骨刺和鳞片,走向彻底崩溃的边缘!
稳住心神,引导它,别被它同化,让它臣服!
时宇嘶吼着,不顾自身重伤,双手按在地面。
一道微弱却精准的引导法阵亮起,暂时帮我分担了一丝压力,并指引着那狂暴能量的流向!
啊啊啊——!我疯狂咆哮,意志与狱岩核心的毁灭意志疯狂对抗、融合。
身上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攀升,但依旧不及动用整个法阵力量的冥王。
冥王再次抬手,更强的能量开始汇聚:徒劳!强行融合,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眼看毁灭再次降临。
时宇看着正在艰难融合核心的我,眼中闪过最后决绝:我的心得……形态……存乎一心……
下一刻,时宇的身体骤然发出白光!
他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能量剧烈波动!
仿佛解开了某种最后的束缚!
在冥王惊愕的目光中,时宇的身体竟在光芒中迅速变形、重塑。
化作一道古朴、缠绕着幽蓝寒气的剑形虚影——那是冥王早期一件失败实验品的原型。
追求极致能量传导与形态转化,却因无法稳定而废弃。
时宇竟在最后关头,凭借其独特的体质和对冥王实验的理解,逆向完成了这种转化。
接住!
那剑形虚影发出时宇最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然射向我。
我猛地抬头,看着飞来的剑影,福至心灵。
那正在融合狱岩核心、充满毁灭力量的左手猛地一把握住剑柄!
嗡——!!!
剑身剧震!
幽蓝寒气与暗红毁灭能量疯狂交织、共鸣。
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平衡而恐怖的力量。
我身上的崩溃迹象瞬间停止。
气息彻底稳固,甚至再次暴涨。
虽然仍不及冥王借助整个法阵的力量,但那把剑……完美地契合了她此刻的状态,将她体内所有混乱力量与狱岩核心之力凝聚、增幅、引导。
不可能!冥王终于色变。
我没有给他机会。
双手握剑(右手虽碎,但被力量强行包裹固定)
将那凝聚了所有恨意、所有力量、所有牺牲的一剑,斩了出去!
一道扭曲了光暗、混合了冰霜与烈焰、蕴含着极致毁灭与一丝新生渴望的剑芒,撕裂空间,瞬间斩碎了冥王仓促凝聚的护盾,穿透了他的身体。
冥王身体猛地一僵。
低头看着胸口那个被彻底湮灭、无法愈合的空洞。
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手中那把渐渐消散的剑影。
以及身上稳定下来的、属于狱岩核心的力量。
形态……转化……完美传导……原来……缺的是……契合的意志……
他喃喃自语,眼中狂热与不甘最终化为死寂。
噗通。
他倒在地上,气息彻底断绝。
我站在那里,剧烈喘息着,手中的剑影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融合后的力量在体内奔流,强大却不再失控,那把剑帮我完成了最后的平衡。
那把剑完成使命后,渐渐恢复时宇本体。
我看着时宇,只剩下一点微光,最终散去。
他最后的心得……形态存乎一心……
我眼中的猩红褪去一些,多了一丝复杂的疲惫和空洞。
然后举起那只融合了狱岩核心的左手。
将体内那平衡后却依旧磅礴恐怖的力量,向着这片深埋地底的罪恶冥殿,彻底宣泄出去!
结束了。
轰隆隆隆!!!!!!!!!
天崩地裂!
真正的天崩地裂!
冥殿疯狂坍塌。
上方岩层暴雨般落下。
地面裂开深渊,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席卷一切,焚烧一切!
