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龙归》 > 第一章

雨开始下的时候,我刚把最后一个纸箱搬进这间廉价的出租屋。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昏沉的光线从每层楼窗户透进来,在积着灰尘的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脚步声踏上去,扬起的灰絮混着潮湿的霉味往鼻腔里钻,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我把纸箱放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直起身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这具三十五岁的身体,早就被常年的加班和应酬掏空了。出租屋在老楼顶层,没电梯,刚才扛着装满杂物的箱子爬七层楼,现在胸口还在发闷,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海绵。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墙面发黄,靠近墙角的地方甚至能看见霉斑连成的暗纹。客厅那扇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后墙,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阳台上挂着的、没拧干滴水的旧衬衫。空气里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腻味,大概是上一任租客总在屋里做饭,油烟渗进了墙皮和地板缝里,怎么也散不去。
我拉开窗帘,窗外的雨丝突然被风裹着扑进来,打在脸上,凉得人一个哆嗦。远处城市的霓虹在雨幕里晕开,红的、黄的、蓝的,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极了我和周薇这十年婚姻的结局——看似绚烂过,到最后只剩一团理不清的混乱和黯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看,屏幕上还停留在离婚前最后那条微信界面。是周薇发的:十年感情,抵不过一句新鲜。
字打得很简单,没有标点,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可我好像能透过屏幕,看见她坐在家里那张真皮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时的样子——眼神冷淡,嘴角或许还带着一丝嘲讽。就像今天在民政局门口,她看我的那一眼,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彻底的、不耐烦的厌弃,仿佛我是什么沾在鞋底的泥垢,早点甩掉才好。
财产分割得很彻底,彻底到近乎苛刻。房子是婚后买的,首付是她父母出的,还贷却是我每个月从工资里扣;车子是我升职那年买的,写的却是她的名字;就连我妈生前留给我的那串翡翠手链,她都以戴了五年,有感情了为由留了下来。
律师是她找的,西装革履,戴着金边眼镜,说话条理清晰,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我的痛处。陈先生,根据您妻子提供的证据,您与第三者存在长期不正当关系,属于婚姻中的过错方。按照《民法典》相关规定,过错方在财产分割时应少分或不分……
他把一叠照片甩在桌上,照片里的我和林晓站在餐厅门口,她笑着挽住我的胳膊;还有我在酒店楼下给她开车门的画面;甚至连我和她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截图,都被打印得清清楚楚。
那些暧昧的、昏头的话,现在看过去,像一把把生锈的刀子,扎得我眼睛生疼,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我没争,也争不动。林晓那个刚毕业没多久,眼里总盛满崇拜,一口一个陈哥叫着的实习生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当初是怎么被那点廉价的虚荣和刺激冲昏了头,怎么会忘了周薇怀孕时大半夜想吃酸梅汤,我跑遍半个城给她买回来的样子;忘了我创业失败时,她把自己的首饰卖了,凑钱给我还账时说没关系,我们从头再来的样子;忘了这十年里,她每天早上早起给我做早餐,晚上等我加班到深夜的样子。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嘴里只剩一股铁锈般的涩味,还有这间空荡破败的屋子,提醒着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把手机扔在纸箱上,蹲下来开始收拾东西。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几件换洗衣物,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三国演义》,还有一个相框——是我和周薇刚结婚时拍的,我们站在海边,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靠在我怀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那时候天很蓝,海很清,我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我把相框翻过来扣在地上,不想再看见那张笑脸。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慌。
雨声突然密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人心烦意乱。我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想拉上那面发黄的窗帘。窗帘杆上积了层灰,手一碰到就簌簌往下掉。我伸手去够窗帘,手指刚碰到布料,却猛地顿住了。
窗玻璃被雨水打湿,模糊地映出我的脸。镜子里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和雨水打湿,黏在皮肤上。眼窝深陷,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嘴角往下耷拉着,一副丧到家的样子。
这就是我吗陈峰,三十五岁,离婚,净身出户,住廉价出租屋,工作也因为前段时间状态太差,被领导找去谈了话,说再这样下去,就要考虑调岗了。活成了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样子。
我盯着玻璃上的倒影,越看越觉得陌生。突然,一阵尖锐的剧痛从颅顶炸开,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楔进天灵盖,然后疯狂地向下钻撬!
