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雨停后的几日，萧绝竟真未再出现。
靖王府门前难得清静。
苏沉鱼大多时间待在府内偏院，看书、习字，或是望着院中一方天空出神。
墨云归忙于军务，常出入皇宫兵部，但每日总会抽空来她院中坐片刻。
他不问她的过往，也不提萧绝，只偶尔说说北境风物，语气平淡。
这日，墨云归麾下一名亲卫队长周霆来到偏院，恭敬行礼后道：“夫人，王爷吩咐，三日后宫中夜宴，需您陪同出席。王爷已命人为您裁制新衣，首饰方面，王爷说请您亲自去玲珑阁挑选几样合心意的，他已打点妥当。”
苏沉鱼微怔。
宫宴......
她下意识想回避那等场合。
周霆似看出她的迟疑，补充道：“王爷说，北境之行在即，京中诸多事宜需了结。此次宫宴，或是一个契机。”
苏沉鱼明白了墨云归的用意。
他是要借宫宴，将她“靖王女眷”的身份坐实，彻底断绝某些人的念想，也为离京做准备。
“好。”她点头，“有劳带路。”
马车驶向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玲珑阁是城中最好的首饰铺子，达官显宦家的女眷多来此处。
周霆与另一名侍卫跟在苏沉鱼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既护卫周全，又不至打扰。
玲珑阁内珠光宝气，掌柜的早得了吩咐，殷勤地将苏沉鱼引入雅间，捧出数盘精心挑选的首饰供她过目。
苏沉鱼心思却不全在这些璀璨物件上。
她目光掠过窗外街景，忽然瞥见斜对面一家门面稍显老旧的绸缎庄。
锦云庄。
她记得，母亲生前最爱这家的料子，说质地柔韧，花色耐看。
往年换季，母亲总会带她来挑上几匹。
心头蓦地一软。
她对掌柜道：“这些我先看着。对面锦云庄似有故人，我过去打声招呼，去去就回。”
周霆立刻道：“属下陪您前去。”
“不必，”苏沉鱼摇头，“只几步路，你们在此等候即可，不会耽搁。”
她需要一点独自缅怀过去的空间，哪怕只是站在那店门口片刻。
周霆略一迟疑，见街道人来人往，阳光正好，料想无大碍，便点头：“夫人请速去速回。”
苏沉鱼独自出了玲珑阁，穿过人流，走向对面的锦云庄。
她并未进去，只站在店门外一侧。
仰头看着那块有些年头的匾额，母亲温婉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两个粗使婆子模样的妇人，动作极快，一左一右猛地架住她。
同时，一块浸了迷药的手帕死死捂上她的口鼻！
苏沉鱼猝不及防，奋力挣扎。
但那药力极猛，她只吸入少许，便觉头晕目眩，四肢迅速脱力。
视线模糊间，她看到绸缎庄旁边小巷里停着一辆灰扑扑的马车。
她被那两人连拖带拽，迅速塞进了马车里。
车帘落下，马车立刻启动，混入街市车流，转眼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街上来往行人甚至未曾留意这短暂的异常。
13
苏沉鱼在颠簸中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布置华丽的房间。
似是酒楼雅间。
她被反绑着手脚，丢在铺着软毯的地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柳挽月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那身灰扑扑的尼姑袍，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绸裙。
脸上施了脂粉，却掩不住那份憔悴。
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醒了？”
柳挽月蹲下身，冰凉的匕首拍了拍苏沉鱼的脸颊，“苏沉鱼，你命可真大，水牢淹不死你，毒药毒不死你，连将军都让你骗过去了！”
苏沉鱼冷冷看着她，并不言语。
迷药的余效让她头脑还有些昏沉。
“怎么？戴上这劳什子面纱，就真当自己是靖王的人了？”
柳挽月猛地伸手，狠狠扯下她的面纱！
面纱飘落，露出苏沉鱼清减却依旧精致的面容。
柳挽月盯着她的脸，眼中嫉妒几乎要喷涌出来：“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你这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
她猛地抓住苏沉鱼的头发，迫使她仰头：“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能活着？凭什么还能勾搭上靖王？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孩子没了，将军也不要我了！把我扔在那破庵堂里等死！都是因为你！”
苏沉鱼头皮被扯得生疼，却只是蹙眉，声音冰冷：“柳挽月，害死你孩子的，是你自己的贪念和算计，与我有何干系？”
“闭嘴！”柳挽月尖叫，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落在苏沉鱼脸上，立刻浮现红痕。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阴魂不散，将军怎么会厌弃我？我的孩子怎么会保不住？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
柳挽月状若疯魔，举起匕首，“我今天就划花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勾引人！”
匕首带着寒光落下！
苏沉鱼猛地侧头躲闪。
匕首擦着她的耳际划过，割断几缕发丝，深深扎入她身后的地毯中。
柳挽月一击不中，更加狂躁，拔出匕首再次刺来！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撞开！
萧绝满脸惊怒地冲了进来。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衣袍都有些凌乱。
当看到屋内情形时，他瞳孔骤缩：“挽月！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柳挽月见到萧绝，先是一愣。
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更加绝望，她哭喊道：“将军！将军你来了！你看！她是苏沉鱼！她没死！她骗了我们所有人！她还要勾引靖王来害我们！”
萧绝的目光却死死落在被捆绑在地、脸颊红肿、发丝凌乱的苏沉鱼身上。
那张他朝思暮想、夜夜煎熬的脸，此刻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沉鱼......”
他喃喃道，声音发颤，下意识就想上前。
“不许过来！”
柳挽月却猛地将匕首横在苏沉鱼颈前，厉声尖叫，“将军！你还要被她迷惑吗？她根本不爱你了！她攀上高枝了！她心里恨透了我们！她回来就是报复我们的！”
萧绝脚步猛地顿住，脸色难看至极：“挽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挽泪流满面，情绪彻底失控，“你心里只有她！从来就只有她！我算什么？我怀了你的孩子又算什么？你为了她，把我的孩子都气没了！现在她回来了，你更不会要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她说着，竟真的拖着苏沉鱼往窗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