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琏退下之后,乾清宫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道道绝密的指令,如同暗夜中的猎鹰,从紫禁城飞向大明王朝的四面八方。
一张针对晋帮这张巨网的无形之网,在皇帝的亲自调度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悄然张开。
然而,秘密调查的网络虽然无声,但许显纯在山西掀起的腥风血雨,却是瞒不住人的。
没过几天,关于山西的消息就如同插上了翅膀,飞进了京城。
一时间,整个京城官场和市井,都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锦衣卫都督佥事许显纯在山西大开杀戒了!”
“何止是杀戒!听说那八大皇商,除了少数几个跑得快的,几乎被满门抄斩!家产全部充公,连宅子里的地砖都被撬起来,看看底下有没有藏银子!”
“嘶——这也太狠了吧!那些可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老板,就这么说杀就杀了?”
“狠?我跟你说,京城里往山西跑的商队,回来的人说,太原府外的官道上,血腥味几天都散不去!许显纯那活阎王,是真把山西当天启朝的诏狱在使啊!”
京城的各大酒楼茶肆里,到处都是压低了声音的议论。百姓们的情绪很复杂,有的人听得心惊肉跳,觉得朝廷手段太过残暴,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则拍手称快,觉得这些晋商平日里囤积居奇,勾结官府,早就该治了,杀得好,杀得痛快!
而在文官集团,尤其是东林党人聚集的圈子里,这股风浪则演变成了滔天的愤怒。
刘宗周的府邸。
钱谦益的伤早就好了,但此刻他的脸色,比遇刺时还要难看。他将手中的一份从山西传来的急信重重拍在桌上,激动地说道:“疯了!真是疯了!魏忠贤和那许显纯,就是皇帝豢养的两条疯狗!他们在山西搞得是抄家吗?不!他们是在掘我们士大夫的根!”
左光斗也是一脸铁青,怒不可遏:“我早就说过,皇帝宠信阉党,必成大患!如今看来,何止是大患,这简直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山西的晋商,与我东南的士绅商贾多有往来,唇亡齿寒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今天他能以通敌的名义杀晋商,明天他就能以谋逆的罪名,来抄我们的家!”
“元直兄说得对!”堂下,一个名叫周顺昌的御史站了起来,此人是东林党中的激进派,素来以刚直敢言著称,“这已经不是政见之争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皇帝纵容阉党在山西胡作非为,就是做给我们看的!他是在警告我们,谁敢反对他,谁敢阻挠他的新政,山西的晋商,就是下场!”
这番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凛。
刘宗周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老夫算是看明白了。当今皇上,心性之刚猛,手段之酷烈,远胜天启先帝。他要的,不是一个受祖宗法度和文官制衡的君王,他要当的是太祖、成祖那样的铁血帝王!我等若再心存幻想,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山西之事,更坚定了我等的决心。冬至祭天,天坛叩阍,已是我等唯一的机会!我们不仅要诛杀国贼魏忠贤,更要借此机会,向皇帝,向天下人,阐明我等士大夫的立场!这大明,不是他朱家一人之天下,而是我等士大夫与君共治之天下!祖宗法度,绝不可废!”