呃!我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里。剧痛像潮水一样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脑子里的剧痛和混乱。
无数破碎的影像在脑海里炸开——
滔天的巨浪翻滚着,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面上一艘艘渔船在巨浪里像叶子一样飘摇;
金碧辉煌的宫殿,屋顶是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宫殿里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殿内铺着雪白的地毯,尽头是高高的宝座;
一群穿着飘带仙衣的女子,手里拿着乐器,正在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其中一个女子穿着月白色的仙衣,身姿曼妙,正垂首抚琴,侧脸美得像画一样;
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脸被云雾遮住,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和冰冷。他开口说了句什么,声音洪亮,却听不真切。然后,一道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向我!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那些影像太真实了,真实得仿佛不是幻觉,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巨浪的咸味、宫殿里的香气、仙乐的旋律、雷霆的灼热……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让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在哪里。
额角两侧的骨骼和皮肉突然开始突突跳动,发胀,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正违背常理地、硬生生要从皮肤下面顶出来!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在生长,每长一分,头皮就被撕裂一分,疼得我浑身冒冷汗,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不再是烦人的噪音,反而像一种遥远的、古老的呼唤,一声声,一句句,穿透雨幕,穿透时空,直接响在我的神魂深处。
敖广……
谁谁在叫我
东海龙王……敖广……
那声音沉浑、厚重,带着一种威严和沧桑,仿佛来自亘古的深海。
敖广东海龙王
我猛地一怔,剧痛似乎缓解了一些。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对,我是敖广。我是东海之主,掌管着东海的万千水族,司掌人间的风雨雷电。我住在东海的水晶宫里,宫里有无数的奇珍异宝,有忠心耿耿的虾兵蟹将,有能歌善舞的鲛人……
不是什么陈峰,不是那个婚姻失败、事业不顺的可怜虫。我是龙王,是因为触犯了天条,被贬谪到凡尘,历劫来了。
那一世的天条调戏嫦娥
记忆的碎片再次翻滚起来,拼接出凌霄宝殿上的一幕。那天,我喝醉了酒,误闯了广寒宫的地界,正好遇见嫦娥从月桂树下走过。我只是多看了她两眼,说了句仙子今日愈发美艳了,没想到她却突然跪坐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似在哭泣。
然后,玉帝就传召我上凌霄宝殿。嫦娥站在玉帝身侧,泪眼婆娑地控诉我对她无礼,言语间尽是委屈。当时我醉意未消,又惊又怒,想要辩解,可玉帝根本不听,直接下令,罚我剔除部分仙骨,贬入凡尘,尝尽人间的薄情苦楚,历满十世劫数,方可重返天庭。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当时只觉得冤枉,可现在想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嫦娥当时的眼神,好像藏着什么别的东西,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反而带着一丝……算计
剧痛再次达到了顶峰,我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撕裂、生长的细微声响。我强撑着,抬起头,看向窗玻璃。
玻璃上的倒影已经变了样。额角两侧,一对嶙峋的、初生的龙角正缓缓破开皮肉,生长而出。龙角是莹润的青黑色,表面有细腻的鳞片纹路,顶端泛着微弱的青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
我的眼睛也变了。原本的黑色瞳孔,变成了竖瞳,像蛇的眼睛一样,泛着淡淡的金色,能清晰地看见雨丝落下的轨迹,能看见隔壁楼阳台上那盆枯萎的绿萝叶子上的每一根纹路。
雨水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而亲切。我能感知到每一滴雨水从云层落下的过程,能感受到窗外那无边水汽的欢腾涌动,它们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在向我欢呼,向我靠拢。
力量,一种陌生而浩瀚的力量,正随着这对龙角的生长,一丝丝、一缕缕地回流到这具枯竭了太久的身躯里。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更多的力量,渴望着回到属于我的深海。
劫数……满了。这一世的人间苦,我尝够了。背叛、离别、失意、落魄……所有的苦难,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扔在纸箱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倏地亮起,打破了屋内奇异而紧绷的寂静。
来电显示——周薇。
我喘着气,额角的剧痛尚未完全消退,新生的龙角还带着一种脆嫩的敏感,稍微碰到一点东西就会疼。我看着那个名字,心脏莫名一沉,一种远超乎此刻凡人情绪的不安,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们已经离婚了,所有的关系都该断了才对。
我犹豫了一下,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只有周薇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地传来。那呼吸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我通体生寒。
忘了告诉你。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轻微杂音,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缓缓割过我的心脏。
