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嘉靖、天启三位祖宗,一位风流不羁,一位沉迷丹术,一位英年早逝,他以为那只是荒唐天子的个人问题,宫中旧闻的笑柄,可如今,却被人串成一线,揭出一个惊心动魄的真相。
王承恩忍不住凑近,小声问:“陛下何意?”
朱由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站起身,在御案前踱了几步,低声道:“正德帝喜微服南巡,这不假,但为何偏偏去了南京以南,从杭州到苏州,乃至龙阳江畔,所至之地,皆有香堂妖人、阴教密会,后宫无人育嗣,传言其好男色,或许只是掩盖”
他低头,再读那句所幸非妓,乃妖。
“嘉靖帝登基早年还算勤政,后来却一心求仙,终年闭宫不出,朝政几由严嵩把持。可丹药何其毒?连宫中老监都道伤身短命,他却越炼越痴,甚至强逼处女童供炉炼鼎,难道他真信长生?”
“不,他信的不是长生,是,续命、换魂。”
“那天启呢?”
朱由检低声呢喃,喉结滚动。
“那一日,天启帝忽命小内侍随他前往西苑观水,未带侍卫,仅一名近身太监,午后忽坠水中,尸体捞起后已溺毙。”他顿了顿,“可若真有人扶他入水,那就是谋杀。”
他缓缓抬头,望向魏忠贤:“你查天机阁,还查到什么?”
魏忠贤叩首,低声道:“东厂探子回报,天机阁疑似藏身于山西忻州、稷山、汾阳数地,道貌岸然,多为香火会、义学、丹道讲堂为掩,弟子逾千人。”
“更可疑的是,他们专收前朝余孽、被削藩后人、失势文官之子,连流放辽东的旧监军,也有在内。”
“而在去年年底,有传言说,他们密谋写出一本书,名为《天机录》。”
朱由检皱眉:“什么内容?”
“书中记述明朝四代皇帝之隐秘,称崇祯天命已绝,须由真龙改命,另立新天。”魏忠贤一字一顿,“所谓真龙,便是他们要立的新主。”
王承恩听得背后直冒冷汗,颤声道:“这是妖书!乱我江山,离间祖宗,蛊惑人心!”
朱由检眯起眼:“这不是乱书,是宣言,是,谋逆檄文。”
他将信纸缓缓叠起,按在案上,声音冰冷:“如此说来,天机阁这帮人,已不止是在地方兴风作浪,而是要制造一个天命已绝的舆论土壤,让天下人渐渐信:朱氏大明,当亡。”
“他们想要从根上拔起我大明的正统,从祖宗往下斩,斩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反贼,这是宗门异教。”
魏忠贤急道:“陛下,奴才愿亲提密探,彻查此事,哪怕,屠其满门!”
朱由检却摇头:“查,但不要惊动。他们如今还未出手,只是聚拢旧人,造声立说,还在潜伏。朕要的是,一网打尽。不是给他们机会逃走。”
朱由检盯着案上的那封信,久久未语。他终于明白,大明江山的敌人,不只是边疆的建奴,也不只是那群脑满肠肥的藩王。而是那些潜藏在角落,操弄人心的神秘之手。
他们编织过去、颠覆正统、书写妖书、散布迷信,他们要从精神上掏空大明。
朱由检将信封封入密匣,神色沉冷,掌心却已沁出冷汗,“若此人所言属实,朕所站的这座紫禁之巅,未必就稳得住。”
他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向魏忠贤:“天机子说出这些话,是刻意泄露给东厂探子的吗?”
魏忠贤微微点头:“回陛下,是的。他并未回避,反而似是故意让人听见。”
“他这是”王承恩一愣,“挑衅圣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