时宇扑向我,在力量宣泄的瞬间,抓住我。
恐怖的冲击袭来。
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
在无尽光芒与尘埃中是那冰冷、疲惫、却最终掌控了一切的,如同灰烬般重生的身影。
10
黑暗。
沉重的黑暗。
压得人喘不过气。
痛。
无处不在的痛。
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
内脏像是被移位后又胡乱塞了回去。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灰尘的呛人味道。
冷。
还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很远。
又很近。
我……没死
意识像是沉在泥沼深处。
费力地一点点往上挣扎。
睁开眼一片模糊的黑暗。
过了好几秒视野才慢慢适应。
头顶是交错坍塌的巨大石板和断裂的金属构件,勉强支撑出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缝隙里透下微弱的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我动了一下。
嘶——
全身的伤口都在尖叫抗议。
偏过头。
时宇就躺在不远处昏迷着。
脸色惨白得像纸。
呼吸微弱,但还活着。
他比我伤得更重。
几乎成了个血人。
是我们身下那个残破的防御法阵。
最后关头自动激发,勉强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
冥殿……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
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
巨大的石柱拦腰折断。
精美的雕刻化为齑粉。
昂贵的仪器扭曲变形。
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
死寂。
除了偶尔碎石滑落的簌簌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那些喧嚣。
那些惨叫。
那些爆炸……
都消失了。
连同那座庞大的、压抑的、充满痛苦回忆的罪恶牢笼一起埋葬了。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冥王死了。
冥殿毁了。
我复仇了。
用他赋予我的力量毁掉了他最珍视的一切。
可是……
然后呢
我该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
这具破烂不堪的、半人半妖的身体……
这条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沾满血腥的命……
还有什么意义
咔啦。
旁边传来细微的响动。
时宇咳嗽着醒了过来。
他看到我,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警惕,随即反应过来。
目光扫过周围彻底的废墟,沉默了很久。
……都死了他声音干涩得厉害。
嗯。我应了一声。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又咳出一口血沫,试图坐起来却失败了。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他靠着冰冷的碎石,喘着气,居然还能扯出一个极淡的、苦涩的笑。
我没说话,调动起体内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力量。
试着修复最致命的伤势。
过程缓慢而痛苦。
妖力、异力、还有那丝纯净的灵根,依旧混乱,但似乎……经过最后那场疯狂的宣泄,反而达到一种危险的平衡。
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想要撕碎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挖掘和呼喊声。
下面还有人吗
能量反应很弱!
快!这边!
是那些之前被压迫的囚徒和底层守卫。
他们还活着。
并且……找过来了。
我和时宇对视一眼,没有动。
很快碎石被小心搬开,光线大量涌入。
几张带着惊恐、敬畏、以及不确定的脸出现在缺口处。
当他们看清废墟下的景象。
看清我。
看清旁边冥王那件破碎的黑袍和零星残骸时。
空气凝固了。
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
一个。
两个。
十几个幸存者。
在那片巨大的废墟之上,向着依旧无法动弹的我。
缓缓地跪了下去。
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动作虔诚而恐惧。
我看着他们,看着那些曾经麻木或冷漠的脸。
此刻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我这怪物的绝对敬畏。
一个胆大的前研究员颤抖着开口,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讨好:
大……大人……
冥王已死……冥殿无主……
请……请您……带领我们……
带领
我扯了扯嘴角。
一个刚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半死不活的怪物
带领什么
走向哪里
可笑。
但我看着他们卑微跪伏的身影。
看着这片无尽的废墟。
看着自己这双沾满血污、指甲尖锐非人的手。
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悄然滋生。
冥王想要秩序,我给了毁灭。
那么……
毁灭之后呢
这片废墟之上不能长出新的罪恶。
我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人。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从今天起。
这里没有冥殿。
也没有七七四号。
我停顿了一下,感受着体内那些驳杂却强大的力量开始缓慢复苏。
如同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
叫我……
烬。
烬女王。
众人身体伏得更低。
是!烬女王!
声音参差不齐,却带着同样的恐惧和臣服。
我在时宇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踉跄了一下,但站稳了。
眺望这片属于自己的废墟王国,残阳如血,给一切都镀上猩红的光。
11
冥殿的废墟尚有余温,我便命人将那个男人拖到了曾经囚禁时宇的水牢。
他不再是记忆里那座无法逾越的山。
只是一个吓破了胆、浑身沾满泥污和呕吐物的肥硕中年。
冰冷的污水没到他胸口,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脸上分不清是污水还是眼泪。
阿箐……我的女儿……饶了爹……他语无伦次地哀求,试图抓住牢笼边缘。
爹当年鬼迷心窍……是冥殿的人逼我……他们说能给你弟弟一个好前程……
我站在水牢边,黑袍曳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恶臭的污水中扑腾。
狱岩核心的力量在血脉里缓慢流转,带来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们给了你什么我的声音在水牢空洞的回响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钱!很多灵石!还有……还有延寿的丹药!爹知道错了!那些都给你!全都给你!求你放爹出去……
还有呢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愣住了,眼神闪烁:没……没了……
我微微抬手,一缕暗红火苗自我指尖跃出,照亮了他惊恐扭曲的脸。
也照亮了水牢墙壁上那些深深刻划的、代表着无尽绝望的痕迹——那是时宇,以及无数受害者留下的。
你把我卖到这里的时候,我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冰锥: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他浑身一颤,看着周围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崩溃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阿箐!我是你爹啊!!
你不是。我轻声否定:从你把我绑上祭台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不再看他涕泪横流的丑态,我转身。
指尖的狱岩之火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地落入水牢,缠绕上他的身体。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瞬间充满了水牢。
又很快被冰冷的污水和火焰吞噬殆尽。
只剩下一小撮灰烬,慢慢沉入污浊之中。
我步出水牢,未曾回头。
从此,世间再无挂碍,也再无来路。
我是烬,只剩前方通往无尽黑暗与权力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