我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疯狂滋生,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周薇顿了顿,像是在故意拉长这个过程,欣赏我此刻的紧张和不安。然后,她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当年陷害你的嫦娥……
轰隆!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窗玻璃上我那双已然非人的、泛着金色竖瞳的眼睛。龙角上的青光在电光的映照下,变得更加耀眼。
电话那头,周薇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得逞的快意:
这一世,是我妹妹。
周……周玥我失声问道,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颤抖。
周玥是周薇的亲妹妹,比周薇小五岁,长得很可爱,性格却有些刁蛮任性。以前我和周薇没离婚的时候,她经常来家里蹭饭,每次都一口一个姐夫叫着,还总跟我撒娇要礼物。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姑娘,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当年陷害我的嫦娥
怎么很惊讶周薇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你以为你这一世的苦,真的是巧合吗陈峰,不,应该叫你敖广。从你被贬下凡的那一刻起,我和我妹妹就一直在等你。等你历劫,等你尝尽所有的苦,然后……亲手毁掉你。
为什么我咬牙问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无冤无仇周薇冷笑一声,敖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以为当年你只是‘多看了嫦娥两眼’吗你可知,我妹妹本是玉帝身边的侍女,因为犯错才被派去广寒宫。她一心想回到玉帝身边,可你呢你醉酒闯入广寒宫,毁了她所有的计划!若不是你,她现在早就回到天庭,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会沦落到和我一起在凡间受苦
我愣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当年的事情,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还有我,周薇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嫁给你你以为我对你的那些好,都是真的吗敖广,我告诉你,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我接近你,嫁给你,就是为了看着你一点点堕落,看着你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我要让你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些……那些都是假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怀孕时我给你买酸梅汤,我创业失败时你卖首饰帮我还账,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全都是假的!周薇的声音尖锐起来,怀孕是假的,卖首饰也是假的!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戏要做足,才能让你彻底相信我,才能让你在后来摔得更惨!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根本不知道,我和我妹妹为了等这一天,付出了多少!
我浑身冰凉,像被扔进了冰窖里。十年的感情,十年的陪伴,竟然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拥有过幸福。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我声音沙哑地问道。
因为现在,你的劫数满了,你的力量也开始恢复了。周薇的声音又变得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我要让你在最接近希望的时候,彻底绝望。敖广,你以为你恢复了力量,就能回到天庭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和我妹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会立刻引来天庭的追兵。到时候,你不仅回不去,还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流出了血。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心里的愤怒和恨意,已经盖过了所有的疼痛。
你们……不会得逞的。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龙威,我是东海龙王敖广,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哦是吗周薇不屑地笑了笑,那我们就等着看。敖广,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很快,你就会知道,得罪我和我妹妹,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就像我此刻的心一样。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不断,闪电照亮了夜空。我站在原地,额角的龙角已经完全长了出来,泛着青黑色的光。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周薇,周玥,还有当年的玉帝,嫦娥……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云层很厚,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我知道,在那云层之上,就是我曾经的家园——天庭。
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会让那些人,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雨水顺着窗户流下来,在玻璃上画出一道道水痕。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我的体内涌出,顺着指尖传递到玻璃上。
咔嚓一声,玻璃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我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正泛着淡淡的青光,那是属于龙王的力量。
