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柳挽月的离奇失踪，像一根刺扎在苏沉鱼心头。
王府内部的暗流涌动，让她意识到局势远比想象的更复杂危险。
她加强了自身院落的守卫，明哨暗岗交错，饮食起居也愈发谨慎。
同时，她并未停止对内部人员的暗中排查。
管家依着她的吩咐，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近期入府、行迹稍有可疑之人逐一调离关键岗位，或寻由头遣散。
然而，前方战事的胶着和军情可能的泄露，仍是最大的隐患。
这日深夜，苏沉鱼正对灯查看北境舆图，试图从墨云归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前线局势。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极轻微的叩响。
是暗卫的信号。
她心下一凛，低声道：“进。”
一道黑影如烟般掠入室内，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姑娘，有发现。”
“讲。”
“属下奉命监视府外可疑人员，发现城南一家新开的皮货行有些蹊跷。其掌柜看似寻常商人，但夜间常有形迹可疑之人出入。今夜二更，属下蹲守时，见一黑衣人潜入，身形步伐，皆似军中好手。约莫一炷香后，那人出来，属下暗中尾随，发现他竟绕至王府西侧角门附近，与一换岗出来的王府侍卫低声交谈片刻，塞予其一物，旋即分开。”
苏沉鱼眸光骤冷：“可看清那侍卫模样？所递何物？”
“夜色深沉，未能看清面容，只隐约见其侧脸下颌似有一道浅疤。所递之物细小，似是纸卷或令牌。”
下颌有浅疤的侍卫？
苏沉鱼迅速在脑中过滤着近期排查过的侍卫名单。
似乎有些印象。
“继续盯紧那家皮货行，还有那个下颌有疤的侍卫。一有异动，立刻来报，切勿打草惊蛇。”
“是！”暗卫领命，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苏沉鱼再无睡意。
军情果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泄露出去的！
那个侍卫，就是隐藏在王府、甚至可能直通军中的内鬼之一！
她没有立刻动手抓人。
她要放长线，钓出背后更大的鱼。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那家皮货行照常营业，那个下颌有疤的侍卫也当值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暗卫回报，那侍卫夜间曾悄悄去过一次城西的乱葬岗，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埋了什么东西。
暗卫待其离开后挖出，是一个小小的防水的油布包，里面竟是一枚雕刻着狼头图腾的青铜令牌。
蛮夷高层细作的信物！
与此同时，帅府副将周霆秘密送来消息。
王爷已暗中布下疑阵，假意调整布防，实则张网以待，就等内奸再次传递假情报，引蛮夷主力入瓮。
时机将至。
这夜，朔风凛冽，月黑风高。
暗卫传来消息：那个下颌有疤的侍卫，趁换岗之机，再次悄然溜至西侧角门附近，似乎又在等待什么。
苏沉鱼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她穿上墨云归留下的那件玄色大氅，握紧玄铁令牌。
在数名精锐暗卫的护卫下，悄无声息地朝着西侧角门而去。
夜色浓稠如墨，只有风声呜咽。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蹲在角门阴影处，正将一个小竹管塞进门缝之下。
那是通往府外的一条隐秘传递通道。
“拿下！”苏沉鱼冷声下令。
数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
那侍卫反应极快，闻声猛地弹起，抽出腰间佩刀便欲反抗！
身手果然矫健，绝非普通侍卫！
但墨云归留下的暗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配合默契，攻势凌厉。
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其死死压制在地，卸了下巴，防止其咬舌自尽或服毒。
火把瞬间亮起，驱散了黑暗。
苏沉鱼缓步上前，火光映照着她清冷的面容和沉静的眼眸。
那侍卫被压在地上，奋力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极大的惊愕，随即化为凶狠的戾气。
苏沉鱼目光落在他下颌那道浅疤上，冷冷开口：“搜身。”
暗卫迅速从其怀中搜出另一份尚未传递出去的绢布。
上面绘制的，正是墨云归用于诱敌的假布防图！
还有那枚狼头令牌。
人赃并获。
“你是谁的人？”
苏沉鱼问，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冰冷，“蛮夷？还是......京城？”
那侍卫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被卸了下巴无法说话。
苏沉鱼并不动怒，只是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这张脸......
似乎有几分眼熟。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闪过脑海。
许多年前，萧绝身边似乎总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亲兵，下颌也有一道类似的疤痕。
好像是叫......
王猛？
后来据说战死了？
难道......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悸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缓缓蹲下身，直视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萧绝让你来的？”
那侍卫瞳孔骤然收缩，虽然极力掩饰。
但那瞬间的本能反应，已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竟然真的是他！
他竟然堕落至此！
通敌叛国！
苏沉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报复，他竟不惜背叛家国，与蛮夷勾结，陷无数将士于死地！
她站起身，胸口因怒意而微微起伏。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
“押入地牢最深处的死牢，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帅府来人。”
她声音冷硬，“在他开口说出所有同伙和计划之前，别让他死了。”
“是！”
暗卫将那仍在挣扎的王猛拖了下去。
苏沉鱼站在原地，寒风吹起她的大氅，猎猎作响。
她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揪出一个王猛，未必能挖出所有的暗桩。而且，萧绝现在身在何处？
他是否还有后手？
“加派人手，全城秘密搜捕萧绝。”
她对身后的暗卫首领下令，“重点排查贫民区、废弃房屋以及所有可能与蛮夷有牵连的场所。发现踪迹，立刻回报，不许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暗卫首领领命而去。
苏沉鱼转身，返回院落。
脚步沉稳，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
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替他守住这后方，清除掉所有的魑魅魍魉。
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