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里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右手比了个圈。外头脚步到耳房上头又停了停,似乎有人蹲下看地。再下一刻,脚步声退了,退得很快。
“有探子。”其中一人用唇形说,“不确定看没看出。”
“稳着。”另一人眯眼。
半刻钟后,脚步声又来,这回只有两个人。两人说话极低,风一吹,断断续续飘进耳孔。
“桂花酒丙午。”
“西华门那茬完了。”
两人声音飘过去,又没有了。再过半刻,较重的脚步声来了,像是三四个人抬东西。耳房里的人屏着气,直到脚步声过去很久,才慢慢吐气。
夜彻底落下时,耳房的门被轻轻一敲。暗号对上,门一开,两条影子滑进来,带进了一个麻布袋。袋里是三只小木盒,每个盒盖上都刻着一个字:静,行,绝。打开,里头是药粉、细绳、薄火折。
“线稳住了。”两人把东西放下,“有人会来取。”
“再放回去。”耳房里的人立刻把东西照样放回原处,连袋角的皱折都照样捏了一遍。
午时,御前急报:某侍郎夜里上吊,自书遗言,言不知情。某寺丞服毒,死在书房。
某御史逃往亲王府邸寻庇护,被门官关在外面,最后被街巡拿住。另有一名百户伏诛路边,喉下中短刃一刀,来人无影无踪。
“天机子的杀手在报复。”李若琏眉角绷紧。
“先护住名单上家属,简单的人话要说清楚,切断信息。”
朱由检坐着,声音冷静,“各处驿站盯紧,走驿递的人今日不许接陌生封包。市井里凡卖桂花酒者,暂且换牌,换名,换酒。凡在西华门附近传话者,先扣后查。至于那几个死了的,先验尸,验笔,验手指上的茧,看看他遗书有没有人指导。”
“遵旨。”
“还有,”朱由检抬眼,“有人会来求情。你们都不用见。让他们去吏部、都察院,按律。朕不见人情,只见人命。”
魏忠贤领命而退,出门时步子重了一瞬。他知道,这一回,陛下不是敲山震虎,是真要下刀子。
两日后,西市口有人看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屋檐上,脚一挑,从天沟里挑出一根细细的绳。
绳子一抖,楼下一个卖鱼的小贩摊架倒了,鱼哗啦一地。人群一乱,黑衣人一纵。
正要踏到下一家屋檐,一根细铁钩飞来,勾住他踝骨。黑衣人吃痛,双手一分,身子往斜里一甩,铁钩却像长了眼,顺势又一拉,把他拽了一个趔趄。
“拿活的。”屋面另一头有人低喝。
黑衣人手腕一翻,指间弹出一点黑光,直奔声音来处。黑光一落入瓦中,瓦裂,发出淡淡的烟。
黑衣人趁烟起,刀一出鞘,刀背一滚,劈开铁钩。脚下刚要踩步,瓦缝里忽然钻出一只手,死死拽住他靴筒。
黑衣人低头,手起刀落。刀才举起,背后有细声一响,一枚短短的铁钉钉进他肩窝。黑衣人手一麻,刀偏了寸许。前头那只手反抓住他踝骨一扭,背后一股力撞上来,把他整个按进瓦沟。
“压住,封嘴。”瓦上一片细碎的响动。黑衣人被三人压牢,口里塞了麻布。再反拧手时,他肩胛崩了一声,整个人泄了气。身上搜出一枚小小的签,签头刻着一个星图样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