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眼神更沉,“别追。封二口,放一口。让他以为出去。河上人,睁开眼。”
御河暗涵处,水面上白雾轻。五城兵马司的两只船一上一下,网下去了两层。
上游忽然有一股水波翻了一下,并不大,像一条大鱼扑了一扑又沉了。船上老渔一眼就看出不对,低声,“来了。”
他一手压住网绳,一手把船桨微微斜过去,把这股水波的力道让到网中央。网下那股力挣了一下,网口一收,紧住。
下一息,网里像有个沉沉的人影翻了翻,带着网沉下去一尺又上来,扎在铁钩上。网线拉得紧,发出一丝丝细响。
船头的兵丁跳到另一只船上,双手抱住网杆,肩往后一沉,声音压得紧:“起!”
网被两条船一起拉起。水边,一个人影现了,披着一层油,身上裹一层薄薄的气皮,像一只潜水的鱼。
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铜罩,罩上有两个非常微的气孔。那人身子灵,一见起网,先不是挣,而是往网口最薄处钻,手指探出,居然是戴了细薄的铁爪。
铁爪勾一勾,网便裂一个口,他便朝口钻。老渔手一抖,脚下一蹬,船尾扑向他,船肚子下的铁钩刚好拖住那人的腰。
那人一颤,一个翻身反用铁爪把铁钩撩开,人又往下沉。水面扑的一声,再看,黑影已经没了踪迹。下游小船的渔网一收,只有些碎草,没人。
“走了?”有人低声。
老渔舔了舔嘴唇,摇头,“未必。”
他眼睛盯着暗涵里出来的一股水,“留一点在下头。人不走水,不走路,他走泥。”
果然,城根另一条匿小的暗沟口有动静。那里原本只堪容猫,夜里谁也不看,可这一回,沟里溢出一丝丝细泥,泥上有一条细小的波纹,像蛇过。
藏在沟边的兵丁眼神一亮,手里的小叉子向上一翻,正叉在一片废纸上。
废纸下面,小小的一截木片被带了出来,木片上刻了一个小小的字:机。兵丁心里一跳,还没呼出声来,沟内哧的一声,像什么软软的东西断了,整个暗沟里突然少了一口气。
接着,泥往里一塌,出水口猛地陷下去一寸,像有人用刀把水的路切开,整段小渠塌了半截。人便从另一头出去了。
长喜的地上,战已定。
被擒的二十余人绑在晒场角落,头面各不相同,有染工装扮、有小商打扮、有乞丐样子、有内侍样子。
掌柜并不挣扎,只在被押着往外走时回头看了看染缸,目光平平。
许显纯目光如铁,“带走。”
他转身,叫人把两只匣子、账册、竹签、地图一一封包,按军用专款的木牌打了钉,清单按上,连夜送内库。
又叫五城的书手把整个捣窝的细目记成册,贴在五城兵马司的门外与都察院一角,记了四条:夜不扰民,市不掠物,取之有据,押之有法。
回乾清宫的奏报,王承恩亲自抱进来。朱由检看完,落笔四字,入了奏尾:“王法在城。”
又加一行小字:“勿惊商旅,勿扰坊巷。”
东厂把那卷图细细一摊,是一卷京城坊巷与御河暗涵的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