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沉欢 》by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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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苏大人。”墨先生声音依旧平稳,“多年前于我有恩,他料到或有今日,曾留信物与我,嘱我危急时护姑娘周全。”
父亲?
她怔住。
父亲只是个小吏,何时识得这般人物?
那瓷瓶......
“假死药......”
她喃喃自语,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父亲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还让你在此接应我......”
“是。”墨先生颔首,“药效极烈,甚伤身。姑娘需好生调养数月,方能恢复。”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流淌。
原来父亲早已为她留了后路。
可他们自己却......
“我爹娘......”她喉咙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墨先生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些:“苏大人与夫人已入土为安。将军府的人处理的,未敢声张。”
她攥紧薄薄的被褥,指节用力到泛白,却感觉不到疼。
苏沉鱼睫毛极轻微地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底依旧是一片枯槁。
她轻声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劳烦先生,我想静一静。”
墨先生注视她单薄的背影片刻,悄然退出。
别院异常清静,墨先生话不多,但一切用度、调理都细致周到。
她的外伤渐渐好转,但人愈发沉默,常常对着窗外凋零的秋色一坐就是一整日。
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她吃得很少,睡得也很浅。
墨先生偶尔会来,有时带些外面的小点心,有时只是默默陪她坐一会儿,从不试图用苍白的话语安慰她。
她的身体在精心照料下基本康复,脸上的血色也多了一些。
直到某一日。
皇帝寿诞,大宴群臣,并特意下旨邀王孙贵族入京贺寿。
这是一个契机。
湖心亭中,他为她斟上一杯暖身酒。
“近日宫中有宴,你常在别院一人孤寂,该出去走走,不如一同前往?”
苏沉鱼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良久未语。
“若不愿,那也......”
“不,”苏沉鱼眸光一抬:“如今,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以前的苏沉鱼已经死了,可既然她现在活了下来,就定不能当缩头乌龟。
既然活着,就总有见人的一日。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宫宴
京城,皇宫。
灯火煌煌,丝竹绕梁。
盛宴的气氛热烈而浮华。
当内侍高唱“靖王到——”,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
靖王?
苏沉鱼心中泛起微澜,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境王。
从前猜想过他的身份不简单,没曾想竟是如此声明赫赫。
风卷起微尘,她抬眸望去。
墨云归一身北境王族的玄色礼服,威仪赫赫,气势沉峻。
而他身侧,苏沉鱼一袭绯色宫装,裙摆曳地,青色面纱遮住了妙容,身姿娉婷。
收回眸光,她勾唇浅笑。
是了,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能活着已然是万幸,不论卷入何等风波,都会迎刃而上。
二人一出,刹那间,满殿死寂。
随即,窃窃私语声轰然炸开,如同沸水。
“这女子是何人,竟能同靖王一同出入宫宴?”
“王爷可从未带过女人来宫宴,此女难不成就是传闻中被靖王从小挂念到大的,心尖尖上的那位贵人?”
“能被王爷带出来,想必也是好事将近。”
“这姑娘看样貌,定是个绝色,只是这身姿......怎么越瞧越像,萧将军那位去世的亡妻?”
其中一位却立马嘘声:“这话可不兴说,据说将军府那位,疯魔了似的,这几个月四处寻找他夫人,明明都下葬了,还成日到处问,结果惹到陛下面前,前几日还被训斥了一顿......”
“对啊,听闻萧将军为了亡妻把那柳姑娘赶到庙中去清灯礼佛,那柳姑娘去的时候已然怀有身孕,不知怎的,就意外滑胎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听说当初萧夫人全家都是被逼死的......”
“嘘!”
所有人的目光又下意识地瞟向大殿一侧的角落。
萧绝独自坐在一案之后,案上酒壶东倒西歪。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苏沉鱼身上。
萧绝瘦得脱形,眼底血红,死死钉住她。
这娉婷的身姿,让他烧红了眼。
“像,简直是太像了。”
他不禁喃喃一语,“沉鱼,你回来了......”
话一落,他便推开桌案,摇晃着朝苏沉鱼而来。
一见他,苏沉鱼手心便冒汗,指甲掐入掌心,才勉强将恨意按压下去。
“将军认错人了。”
殊不知,他竟抬手想要撩面纱:“不,沉鱼,让我看看你吧......”
苏沉鱼立马往后一闪,将面纱扯好,语气冷淡:“本妃初入京城,和将军素昧谋面,何谈相识,将军如此,未免太放肆了些。”
听此语,墨云归瞳中微颤。
她刚才说,“本妃”?
下一秒,他一把格开萧绝的手,力道刚猛,将女人揽入怀中。
萧绝踉跄退后数步,撞翻案几,杯盘碎裂。
“萧将军,逾越了。”
萧绝不可置信,望着他怀里的女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目眦欲裂的嘶吼,“不,沉鱼......一定是你,我不会认错......你我相伴数十年,我怎会认错!”
“沉鱼,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自从你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心上一直都有你,我不能没有你的!”
“沉鱼,沉鱼......你看看我,我不信你丝毫不念旧情,沉鱼,你看看......”
御前侍卫蜂拥而上,扭住他。
宝殿上方,皇帝见此,怒斥:“成何体统,拖下去!”
萧绝挣扎着,目光仍绞着她,癫狂绝望:“你等着!我定会找到你!你永远是我的妻!”
声音戛然而止,他被强行拖离大殿。
墨云归转身,为她理了理微乱鬓发:“可有受惊?”
她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灼喉,一路烧进空洞的心口。
萧绝,一切的报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