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汤全名就起来了，旁边秦小蛾睡得正熟，怕搅了她的瞌睡，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提上鞋，拉开门，在卫生间随便抹了两把脸，就出门了。
这个点喧闹的城市还未苏醒，是一天中难得的静谧时光，小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汤全名迈着轻快的脚步，在饭店门口骑上人力三轮车，拐到张掖路，途经中山路，翠英门，临夏路，大概九分钟左右的时间，到达静安门肉菜市场。
汤全名推着车一路采购一天要用的食材，他是这里的老主顾了，知道那家牛肉最新鲜，明白那家羊肉最好吃，那家的鱼是现捞的......一路那么推着车走过去，并不大的车框就装满了。
他偶尔也会和店主人唠叨几句，大多数时候，在和菜贩子和卖肉老板一问一答，付款结账的简单话语里结束了采买，继续蹬着人力车按原路返回。
打开店门，汤全名将采买回来的肉菜一件件搬到后厨，烧水，洗肉、煮肉、收拾鱼、鸡，一天的忙碌就开始了。
一个小时以后，后厨内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收拾好的鸡、鱼肉，两个大锅里左边煮着牛楠，右边炖着羊蝎子。
这时候汤全名就开始剁做丸子用的肉馅，双刀在他手里似乎变得特别趁手，手起刀落，瞬息之间大块肉就成了大小均匀的细肉沫。
等丸子全部出锅后，秦小蛾和王桂香才姗姗来迟进了店。
不是秦小蛾和王桂香懒，而是汤全名对于食材，以及处理过程有着严格的要求，一切都要亲力亲为，别人根本插不上手，所以两人一般起床后会在家里做好早餐，吃完后，会给汤全名带一份。
汤全名坐下来吃早饭的时候，秦小蛾和王桂香一个人打扫前厅，另一个清理后厨，他们三人的分工就是这样明确，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汤全名吃完早饭，已是十点多的光景，前厅、后厨已收拾停当，只等着顾客上门了。这当口也是三人最闲的时候，坐下来喝杯茶，聊几句天，一般都是王桂香说几句，秦小蛾回两句，店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了。
王桂香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昨天，我出去的时候碰到前面酿皮家的小服务员，应该是刚来的吧，小姑娘逮住我就问，阿姨，你们店的老板是谁啊？为什么让那个大叔一个人干那么多的活，太辛苦了，这老板心可真黑呀！“
话音才落，秦小蛾笑得直不起腰。王桂香也笑得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去。
汤全名忍住笑：“这孩子有同情心。”
王桂香接着说：”我说干活的那个人是我们店的老板。小姑娘吃惊地望着我，过了半晌才说：‘老板这么使劲干活，是不是为了少给你们工资。“
秦小蛾笑得出溜到地上，眼泪都出来了，她扶着笑疼的肚子断断续续地说：”这孩子太好玩了。“
汤全名也忍不住笑了。
王桂香一本正经地说：“我跟小姑娘说，我们老板呀不仅不少给我们工资，还顿顿让我们吃好的，等我们员工来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员工只要抹桌子就成了，小女孩更惊讶了，那你们老板怎么这么好呀！你们店还招人吗？我也想去。”
“嫂子，你这是变着花样夸我呢？”汤全名说。
秦小蛾重新坐回凳子上，长叹一声：”哎，这么好的老板，就是听不进去员工的建议，你说咋整呀！“
”我觉得吧，还是我们这些做员工干的活太少了，老板信不过我们呀！“王桂香接着说。
汤全名这时候才反过味来，原来王桂香和秦小蛾两人这是变着法子劝他呢，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接，索性闭口不言。
秦小蛾给汤全名倒了一杯茶：”老汤，一晚上过去了，开通外卖的事，你考虑得咋样嘛？“
汤全名便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秦小蛾一听好像有戏，便借坡下驴：“老汤，时代在发展，我们总不能一点不进步吧！我曾听过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咱们可不能做那个被挨打的人。”
“挨打？谁要挨打？打人可是犯法的。”
秦小蛾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直光顾伊家八大碗的王大爷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秦小蛾连忙站起身，笑着给王大爷让坐：”王大爷，快请坐，你有段日子没来店里吃饭了。“
王桂香赶着给王大爷倒水。
王大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哎，儿子买了大房子，非让我搬过去。现在离得老远了，我好早就馋你们家这一口了，可总没空来，再加上路远，儿子又不放心，今天终于逮着机会溜出来了。“
”王大爷，还是老三样？“汤全名问。
”对，老三样。”王大爷说：“全名，我听我儿子说，现在有个叫什么外卖，对外卖，在手机上就能点餐，付了款，等着送上门，我让儿子看了，他说你们家的店网上找不到，是不是这么回事？”
汤全名皱起了眉头，老老实实回答：“确实没有，因为没开通外卖。”
王大爷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全名，那怎么行，你赶着快开通，我就不用跑这么远的路了，我为了吃你们家这一口，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再说了人家的店都上外卖，你不上，你的店就不能上网，这么好吃的菜怎么能不上网呢，你得跟上时代呀！“
王大爷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秦小蛾和王桂香互相凑了一眼，偷偷地笑了，意思是这王大爷来得太是时候了。
汤全名立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连七十多岁的王大爷思想都比他先进，他的思想难道真的太陈旧了，跟不上时代了？
”全名，你别磨叽了，赶紧给我做吃的去。“王大爷又灌下一杯水：“上外卖的事可别忘了啊！老胳膊老腿我也跑不动了，可这口吃的吃了多少年了，我忘不了呀！”
“王大爷，还没到饭点，你这就要吃吗？“汤全名问。
王大爷嚷嚷起来：”我都馋了好几个月了，到了店里，你还让我等，我也知道还没到饭点，可我实在等不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