从今天起,陈峰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东海龙王敖广。
这场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
手机摔在地上的碎裂声,在密集的雨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盯着那摊散成蛛网的屏幕,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地,和雨水从窗缝渗进来的水渍混在一起,晕出深色的痕迹。
周薇最后那声冷笑还卡在耳边,像根细针,扎得神魂都在发疼。我忽然想起前几年,周玥来家里做客,看见我书架上那本《封神演义》,笑着说姐夫,你还信这些神仙故事啊。
当时她眼里闪过的那抹异样,我只当是小姑娘的调皮,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嘲讽——嘲讽我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连仇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
额角的龙角还在微微发烫,青黑色的鳞片正顺着脖颈往下蔓延,贴在皮肤上,带着深海特有的冰凉。我抬手摸了摸龙角,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提醒我,这不是梦。我是敖广,是能翻江倒海的东海龙王,不是那个在出租屋里蜷着的、连婚姻都守不住的陈峰。
窗外的雨突然变了性子。不再是杂乱的敲打,而是顺着某种规律,绕着出租屋打转,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幕。我走到窗边,金色的竖瞳里映出水幕的纹路——那是水脉在回应我,是我身体里的龙族血脉,在召唤天地间的水汽。
想困住我我低声嗤笑,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一点。那道刚才被我震出裂纹的玻璃,瞬间被水汽包裹,裂纹里渗出细小的水珠,顺着纹路蜿蜒,最后在玻璃中央聚成一滴拇指大的水珠。水珠里映出我此刻的模样:龙角青黑,金瞳冷冽,脖颈间的鳞片泛着微光,哪里还有半分凡人的样子。
我伸手推开窗户,雨水立刻涌了进来,却在触到我身体的瞬间,温顺地绕开,像臣民拜见君王。楼下传来邻居的骂声,大概是雨水漏进了他们家,可我没心思管这些——周薇和周玥既然敢摊牌,就绝不会只说不做,她们肯定已经布好了局,就等我钻进去。
我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而恢复力量最快的方法,就是回到水里,回到属于我的领域。
我转身看向那个装满杂物的纸箱,里面没什么值得带的东西,除了那本翻卷了边的《三国演义》——那是我刚上大学时买的,陪了我十几年,也算有点念想。我把书揣进怀里,又捡起地上摔碎的手机,取出里面的电话卡——不是舍不得这个号码,而是怕周薇通过手机定位找我。
做完这些,我走到房间中央,闭上眼,集中精神感受天地间的水汽。出租屋在老城区,离护城河不远,那里的水脉虽然不如东海广阔,却足够我暂时藏身。我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龙族之力开始运转,周身的雨水突然悬浮起来,在我身边形成一个透明的水罩。
水罩越来越大,最后包裹住我的整个身体。我睁开眼,金瞳里闪过一道青光,脚下的木地板开始渗出水分,水汽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与我周身的水罩融为一体。下一秒,我身体化作一道水箭,穿过窗户,朝着护城河的方向飞去。
飞行的过程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城市里的水脉——地下水管里的水、公园里池塘的水、甚至居民家里水龙头里的水,都在向我传递着善意。它们像一条条细小的银线,缠绕在我身边,为我指引方向,也为我遮挡着可能存在的监视。
很快,护城河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夜色下的护城河泛着黑沉沉的光,水面上漂浮着垃圾,散发着淡淡的臭味。可在我眼里,这却是此刻最安全的港湾。我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水里。
冰冷的河水包裹住我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我的毛孔钻进体内。我感觉自己的龙角又长大了几分,脖颈间的鳞片蔓延到了胸口,金色的竖瞳在水里也能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一切——游动的小鱼、水底的淤泥、还有藏在石缝里的螃蟹。
我顺着水脉往河底游去,越往下,水的压力越大,可我却觉得越舒服。河底有一处废弃的排水口,洞口被淤泥和石块堵住,正好可以藏身。我挥手召来几道水流,将洞口的淤泥清理干净,然后钻了进去。
排水口里面很宽敞,足够我躺下。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掏出怀里的《三国演义》,翻开第一页——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以前看这句话,只觉得是历史的规律,现在想来,我的命运似乎也是如此:从东海龙王到凡间凡人,再从凡人变回龙王,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回到原点。
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东海龙王了。这一世的苦难,周薇和周玥的背叛,玉帝的不公,嫦娥的陷害,都像刻在我神魂里的烙印,永远不会消失。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尽快恢复力量,然后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周薇说嫦娥是因为想回玉帝身边才陷害我,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玉帝当年为什么不听我辩解,直接判我贬谪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隐情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外面的河水突然波动起来。不是正常的水流,而是带着某种恶意的震动,像是有人在搅动河水,寻找什么。我立刻屏住呼吸,收敛周身的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很快,一道微弱的金光从排水口外闪过。我透过石缝往外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河面上,脚下踩着一片荷叶。她的头发很长,垂到腰际,脸上带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容貌,可我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仙气——那是属于天庭的气息。
敖广,出来吧。女人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心里一沉——果然,周薇和周玥已经通知了天庭,他们派人来抓我了。
我没有动,继续收敛气息。我现在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是天庭使者的对手,只能暂时躲避。
女人见我没有回应,轻轻皱了皱眉,抬手对着河水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指尖射出,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扩散开来,所到之处,河水都变得透明,连河底的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我深吸一口气,从排水口走了出来,站在河水里,冷冷地看着女人。
你是谁我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龙威,河水因为我的声音而微微震动。
女人掀开脸上的薄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嘴,和我记忆里的嫦娥,有七分相似。
我是广寒宫的侍女,奉玉帝之命,前来捉拿你。女人的眼神很冷,敖广,你私自恢复龙族之力,违背天条,还不束手就擒
违背天条我冷笑一声,当年我被陷害,玉帝不听我辩解,直接判我贬谪。现在我历劫期满,恢复力量,怎么就成了违背天条你们天庭,就是这么不分黑白的吗
休得胡言!女人呵斥道,玉帝的判决,岂容你质疑嫦娥仙子冰清玉洁,怎么可能陷害你当年之事,明明是你醉酒无礼,触犯天条,现在还想颠倒黑白
冰清玉洁我想起周玥那张刁蛮的脸,想起周薇的算计,只觉得可笑,你们广寒宫的人,都是这么睁眼说瞎话的吗嫦娥现在就在凡间,化名周玥,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我心里一紧——是凡人的警察,大概是刚才女人在河面上现身,被人看见了,报了警。
女人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她大概是不想在凡人面前暴露天庭的身份,也不想让我趁机逃跑。
敖广,我暂且饶你一次。女人冷声道,但你记住,你跑不掉的。只要你还在凡间,我就会一直找你,直到把你带回天庭受审。
说完,女人脚下的荷叶轻轻一动,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夜色里。
我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险,要是真的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已经照到了河面上。我不敢再停留,转身钻进排水口,然后召来水流,将洞口重新堵住。
我靠在石壁上,大口喘着气。刚才的事情让我明白,天庭已经盯上我了,周薇和周玥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我必须尽快找到盟友,找到能帮助我对抗天庭和周薇姐妹的人。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海的水族。
我是东海龙王,虽然被贬谪了这么多年,但东海的水族应该还认我这个龙王。只要我能回到东海,找到他们,就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恢复实力,对抗敌人。
可是,从这里到东海,路途遥远,而且一路上肯定布满了天庭的眼线和周薇姐妹的陷阱。我该怎么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掌心的鳞片泛着青光。我想起刚才在出租屋里,能召唤雨水形成水罩;在护城河里,能操控水流清理洞口。或许,我可以借助天地间的水脉,一路回到东海。
水脉遍布天下,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连接着江河湖海。只要我能潜入水脉,就能避开大部分的监视,悄无声息地回到东海。
这个想法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我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周围的水脉。护城河里的水脉很细,却连接着城市里的地下水管,地下水管又连接着附近的河流,河流最终会汇入大海。
我顺着水脉的方向,开始往地下水管游去。地下水管里又黑又窄,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可我却不在乎——只要能回到东海,只要能复仇,这点苦算什么。
我游了很久,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游了多远。地下水管里的水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干净。我知道,我离河流越来越近了。
终于,我看到了前方的光亮。我加快速度,游出了地下水管,进入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里的水很清澈,两岸是茂密的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水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我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香,比地下水管里的气味好闻多了。我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很圆,星星很多,和我记忆里东海的夜空很像。
等着吧,周薇,周玥,玉帝,嫦娥……我低声说道,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道冷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为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完,我再次潜入水中,顺着河流的方向,朝着东海游去。河水在我身边流淌,像是在为我加油,为我指引方向。我知道,这条复仇之路会很艰难,会充满危险,可我不会退缩。
因为我是敖广,是东海龙王。我可以被打败,可以被贬谪,但我绝不会被消灭。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会战斗到底,直到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直到所有的仇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夜色渐深,河流在月光下蜿蜒向前,像一条银色的丝带,指引着我回家的方向。我的身影在水里穿梭,快如闪电,带着复仇的决心,也带着对未来的希望,朝着东海的方向,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